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儿,是你吗?」他心一喜,连忙转身往隔壁走去。
来到门口,才发现是有侍女打破了花瓶。
小翠惊慌地向轩文睿行礼,「请教主恕罪,奴婢马上收拾干净。」
「是你,小翠,月夫人呢?月夫人去哪里了?」轩文睿根本不关心花瓶,他只想知道月书弦的去向。
小翠只是不停道歉,急着收拾地上破碎的瓷片,就是不正面回答轩文睿的问话。
小翠心里也不愿这样,不是她不想回答教主的问题,而是她不能回答啊!早在月夫人再度和她借衣服,假扮成侍女溜去苍柏院后,她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她不知道月夫人是怎么和太教主扯上关系的,她只知道从她们搬到静水阁后,月夫人几乎是两天就往苍柏院跑一次,还警告她要保守秘密,说被太教主发现月夫人不是侍女的话,到时就主仆两人一起受罚。
从她第一次借衣服给月夫人时,她就已经成为共犯,而且月夫人是主、她是仆,她除了答应配合并保守秘密外,又能说什么呢?
可谁想得到,从她们搬来静水阁后就没出现过的教主突然跑来了,而且月夫人还刚好不在,所以她听到教主叫唤月夫人的声音后,就一直很紧张地躲在门后,不知该不该出去,心慌意乱下才不小心撞倒花瓶,被教主活逮。
小翠有种今天死定了的预感。
看到紧张到浑身发抖的小翠,轩文睿眯起眸来,「你不用害怕,这点小事我又不会罚你,花瓶等下收拾就行了。你先告诉我,月夫人去哪里了?」
小翠只是把头垂得更低,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心里很懊恼,为何要因为同情月夫人被教主冷落就跟着同仇敌忾呢?说到底,教主和月夫人间的爱恨纠葛也不是她一个小小侍女能干涉的,她怎会因为同情就答应月夫人的请求,把自己小命都赔上了。
见小翠就是不回答,轩文睿耐心用尽也动怒了,他冷声斥道:「我让你伺候月夫人,你却把人伺候到不见,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
听到这话小翠都急哭了,「请教主饶命!月夫人没有不见,奴婢知道她在哪里。」
她不敢再隐瞒,知道自己再不说实话教主绝不会饶她,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只能出卖月夫人了。
「月夫人在苍柏院,她去见太教主了。」
「你说什么?月夫人怎会在苍柏院,她又为何去见太教主?」
轩文睿大吃一惊,不明白自己小妾怎会和他父亲扯上关系?
可小翠支支吾吾的应对让他非常不满,心里的困惑及见不到月书弦的焦虑烦躁,让他逼问小翠的口气越来越凶狠严厉,身上散发的气势也更加冰寒迫人。
盛怒下,他一掌拍碎门边的桌几,把小翠吓到双腿发软,浑身簌簌发抖。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把实情交代清楚!否则教规无情,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8章(1)
面对狂怒的教主,小翠这辈子没有那么害怕过。
为保住自己小命,她不敢再犹豫,老实交代所知的一切。
她从宴客那晚,月夫人向她借衣服假扮侍女前往烟波阁说起,一直交代到她们搬到静水阁后不久,月夫人三天两头就假冒她的身分,前往苍柏院与太教主相会。
「请教主明监,奴婢真不知道月夫人为何会去苍柏院,只知她是去见太教主,而且奴婢也再三劝过月夫人不要去,可月夫人态度坚持,奴婢实在阻止不了。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请教主饶命啊!」
「哼,说得你好像很无辜一样,难道月夫人假冒你身分前往苍柏院,都不曾引起任何人怀疑吗?你还敢说自己不知内情?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轩文睿越听越火大,凛冽目光冷冷扫过跪在地上求情的小翠,一身杀气。
小翠吓得痛哭辩解着:「奴婢是真不知情啊!自进入炎教后奴婢就被派来伺候月夫人,平时也只在静水阁及大厨房两处走动,除这两处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认识奴婢,这或许是苍柏院里无人发现月夫人假冒奴婢的原因吧。」
轩文睿眯起冷眸,脸色益发阴寒,「你刚刚说从你们搬到静水阁后,月夫人就常假冒你的身分前往苍柏院,难道月夫人从未和你说过任何原因或理由吗?」
小翠猛摇头,「月夫人只说过她得到太教主给的特权,可以不经召唤进入苍柏院,但从未提起是怎么得到特权,又为何去见太教主。且月夫人说过,若奴婢不能保守秘密,就要奴婢与她一起受罚。教主,奴婢只能听命啊!」
小翠苦苦求情,希望教主能原谅她掩护月夫人的罪责,不要杀她。虽然教主是主子,但月夫人也是她的主子,她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啊!
听完小翠的交代后,轩文睿心里更加烦躁了。她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还是不知道月书弦为何去苍柏院,又和父亲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至少知道,原来那晚在他告知月书弦……秦家两千金会一起嫁过来之前,她就已知道结果了。
老实说,他能理解她与小翠借衣服偷溜去烟波阁打听消息的行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他们之间有这么深的关系,她也许是担心他娶了别人后,会分薄对她的感情与宠爱,所以才偷偷溜去看看秦家两姐妹。她本不是心有城府,会掩饰自己真实感情的人,因此做出这种莽撞的行为,他也能体谅。
事实上,她能忍着心里的不安,乖巧接受他的婚事与安排,不吵也不闹,他已觉得她很守本分、很替他着想了。
可现在她又为何与父亲扯上关系呢?这点他怎么都想不通。
就在他思考着,是否要去苍柏院把人带回来好好问清楚时,窗外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
他转头看去,一只灰鸽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它停在窗边书桌上,鸽喙一啄一啄吃起桌上瓷盘里的粟米,一副优游自在的样子,可最吸引他注目的不是鸽子,而是鸽脚上的信筒。
他皱起眉,出手掠住那只信鸽,取下信筒里的纸条后,凌厉目光扫向还跪在地上的小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飞鸽传书?」
「是、是月夫人。月夫人搬来静水阁后就和奴婢要信鸽,说要与故友通信。奴婢不敢多问,就与管事要来这只信鸽。」当时她们才搬到静水阁不久,月夫人看起来也还没失宠,所以管事没多问就给了信鸽。
故友?轩文睿眉头深锁,月书弦是花楼出身的花魁娘子,她有什么故友?难道是她花楼里的姐妹吗?可用飞鸽传书联系就很奇怪了。这超出他对她的认知,她才初次接客就被他赎回来,照说接触不了多少人,又怎会用江湖手段与所谓的故友联络呢?
轩文睿感到很不对劲,他随手放飞手中的信鸽,并把纸条打开来看。
不看还好,一看他不禁脸色大变!
纸条上的署名是离门门主,信里内容则是离门门主下令已得到太教主欢心的弟子月书弦,尽快配出奇罗香,并在房里点燃,等她与太教主在床上缠绵至高潮销魂时,奇罗香会导致太教主浑身筋脉尽断。
信里还要她把握这机会废掉太教主武功,再对他削肉刮骨,将他寸寸折磨至死,还特别交代不可一刀毙命,让太教主死得太轻松。
这封信不过短短数行字,但字字句句都透出离门门主对太教主浓浓的怨恨之情,叫人沭目惊心。
轩文睿狠狠捏住纸条,心里震惊不已。他听过奇罗香,据说是离门奇毒。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月书弦曾不小心泄漏她善于配药的秘密,当时她还以花楼教她们配壮阳药的藉口瞒混过去……
可现在看来,她竟是离门弟子,而且身负刺杀他父亲的任务而来,还想以离门最擅长的诱杀手法,先把他父亲骗上床,再使毒虐杀。
好狠毒的女人啊!
一想到她与父亲躺在床上的情景,轩文睿不禁双目发红、暴怒不已!手中纸条被他愤怒收紧的大掌捏成一团,他周身扬起狂暴气劲,额角青筋直抽。
她竟敢骗他!她竟然骗过他!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她天真烂漫无机心,没想到她竟是作戏高手。
她根本是利用他进入炎教,好接近他爹,执行剌杀任务!
可他却被她骗得团团转,真以为她喜爱他,以为她心里只有他,对她产生怜惜与爱意,结果只是一场戏!
轩文睿闭上眼,强逼自己把涌上喉口的腥甜给咽回去,他才发现她影响他至深,光想像她的欺骗与背叛,就让他浑身气血汹涌翻腾,几乎快走火入魔。月书弦,你怎敢!他在心里怒吼着。
明明是他的人了,怎么敢红杏出墙,怎么敢背叛他,还企图爬上他父亲的床,一想到这,他就愤怒到快无法控制,恨不得把她抓来好好教训一顿,再牢牢地关起来。
关起来……他心里抽了口气,最让他愤怒的怎会是她想爬上他父亲的床?明明应该是她企图刺杀他父亲的罪责才对啊!
轩文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情也混乱不已,他怎会被她迷惑到这种地步,她是什么时候侵入他的心?
在教里出现危险刺客,企图暗杀父亲的此时,他担心的不是父亲的性命安全,竟是她的背叛……
实在太离谱了!她背不背叛他一点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去苍柏院,禀明父亲这桩阴谋,再将她抓到刑堂里好好审问、好好惩处一番才是!暴怒的轩文睿才转身要离开,一身侍女打扮的月书弦刚好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出现,月书弦大吃一惊,讶声道:「咦!夫君,你怎么来了?」
她没想到他会来,这阵子他对她不闻不问,她也已叫自己死心了。可现在突然看到他,虽然他脸色非常难看,但她的心仍感到一丝悸动。
她目光又转到跪在地上几乎愈软成一团的小翠,心顿时狂跳。
糟了!看来是露馅了。见小翠这种模样,她八成是全招了!
她咬住下唇,思索着应对的方法。小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假冒侍女去见太教主,所以轩文睿能从小翠口中问出的讯息也有限,她还来得及弥补。
看出小翠是为她受责,月书弦一进房就先命令小翠离开。
轩文睿扬起眉却没有阻止,他现在只想找月书弦算帐,惩处小翠之事已不放在他心上。
见教主没有反对月夫人的命令,小翠大喜过望,知道自己小命保住了。她脚步踉跄地急忙退出房外。
第8章(2)
顺手把房门关好后,月书弦连忙上前解释说:「夫君,你别生气,我会假扮侍女去苍柏院找太教主是有原因的,请你听我解释吧。」
她不知道师父回给她的信已落到轩文睿手中,也不哓得他已得知任务的真相,所以努力想抚平他的怒气,好把事情瞒混过去。
「夫君,你该知道我之前和小翠借了衣服,溜去烟波阁偷看秦家两姐妹……」
她冷静平稳的解释声回荡在他耳边,轩文睿静静看着她,见她一副天下太平无事的模样,心里不禁冷嗤一声:哼!到现在她还在演戏!
可见她态度诚恳地看着自己,那双潋滟桃花眼里满是担心,就好像她真的怕他误会她一样,几乎要叫他相信,这真是一场误会,她不曾背叛他,她还是他最天真烂漫无心机的可爱小妾。
但手心里捏着的纸条,又清楚证实她是离门派来的刺客。
虽然,他也很希望这是一场荒唐的梦……
信她与不信她,两种冲突的想法在他心头剧烈碰撞着,心口阵阵不明的疼痛让他选择迂回的试探,没有直接戳破她的谎言质问她,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他硬挤出温和的表情,淡淡的说:「原来如此,所以你之前就知道秦家姐妹会一起嫁进来罗?」
月书弦顿了下,只要遇上秦家姐妹的话题还是会让她感到很不舒服,「知道……我在宴席上听说了,但我想你不会喜欢我争宠与吵闹,所以我才什么都没说。」
话说到这,她半真半假地抱住他的手臂,口气里有点撒娇又像有些说不出的幽怨道:「夫君,你别因为这样就不理我了,好不好?」
轩文睿的心一动又一痛,他实在受不了她这种分不清真假的亲昵与依恋,好似一片情深又好似……一场作戏。
他有些苦涩的说:「我怎会不理你,我知道你是爱我才这样做,可我想不通你是怎么认得太教主的?」
月书弦扬起眉来解释道:「就是那晚,我听到秦掌门要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你之后,心里实在很难受,于是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后来不知怎么地,我就跑到苍柏院里了……」
她将那晚误闯禁地差点被教规处罚,好险太教主出现,竟意外发现她长得很像他的故友,后来太教主大发慈悲原谅她,还让她有空就常过去苍柏院走走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他。
「因为那天我是穿着小翠的衣服,所以太教主以为我是侍女,我那时又太紧张也太害怕了,就没敢和太教主说我其实是你的小妾。后来太教主让我常常过去陪他老人家聊天,我更不知该怎么坦白了,所以才一直假冒小翠的身分。夫君,我不是故意撒谎的,一开始我是怕被太教主处罚,之后一错再错,就更不敢澄清身分了。」
见她认错的态度楚楚可怜,再想到她在父亲面前是不是也装出这样惹人怜爱的姿态,轩文睿不禁口气尖锐的说:「原来你是去陪太教主聊天,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又在哪里聊?该不会躺在床上聊吧?」
「啊!」月书弦大吃一惊,不明白他怎会这么说?
「不是这样吗?我记得你可是花魁娘子,妈妈当初教你时,没教你要努力巴结最有权势的恩客吗?太教主可是我爹,比我还有权势,你不觉得与其当我的小妾,不如去当太教主的小妾更好吗?」
月书弦诧异地看着他,她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尖利又刻薄的话,她好像还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酸味。
难道他是在吃醋吗?他以为她去见太教主是因为被太教主吸引吗?
真是太讽刺了,她哭笑不得的想,他不是为迎娶两位美人忙到无暇顾及她,不是已对她失去兴趣了吗?又为何吃起醋来?
难道是男人的好胜心起,就算是他不要的,也不许旁人觊觎染指吗?月书弦有些悲哀的想,她在他心里果然是个玩物吧?他从未考虑过她的想法与心情,对他来说,她就该乖巧听话的傻傻等着他宠幸!
无视心头漫起的尖锐刺痛,她在心里冷笑着,一切都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看清楚他。他不值得她的爱,不值得她用心,就当得了一个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