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看着爱笑娇颜,心底柔软得彷佛一摊水的墨西极含笑低视怀中人儿,黑瞳中满溢对她的温柔。
她小鸟啄米似的点头。「嗯!喜欢,站在高处看得远,彷佛青山绿水都在我脚下,一览众山小。」
「不怕吗?」他问。
桃花般的笑颜好不愉悦,她伸出藕白玉臂作势要摘月。「有西极哥哥护着,再高也不怕。」
「我也有能力不足的时候,万一我拉不住你呢?」忒胆大,天都敢扯下来当鞠球场。
霍香涵仰着头,笑看她眼中的唯一。「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掉下去,你去哪,我去哪,生死相随。」
闻言,他动容的以额抵住她的玉额。「傻瓜。」
「不傻,从小我最喜欢的人就是西极哥哥了,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娘说我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坏蛋,年纪不大心很大,早早把你捉在手中。」她不是傻,只是执着,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坚定初心,不追随虚无缥继的风花雪月,虽然以她霍家堡大小姐的身分可以得到更多,甚至她一句话,天底下最珍稀的宝贝都会送到她手中,她一点心思也不用费。
可是最珍贵的不是有形物,而是看不见的心,她相信自己不会选错,跳动的心指引正确的方向。
扑向他。
「捉紧了,小捣蛋。」眼底笑意满载的墨西极轻点她鼻头,骨节分明的长指抚过她嫩红的唇瓣。
「哎呀!疼,鼻子被你捏歪了。」她假意喊疼,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讨宠。
「装模作样。」他取笑。
霍香涵挤眉弄眼的吐吐香舌扮鬼脸,「才不装模作样,我是可爱又可恨的小女鬼,要趴在你背后,一辈子也不放手。」
「小心我收了你。」道士天职是收鬼除妖。
她咯咯笑,「收在你心里。」
墨西极一顿,随即头一低,在嫣红香唇上一啄。「好,收在我心里,此生此世唯你而已。」
「西极哥哥……」粉颊一红,如晚霞漫天。
「害臊了?」他轻笑。
「脸很烫。」她一定是生病了。
他作势摸摸她的脸,大手轻覆发热额头,一脸正经的说道:「小友病情甚重,药石罔效,唯有一帖仙丹灵药方可救治,但前提是要割下心爱之人的三两心头肉入药,你可舍得?」
「不能割我自己的肉吗?」她可怜兮兮的问。
「治病当用药引,只能来自他人。」他一板一眼说得认真,煞有其事。
霍香涵不加思索的摇头,「那就不治了,我才不要西极哥哥为我受罪,人没有心哪能活。」
「我是你心爱之人?」墨西极明知故问,想从她口中得到令人满意的答覆。
「嗯!西极哥哥是我最心爱的人,我要和你永远永远在一起。」他是她的归宿,一生的依恋。
「你也是我心爱之人,定不相负。」今生有幸遇见她,是他最大的福分,以前所受的种种苦难只为这段天赐姻缘。
「西极哥哥……」
墨西极俯身吻住她未竟之语,也吻住她口中芳香,似吮似辗的汲取属于女子的兰芷馨香,意犹未尽的一再索取,彷佛那是取之不竭的蜜津,令人贪而不厌。
在墨宅坐势最高的屋顶上,一对俪人深情相拥,风吹动两人的发丝和衣裾,在忘我的拥吻下宛如一人。
恼人的风呀,吹得人心躁动。
突地,一道黑色雾箭飞掠而过,差点射中霍香涵后背,墨西极目光一利,抱着她半步旋身,正好避开射来的雾箭。
有人中箭了。
「西极哥哥,谁在惨叫?」叫得好凄厉。
「去看看便知晓了。」不会是好事。
墨西极一手揽住身边人儿的细腰,从屋顶纵身而下,足不落地踩着一棵棵树的树冠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凌空而去。
当两人到达时,就见到露出硕大狐狸尾巴的胡立正在遭受攻击,染血的衣服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一片鲜红。
「住手。」
胡立命在旦夕之际,以为狐生会就此终结,没想到一道金光闪过眼前,逼近胸口的黑箭顿时消散。
「又是你,无知小辈,胆敢来坏本尊好事,看来是嫌小命太长,自个儿送上门来给本尊塞牙缝。」年纪是他零头的小家伙,他还不放在眼里,正好给他磨牙当点心吃。
桀桀桀的阴冷笑声一起,由淡而浓的黑影逐渐成形,身穿黑斗篷的阿奇出现。
「你牙缝也太大了,能塞进一个人,该不会是牙掉了吧!听来有点漏风。」眉头一蹙,霍香涵用小手捂鼻,一股死人味被风吹来,她嫌臭捂得死紧。
「臭丫头,连你也敢对本尊无礼,一会儿本尊会好好料理你,让你死得其所。」桀!桀!小姑娘的肉最嫩了,还有香到令人蠢蠢欲动的处子血,干净的魂魄……
「想动她得先问过我,本道的打神鞭可不留情。」身子一闪,墨西极挡在小未婚妻身前,手中多了寒气逼人的打神鞭。
看到道门圣物,阿奇往前一跨的身体定住,似考虑要不要与之拼搏,修行暗术的人最忌道家法器。
「大公子,杀了他,快杀了他,祸害人命的妖孽留不得!」胡立一脸愤然,他嘴边淌着血,一手按住左胸,惨白的脸色看得出受伤不轻。
他因担心女儿安危,偷偷入府,没想到正好遇到妖道取女儿心头血炼药。
「桀!桀!桀!自个儿是妖还指称本尊妖孽,狐狸,最该死的是你,奉上你的血和一身骨肉来助本尊修行。」阿奇从不是正人君子,话一说完,随手挥袖出招,锥子形状的黑雾凝实,射向胡立眉心。
倏然,锥子落地,再次化为雾状在风中散去。
「在本道面前动手,想必已有赴死的准备。」墨西极因没有多大的把握,暗暗取出童玉贞给他的防身符纸,他捏在指缝间打算随时出手。
「凭你也敢动本尊?」以卵击石。
「你注定命丧此处,由本道代天收服。」墨西极催动五雷矗顶符,五道腰粗的巨雷从天而落。
「小辈放肆——」
阿奇连忙闪避,虽然他闪得够快了,仍是被其中一道雷光劈中大腿,墨黑的血从伤口中流出。
但是钻出伤处的不只是血而已,还有一只只高举鎌刀螯的尸虫,将近上百只拇指大的小虫子,凶恶地张开比身体大两倍的黑翅,朝墨西极等人飞扑。
「烈火符。」
一连用了快十张烈火符,冷汗直冒的墨西极才烧尽生命力旺盛的尸虫,他心中暗惊巫觋可怕的巫力。
「本尊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张符录,想要对付本尊还不够瞧。」被应付不完的符纸搞得心烦,阿奇说反话想逼墨西极出手,他才好趁机破了符阵。
「是吗?」既然他想享受符纸的威力,那便成全他。
墨西极一捉就是一把,他利用符纸排列出天罡地煞阵,咬破手指以血封符,将自大的巫觋封在阵内,使其动弹不得。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尊面前献丑,真是不自量力……」咦!这是什么?他居然闯不出来。
刚一动,阿奇便感觉到一股使全身发麻的雷电钻进心窝,痛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碎裂。
「劝你安分点,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升级版的五雷轰顶,只要你敢动,便会勾动天雷,雷光闪闪有如置身雷池之中,瞬间就能将你劈成粉末。」没人能在成千上百的雷电中存活。
自负的阿奇不信凡人布置的符阵困得住他,他召唤出更多的邪物帮他破阵,「小小阵法奈我何!」
无数的黑色飞蛾漫天飞舞,触动了阵式,瞬间电光闪闪,黑蛾一只只往下掉落,碎成细粉,彷佛下起了黑雨。
立于阵中的阿奇或多或少也被雷击中,但他头上多了个锅大的龟壳,替他挡去多次的雷击,因此身上的伤并不多,还有余力反击。
临时布下的符阵并不完善,找出弱处的阿奇再一次召出成群的黑头蜂,飞出符阵袭击墨西极。
「烈火符。」
又是烈火符。
体型巨大的毒蜂遇火燃烧,一朵朵的火花在空中爆开,但也有几只临死拼搏,带着一身火冲向施符的人。
这时的墨西极有些分身乏术,一边要控制符阵,困住巫觋,一边要闪躲飞扑而来的火蜂,以免祸及己身。
只是他再怎么谨慎,也避不开蜂拥而至的毒蜂,身体各处小有灼伤,他连忙用雨符灭火。
「去死吧!小辈——」
阿奇冷笑着冲出符阵,化身为一头黑蛟,飞身极快的想穿过墨西极的肉身,将他撕成碎片。
「西极哥哥,小心——」
霍香涵脸色大变,惊声一喊,想冲过去以身一挡,但是脑海中忽然出现一道女子的声音,她想都没想的掏出一颗不起眼的小黑丸子,朝变身黑蛟的阿奇扔过去。
轰!
好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突然间,黑蛟不见了,天空下起灰蒙蒙的黑雨。
黑雨中,暗芒一闪,倏地离去。
第九章 百里兮云出佛堂(1)
惊天一声响,地面为之震动,不少人因此站不稳跌坐在地,瞬间的摇摆后又归于平静。
被惊醒的百姓以为地动了,连忙带着细软和妻小逃出屋里,惊魂未定的询问怎么回事,只是没人可以给他们一个答案。
墨府某处院子里,天上下起血雨,带血的碎肉纷纷掉落,一旁还有一只血肉模糊的男人大腿。
月亮似乎也染上血色。
静止的,是所有人的表情,或怔忡,或错愕,或诧异,或不信,张大的嘴久久不能阖上,目瞪口呆的望着天。
太惊人了,简直是诛天灭地。
「西极哥哥……」
小猫似的轻唤软糯绵细,霍香涵一脸小心翼翼。
只是众人的目光还停驻在落下的血肉上,没人听见她细碎的声音,她又不死心的喊了一声。
「西极哥哥。」
这一次,有了回音。
「嗯!」
然后……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问得很小声。
「没事。」唉!事态严重了。
咬着唇,她神色惶惶。「可是你们的表情很奇怪,明明是一件好事,该惊喜的,可我看到的只有惊,没有喜,还有凝重,好像我做了一件错误的事。」
「没什么,只是他的元神跑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眉间的皱纹始终没舒展,如座小山丘隆起。
「元神?」什么东西?
「就是一个人的魂魄,修炼有成的修道人修出元神,意味着他比别人多出一条命,一遇到危急便可脱离肉躯而去,等待机会复生或是找到宿主附身,厉害的修行人还能夺舍。」他的道行太浅了,至今连元神的影子都没瞧见。
「夺舍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不是很好。
「杀掉一个人的三魂七魄,使其魂魄消亡,继而以自身元神取代消失的灵魂,成为那个人活着。」从外观看来和平常没两样,唯一改变的是言行举止和生活习惯。
霍香涵一听,难过的抱住他的手臂,垂着头内疚。「那我不是害了另一个人?我不晓得人都死了还能夺舍。」
墨西极苦笑的轻拍她的背。「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心急了,用你所能用上的方法救人。」
说实在地,他该感谢她,若不是她,他可能爆体而亡,涌进身体的煞气太多了,他没办法一下子吸收,冲击他的筋脉和气穴,使其涨大,他难受得想吐却吐不出去。
「嗯!嗯!我当时看到了心好急,想着西极哥哥不能有事,就从怀里掏出一颗黑丸子丢出去,他不死,西极哥哥就……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我陪你一起变老。」她紧捉着他的手,很怕他突然消失了。
「对修道者而言,长命百岁不是好话。」一旁的无垢低声嘀咕着,百岁太短了,他还想修到与天齐寿呢!
胡立一千零六十八岁,因度劫缘故只剩下三百多年寿命,若勤加修炼,再添三百年也不是难事。
而借着活人修炼的阿奇也四百二十七岁了,只是人的寿命有限,而他的修行之法有了偏差,因此他最多活到五百岁便会因为坏事做太多而遭到天谴,身毁魂消,入不了轮回,化作天地一缕清风。
为了活下去,他找上魏雪梅,她是阴女天体,与她阴阳交合能使体内的阴气滋长,他便有机会找到宿主。
而胡灵灵是意外之喜,他让魏雪梅喝她的血,而他则取其最纯净的妖力,改变自己身为人的体质,使其妖化,之后再将没有了妖力的胡灵灵炼成丹给魏雪梅服下,丹药加上魏雪梅体内胡灵灵的血,她的身体也会产生变化,成为适合他的炉鼎。
听闻打斗声冲过来的无垢一脸震惊,「什么黑丸子?」他看着就像……
「轰天雷。」
果然。墨西极抚额苦笑。
「你们说毒药可能没效,毒不死人,我就想着什么东西比毒药威力更强大,而且一碰即死,我就想到这个了。」霍香涵说得无比愉快,想小心地藏起小小的得意,可欢喜的模样还是藏不住,喜孜孜地,叫人感到好笑。
「轰天雷是谁给你的?」这玩意儿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炸上天。
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便掏出身上的十张五雷轰顶符想与那巫觋同归于尽,谁知符纸夹在指间尚未掷出,倏地一颗黑石从他身后掠身而过,与化身为黑箭的巫觋碰个正着,瞬间震耳欲聋的轰天巨响响彻云霄。
他被爆开的气流推开,体内惊人的煞气也因爆炸的撞击力从口撞飞出去,他才能稍做喘息,运行周身的内力将紊乱的煞气压制住。
「我姑姑,她说她只有一颗,是别人送她的,因听我要离堡游历,就把轰天雷给我,让我保命防身。」幸好派上用处了,她救了西极哥哥。
「又是谁送她的?」他觉得再往下问,会有令人预想不到的结果。
「姑姑说是一位白胡子道长,叫什么清的,我也记不住……」挠着耳的霍香涵笑嘻嘻地望着墨西极,他没事真好。
「一清道长。」他接着说。
「对对对,是一清道长,我记得是数字,姑姑说白胡子老爷爷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什么我徒弟就靠它救命了。」姑姑听了不以为然,当江湖趣事说给她听。
真相大白了。
轰天雷是大师姊做着玩的,原本有十颗,被几个师弟当爆竹拿去炸山了,只剩下一颗被师父抢走,他一边跳脚一边骂他们暴殄天物,一窝子败家子。
原来绕来绕去,还是自家人救了他,他这次的劫难算不算命中的最后一劫?
莫名地,墨西极心中有种感觉,他的死劫尚未过去,且此劫和遁去的邪物元神有关。
「一清道长是我们师父。」无垢抬起下颚十分神气。
「啊!一清道长是师父呀!他一定很厉害。」霍香涵自动地把墨西极的师父当成自家师父,喊得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