“慕姑娘是我在家乡时的邻居,并不是我的老相好。”事关淡幽的名节,他得为她维护,不容任何人污蔑她。
“不错,慕姑娘是大当家的邻居。”连环跟着附和,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子尧与淡幽之间的纠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也深深同情着子尧。
“大当家,若我没记错,你不是说你出身在贫穷的乡间吗?可我瞧那慕姑娘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穷人家出身呀!”白鹫摇了摇头,不解地问。他们一个是云,一个是泥,怎么会是邻居?还有,如果不是相好,怎么可能会拥抱在一块儿?骗谁啊!
“我也记得大当家是这么说的。”灰鹫点头。
“他奶奶的!破茅草屋旁难道不能盖豪华大宅吗?”项子尧吹胡子瞪眼,恶声恶气地质问白鹫。
“可以是可以,不过就是委屈了点。”白惊缩了缩肩,不吐不快,他实在是没办法要自己闭嘴,别惹大当家发火。
“委不委屈可不是由你说了算!”项子尧怒咆。
“大当家别急着发火,我和白鹫只是好奇。既然大当家和慕姑娘差别如此大,怎么会……凑在一块儿?”灰鹫忍不住提问,实在是对慕姑娘太过好奇,也是想多了解大当家的过去,谁让大当家与二当家都很少提及过去的事。
“很自然的就凑在一起了,有何不对?!”
是啊,他们的确是很自然地凑在一块儿,起先是他每天爬着围墙到她家找她玩,后来玩着、玩着,他们便很自然地天天腻在一块儿了。
“是慕姑娘心好,不介意和农夫的儿子玩在一块儿。”连环赶紧补充,免得项子尧一时忘了以前编造出来的家世。
“大当家,这慕姑娘来得不正好?二当家说慕姑娘心好,你不妨趁此机会将她……嘿嘿嘿!待生米煮成熟饭后,她就是你的人了!像她这种如花似玉的好姑娘,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何况她都追到这里来了,不也正说明了对你有意嘛!所以我说啊,你就趁此机会顺水推舟、玉成其事,说不定她家的大宅邸最后也会落到你手里,这不是人财两得吗?”白鹫帮忙出着馊主意,心里盘算的是假如大当家真和慕姑娘相好,那‘富贵酒楼”的杜老板岂不是成了他的?这么好的事,岂能不多敲边鼓?
“白鹫,你别害了慕姑娘。”灰鹫警告道。
“……白鹫,你满脑子想的就是那档事吗?”项子尧疲累地抹了把脸,双手插腰。
“大当家,咱们是马贼,想的当然是这世间上所有的好事啊!”白鹫以身为马贼而沾沾自喜。
连环不着痕迹地朝项子尧使了眼色,要他别对白鸶说教,免得露了马脚。毕竟,现下他们的身份是马贼,而不是里闲来无事、整天想教化人心的公子哥儿。
“我和慕姑娘的事我自有打算,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们,对慕姑娘要礼貌点儿,可别再犯相同的错误。记住,我能容忍你们一次的失误,可不表示我能容忍第二次!”项子尧撂下狠话来,若有人胆敢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那么他绝对会让那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大当家,你尽管放心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慕姑娘……嘿嘿!没人会再对她不礼貌的,又不是不要命了,她说不定会成为压寨夫人呢!是不?”白鹫笑着要大当家别担心,没人会眼拙地看不出大当家与慕姑娘深厚的交情。
“大当家,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会对慕姑娘好的。”灰鹫说话就比白鹫文雅,不会一直暧昧地玩暗示。
“很好。还有,你们遇到慕姑娘时要——”项子尧打算继续说教。
“大当家,你要说的我全都知道。唉呀!不好,我肚子痛,要拉屎,先去茅厕了!”白鹫怕大当家说了一长串让人头皮发麻的话,忙跃起身打断他,脚底抹油溜可。
“大当家,怕其他人不晓得慕姑娘是咱们‘秃鹫寨’的贵客,我这就交代下去,免得有人失礼于慕姑娘。”灰鹫同样不想听,学白鹫找了借口,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待他们都离开后,议事厅里仅剩项子尧与连环两人。
“他们都走了,你想对我说什么?”连环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要支开灰鹫与白鹫的。
“你能相信她真的来到大漠了吗?她就站在我面前,我的鼻尖依稀还可以嗅闻到属于她的芳香,她真的来到我身边了。”即使在私底下,他们依然谨慎的不叫对方的真名。
“她为何而来?”连环感到好奇。
“她说要我与她一道回去。”项子尧烦躁地扒了扒凌乱的黑发,她的出现让他喜出望外,可她的要求却是他目前最不可能答应她的事。
“是吗?那你怎么跟她说?”连环叹了口气,其实早该猜到会是这样,慕淡幽根本不可能坐视子尧变成恶名昭彰的马贼。
“当然是拒绝了,目前我根本就不可能离开大漠。”
“她一定很失望,因为你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连环了解子尧要拒绝淡幽得下多大的决心。
“失望归失望,她仍是得接受事实。”拒绝她,他心里同样一点儿都不好受。
“她会不会以为你是刻意要避开她?毕竟你连句话都没留,就离开她整整四西年头。”
“我不晓得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的,她从来都不会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总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就算伤心、就算失落,也不会轻易让人发现,因为她所受的教养就是如此。身为吏部尚书的独生爱女、掌上明珠,该习得的礼仪,她一个都不能遗漏;该遵守的教养,她得时时刻刻遵守。凡是大家闺秀不能做的,她一件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微笑面对所有事,即使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一样。
礼仪、道德、教养,将她一层层地包裹住,不仅让她喘不过气来,也使她无法真实地表达自己。
她就像一尊完美的玉娃娃,永远都保持着最美好的仪态,旁人绝对无法撞见她失态的模样,这就是她——完美无瑕的吏部尚书之女,慕淡幽。
“那倒也是,她就是这样。”连环同意地颔首。
“这回她要暂时住下来,我不晓得她会住多久。”他的心是矛盾的,冲动的他希望她能长久住下,待在他身边,待在他时时刻刻都看得见的地方;理智的他则希望她回京,因为这里太危险,或许会有其他眼红“秃鹫寨”的山寨攻进来,也或许来的会是忍受他们已久的官兵,但不管是哪一个,皆会让她陷入危机之中,他不要她受到伤害,而她得离开才会安全。
矛盾的心令他无法马上果断地决定,是以听从了冲动的他的命令,让她留下来,留在他身边,让他好好地看看她,将这四年没看到的分全都补足。
“她还没与大哥成亲,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故意提及此事,就是要子尧别忘了她的身分与自己的身分,千万别冲动地做出逾矩的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会拚命克制住,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来的。”项子尧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连环在担心什么。无论有多渴望占有她,在尚未确定真能拥有她时,他会克制住满腔的激情。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纳闷,她是怎么知道咱们人在大漠的?”连环总觉得事有蹊跷。
“她说是由手链猜出咱们人在大漠的。”项子尧将淡幽的说词,如数说给连环听。
“单凭一条手链就能猜到你人在大漠?”他太清楚子尧只要一碰到淡幽,脑子就会自动变成豆腐脑,该想的、该怀疑的,子尧从不想、从不去怀疑。淡幽的说词有太多漏洞,偏偏子尧选择深信不疑。
“你知道淡幽一向很聪明。”
“是太聪明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连环可不认为淡幽聪明到神机妙算。
“连环,不要怀疑淡幽。”项子尧正色要求,他不喜欢连环连淡幽都要防,明知疑点重重,他仍是执着地选择相信她。
“你可知道,一碰到淡幽,你就成了什么模样?”连环受不了地直摇头叹气,爱情真的将子尧变成一只只会窝在美人跟前喵喵叫的小花猫。
“我知道。”项子尧苦笑,他岂会不知道一旦碰上淡幽,他的脑子就会完全无法思考,整个人就会变成笨蛋。
“你啊,该多点理智,不要再被情感牵着鼻子走。”连环真担心子尧被情感左右,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明白。你别担心,不论淡幽想做任何事,她都不可能会害我的。”他相信她,一如信任自己的家人。
“我也知道她不会害你。”连环可是以他的双眼来确认过淡幽对子尧的感情,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们俩情投意合,只是他无法得知子熙大哥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尽管项子尧明白连环说的有道理,他依然选择相信淡幽,依然认定她没有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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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垂下,月升天际后,项子尧与连环相偕回到住所,寨里家家户户已炊烟袅袅,沿途皆可闻到饭菜香。
项子尧看见他的住所同样炊烟袅袅,想起在家里等候他的淡幽,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归心似箭地加快了脚步。
“看来家中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等你回去了。”连环忍不住调侃,子尧与淡幽的关系若不明讲,旁人真会以为他们俩真是一对儿。
“是东坡肉与糟板鸭的味道。”项子尧嗅闻到两道他最爱吃的菜肴,也是淡幽的拿手好菜。许久不曾亲口尝到她做的菜了,想来今晚能够太快朵颐一番。
“我也闻到了。”连环同样食指大动,想念着好吃的菜肴。
两人相视一笑,快步推门进去,一进去,便见淡幽抬首对着他们两人绽放笑靥。
“你们回来得正好,菜刚煮好。”为了煮出一桌的菜,她在厨房可是大费心思呢!子尧的厨房没啥食材,幸好他们的马车上带了酒糟、缙兴酒以及其他干货、肉脯等食材,所以才有办法做出这一道道佳肴来。
案上共摆了四道菜与一道羹汤,有东坡肉、千层饼、糟板鸭、翡翠白玉与芦菔羹,道道色香味俱全,做法各异,教人看了垂涎欲滴。
“淡幽,你的手艺仍教人无话可说,光是用看的,我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连环啧啧出声,赞赏她的好手艺。
“可惜厨房里没海鲜,不然小姐可以再做道海鲜佳肴呢!”一旁帮忙布菜的珊瑚忙补充道,就怕他们忘了小姐有多会做菜。
“呵,冲着你这一句话,改明儿个我立即派人去找海鲜过来,让淡幽好好大展身手!”连环打趣道。
“那就有劳你了。你们肚子一定都饿了,快坐下来用膳。”慕淡幽招呼着。
“为了做这桌菜,辛苦你了。”项子尧看着案上的四菜一汤,想到她长途奔波,连休息也没休息,便忙着下厨做菜,不禁感到心疼。
“一点都不辛苦,你也知道,我就喜欢做几道小菜让大家品尝。”望着他双眸熠熠散发而出的光采,所有的疲累便一扫而空。项子尧与她相视一笑,许多感受尽在不言中。
“珊瑚,去请祥叔出来用膳。”
“是,小姐。”珊瑚立刻去请祥叔出来。
老迈的祥叔一会儿便出来和大伙儿用膳,众人等到祥叔出现、坐定、举筷、挟菜、入口后,这才跟着进食,对祥叔的敬重不言而喻。
珊瑚也坐下来用膳,五个人就像是一家人般和乐融融,聊着寻常的琐碎话题,仿佛他们本来就是天天聚在一块儿,从未有过分离。
对于淡幽的手艺,连环再次赞不绝口,连连吃了三大碗白饭还意犹未尽。
至于项子尧每吃一口淡幽精心准备的饭菜,山头就有一层不同的感受。她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是他爱吃的,这些年在大漠,他早已生冷不忌,再粗糙难以下咽的食物,都可以眉头不皱一下地直接下咽,对于精致的美食,早已遗忘是啥滋味,直到今日,她所做的饭菜再次将他的味蕾唤醒,这才想起在京城所过的繁华富足生活……
猛地,他放下筷中的糟板鸭,皱着眉头看向身侧的淡幽。
“怎么了?我做得不好吗?”她不解地看着他问。关于火候与调味,她都掌控得很好,应不至于会难吃到让人蹙眉才是。
“没,只是正好想起了一些事。”想起了他们在京城时,她每做出一道佳肴时,总会迫不及待地要他翻墙过去尝尝,当时他们俩窝在她房里,是那样天真喻快。
“不好的事?”
“不,正好相反。”
“既然是开心的事,为何要皱眉?”为何要以奇异的眼神看她?他那眼神令她感到不安,像是被发现了他所不该知道的事。
“……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是他太多心了,淡幽不过是烧了几道他爱吃的菜让他解解馋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为何要把她想成是故意诱使他想起在京城的美好与欢乐,好让他兴起回家的念头呢?
不会的,他相信淡幽绝对不会暗地里那样盘算。
很快地,五人吃饱喝足并闲话家常至月上中天,连环这才起身告辞,沉默的祥叔也回房去休息,珊瑚则俐落地收拾着碗筷,很快地退到厨房去清洗。
项子尧自然地与淡幽坐在小厅,自与她重逢后,总觉得相处的时间不够多,很想与她肩并着肩,坐在石窟前,望着辽阔的大漠,天南地北地聊着。希望太阳不会西落,月娘不会东升,时间将会停止流转,而他们俩有了彼此的陪伴,将永远不觉得疲累。
“你觉得这里看起来如何?”项子尧轻问。
“我觉得很不错,很适合你。”慕淡幽望着朴实的小厅,他这间屋子里的每个房间她都看过了,并未有华而不实的摆设,就像他的人,一点都不浮夸。
“是吗?”见她没有一丝嫌弃,他笑了。
“嗯。对了,方才用膳时你在想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有心事。”她始终忘不了他对着她皱眉的那一幕,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也没什么,其实是我多心了,当时我在想,你为何会做那几道菜。”他笑着望向她灵灿的眼眸。
“当然是因为你喜欢吃啊!难道这些年来你的口味变了?告诉我,你现在喜欢吃什么菜?明儿个我做给你吃。”她眼儿也不眨地说道,真打算明天就做他想吃的菜肴给他吃。
“没变,我依然喜欢吃这几道菜。”望着她的眼,他信了她,果真是自己多心胡思乱想,也终于因她的坦然,使他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