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克雅转身走向办公室,秘书赶紧起身说:“副总,康先生来了,在办公室。”
“泽尔?”他沉吟须臾,“送两杯咖啡进来。”
“是,副总。”
梁克雅点点头,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找我什么事?”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扔。
“出来拜访个客户,顺便绕过来看看好朋友。”康泽尔起身看着他,“最近怎么都没来喝两杯?”
“忙。”
“你少拿那种蹩脚的借口打发我!”
真要说忙,有谁不忙?他手里也是一整个集团的员工靠他吃穿,再说,梁克雅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以前他还不是会跟兄弟们出去小酌两杯。
叩叩——
秘书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两个大男人的对话暂时宣告中止。
等秘书完成工作安静的退了出去,康泽尔确认门已经关上,旋即跨步来到好友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我这里又不是应召站,你要女人不应该来找我。”
“克雅,少跟我打马虎眼,我是说那天接受你求婚的年轻女主厨!”
“干么?”敛起笑容,他瞟了康泽尔一眼。
“我听其书说你把她带回家了,而且还跟她去登记结婚,天啊,梁克雅,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这么做了!”
这该死的夏其书,嘴巴非得这么大吗?早知道就不该请他弄什么婚前协议,平白让他多了耍嘴皮的机会。
抿紧唇,他说:“你放心,六个月,六个月后她就会走。”
“什么六个月?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不懂。”
“你不用懂,因为我自己也不大懂,反正六个月后这件事情就船过水无痕,只要你、我、其书,还有她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
届时他就可以全身而退,重获自由……
为什么没有感到特别兴奋?他应该要为即将失而复得的自由觉得热血沸腾才对啊!
“她真的愿意六个月就走人?”
“其书帮我弄了一份合约给她,她也答应了。”
他可没忘记那女人当时云淡风轻的口吻,好像结婚这事对她来说,就跟一场游戏没两样。不过这样也好,将来好聚好散省得麻烦。
“确定不会穿帮?”
“我爸妈不住台湾,这半年内也不可能回来,所以绝对不会知道。”
“那她的家人呢?应该没有哪对父母会把好好的女儿随便送给别人六个月吧?而且还是个活生生的大男人,那无疑是飞入虎口。”
危险的眯起眼睛,他直直的看向好友,“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跟连翠茉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他不可能随便去碰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他没有那么兽性。不是说他是圣人,但是他绝对爱惜自己的羽毛。
“没什么,我只能说你家那个天上掉下来的新娘非常特别,特别到让我想到都冒冷汗。”
“不要忘记,这件事情你也有份。”他冷冷的睇他一眼。
康泽尔也不辩解,还点点头。“所以我今天特地来关心你,如果将来有什么事情,我愿意无条件尽我所能的援助你。”
“多谢。”梁克雅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可不希望真有那么一天。
“晚上一起出去喝几杯?”
“好,我会晚点到。”
康泽尔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才转身潇洒离开。
只是离开的路上,他还是不免感到纳闷。
真的可以吗?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屋檐下六个月,真的能够什么事情都不发生?
为了好友,他前天还特地登门拜访正在家里安胎的大姐,对于这个年轻的女主厨,大姐显然是对她赞誉有加。
既然有老姐的保证,应该是个还不错的女孩子才对。
其实,如果双方都不讨厌,他倒觉得那两个人可以试着相处看看,毕竟克雅已经一个人太久,也该有个女人在身边陪着,就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不过……六个月的假夫妻,也就这两个奇怪的家伙搞得出来。
第3章(2)
当一只大掌无预警的罩上连翠茉的头,她眨动期待的眼,仰头往上看去——
“克雅少爷!”
梁克雅当场皱眉。“小丫头,你怎么也这么八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是八股?”她天真的问。
“八股就是——”啧,他是要怎么跟一个小萝卜头解释八股?重点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嗯……总之就是不好的东西。”
“不好的东西……”这让连翠茉有些难受,她嘟着嘴,闷不吭声。
“干么一脸可怜兮兮的?”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好笑。
“克雅少爷说我是不好的东西。”她委屈指控。
“我没有!”
“你明明说我八股!”别以为她年纪小就可以唬弄她。
“那是因为你喊我少爷。”
她不服气的噘嘴反击。“大家都这样喊,不然呢?”
“我有名字,而且你应该喊我一声哥哥才对。”
“可是妈妈说我要有礼貌。”
“所以你要继续八股,然后让我讨厌?”他眯起眼威胁。
“……才不要。”
“那不就对了。”梁克雅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茉茉今天怎么会来?”
“星期五,学校只要上半天课。”
“为什么不进屋去玩?客厅里有电视可以让你看卡通。”
“不可以。妈妈在工作,所以我要乖乖在这里等,而且我只要坐在这里,克雅少——”
“嗯?”他警告的睨她一眼。
她火速改口。“克雅哥哥放学回来,我就可以马上看到你。”
他撇嘴一笑,“傻瓜,我今天又没去学校。”忍不住喉咙的痒意,梁克雅轻咳了几声。
“对喔,妈妈说你生病了。医师伯伯有帮你打针了吗?”她关心的看着他。
“嗯。”他怀疑自己病闷了,要不怎么会跟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瞎扯?
“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不打针。”她神秘兮兮的说。
“什么办法?”梁克雅啼笑皆非的看着她故作神秘的模样。
“吃我妈妈煮的鸡蛋粥。”她非常认真的说,“我生病的时候,妈妈只要煮鸡蛋粥给我吃,我的病就马上好了。”
他嗤之以鼻。“真的吗?我才不信,除非你叫你妈妈也煮鸡蛋粥给我吃。”
“你不相信?好,我现在就叫我妈妈煮!”连翠茉满脸不服气。
跳下花台,她就要往花园洋房里冲,可是跑到了大门口,却突地停住。
她答应过妈妈,不可以随便跑进去的!怎么办?
“干么不进去?不会是心虚了吧?”梁克雅在后面催促。
“妈妈工作的时候,我不可以进去吵她。”
“只要说是我带你进去的,这样就没人会责怪你了。”他伸出手让她握住,两人一起走进漂亮的花园洋房。
“茉茉,你怎么进来了?”正在张罗晚餐的连母惊慌的说。
“阿姨,没关系,是我带她进来的,外面天冷了,容易着凉。”
“可是克雅少爷,这……”不合规矩。
梁克雅懒得管这些大人多如牛毛的规矩,他推推连翠茉,用眼神催促她。
“妈妈,你可不可以煮鸡蛋粥给克雅哥哥吃?他生病了。”
鸡蛋粥?梁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干么吃这种不起眼的东西?
“不行,营养师有交代,克雅少爷一定要……”
“阿姨,我不想吃那些东西,现在我想吃鸡蛋粥。”梁克雅非常明确的说。
去他的什么白痴营养师,他们规定的那些东西,他敢保证他们自己看了也吃不下去,说什么生病要吃清淡一点,问题是连续吃一个礼拜的水煮青菜,没饿死也要腻死了!
“妈妈,拜托啦,煮给他吃,要用去油的鸡汤一起熬喔,还要加一点绞肉再洒一点葱花,这样克雅哥哥就不会再生病了。”她苦苦哀求。
实在是拗不过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联手出击,心软的连母只好照办。
“那就煮一点吧,不过克雅少爷的晚餐还是得依照营养师规定的来准备。”
“好。”梁克雅点头应允。
等了半晌,一阵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在梁克雅的坚持下,连翠茉陪他忆起坐在原木豪华餐桌前,共同分享这一盅鸡蛋粥。
“是不是很好吃?”连翠茉得意扬扬的问。
梁克雅一连吃了两碗,根本没空理会她的问题。
这才是食物啊!之前准备的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他觉得那些餐点的目的不是要病人恢复健康,而是想害病人更凄惨!
“我就说,我妈妈煮的鸡蛋粥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连翠茉发誓,等她长大,也要拜托妈妈教她煮鸡蛋粥,然后她就可以一辈子煮给克雅哥哥吃了。
妈妈煮的鸡蛋粥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妈妈煮的鸡蛋粥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梦里,曾经熟悉的童言童语深深撞击着连翠茉几乎要尘封的记忆,她想起了那熟悉的味道,那曾经在她孩提时,支持她撑过病痛,也缔造了她和梁克雅共同回忆的味道。
“妈妈、妈妈……”她在睡梦中轻轻啜泣。
连翠茉彻底的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哭,她不安的睁开眼睛,担心吵醒了枕边人。
然而房里除了一盏微弱的灯光,偌大的双人床上并没有梁克雅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他不可能跑出去,他不是生活作息不正常的人,事实上,极度爱惜羽毛的他自律甚严,扣除工作上不可避免的应酬,顶多偶尔跟朋友小酌几杯,最晚十一点他一定会回到家。
再说几个小时前,她明明看着他一起躺上了床,怎么现在会不见人影。
因为担心,她毫不迟疑的起身下床,迅速走出卧室。
书房的灯是暗的,她循着微弱的光源走去,果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了一脸痛苦的男人。
“你怎么了?”她快步走近他,轻声问。
发现他冒着冷汗,她赶紧抽过面纸,擦拭他额上的汗水。
他本能的闪避她的温柔,掀动眼皮,看了她一眼,“没事,你去睡。”
他讨厌自己的脆弱被别人看见,而且还是被个女人看见。
发现他紧紧的压在胃部,她温柔的把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是不是胃不舒服?”
梁克雅大怒。“我说没事就没事,别来吵我!”妈的,真痛……
连翠茉在心里无奈轻叹。真爱逞强,明明看起来就很不舒服,干么还要嘴硬,偶尔示弱一下有什么关系呢?
“胃药吃了吗?”
说起胃药他才气,他根本找不到胃药!这个女人不知道把东西全收到哪里去了,让他什么也找找不到!梁克雅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对自己,也对她。
“等我一下。”连翠茉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胃药,又到厨房斟了一杯温开水回到他身边,推推他的肩膀,命令他,“吃。”
梁克雅不爽的瞪她,以为可以把她吓得远远的,谁知道这女人就是赖着不走,两人对峙须臾,最后他才老大不爽的接过胃药和水,狼狈的吞下。
第4章(1)
“这样你高兴了吧?”
“对,你这么乖,我很高兴。”连翠茉故意挑衅的捋虎须。
果然,脸色阴沉的梁克雅又赏了她一记狠厉的瞪视。
连翠茉却不以为忤,“我扶你进去躺下。”
“不用,我在这里靠着休息就好。”
连翠茉也不逼他,起身到卧室里的柜子翻出一条薄毯,拿到客厅盖在他身上。
他是个男人,昂藏顶天的男人,可是这样的男人,总以为自己很神勇,而不肯善待自己一些。
蹲下身,她把手中的薄毯紧紧的裹住他,耐心的守在他身边,见他松开眉头,她知道,他好多了。
梁克雅闭起眼睛假寐,然而在呼吸中,他嗅到了熟悉她的馨香,知道她还在,他想要赶走她,可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却又有一点……渴望被陪伴。
光是这样凝视着他,连翠茉都可以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强烈的情绪不断涌上来,她知道那是什么,自然也明白那有多深刻。
那已经在她身体里蛰伏多年,是他唤醒了一切。
他要她管好自己的心,殊不知,他才是真正握有力量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的鼻子其实很挺?嘴唇薄了点,但是偶尔微笑一下,还算是善良的,只是你太习惯露出扑克脸,有点令人退避三舍。”她轻轻说。
这算在赞美他吗?梁克雅满意的想,可谁叫她连赞美都要夹枪带棒的说,活该被他骂!
“当一个人需要休息的时候,有只蚊子在耳朵边嗡嗡嗡的吵闹,也很令人退避三舍。”尽管紧闭双眼,他依然不甘示弱的回嘴。
“好,我不吵你,你不要这么容易生气,真的很恐怖。”
“再恐怖,你不也没在怕?”他没好气的一哼。
“当然,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她促狭的说。
睁开眼,他睨她一眼,“得意忘形。”
连翠茉笑了。她喜欢这样跟他斗嘴,就好像回到以前,回到那单纯喜欢他的年代……
坐在地上,她握住他搁在膝旁的手,又把头靠在他腿上。
“你靠在我腿上干什么?想睡觉就滚回房间去。”对于她的突然靠近,他感到很不自在。
“嘘,安静一点,明天我煮好吃的给你吃。”
闻言,梁克雅火冒三丈。哇,这该死的女人,以为她在哄小孩子吗?
他不是没想过要抽回自己的手,狠狠推开这个女人,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心软。
他没有天真的以为人可以靠着自己活下去,也不是没想过要找个人。
以前跟着担任外交官的父亲,一家人在不同的国家里来去迁移,虽然生活充满惊奇,却也不是不孤单。
等离开学校步入社会,父母定居在美国,他只身一人回到台湾也好些年了,感情世界几乎是空白,认真想起来,除了不可选择的家人外,他几乎鲜少和人有过坚定不移的情感联系。
有时候他也觉得寂寞。
可是,总找不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相伴。
女人们看上的梁克雅,是经过世俗条件审核的,这让他无奈又不满,因为那不是他要的,搞到后来,好像只剩下工作跟他紧麻吉,多惨。
她是第一个用这种荒谬的方式闯进他生活的女人,说实话,连翠茉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一个人,她温柔、巧手、好脾性,即便有时候说话率直很令人抓狂,可事后想想也还是会让人想笑。
就让她陪自己过一段所谓的婚姻生活吧,他也想看看婚姻里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悄悄握了握主动靠上的柔荑,惊讶于那软软、小小的触感,好像在什么时候,他也曾经握过这样的一只手……
哞,他一定是太寂寞了,才会在这里胡思乱想。
全是因为人遇到了病痛,肉体和精神就会特别脆弱,一定是这样!
这日,梁克雅一如往常的在餐桌前坐下,才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他猛然的抬起头,表情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