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背上渗出冷汗。“其实是奴婢眼睛不好使,没看到王爷……”
“理由那么多?”朱琰玉挑高了眉。
“奴婢不敢。”江恩璃低头回道。
他哼了一声,“那你老实说,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她微微倒抽了口气。“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她当然要否认到底!
朱琰玉好笑的想,她还真嘴硬,明明眸光满是惶恐,况且要是什么都没看到,何必一看到他就逃。
“是这样吗?”他曲起长指轻叩了几下桌面,再次问道。
江恩璃心里一惊,马上改口,“奴婢不小心看到王爷在拷问犯人,真的不是故意看到的,请不要责罚奴婢,饶了奴婢吧……”
罚她?难不成她是怕被他惩罚才逃走?这也难怪。
朱琰玉深深吸了口气,觉得有必要跟她说清楚。“听好,本王不会罚你。”
她猛地抬起头,用一副“你是说真的吗”的表情看着他。
他清了清嗓子,续道:“你看到的那个犯人是个杀人犯,他杀害许多年幼无辜的女童,还有几户人家的女儿被他藏起来了,为了救出那些无辜的孩子,本王只能用刑逼他说出真话。”
江恩璃不免怔愣住,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为什么?
朱琰玉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是见她依旧一脸困惑,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抽了抽,看起来有几分狠戾。
她被他这副凶狠模样吓着了,身子无法克制的抖了抖。
看她缩着肩膀,他有些不悦的命令道:“倒酒。”
“是!”江恩璃马上替他斟了杯酒,接着又退得远远的,还频频看向门外。
救命啊,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朱琰玉一边用膳喝酒,一边观察着她,知道她又想逃走,他不免觉得有些受伤,他强忍着苦涩问:“你就那么不情愿服侍本王吗?”
被看穿了!江恩璃当然拚命摇头。“不,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这句话他都听腻了,简直气死他了!
朱琰玉冷冷一哼,“阿璃,本王发现你的胆子真不是普通的大,表面上对本王恭恭敬敬的,其实心里对本王很不以为然,不把本王当成主子吧,才会三番两次从本王面前逃走。”
“不,奴婢没有……”她摇头摇到头都晕了。
“那就向本王证明你的忠诚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当本王的贴身丫鬟服侍本王。”他双手环胸命令道。
“贴、贴身丫鬟?!”江恩璃实在太过惊愕,整个人动弹不得。
天啊,这也太倒霉了……
“不肯吗?”朱琰玉看出她在想什么,危险的眯起眼眸道:“你该不会在想着,你也太倒霉了吧?”
吓!他是会读心术吗?
“奴婢不敢,奴婢会好好做的,证明奴婢对王爷忠心不二!”她说是这么说,但总觉得乌云罩顶,人生一片黯淡。
第2章(2)
江恩璃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骂自己真蠢、蠢到了极点,倘若当时她悄悄的离开,没有偷看牢房里头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招惹到那个大魔头了?
阿月说她这是升职了,只有二等丫鬟以上才能服侍王爷,月俸也会增加,还说王爷从来不让婢女服侍的,她是第一个,可是莫大的荣耀,但……她可以不要吗?
阿彩婶安慰她说王爷面恶心善……但她完全感受不到,只觉得王爷故意要戏耍她。
这一晚,江恩璃根本无法安眠,隔天很早就醒了,但她却死赖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才磨蹭着下床,洗漱一番后来到朱琰玉的寝院。
“奴婢来了。”
通报一声,看到元宝来开门,她真想哭。
元宝见她一脸哀怨,也只能叹息,他完全没想到王爷会要求她服侍,明明他都向王爷提点过了,对姑娘家一定要做到有耐心、温柔、面带笑容,但王爷没一样办到,还硬是把她调来身边,这么做只会让她更怕他。
元宝看向寝房内的屏风。“有点不巧,王爷正在沐浴,王爷早上向来有沐浴的习惯。”
那就是不用她伺候了?“那我先走了……”江恩璃有点窃喜。
就在她脚跟一旋要离开时,屏风后方传来朱琰玉的声音——
“让她进来。”
元宝完全不知道自家王爷在打什么主意,但看到转回身的江恩璃扁着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他只能安慰道:“你就好好服侍王爷吧,看王爷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可是这话听在她耳里,意思却是,你就认命吧,谁教你惹毛了王爷。
万念俱灰的江恩璃走进寝房,来到屏风后方,氤氲的热气先是模糊了她的眼,待她适应后,便见偌大的浴盆里有个男人。
美男入浴,她只能这么形容。
腾王有着她见过最俊美的脸孔,没想到平素包里在衣袍下的身躯也这般结实,肩膀宽阔,胸膛肌理分明,且他在浴盆里的坐姿也很豪迈……她实在不敢看向水面下他大张的双腿。
从小到大,她只看过她爹的上身,从没见过这么年轻健美的男子身躯,她手足无措,眼神局促的左右飘移。
朱琰玉慵懒的勾起笑。“还不过来帮本王刷背。”
“刷、刷、刷背?!”江恩璃的双颊轰地一热,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听不懂吗?”他淡淡的睨她一眼。
她可真怕极了他再来一句“你不肯吗”,只能积极的表现她的忠诚。“是,奴婢知道了。”
朱琰玉见她脸红害羞的模样,昨天被她惹恼的心情总算好一点了。
江恩璃慌忙的找着刷背用的布,找到后,怯怯来到他背后,看到他一头黑发披散在背后,她轻轻撩起他的长发,握在手中,双眸顿时惊艳的一亮。
他的头发乌亮又滑顺,比女人的头发还漂亮,真羡慕。
接下来,她为了证明自个儿的忠心,卖力的替他刷起背来,从他颈子下方开始刷起,力道从小到大的试探着,见他没有吭一声,便继续用同样的力道。
擦到一半,她看到他后腰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痕,虽然他身上不是没有其他旧伤痕,但是这一处的伤疤也太深太大了,可以想见受伤当时有多严重,让她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怎么?”朱琰玉感觉她停了下来,问道。
“王爷,你不疼吗?”江恩璃脱口问。
她只知道他杀人如麻,但在战场上,其实有更多人想杀他吧……看着这道疤,她莫名感到心疼不舍,不自觉用指腹轻抚了下。
朱琰玉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也没想到她会这般轻柔的抚着那道伤疤,他等待她太久了、孤单太久了,此时他像是得到最温柔的抚慰,体内起了剧烈的骚动,他倏地旋过身扣住她的手。
江恩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表情充满惊恐,但更多的是心慌,他结实的胸膛映入她的眼中,让她的双颊更加绯红。
他见她慌张的涨红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松开了她的手,他边转回身,边道:“怕痛要如何打仗,继续刷,用力点。”
她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她继续替他刷背,可是脸颊的热烫迟迟无法褪去。
她是怎么了,怎么有胆子碰他呢?
“水再烫一点。”
“是!”江恩璃又忙着倒入热水。
朱琰玉感觉到水温变热了,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徐缓的呼了口气,闭上双眼想着,该死的,他刚刚捉住她的手,是想对她做什么呢?
接下来,两人都静静的没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朱琰玉感觉到水微微变凉时,下令道:“好了,去把擦身子的布巾拿过来。”
江恩璃拿了叠在柜子上干净的布巾,一转身,就见他从浴盆里站了起来,她匆匆别过脸,真觉得他不知羞,竟然当着她的面裸露身子,她还要嫁人的,好吗!
朱琰玉却没察觉她的异样,从她手上拿过布巾擦拭身子。
她连忙趁机去拿他的袍子,她不敢看他,拿着袍子的手朝他伸长,待她确定他接过了,听到他穿袍发出的窸窣声,这才敢看向他。
朱琰玉穿着白色单衣,半湿的长发披在胸前和后背,说有多俊魅迷人,就有多俊魅迷人。
真是个美人啊!江恩璃看傻了眼,忍不住这么想。
啊,等等!
“头、头发……”滴水了!她跳起来,又拿了一块布。“王爷,您的头发要擦擦……”
“不用。”朱琰玉不以为意,走出屏风,大手一拢,将长发全都甩到背后。
“不行,奴婢的娘说,头发没擦干会着凉的!”江恩璃坚持道,跟在他身后,拉起他的长发擦拭着,却又不禁苦着脸想,她这是在干么呀,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没料到她会有此关心的举动,心里一阵暖和,看她个子小,他体贴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好方便她替他擦湿发。
江恩璃将他的长发擦个半干,发现他前额的发还湿答答的,于是绕到前方擦拭。
她弯着腰专心的为他擦拭头发,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此时靠得有多近。
朱琰玉嗅闻着她身上的自然馨香,不免有些迷醉,接着有些苦涩的轻轻一叹。
该怎么做,才能亲近她呢?
江恩璃进入王府后,元宝便帮忙出主意,要他别急,先让她适应府里的生活,正巧他也有差事要处理,便想着等他忙完之后,再找机会亲近她,好扭转她对他可怕的印象。
怎知,他刚办完差事回来,就被她看到他刑求犯人残酷的一面,元宝教他得温柔的主动向她解释清楚,态度和语气绝不能带有一丝威吓,无奈他亲自去找她好几次,她都远远瞧见他就躲,他连跟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才用送膳为由派人去叫她过来。
可是看到她唯唯诺诺的模样,那种被彻底遗忘的痛就蔓延开来,比他身上所受的伤还痛,所以他才会在一气之下,命令她当他的贴身丫鬟。
话一出口没多久他就后悔了,就怕她更怕他,但他也无法容忍她愈来愈疏远他,所以最后他决定了,与其让她怕他、逃离他,不如将她逮到他身边,让她哪里都逃不了。
然后呢?说真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母妃身分卑微又早逝,他和皇兄为了不受欺辱、在皇宫争个安身之地,为了让父皇多看他们兄弟一眼,只好自荐上战场建立功勋。
第一次和皇兄上战场时,他只有十三岁,轻轻松松就杀了许多敌军,教他武艺的师父总说他拥有天赋,是个武学奇才,之后他为了将皇兄送上皇位,杀了更多人,他只懂得杀戮,要如何哄一个女人开心,他真的不会。
朱琰玉目光眷恋的凝视着她那专注又带着温柔的小脸,虽然他要她当他的贴身丫鬟是出于冲动,但也不算坏事,至少能像这样享受两人独处的美好。
江恩璃并没有发现他的视线锁在自己身上,此时的她,看似专注的擦拭着他的头发,一双眼却是不由自主看向他袒露的胸口,心里不知默念了几遍,不要去管他的袍子是不是没穿好滑下肩头了,露出那么诱人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要镇定啊!
但最后她还是害羞得受不了了,抬起脸想喘口气,却毫无预警的与他四目相交,一颗心瞬间怦怦快跳。
他怎么会这么看着她,这种眼神是……
“王爷,可以进去了吗?”
听到元宝的声音,江恩璃这才发现和他靠得太近了,亲密得像快挨入他怀里,马上往后退了一大步,同时暗自嘀咕着,刚刚她大概是被鬼遮眼吧,才会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深情,她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荒谬了!
朱琰玉已披上外衫,朝门外喊道:“进来。”
门被打开来,元宝指示着丫鬟将饭菜送进来,却发现自己被主子狠瞪,江恩璃脸上也有着不自在,莫非他是坏了王爷什么好事?
这下子他更不敢打扰主子了,马上将丫鬟唤出去,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怎么丢下她一个人?江恩璃真不希望元宝离开,她不想和腾王独处啊。
朱琰玉看出她的不安,便想表现亲切的一面,缓和她对他的惧怕,他瞥了眼桌上的菜色,对着她问道:“阿璃,你都没有吃饭吗?”
“嗯?奴、奴婢吃过饭才来的。”江恩璃回道。
“本王是问,你平常都没好好吃饭吗?也太瘦了。”
“有啊,奴婢有吃,奴婢就是天生吃不胖。”怪了,他为何关心她吃不吃饭?
“你坐下来一起吃。”朱琰玉清清喉咙道,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温和一点。
“咦?”她真跟不上他的思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不想听她又说出奴婢不敢四个字,他脱口道:“不吃完就罚你。”
“奴婢遵命!”江恩璃哪敢不从,但是心里已经骂了他好几回,他真是太过分了,她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他刑求犯人,又在他面前偷溜几次,他居然先是要她服侍他入浴,再逼她吃完一整桌的饭,这绝对是比打骂更恶劣的惩罚啊!
朱琰玉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禁感到懊恼,但他发现她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他看到她眸底闪过怒气,嘴巴也噘得高高的,让他忍不住心一喜。
他真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想什么就表现出来,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生他的气就表现在她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也会对他噘高唇。
然而,这还不够,他希望她想说什么就对他说出口,而不是凡事对他小心翼翼又谨慎。
他好想念她活泼有朝气的对着他笑,与他之间没有距离……但是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怕他,让她用真实的性情面对他,让两人回到过去那样自在的相处时光?
江恩璃感受到他强烈的视线,马上停下筷,转头望着他,问道:“王爷,你饿了吗?”该不会是他反悔了不让她吃了?
朱琰玉盯着饭菜,脑海里想到一件事涌起一股怀念,遂而生起一个主意。“本王想吃鲍鱼粥。”
“奴婢马上吩咐下去。”她一点都不敢怠慢。
“本王要吃你煮的。”
江恩璃为难的微皱起眉头。“可是奴婢不善厨艺,不会煮鲍鱼粥……”
她是说真的,别说下厨了,她连菜刀都不太会拿,来到王府后,她也只负责拣菜、洗菜的活儿,要她煮饱鱼粥实在是强人所难。
朱琰玉微眯起眼,目光犀利的瞅着她。“你连试都不试就说不会,是不肯学吧?”
江恩璃急忙否认,“不是的,奴婢是真的不行,奴婢没有做菜的天分,就算煮了,恐怕也不好吃……”
“你以为你每天只要在厨房帮点小忙,就可以悠闲的过完这十年吗?你未免太小看其他努力工作的人了吧。”他不客气的道。
她没想到他竟看穿了她的心思,羞恼得红了脸,又想到他的语气带着不屑,自尊心瞬间被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