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运气好呀!”小笑呐呐的说。
“管你是不是运气好,带着你的好运与过目不忘的本领,去给我揪出海王号的藏匿点!”
“谁说我过目不忘来着,我根本是过目就忘好不好?”抗议无效,小笑把话兜在嘴里嚷嚷,药包往衣袖里一塞,准备回她隔离在角落的小屋子。
对她瘦小的背影有点不忍心,白老爹缓了口气,“小笑,认真一点干,做完这一趟,我会提议让上头放了你,就说你有年迈的老母在家乡等候,得回乡侍奉娘亲。”
这话让原本黯然的小脸突然亮了起来,“意思是,我可以离开这了?”
“是呀!让你早早离开也好。”白老爹的双眼盯着那张麦色小脸,语重心长道:“留你在这,我多少也提心吊胆的,好在可以利用你的病,把你调离跟其它手下同房的问题,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掩饰你是姑娘家的事实。”
只能怪他当年识人不清,真以为这小笑只是发育不良,才会长得瘦瘦小小的,等收了她后,才与少凡一起发现她是雄、是雌的事实!
为了她这个女儿身,他不知道已花费多少心思来遮掩。
养个女兵在官府里多少会被定罪,为了他自己好,只有想尽办法替小笑掩饰下去,这一眨眼都不知多少年过去,幸亏这丫头的身子骨差,女人家的娇态完全看不到,反倒像根竹竿似的,瘦弱得看不出女人身段。
“我可以脱离这种生活,过我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见她微白的唇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白老爹的心突然像是遭到重物敲了一下似的。
小笑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乖乖服药?应该有吧?没人想死的不是吗?“小笑,你记得药每日煎两碗按时服用,不要忘了喝呀!”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到她的病情有好转的迹象,换了好几个大夫,还是一样在下雨天里会抱着头喊疼。
“会啦、会啦!老爹,我就先去准备准备了,回头见!”一扫阴霾,头好似没那么疼了,小笑提起大步回房。
能离开这里,不用担心自己会惨遭横死的心情真好。
小笑眉开眼笑,哼着走调小曲,入了屋内,衣柜一拉开,手往袖口一摸,抓了东西瞧也不瞧就扔进去。
里头堆放的不是衣物,而是一袋袋未曾拆开的药包,那样的量,恐怕已有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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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日江口是商旅船只来往的大渡口,除此之外,沿着此江下去,便可汇入大海。
人潮拥挤的江边,汇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异族以及邻国人士,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独臂的、独眼的、独脚的、发色、眼色怪异的,大家早都见怪不怪,自然不会有人去注意那三名块头高大,有着剽悍威猛气势的男人。
“大谢,才几个月没回来,这酒铺旁多了个豆腐西施耶!看她在烈阳下这么辛苦的摆摊,我们走时,要不要去光顾一下,给人家一点生意也好。”
叫大谢的男人,只是淡淡瞄了一眼让伙伴惊艳的女人。“我们是上岸打探消息和补货,不是让你上来寻花问柳的,一点美色就招架不住,你想干嘛?想抢了人家姑娘带回去吗?”
“胡说八道,我才不是看上人家的美色。”望了一下对边的男人,见对方脸上没有丝毫不悦,这才安了心。
少给他乱扣罪,老大最忌讳的就是他们在陆上乱打劫,海上是他们的天下,但下了船就得守规矩。
“我只是……只是关心一下。”美之物人人都爱瞧,又不是出家和尚,什么都得戒,瞄一眼心痒痒、再瞄一眼,更想上前说句话,用帮忙当借口应该不为过。
“明明就是被人家豆腐西施的美貌迷了去,还嘴硬不承认。”
男人脸红脖子粗的反驳,“他奶奶的,大谢,有种就不要只说我不说自己!”这家伙还不是对某个女人招架不住,敢说他,哼!
大谢眯了眼,“别说我没警告你,炎岛还有采衣在等着你,若不希望什么奇怪的话传到她的耳里,你就给我少说几句话。”
居然拿采衣宝贝来威胁他,可恶!“老大,叫大谢滚开点,不然我一定一拳揍上去……”
“我说过在岸上直呼我的名就好。”带了威严的沉着嗓音从前面正在饮酒的男人嘴里说出口。
他的肤色没有身边吵闹的两人来得黑,却也因长年暴露子烈阳下,有着古铜色健康又结实的体魄。
有人抿了唇,不甘愿的开口,“子莫,是大谢先起哄,我好意想帮忙人家姑娘,他也不必把我说得这么难听吧!”
“别玩了,吃饱后,我们和容皓碰头,把该带上船的东西准备好,就要上路了。”
韩子莫的几句话打断了两人的吵闹声,只能乖乖动筷着,不,是大掌抓来油亮亮的鸡腿一咬。
“老大、不,我说子莫,咱们都上陆地两日了,怎么还没见着接应的家伙?”
“还不是碰面的时候。”韩子莫回了句简短的话。
“最近陆上查得凶,进出还要看什么差文来着,虽然我们用银两打发,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逗留的那么久;咱们上来不就是为了要打探消息,这不碰面,明天离开了,到下一次登陆还要好长一段时间咧!”大谢喝了口酒,眼珠子瞧了瞧身边头儿,不得不把心底的话吐出来,“我说,口风这么紧,那家伙不会背叛我们吗?”
说实话,大谢对安插在官府里的内应可没啥好感,而为了安全起见,一直以来就只有头儿见过那人,但是他就是不觉得那人值得信赖。
“不,他不会这么做。”韩子莫斩钉截铁道。
至少目前不会。
况且他早见过那人了,就在方才的市集里,虽然不适合谈话,但他知道那个人绝对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他。
“老、子莫,你太信任那个暗桩了。”大虾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韩子莫唇似笑非笑的一勾。“是吗?”
“怎么不是,一个通知而已,我们就得乖乖在这里等他的大驾。”久久才碰面一次,还不能保证绝对忠心的内应,居然比他这个长年跟在头儿老大身边的人还来得受到信赖,真令人不是滋味呀!“何况我们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的会出现……”
“大虾。”
“干嘛?”瞪了一眼出声的大谢,话讲到一半被打断,很讨厌耶!
“你该不会是在嫉妒暗桩深受子莫的注意,在吃醋了呀!”
一口酒从大虾的嘴里喷出来,遭来酒铺里其它客人的斜睨。
“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不是吗?不然你干嘛话中充满妒意,活像自己的宝贝让人抢走了似的,”大谢往脸色铁青的男人肩上用力一拍,“我明白了,女人堆里混久了,你换了口味,想找点新意,这也不错啦!只是可怜了采衣妹妹,痴痴等着你回去,要是让她知道……”
“你就是要跟我干上一架是不是?”脸色由红泛白,大虾的大掌重重拍桌,倏地起身,准备把心中所想的付诸于行动。
也不想想他这么大个的人,突然跳起来会不会吓到身后无辜的路人甲乙丙。
一个纤细小身影被这突然伫立在眼前的虎背熊腰吓到,脚步踩虚,平衡感一倾,便往某个位置倒了去。
“你……”大虾蓦地语顿,铜铃般的大眼瞪着摔进头儿怀中的异物。
韩子莫跟着攒起眉,霸气的眸子闪过一丝错愕,往下一移。
怀中人与他对望,露出一个凄惨难看的苦笑。
“抱、抱歉。”
一个干干扁扁,长得不起眼的小伙子向韩子莫道歉。
他的大掌稍稍使力,想助这个努力从他身上爬起,却因身型太娇小、狼狈地站不起身的少年一把。
“谢谢!”
来人道了谢,目光低垂,仅仅瞄了眼前身材高壮的男人一眼,便往左边一弯,心不在焉的继续往前走。
短暂的交集本来毋需太在意,但韩子莫的浓眉在听见那细细小小,呢喃般的背颂声时,微微一挑。
“纵横天下无敌霹雳顶级豪华五榖蛋黄招牌鲜肉包子……有没有搞错,肉包就肉包嘛!吃个包子还得取这么长的密语,多麻烦……顶级豪华五榖蛋黄招牌鲜肉包……”
韩子莫的眼神不由自主停留在那道不起眼的小背影上好一会儿,真是个奇怪的小伙子。
视线方拉回,韩子莫就从阁楼瞧见接应的男人正在下方抬眸注视着他。
唇缓缓上扬,他也想知道这朝廷还想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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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奇怪的年轻小子时,韩子莫的双眸再次闪过一丝诧异。
少年没有出众的外表,混在人群里很难让人一眼发现,但韩子莫就是认出了他──那个昨天在酒铺里撞进他怀中的少年。
只不过他的“外表”,却跟昨日见到的大相迳庭。
昨儿个记忆中的少年小脸无精打采,今天的却是一张洁净充满朝气的脸庞;昨儿个是穿着粗布陋衣,今儿个却是亮眼的一袭黄色衣裳;最大的不同是,他成了个“她”。
扑了点胭脂的小脸露出淡淡的女人娇气,纤瘦的身型穿起女装刚刚好,梳了个小花髻,模样虽然与昨日不同,但韩子莫就是肯定是同一人。
因为……
“姑娘要买啥?”
“纵横天下无敌霹雳顶级豪华五榖蛋黄招牌鲜肉包子。”
就是这不大不小、细细哑哑的熟悉声音勾起他的注意,让经过身边的他停下脚,头一扭。
紧接着便是满脸的错愕。
这小子究竟是男、是女?
“行、行!姑娘真识货,知道我这最出名的就是纵横天下无敌霹雳顶级豪华……”
女子额角抽动两下,似乎在隐忍什么,“行了,不多说,到底有没有?有的话,我要五个。”
“有、有!你等等,我这就帮你去拿。”小贩欠了身,跑向一旁的大蒸笼,取出油纸,似在包着什么。
韩子莫的眼中兴起一抹好奇,真有这么奇异的包子可卖?这个姑娘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子莫,怎么了?”身侧文人打扮的容皓注意到他的分神,停下脚步随着他的注视一望。
子莫什么时候对女人有兴趣了?居然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
“没事。”收回视线,韩子莫重新拾起脚步,不再注意仅有一面之缘的家伙,虽然他有点想知道那包子到底长啥模样。
容皓没有立即跟上,他多瞄了几眼,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注视,对他扯出浅笑。
容皓回以一笑,甩甩多疑的脑袋,尾随而上。
一个寻常的小姑娘而已,他不必多心想些什么。
几条高大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小姑娘顿了一会儿,蓦地瞪大双眸,认出其中一个身影来,昨天!是昨天的那个大汉。
“姑娘、姑娘,这是你的纵横天下无敌霹雳顶级豪华……”
“停!”打断他饶舌的声音,每回都要讲上一遍,听了都厌烦,她接过油纸包裹的东西,惦了惦重量,“就是这些了?”
“是的,姑娘。”小贩不着痕迹的眨了眼,“你要的‘东西’全部在里面。”
“全部?”眼一垂,不禁嘀咕,“不过就是封信嘛!包成这么大包做什么?”她回客栈还不是得费尽心力拆开。
“姑娘,你没听过,做戏就要做全部吗?”小贩露出不认同的眼神。
小眼线的职责就是利用暗语,替京城探子传信和报消息,不是他自夸,能干这行的都是狠角色,没两把刷子是不能出来替官爷们办事的。
她咽下胸口那抹无奈的气,“你知道你调查的那几个‘客人’都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贩朝某处一指,“刚刚从姑娘身边过去了,瞧!就是远远那几个高大男人。”
小笑惊讶的叫着,“是那群人?”不会这么巧吧!
眼珠子转了转,她忆起那头便是江口,这一走,若真这么准,那群人准备要离开了。
目光兜回冒着蒸气的蒸笼,管他们要上哪,只要查出那艘船的下落,她就可以避世隐居,不再跟这些愚蠢密语为伍了。
忽地,发现小贩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自己。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她拉一拉衣摆,若不是被迫要掩饰身分,她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穿女装。
是不是自己扮相怪异,还是她在某地方终于像个女人引人注意了?
“抱歉,我、我是太兴奋了!”口气中有着崇拜。
“兴奋?”
“姑娘真是深藏不露,手巧得不像话,这张脸打扮起来可以这么……像女人!”厉害,不愧出子探子之首的十一局,果然名不虚传。
她僵硬的一笑,官局无女人,难怪小贩会这么误解。
搞了半天,只有脸像,不是自己有“长进”,真是令人失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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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如王者般的巨船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烈阳下带来阵阵热浪,就连海风吹来都烫人得很。
把袖口往上挽起的少年缩在船尾一小角,想利用闲暇偷来的工夫,偷喘几口气。
只是这份小冀望,很快就让人打破。
“小笑哥,原来你躲来这了!”一个年纪十五上下的少年,打着赤膊,对缩在阴凉处的小笑秀出一口白牙。
“你就不能装作没看到我吗?”小笑把脸埋入膝间,被一个人发现,等不就会有另一个人发现。
“小笑哥,不是我要说,你穿这么多,当然又热、又闷、又不舒服,像我一样脱了不就凉快了。”他当然知道小笑躲来这偷懒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热得不想做事嘛!
“我说过我身体不好,脱不得衣服吹海风。”小笑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以为她不想脱吗?要不是……小笑眼神复杂地瞄瞄胸前那处平坦不起眼的地方。
就算早就习惯跟男人共处一室,也几乎要当自己是男人了,只不过在某处虽然让她灰心,却也跟货真价实的男人不大一样……
应该,嗯,看得出来是不一样的吧!
小笑挫败地吐出一口气。
就怕她脱了,要真是和船上的男人一样平,那就真的糗大了,她受伤的自尊心恐怕又要再添一条伤口。
“小笑哥,你在发什么呆?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厨子伯说,船长他们就要登船了,要我们快去准备。”
“听见,我这不就来了。”
她,笑容,小名小笑,三天前,利用眼前少年的身分,伪装成他自小长大的玩伴,和另一个搭档路少凡混上这艘近来在海上横行无敌,自立为王的海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