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伯父有什么指数,请尽管说。」
「我看杨老师人坐在这里,却心不在焉,魂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比听我这老头子说话更重要的事?」凌父锐利的眼神像针一样,直扎着他。
「不!」他再笨也听得出老头在讽刺他。
「晚辈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时闪神,是晚辈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这时候除了道歉,还有什么话好辩解?
「哼!」凌父总算稍稍清了气。
「小媛说你是体育老师?」
虽然他依然有点怀疑,不过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女儿。
「呃,是。」
「那你是体专毕业的?」
「呃,是。」
「那你的体育专长是什么?」
「体育专长?嗯,是……」该说什么好?是网球、标枪、举重,还是什么鬼名堂啊?
「应该是柔道跟跆拳道,还有射击也不错。」他随口瞎掰。
「是吗?那你应该有得过全国大赛的名次,或是拿过一些竞赛的奖牌吧?」
「呵……有啊!」算有吧!毕竟他在高雄名气很大,那不就跟得奖一样名声响亮吗?
「嗯。」凌父点点头,总算稍微有点满意了。
「伯父远从台北过来旅途劳顿,我想您一定很累了吧?媛媛这里也没地方好让您过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到晚辈家里休息,我那里还有好几间空房。」杨靖枭赶紧献计巴结一下未来的岳父。
「你住哪里?」
「楼下。」
原来!
凌父总算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么被拐走的。
第九章
杨靖枭发现,应付一个臭脸又龟毛的岳父大人,比应付十个女人还要累!
凌舒媛的父亲脾气古怪、顽固不说,还非常节省。
请他去吃大餐,不要!
陪他逛百货公司,他也不要!
带他上酒店——呃,他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事。
反正要花钱的,他几乎都说不要,在这种情况下,杨靖枭只能带他去参观名胜古迹,吃吃路边小吃。
「伯父,这就是我们高雄最有名的爱河,夜晚灯光旖旎,非常诗情画意,如果您有兴趣,我请您喝杯咖啡怎样?」
他笑容满面地猛力推荐,不记得自己这辈子曾经笑得这么「灿烂光明」过。
「我不喝那种东西。」淡淡一句话,打回了他的好意。
杨靖枭面颊抽搐,笑容僵在脸上。愣了片刻,他自顾自地找台阶下。「哈哈!也是啦,喝咖啡只能聊是非,我们没是非,当然不用喝咖啡啦!哈哈……」
这个笑话很难笑,凌父和凌舒媛同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哈,呃……好吧,我知道很冷。」呜,他回家好了!
「爸,你饿了吧?那边有间小馆子,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东西便宜又好吃,在这附近还满有名气的,我们去吃饭。」凌舒媛知道爸爸不喜欢这些年轻人的时髦玩意儿,又正好中午了,赶紧带他去用餐。
进了经济实惠的家常饭馆,她点了两盘海鲜炒面和爸爸爱吃的虾仁蛋炒饭;杨靖枭则另外加点了卤味小菜,幸好凌父没拒绝。
没多久,炒饭、炒面送上来,大家开始用餐。
凌父嚼着炒饭,看杨靖枭拿起筷子,很快从凌舒媛的盘子里夹走花枝,然后又从自己的盘子里挑出肥美的大虾仁给她。
察觉凌父一直盯着他换菜的举动,杨靖枭抬起头对他一笑,解释道:「媛媛不喜欢花枝,嫌太硬,但是很爱吃虾。」
凌父这才恍然明白他的用意。女儿养这么大,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她不喜欢吃花枝,而且跟他一样很爱吃虾。
这小子知道许多他这做父亲的都不知道的事!凌父心中五味杂陈。
两天的相处下来,感受到杨靖枭对自己的讨好与敬重,他其实已经不再对他那么感冒。
但是全天下做父亲的心情都一样,自己辛苦养大、疼大的女儿爱上别的男人,心里真不是滋味哪!往后女儿的手将不再是由他来牵,而是这个小子呀……
「伯父,您多吃点卤味。」杨靖枭殷勤地夹了海带、豆干、卤蛋到他盘子里。「啊,您的茶没了,我替您加一点,还是您要喝汤?」
刚放下筷子,杨靖枭又忙着倒茶舀汤。
看着这个粗手粗脚的大男生,手忙脚乱地替他布菜、倒茶、舀汤,饶是石头般顽固的凌父,也不由得被他的真诚打动了。
「嗯,别光服侍我,你也快吃吧!」
这应该算是凌父见到杨靖枭以来,说过最有「人情味」的—句话,杨靖枭与凌舒嫒互相对看中晌,逐渐扬起笑容。
成功了!
他们终于成功打破凌父对他的偏见与敌意,让凌父接纳他了。
怎奈好景不常,大和解的美梦只是昙花一现。
因为凌父很快就发现——
原来自己被骗了!
「耶,这不是三少吗?」
听到自己背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正低头吃炒面的杨靖枭浑身一僵,故意不回头。
「您是三少没错吧?」那人见他不理自己,以为他没听到,特地走到他身旁,大声地嚷道。
那人是个大约四十出头的男人,戴黑墨镜、理超短平头、穿花衬衫配西装、胸前挂着一条很粗的金项链、脚上踩着蓝白拖鞋,旁边还跟着几名小喽罗。
一伙人看来,没有一个不像流氓。
「……」毁了!
杨靖枭脸黑了一边,神情晦暗,低着头死不肯抬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遁地隐形、消失无踪。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些人?难道是天要亡他吗?
「果然是三少!」
这人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不晓得杨靖枭恨不得他滚,还一迳亲热地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我就说我不可能认错人的!三少,什么风把您吹来这里?您是来吃饭的?哎啊!」
那人先往他们桌上一看,随即大惊小怪地喳喳呼呼。
「三少,您难得到我的地盘上吃东西,怎么只叫这么一点东西?真是太不给我游老大面子了!喂,老板——我说老板,你耳朵聋啦?我在叫你,你没听到吗?」
这位自称游老大的人,扯开嗓门,对正在前头忙的饭馆老板大声叫嚣。
「请问有什么事?」老板丢下手边的工作赶来,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隐忍怒气不敢发作。
对方可是流氓啊,得罪了他们,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把你们好吃的小菜通通送上来!尤其是那个香肠、卤牛肉什么的,给我多切一点,今天我要好好请我的好兄弟吃一顿!哈哈哈—」
「杨老师,这位是你兄弟?」凌父诧异地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这家伙一看就令人讨厌,衣着俗气不说,态度还那样嚣张,而且看起来根本就是个道道地地的大尾流氓,瞧那老板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真教人同情。他女儿这个当老师的男朋友,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来往?
「不是的!我——」杨靖枭急忙想解释。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下人流的朋友?顶多只是倒楣恰好认识他而已!
每回出门,总免不了遇上这种明明没交情、却老喜欢攀交情的人,谁教杨家名声太大?
要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会笑一笑、虚应几句,毕竟多交一个朋友总比树立一个敌人好。
但他对游老大向来反感,所以一直没什么往来,真亏他脸皮够厚,敢自称为他的兄弟。
「没错,我当然是三少的兄弟!」游老大哈哈大笑,猛拍凌父的肩膀说:「你不知道我跟三少的交情有多深厚,哈哈!不过——你这老头叫谁杨老师啊?」
游老大眼一眯,眼中出现杀气。
见他不过是个呆板老头,压根没去想他跟杨靖枭是什么关系,一得意就开始嚣张了。
「老头子,给我张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哪是什么老师啊?他可是高雄最有名的杨家帮的少帮主,人称三少,你有没有一点见识啊?」
「住口!谁准你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你知道他是谁吗?」杨靖枭拍桌跳起,用力揪住游老大的领口,恨不得使劲捏断他的脖子。
「三……唔……三少啊……」游老大被他吓坏了,浑身发抖,面色死白地看着他。
「阿枭,你别这样!快住手啊!」凌舒媛赶紧先劝他住手,万万不能在她父亲面前打架。
「杨家帮?」凌父的眼神先是错愕茫然,接着转为清晰锐利,他毕竟人生阅历不算少,高雄杨家的大名当然多少有所耳闻。「你是杨家帮的人?」
凌父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颤抖的手指着杨靖枭。
老天,那可是道道地地的流氓世家啊!
「伯父,您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只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老师,还是杨家帮的人?!」凌父严厉地质问。
「我……」杨靖枭动了动唇,很想再次说谎,只要能够骗过眼前就行了。但他明白这次真的瞒不过了,况且,他也真的不想再撒谎骗他了。
于是他坦承了。
「伯父,对不起!我根本不是老师,而是杨家帮的人。」
「什么?!」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承认,凌父瞪大眼,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竟然联合起来骗我?!」
「爸爸……」父亲的样子好生气,凌舒媛害怕得不住颤抖。
「住口!」想到女儿也是欺骗他的共犯,凌父气得几乎想甩女儿一个耳光。
「跟我走!你回去把话给我说清楚!」凌父震怒地拉着女儿的手,气冲冲地朝外走。
「伯父!媛媛——」杨靖枭连忙甩开闯出大祸的游老大,飞快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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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一进家门,凌舒媛就被父亲用力甩开,身体摇晃了下,差点失去平衡而摔倒。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说谎骗我?!」凌父转身面对女儿,万分震怒地质问她。
「我……」凌舒媛低下头,咬着唇不敢说话。犹豫片刻,才抬起头,勇敢地告诉父亲。「因为我喜欢他!爸爸,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怕你逼我离开他……」
「你明知道我会反对,还跟这种人交往?我辛苦赚钱栽培你、让你念书,就是要你找一个地痞流氓当男朋友吗?」
「爸爸!请你不要这样说,阿枭他不是地痞流氓,你不了解他,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坏人……」
「你还替他狡辩!你没看到他的朋友是什么德性?跟那样的人来往,他会是什么好东西!你——马上跟我回去!」凌父硬声命令女儿。
「把重要的东西收一收,你马上跟我回去,学校方面我会请人来办休学,以后不准你再到高雄来!」
「不要,爸爸!」凌舒媛猛力摇头,面色惨白。
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爸爸要将她带回家,拆散她与杨靖枭。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啊?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点收拾啊!」
「不!爸爸,我不能跟你回去。」凌舒媛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壮大胆子违抗父亲,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你说什么?」凌父也没想到女儿会对他说不,一时之间愣住了。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爱阿枭,我要留在他身边。」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肖女!」凌父怒气冲上脑门,想也没想就伸手狠狠甩了女儿一巴掌。
那响亮的巴掌声,让父女两人都愣住了。
看着女儿白嫩的脸颊迅速发红肿起一大片,凌父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他打了她……
他教女虽严,但因为女儿向来乖巧听话,所以她长这么大,他还没打过她,如今竟然破了戒,只为了一个男人!
「爸爸……」捂着肿痛的脸颊,凌舒媛的眼泪掉了下来,虽然父亲打了她,但是她并不怪他。
「我是真心喜欢阿枭,请您答应让我们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用功读书、乖乖听话、懂礼貌、守规炬……只要是你说的,我没有一样不听。
有时候我真的很累、很累,不过为了达到你的期望,我还是勉强自己尽全力去做。但是这一次请你听我的好吗?我真的想和阿枭在一起,请你不要逼我离开他,我求求你!」
「你……」凌父呆望着女儿,好像看着陌生人。
「你就这么想和他在一起?」
「是的,爸爸。」
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父女俩默默地对望,谁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许久,凌父垂下头,失望又痛心地说:「好!我不逼你,你要和他在一起,随你去吧,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说完,凌父像只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出女儿的住处。
「爸——」凌舒援震惊又心慌。
他的意思是——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不!她不要失去阿枭,也不要失去爸爸,她两个都要!
好不容易止息的泪又开始狂流,她想追出去,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半寸也无法动弹。只要她向父亲低头,就得跟杨靖枭分开,但她不要那样。
不要!不要!不要……
「媛媛!伯父他怎么了?」这时,杨靖枭赶回来了。
他刚才在楼下遇到凌父,但凌父失魂落魄地走着,好像没看见他,连他好声好气地喊他,他也不理,迳自拿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阿枭!」凌舒嫒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媛媛?!你的脸——老天!你爸爸打你吗?」杨靖枭倒抽一口气,他发现她脸上的红肿,难掩心痛地大叫。
「爸爸他……他逼我离开你,否则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怎么办?」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心头方寸大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伯父他真的那么说?」
「嗯,阿枭,我该怎么办?」凌舒媛眼中尽是茫然。
她爱他,也爱爸爸,为什么她不能两个都要?
杨靖枭眼中浮现痛楚,闭上了眼。
深思许久,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缓缓睁开眼,忍痛说道:「你……跟你爸爸回去吧!」
「什么?」凌舒媛震惊地瞠大圆眸,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跟你爸爸回去吧!他一定希望你跟他一起回去。」
「你——你也要赶我回去?」她一听,整颗心都凉了。
为了留在他身边,爸爸气得要与她断绝关系,而他竟也不要她了。
她唇瓣一颤,豆大的泪当场落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一见她哭,杨靖枭就慌了。
他伸手想替她拭泪,却破她赌气地拨开。
「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哭吗?」
「我几时不要你了?」
「刚才你明明叫我走!」
「我只是要你先跟你爸爸回去,不是要赶你走。」
知道她误会了,才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只是不希望因为你的反抗,让你爸爸更有理由反对我们的事,所以才要你先听他的话,跟他回去。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你,一定还会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同意让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