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于霜月忍俊不住,笑到岔气。“子芽好可爱,在帮你制造机会,看来不只我和姐姐担心你单身。”
池中旻没好气地叹了口气。“随随便便作决定,自作主张,这个妹妹让我很头痛。”
“但是她关心你。”就她所知,子芽未住在绿海饭店提供的员工宿舍,那并不是一般的员工宿舍,而是比照商务等级的私人房间,有专人服务,因为饭店要白服实习生全心全意服务金字塔顶端的客人,不需要为生活杂事烦心。
但是她放弃舒服的饭店宿舍,反而住到池大哥的家去做牛做马。
“就是因为知道她关心我,否则我早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赶她出去。” 池中旻感到好笑之余,还有很多的愤怒。
帮他制造机会,妈的,什么意思?他把妹很逊吗?还要求他一定得盛装出席,就这么怕霜月嫌弃他啊?
“子芽很希望你赶快交朋友。”这阵子以来,在子芽的主动之下,两个女孩很有话聊,于霜月知道子芽非常积极的在帮他找另一半。
“巴不得我快点交女朋友就不会管她是吗?想得美!” 池中旻只胡子瞪眼的。
“她又笨又冲动,老爱阳奉阴违做些让人提心吊胆的蠢事,不盯着她,绝对会惹事。”
“比如?”于霜月优雅的吃着美味的餐点,一边聆听。
池中旻执着水晶高脚杯,把一九八二年份的波尔多红酒当开水喝。
“随随便便就跟男人出去喝咖啡,轻易给搭讪男电话,还有她的同事……”他开始数落她的不是,头头是道,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对她的掌控欲,扭曲解释为为她好,为她着想。
但于霜月越听越觉得好笑,整餐饭的话题都绕在子芽身上,那个放了他俩鸽子的女孩,他没有关心地询问她离开台湾后过得如何,问她远嫁南美洲忙得不可开交的姐姐秋月状况。
那些之前碰面时他都会提起的话题,他不提了,此刻他的心思、他的专注,全绕在那个女孩身上。
于是于霜月抿了抿唇,轻笑。“池大哥,你不是说过?我跟姐姐就像是你的妹妹,你希望我们快乐、幸福,子芽也是,你当她是妹妹,对吧?”
“那当然。”
“所以啊,既然是妹妹,总有一天会嫁人,就像我和姐姐一样,会有自己的家庭。”没错,她误导黎子芽,她没有男朋友,但她有老公啊。“子芽二十六岁,这年纪以结婚为前提认识男生交男友,没有什么不对吧?”
她说的有道理,但是池中旻却不能认同。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暗笑不已。
这问倒他了。哪里不一样呢?
一样都是被他认定,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却视如已出的妹妹,为什么对芽芽他有这么多的规矩?
“池大哥,我跟姐姐恋爱的时候,你顶多警告我们的男友要好好对待我们,并未像子芽这样哦,完全断绝她认识男生的机会。”
“不,我看着她长大,在我眼中她只有九岁。”是吗?但她已经不是九岁的小女孩,而是二十六岁的轻熟女,懂得分寸,应付男人的搭讪,她游刃有余。
就是因为太熟练了,熟练的让他感觉很不爽!
“好吧,那你就当她永远都是九岁的小女孩吧。”于霜月忍不住摇头,对他的死心眼感到无奈。
但又不甘心,觉得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没有丢下一个炸弹炸一下他,实在对不起自己。
“听子芽说她住在你家里,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她有办法在你脏乱的家中生存啊?”
“我从来没有想她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刚才我打电话骂她,她正在用吸尘器吸地板。老实说,在她来之前,我很久没看见地板的颜色了。”提及她照顾他的生活,让他舒适,没有后顾之忧,就让他眉飞色舞。
“哇,那真的很厉害耶!我看子芽不只是绿海最年轻的白服实习生,以后结婚了,也会是很棒的妻子吧。”于霜月看池中旻精彩的表情变化,从自满笑意转为疑惑,然后不爽。
“别开玩笑了!”他立刻否绝。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有一天,子芽一定会交男友,说不定跟男友同居,帮他打扫、做菜,啊,还有熨烫衬衫,当她的男友应该会很幸福。”
这想象也太有画面感了吧!
一个看不见五官的男人下班,踏进温暖、干净的家,进入厨房打开冰箱,就会看见完全符合自己的胃口的食物和饮料,无论食物和饮料搭配方式有多奇怪,她一定会帮‘那个男人’准备。
为‘那个男人’做菜、打扫、洗衣服,神情愉快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微笑折叠刚晒干的衣物……
“靠!”他忍不住骂脏话,忍不住想大吼大叫,忍不住想掐死那个看不见五官的男人。“休想!”他握拳,霸气强势地否决。
“为什么我跟姐姐可以,子芽不行?”于霜月见他被自己的想象气得抓狂的模样,支着下巴笑问,很满意自己几句话带给他的影响。“池大哥,你这是对‘妹妹’应该有的独占欲吗?”
池中旻闻言一楞,沉默无语。不能否认自己对待芽芽的态度,强硬、霸道,诚如霜月所说的,还有独占欲。
这是对一个妹妹该有的感情吗?他不禁自问,反覆思索……
第5章(1)
她又在他床上睡着了!
池中旻结束与于霜月的晚餐,腹部还留着被霜月那爱吃醋的丈夫一时拐过来的闷痛,面色凝重的思索着霜月丢给他的问题回到家,在看见于芽在他床上平静的睡颜后,顿时所有的烦闷全数抛在脑后。
倚在门边,凝望她安心无防备的睡颜,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眼神柔软,胸口一阵暖意。
芽芽的睡癖数十年如一日,环抱着卷成春卷的被子,睡得香甜。
但太过豪迈的睡姿上睡衣下摆翻飞,小腹微露,白皙无瑕的肌肤曝露在空气中,再加上那双夹抱棉被的长腿,左看右看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
“不象话!”他摇头失笑,轻声走到床边,抢走她抱紧的被单。
“唔嗯。”黎子芽被惊醒,但她只有嘤咛一声,翻个身,伸手摸到双人床上的另一只枕头,露出微笑,嘴里咕咕哝哝的一抱,又归于平静。
还是一样,怎么吵都吵不醒,象只无防备的小猫在他床上睡到翻肚,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
池中旻按捺爆笑的念头,摊开手中的被单,轻轻帮她盖上。
她这么孩子气,她实习的饭店有非常古老而且严格的执事传统,左看右看,看不出来她有哪一点象专业的管家!
伸手轻轻触碰她黑亮柔顺的发,他动作轻柔得象在抚摸一块上好的丝绸,笑容自脸上消失,他突然间意识到,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
已经很晚了,工作了一天加上令他精神紧绷的烛光晚餐,他很想休息,多年来习惯独居,身边一直没有人,不是没有谈感情的对象,而是没有时间去经营,偶尔有生理需求,也绝对不会把人带回住处过夜,对自己的私人领域,他不容许别人轻易涉入。
但消失了十一年的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不仅没有任何反感的接受了,并且纵容她在他房间、在他床上,象小女孩似的翻滚玩闹,甚至睡觉。
容许她将他的房子打扫成象样品屋一样干净……一股冲动让他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桦木地板,擦得透亮的玻璃矮桌,米色沙发上垂挂一条黑色领带,那是他刚进家门时随手丢的,明天一早醒来,那条领带绝对不会摆在那儿。
眼前出现芽芽娇小勤快的身影,她穿着轻便的家居服,在房子里殷勤的打扫,工作时嘴角带着笑,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
然后甫下班和的他从大门跨进来,她回头,对他一笑。
“中旻哥,你回来啦。”她露出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黑瞳象星星一样闪耀,放下手边正在进行的工作,朝他走来,一路收拾他随手乱摆的公事包、西装外套、领带、鞋子,甚至是袜子。
“晚餐吃了吗?我有卤一锅腔肉,下个面条、烫个青菜给你当宵夜吃,好不好?”她会兴匆匆的告诉他,今天为他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或者,献宝般的从冰箱里捧出一个小纸盒,里头是她上网收集资料,有获网友好评的店家所贩卖的草莓蛋糕。
她带笑的幻影在厨房内消散,池中旻脚步一转,走进厨房,在冰箱上看见她少女般的字迹。
冰箱里有蛋糕哦,记得要留给我哦!
一样语末加很多惊叹号,表示她的认真,也显出她的孩子气。
池中旻打开冰箱,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最醒目位置的蛋糕盒,他将之取出,打开。
是一个四寸大小的圆形草莓蛋糕,上头有六颗硕大红艳的草莓和鲜奶油挤出的漂亮奶油花,没有其他食材,就是单纯的鲜奶油海绵蛋糕和草莓搭配而成。
在餐厅鹅黄灯光下,草莓看起来更为红艳,对他散发“吃我吃我”的讯息。
“如果,换成了别人……”他凝视着草莓蛋糕,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来,让他倒带一下。
芽芽那丫头哼着歌,正趴在地板上擦拭樟木地板,然后有个男人跨进大门,她笑,露出两个很可爱的酒窝,热情的迎上。
热情的帮那个没有五官的男人拎公事包,在他身后捡一路丢的领带、外套,还有穿了一天的臭袜子……
边想象,他不自觉的眯起眼,不爽的感觉充斥胸口。
凭什么?他不允许她这么委屈的讨好另一个男人!
然后,她为那个不知句的男人进厨房,为男人洗手做羹汤,为男人买爱吃的草莓蛋糕……
池中旻越想,脸色越阴沉难看,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温和无害,这一刻的他,侵略性十足。
“总有一天,你眼中的小女孩会交男朋友的。”于霜月被丈夫带走之前,丢给他这句话,还意味深长地道:“你会祝福她就象祝福我和姊一般,对吧?”
当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反驳。
“不,芽芽还小,还不到交男友的年纪!”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矛盾。
芽芽和霜月年纪差不多,而霜月不只已婚,还有一个快满周岁的小孩,芽芽也二十六了,这样的年纪恋爱,再正常不过。
“为什么我跟姊姊可以的事情,她不可以?不一样是妹妹吗?”于霜月温温的问话清晰的在脑中响起!
“就是不可以!”他的回答是这么霸道没有理由的五个字。
为什么?秋月、霜月、芽芽,他口口声声把这三人当成自己妹妹般照顾疼惜,但为何他可以接受秋月和霜月陆续离开他的羽翼,并带着他的祝福和欣慰,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芽芽,他却是连想都没想的否决?
甚至想象到她把对他的依赖转移到别人身上,在不知名男人的床上,卷着那个男人的被单,瘫在那个家伙的床上睡死——
不自觉地眯眼,他越想越火大,原本胸口闷烧的火苗,顿时窜烧成燎原大火。
“要是有人碰她一根寒毛,我会拆掉那人的骨头,挫骨扬灰!”他阴森森地狞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为骇人。
可是——这是对妹妹应该有的独占欲吗?
不,绝对不是。
池中旻低头,看着那个草莓蛋糕,神情诡谲,粗野的将草莓一颗一颗挖出来,一口一颗,野蛮的吞噬掉。
望向他房门的眼神,象是他正大啖的美食不是最爱的草莓蛋糕,而是里头那一“只”,躺在他白色床单上,有一身粉红肌肤的女人。
他野蛮的吃着,浓郁的奶香掺入微微的酸甜滋味,在口齿间泛滥。
以拇指抹去残留在嘴角的鲜奶油,舔去指上的香甜,他笑了,笑得极轻,从不在人前流露的侵略气息恣意展露。
终于意识到芽芽之于他的意义,不只是妹妹而已,而是象捧到他面前这蛋糕上的草莓——让他野蛮、霸道的独占侵略。
“你是我的!”一旦确认目标,就不会松手。
“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呢?”
这番连珠炮式的逼问,出自急焦的黎子芽之口。
池中旻甫踏出房门,还在与衬衫袖扣奋战,便听见她的追问,不禁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只见她穿着深蓝色围裙,边问,边站在料理台前煎培根、炒蛋。
一早醒来就能吃到早餐是很幸福啦,没有苦苦的咖啡。桌上还摆了一杯冰凉的巧克力牛奶,他爱吃甜,早餐有巧克力调味乳,其他随便没关系,本来应该是让人愉悦的早餐,但她不停的追问“约会”过程,打坏了他的好心情。
“芽芽,你还有胆问!”提起这个,他就满肚子气,直想跟她算账。“亏我特地盛装赴会,你竟然放我鸽子。”
“欸?对我这么凶?你好歹也要感谢我帮你制造机会均等。”嗅不出危险气息,黎子芽正经地回完后又急忙追问:“怎样?结果如何?我都安排好了耶,灯光美、气氛佳,还有一流的白服执事桌边服务,女生都难抵这种浪漫,你有没有趁机告诉霜月呀?”她话说得很快,挥动锅铲,将炒成金黄色的收以及培根放在白色瓷盘里,捧到他面前。
“说什么啊?”池中旻又被她问得一肚子火。
她就这么希望他交女友?她在急什么?
脸色阴沉的看着摆在他面前炒得软嫩的奶油炒蛋,可口酥脆的培根,还有烤得微焦的切边吐司,抹上她特调的花生巧克力酱,以及冰冰凉凉的巧克力牛奶……这顿丰盛的早餐,却一点也提不起他的食欲,他不爽的把盘子往前一推。
“说什么?你没这么呆吧!明明就交过女朋友,咦?为什么不吃,难道……昨天你搞砸了?不会吧……”黎子芽惊慌地追问,说了一长串言不及义的话。
不用夸张的语调说夸张的话,她怕自己会笑不出来。
昨天,她新手安排他和霜月独处约会,新手撮合他俩,还委托带领她实习的资深白服执事,为他俩做桌边服务。
第5章(2)
“这是你要的吗?”服务过数不尽的达官贵人、政商名要,年过四十的白服执事,睿智的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勉强和故做坚强。
见他一身正式打扮,头发整个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穿着合身的亚曼尼黑色西装、纯白风压领衬衫,英式领结让他显得贵气非凡,昂首阔步,自信满满地踏进饭店大门,赶赴约会。
她躲在暗处,亲眼见到他踏进餐厅里,她回头对前辈微笑,说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回到他的住处,面对空无一人的家,无边无际的苦涩涌上心头,不想去想他和霜月正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听着悠扬的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