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她哼一声。
「再告诉你一件事。」他抚着她柔软的发丝。
「什么?」
「我是故意中箭的。」
她睁大眼,随即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这个……」
「我是想让你紧张我,别生气。」他在她脸上亲来亲去。「我可以不告诉你的对不对?我还是说了。」
「好。」她推开他的脸,严肃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有什么瞒着我、算计我的,全部招来。」
「我想想……」他也装出严肃的模样。「知道你防备我,所以我故意幻化成女的,这样你对我的防备就少很多,还可以乘机搂搂抱抱,吃你豆腐……」
她握紧拳头,龇牙咧嘴。「还有呢?」
「这一年来,你在拍男子的时候,我大部分都在,不过隐身了你看不到,甚至有些男子是我变的,大概有一半以上你拍的都是我——」
第8章(2)
「啊——」她承受不住了,双拳往他身上招呼。「太恶劣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
他让她打得往后倒,双手乖顺地放在身侧没有反抗,眼角含着泪水,委屈地看着她。
常欣坐在他身上,把他的胸口当沙包,啪啪啪拚命打。「你真的太可恶了!」打得累了,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眶含泪,她冷声道:「不要以为我会上当,还给我装无辜,说,你还做了什么!」
「我……」他的眼泪就这样滑下脸庞。
虽然知道他在演戏,但俊美如玉的脸蛋悲戚地看着自己,双眸因水光氤氲迷离,常欣还是恍了下神……真是个尤物,不对,妖孽啊……
「小姑娘,青天白日的,怎么欺负人呢,世风日下……都把人弄哭了。」一个老汉撑着船,摇头划过。
「是哪儿来的女土匪?把人家公子都弄哭了,莫非是要霸王攻。」另一名汉子摇着船,往这边看来。
常欣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聚集了四、五艘船,而她正坐在一个美公子身上,欺凌殴打,把人都弄哭了。
七云梨花带雨,哭喊着抱紧她。「娘子,是我错了,你打我吧……打我吧……」他把脸埋在她胸上蹂躏。
常欣胀红脸,死命要推开他。这家伙……
「死七云,你给我适可而止。」她咬牙低声道。
「娘子……」他哭泣着将她抱个满怀。「我错了。」
旁边几名船夫,尴尬地挠挠头。「原来是小夫妻闹别扭,还以为是哪来的母老虎。」
「老丈别胡说,娘子怎么会是母老虎?」七云呜咽道。
「你再演啊!」常欣故意用力扭他腰上的肉。
他闷哼一声,咬了下她的耳垂。「好痛,娘子。」
「你给我滚开——」
「瞧见后面那艘画舫吗?」他在她耳边低喃。
常欣一愣,往他身后望去,果然瞧见一艘华美的画舫。「有什么不对?」
「是王家人。」
她愕然。「是王建吗?他心胸也太狭窄了吧,还没忘仇啊?」不过是几句口角,有必要这么小题大作吗?「还是为了无艳的事?」她揣测。
这时,原本看戏的几名船家,发现原来两人是小夫妻后便慢慢散去,只剩七云这艘小船与后头的画舫。
「趁现在四下无人,我们要不要逃跑?」常欣紧张地问。
七云莞尔。「要逃到哪儿去?不住兴安城了吗?」
她一呆,也是,她可是兴安城的鬼差。「我可以申请外调。」
见她一脸认真,他笑得肩膀颤动。
「你又耍我是不是?」她火了。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王家人就在画舫上。」他抚过她的眉眼,含笑道:「我不是笑你,我是高兴你为我想。」他欢喜地在她唇上亲了下。
常欣瞋他一眼,正好瞧见不破出现在甲板上,朝他们两人挥手。
「要过去吗?」她问。
他颔首。「把事情一次说清楚也好。」
忽然常欣的木牌哔哔响起,她皱了下眉。「糟糕!」怎么这时候有任务下来?
「没关系,你去吧。」
「可是——」
他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在也帮不上忙的。」
也是,常欣在心里叹气,她比老鼠药都不如。
「放心,王家人没厉害到能要我的命——」
「不是我要怀疑不破,但他跟你的修为不是差不多?」
「我留了心眼,你不用担心。」
「喔。」明知道自己在他身边也帮不上忙,可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唉,真是矛盾。
「放心。」他又亲她一下。「我去了。」
「你小心。」她说道。
他的黑眸浮现一抹柔情,摸摸她的头后,弹手便消失无踪。常欣抬眼望去,见七云出现在画舫的甲板上,他朝她挥了下手,示意她快去勾魂,接着便与不破走进船舱。
常欣抽出木牌,又朝画舫望了几眼后,才念咒离去。既然七云说没事,应该就不会有事,他心思那样深沉,即使遭到暗算,定也有安全离去之策。
不对,万一埋伏的是无艳而不是王建呢?会不会给七云下什么荒淫无道野合散、精尽人亡含笑丹?
啊……常欣双颊托腮,激动地晃脑,不会的,不会的。
她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吓自己。就在她思考着是不是要回到画舫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达勾魂地点。
这屋里的家具摆设看来价值不菲,除了各式古董花瓶玉器外,连床都雕龙刻凤的,勾魂的对象躺在床上,圆脸微胖,是当朝的一品官员,今年五十六岁,留着山羊胡,死因是中风。
奇怪的是屋里不见家人哭丧,只有一名穿着蓝袍的男子坐在床沿,呢呢喃喃的不知念些什么。常欣走上前,瞄了眼蓝衣男子,却让他嘴上的八字胡给逗笑。这不是电视上奸臣才留的胡子吗?
若这人长得猥琐也就算了,偏偏长得还挺好看的,年纪约莫二十七、八,丹凤眼鹅蛋脸,嘴唇有些薄,皮肤白皙,如果没有那两撇鲶鱼须,其实还挺儒雅的。
为什么要留这么丑的胡子?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人的想法。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她伸手在官员的眉心上拍了下,却让一股奇怪的力量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她又上前去拍。鬼差勾魂前得在眉心与头顶上各拍一下,好让死者的魂魄顺利出窍,可她这一掌拍下,却再次被击回。
常欣瞥向仍在闭眼喃念的蓝衣公子。难不成是他搞的鬼?他是道士吗?她晓得人间有些道士术法很厉害,能帮人续命,但非常非常稀少,大部分都是帮人收惊驱鬼做法事。
而且也没见他摆出什么法器法阵来,难不成他念咒就能帮人续命,这么厉害?
常欣抽出木牌,发现上头死者的资料跟照片果然慢慢褪去,表示这人的阳寿被延长了。
「还真邪门。」她把木牌放回腰际,既然此人阳寿已续,她也不需再勾魂,正好赶回画舫,看看七云有没有事。
倏地,蓝衣公子睁开眼,直直地望向她,双眸清澈锐利,常欣本能地往后退一步。现在什么情况?这人看得到她?对喔,道士大部分都有阴阳眼,何况他只要念咒就能帮人续命,那他定是顶尖的,能看到她也不足为奇。
不过看到又怎样,她还有急事要处理……
「你是鬼差?」男子问道。
要不要回答?思考后,常欣说道:「对,不过我有事要走了。」
「是你带走纸伞姑娘的?」
纸伞姑娘?常欣皱眉,随即恍然大悟。「你……是你抓走菜菜子的?」
「蔡菜子?这名字倒是怪异。」他沉吟着摸了下胡子。
他捋胡子的样子实在有点滑稽,常欣忍不住又笑了声,随即收敛道:「菜菜子是冥府的员工,你私自把她抓去修炼,本应受到责罚,不过这次不跟你计较,你莫要再找孤魂野鬼修炼,这可不是正道。」
男子起身说道:「我只是收留她罢了。」
「她叫你主人。」
「她不过是失去记忆,把我当成以前的主人。」
常欣有些怀疑,不知要不要相信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是我带走菜菜子的?」她记得当时那巷弄没人。
「我在菜菜子身上下了咒语,她若出事,我便会感应到。」他瞟她一眼。「你身上有我下在菜菜子身上的残咒。」
她惊愕地看着他。「这么厉害?你到底是人是妖?」她忽然想起七云在吉南城时说过,菜菜子在王建的死对头那里。「你是跟王建斗法的那个道士?」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你也知道王建?」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我要走了。」她很挂心七云,急着去找他,至于这道士说的是真是假、是正是邪,以后再求证吧!
她正要掐指诀离开,忽然十几枝飞箭自外头破门而入,朝她飞来——
第9章(1)
进入船舱后,七云意外瞧见王家年岁最大的主事者,也就是不破的主子,王萱的堂兄——王业。他的外貌与四百年前一样,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气质更沉稳些,眼神苍老了点。
他与不破都是魁梧身材,浓眉大眼,一般人见了最多以为他三十出头,不会想到他已近五百岁。
修行者只要修炼到某个程度便能维持外貌,当然也能化形成别的相貌,只是功法与他们妖界修炼的不一样。
「坐。」王业喝口茶。
七云在蒲团上坐下,这船舱内除了他与不破外,没有其他人。
「什么样的大事,竟然请得动你?」七云挑眉。
王业扯了下嘴角。「太久没到山下走动了,还真有点不适应这世间的变化。」他望着湖面,放下茶杯。「你跟王建交过手,觉得他如何?」
七云挑了下眉,一旁的不破说道:「你直说吧!」
「资质尚可,但难成大器,成就怕难超过你。」他说道。「他能结丹已算不错,要到元婴不可能。」凡人修仙大致可分为上中下三个境界,下境界有五个阶段——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中境界有三个阶段——炼虚、合体、大乘,上境界只有度劫,过了度劫就飞天成仙人了。
上古人涵养天地灵气,再加上资质天分都是上等,成仙者不少,但如今能到中境界的人已属难得。
王业是元婴期的修行者,可王建还只在结丹。
听见这话,王业爽朗一笑,随即长叹口气。「我们王家已今不如昔,以前的弟子,十个里还能挑出三、四个资质上等者,如今连一个都是难求,现在一个道士就能把王建逼得如此狼狈,哈——」
他又是一阵大笑,但笑声中有些许的疲惫与落寞。
七云没说话,静待他开口,不破则是忍不住说了句:「也不能这么说,那道士术法极其厉害,不是凡物。」
七云蹙眉。「你也杀不了他吗?」再怎么说,不破也是有五百年修为,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道士。
「他不让我杀。」不破瞄了王业一眼。「道士术法虽厉害,但难不倒我,只是他身边有两个极厉害的妖兽,不好对付。」
七云扬眉。「你们今天来是要我帮这个忙?」
「不是。」王业微笑。「我没要杀那道士,留下他对王建有好处,不杀敌人不是因为仁慈,而是要激励自己前进。有他在,或许能激发王建。」
他又喝口茶,才道:「王建怎样我并不关心,我担心的是王家的家族命运。」他随手比了两下,桌上便出现一个书本大小的木盒。「这托给你,五十年后王家将有一场浩劫,不管是修仙还是一般弟子怕都逃不过此劫,你能救下几人便是几人,而后将这木盒留给资质最高者,教他入门修仙之法,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七云没说话,只是看着木盒,面无表情。
不破再次开口。「你若应了,咱们就两清,互不相欠。」
七云眯眼看了王业一眼,以神识扫过他的身体,惊讶地发现他的经脉损之八、九。「你的身体……」
王业笑道:「十年内必死,否则何必来托孤?我心魔难破,练功时走了岔,若非不破,当下就死了,这残命拖了二十年也不容易了,只是可惜了不破,明明能活千年,却与我立了生死誓,我若灭尽,他也无法再活。是我自信太过,否则便不至如此。」
「不管人兽都有死的一天,灭尽便灭尽,我无惧无畏,你也不用对我有愧。」不破豪气地说。「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王业一笑。「好。」他望向七云。「我为这事苦恼许久,虽说尘缘要看破,可毕竟是家族血脉,总还是放不下,想尽点心力。来嘱托你这事,我知道实在讽刺,毕竟王家曾为了王萱追杀你,如今却请你帮这样的忙。」
七云沉吟半晌,最后才点头说道:「我会将这交给王家人。」他挥了下手,木盒便消失无影。「不过我必须说清楚,我是看在不破的面子上才应下的,你们人类的是非恩怨我不感兴趣,也不会插手。」若非不破寿命将尽,他才不会答应。
「我明白。」王业微笑。「你无须卷入,只要救几个王家人就行,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就看天意了——」
★★★
利箭直奔而来,常欣低头,狼狈闪过,道士冯黔嘴里念了几句咒,飞箭就在他面前纷纷落下。
常欣躲到一旁,赞叹道:「道长果然是高啊!」
「哼!」屋里突然一声冷哼,王建倏地现身,手中的长剑朝冯黔而去。
冯黔转身躲了开去。「你真是不死心。」
「少废话!」王建唰唰唰刺了好几剑。
常欣原本可趁这时离开,但忽然想到上次菜菜子之事,忍不住说道:「如果你们要打,可不可以回吉南城一决高下?」
上次冥府已收过一次烂摊子,若这次又出状况,说不准她会再度成为迁怒的对象。
王建看都不看她。「没用的小虫滚到一边去!」
常欣嘴角一抽,一把火上来。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她大喝一声,从腰带里抽出她的鞭子,用力往下一挥,啪地一声,打得漫天响,把在场的两人吓了一跳。
常欣转头看着蓝衣道士。「道长,教训他,我支持你!」
冯黔的鲶鱼须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哈——」空中传来一道清亮的笑声。「小鬼差真有趣。」
常欣正要问是谁在那儿装神弄鬼还不出来,身子忽然一紧,一条青色蟒蛇缠住她的身子,冷冷滑溜的触感让她惊叫。
青蛇吐信,嘶嘶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当它舔过她的脸时,黏呼呼的感觉让她恶心得想吐。
「救命啊……」为什么会跑出一条蛇,她本来是想帅气地说完话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为何会变成这样?
「哼,自作孽,就让那蛇绞死你。」王建冷笑,立时朝冯黔射出飞剑,冯黔轻松闪过,以幻术变出一把利剑,与之交手。
「别听他胡说,我不会绞死你的。」青蛇笑着又舔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