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走?她不甘愿啊,尤其是靳成熙,他怎么能如此绝情,连听都不听她解释?时月纱泪流满面,难过的看着永晴宫每一角落。这一走,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吧?还有,她的女儿……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齐聿,“那,我去看一下玉贵人总行了吧?这件事她全然不知情,皇上也没要办她,我去见见她,跟她说几句话就走。”
“这……玉贵人应该没关系,你就答应她吧。”秦公公还是忍不住替时月纱说话。在他看来,逃婚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但这段时间她是如何对待皇上的,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一颗心自然还是偏向她。
“谢谢秦公公。”时月纱向他道谢,就见他困窘的笑了笑。
齐聿也总算是点了头。
齐聿及秦公公陪时月纱走了一趟干峨宫,两人守在宫门外,要宫女们全退出来,好让她和玉贵人得以畅所欲言。
李凤玉在听到时月纱发生什么事后,整个人便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变成眼前的状况。她原以为镇国公被派至西南,皇上孤立起夏家最大的势力后,夏家在宫中就会逐渐式微,怎料此举反而引起夏家的反噬。
她拧眉查看时月纱左肩的鞭伤,时月纱却是摇摇头,说:“没事,痛个几天就好了。”但心里的伤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好了。李凤玉叹息一声,轻拍她的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打探到你的落脚处,想办法过去看你的。”
“你怎么去?也不知道我会被丢到多远的地方?”时月纱无奈的苦笑。
“就我判断,齐聿不会将你放得太远,我相信皇上还是在乎你的。齐聿也是有心人,他会考虑到皇上若想见你时,专程是要可以一日来回的。”时月纱眼睛一亮,“你真的这么想?他还在乎我?还会想见我?”
“爱一个人哪是说不爱就能不爱,说不在乎就不在乎?”李凤玉心有所感的低语。
而且,这段日子她也一直在观察靳成熙,相信他对时月纱是真心真意的,这突发事件中若要说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该是时月纱曾为了恭亲王逃婚。
“可是,成熙连再见我一面都不肯,他根本已不在乎我会难过、会心痛。还有他手臂上的鞭伤,我也好担心……”时月纱喃喃说着,一手轻抚着已包扎好的左肩“会有太医照料他的,倒是你,皇上一定是真的在乎你,不然不会替你挨了那一鞭。”
“我才不要他替我挨那一鞭,我要他听我说话。”时月纱幽幽的说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心酸的哭了出来,但说得再多,泪流得再凶,她还是得走。
一名宫女走了进来,“娘娘,齐聿大人请时姑娘出去了。”
“好,你先出去。”李凤玉点点头,要宫女退出去。
时月纱哽咽的拭去泪水,看着好友,“你也要保重,还有我曾跟你说过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思考……”说到这里,时月纱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认识夏柏松吗?他上回遇到我,似乎说了一句话一牺牲好友一生得到的幸福,娘娘在享受之余没有半点愧疚吗?”看李凤玉脸色倏地一变,时月纱便明白了,“所以,他指的是你,难道你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思及此,她惊愕得瞠目结舌。
李凤玉回复平静,摇摇头不想谈他,“你快走吧。放心,我会适时的给你一些宫中的消息,你不会感到孤单的。”
“不,不要管我了,管你自己吧。这皇宫丢了你这个玉贵人,总能编派个理由或借口掩饰过去的,如果夏柏松真的在乎你,你就跟他去过日子——”
“不要说了。”李凤玉仍是摇头。
“时姑娘!”齐聿久候不到,只好自己进来请人,他向玉贵人行了礼,“打扰娘娘,但时姑娘真的该走了。”她点点头,两人紧紧握着手,泪眼相看,终将是要分离。
时月纱步出宫外,一步走得比一步沉重,头也愈垂愈低。
就这样了吗?好不容易重生回来的她就又这么灰头土脸的离开?
齐聿突然停下脚步,她也不解的跟着停下,秦公公则在旁边小声的说:“抬头啊。”她这才缓缓抬头,竟看到靳成熙就站在对面的回廊上,俊脸不见任何表情。
她怔怔的看着他,但随即回了神,急忙拉起裙摆就要跑过去。
可齐聿将手臂一横,挡住了她,“皇上不想跟你说话,走吧。”时月纱强忍着热泪看着齐聿,再看向离她只有几步远的靳成熙,他凝睇她的眼神深邃而漠然,已见不到一丝熟悉的深情,她盈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答落下。就此别过了,是吗?她好舍不得。
重生再爱,让爱重生,她以为她成功了,结果还是失败,但不管如何,她只要他过得好。
她拉起裙摆,朝他跪下一磕头,“纱儿叩谢皇恩,也请皇上保重龙体。”不在乎他听不听得到,她径自说着,可等心碎神伤的她再抬起头来时,他竟然已经背对着她。
这么狠……她咬白了下唇,泪水不停的滑落。
“走吧。”齐聿再次催促。
时月纱哽咽点头,眼眶红红的秦公公也扶着她起身,她慢慢地跟着齐聿的脚步低头走,不再望向那个让她心碎的男人。
这会儿靳成熙已转过身来,恻然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纤细的身影。他不能在拥抱她,是怕自己会放不开手,所以他紧握住双手,用力到关节处都泛白了。而手臂上鞭伤虽痛,却也不及他一颗心来得沉痛,因为,她爱的人不是他!不是他,原来自始至终就不是他……时月纱终于走到宫门口,一名宫女为她在这春日微凉的下午披上一件大麾后,让她上了马车,接着几名大内高手随着齐聿骑马跟车,名为奉命押送兰贵妃出宫,实则是保护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
车内的时月纱不禁再拉开窗帘,寒风马上灌了进来,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却仍频频自窗内探出头,望着雄伟壮观的宫殿和巍峨的城门,直到再也看不见皇宫的一砖一瓦皇宫内,靳成熙忽然施展轻功,飞掠到寝宫后方附设的小马厩,翻身上了一匹黑色骏马。
侍从立即走上前,“皇上,您手臂还有伤啊。”他臂上包扎鞭伤的纱带因血迹渗出,染成的红花清楚可见,但他压根不理,策马从后门出宫后即快马奔驰,春天的寒风带着沙砾刺痛了他的脸,身后两名侍卫急忙策马跟随保护。
快!快!快!靳成熙在心中呐喊,不停的踢着马腹,在马儿一路奔驰到高坡上后,他迎风伫立,望着远方街道上那辆载着时月纱的马车,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整个车队都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时月纱等一群人马到达一栋位居山上的别苑,这里距离皇城有数十里远,地处偏僻,是皇帝避暑的夏宫,宏伟壮丽自是不在话下,放眼望去尽收山峦美景。
此刻,时月纱已经被安置在舒适的寝宫内,望着窗外天空层云飞卷,是那么辽阔,四周沉静得只有风动林叶的沙沙声。她苦笑的回头看着齐聿,“纱儿被贬为庶人了还住这么好,还有奴仆伺侯,皇上究竟在想什么呢?”
“齐聿无法猜测,皇上要臣自己安排,并未指定地方。”
“所以这是你安排的?”
他点头,只是他没有说皇上与他的默契极佳,光凭一个眼神,他就知道皇上希望他安排的地方是这里——位在高处,上下山都只有一条路,路口有侍卫守护,对她的安全更有保障。
“原来……谢谢你了。”她难掩失望的说。
齐聿离开了,不过半天的路程就回到皇宫,向皇上禀报安排的地点与细项。靳成麟则早在知道勇毅侯的事后就匆匆来到宫中,却仍来不及见到时月纱最后一面,他原想跟她说淼淼有多开心要来见她的,这下子人走了,连他都头疼了。
“皇兄,我真的……”他的角色实在尴尬,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的,虽然这样的决定对朕而言很痛,但不一定会就此输掉幸福。”靳成熙心有所感的说着,至少,他曾经拥有过幸福。
此话一出,寝卧里的三人都沉静下来,偏偏这时候外面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于是几乎在同时间,靳成熙、靳成麟和齐聿全飞踏出去,就见寝宫外一个蒙面黑衣人正要逃走,三人上前挡路,他被迫只能过招,然而以一敌三,让他愈打愈陷困局。
就在左右夹攻时,靳成熙黑阵一眯,猝然以没有受伤的左掌朝他击出猛烈的掌风一黑衣人胸口中了这一掌,闷哼一声踉跄退了数步,吐出的血染红了蒙面黑巾。他往后跌坐在御花圜,又吐了一口血,随即不支倒地。
可就在三人飞身向前,要将他一把擒住时,另一名黑衣人突然自暗处躐出来。靳成熙从身形一看就知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似曾相识,她奋不顾身的飞掠过来,但令他惊愕的是,她竟然挡在倒地的黑衣人身前。
他冷冷看着她,“朕以为,你是朕这一边的人。”女子没说话,而是吃力的一把架起地上受伤的黑衣人搭在自己肩上,一手仍比出招式防备着他们。
“她帮的是刺客,臣要逮人!”齐聿上前,说着就要凌厉出掌。
“等等,别伤她,她曾是朕跟纱儿的救命恩人。”靳成熙伸手阻止,齐聿连忙收回攻势。
女子闻言对上靳成熙的严峻黑眸,不由得惊得浑身一震。他认出她了!她很快别开目光,扶着黑衣人,施展轻功身形一掠的消失在夜色中。
“皇上,就这样放过他们?”齐聿问。
“放心吧,皇上那一掌已足以让那名黑衣人身受重伤,几个月内无法再用内力了。”靳成麟代替兄长回答,再看向皇兄就见他点点头,示意他们跟着他走。
靳成熙很快的带人来到干峨宫。
“皇、皇上?!还有恭亲王怎么都来了?娘娘已经睡了呀。”两名宫女急急的行礼。
三人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寝卧走去,一到房门口,齐聿主动停下脚步,靳成熙兄弟继续往里面走,在昏黄的烛火下,床铺前纱帘重重,隐隐约约可见被窝鼓起,似有人在里头。
靳成熙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大掌一挥,纱帘顿时飞起,床上确实看似有人,但等他倾身将被窝拉开后,哪里有人?不过是另一床被子的伪装!
“听闻玉贵人从进宫前就身体虚弱,是一位病美人。”靳成麟摇头一笑。
“连朕都被骗了,可见她伪装功力之高。”
“皇兄要追吗?”
“不用,但要送出消息,曾当街行刺朕的狂徒再度入宫行刺,并挟持玉贵人逃亡,在追兵一路追捕下,两人已坠崖身亡了。”
他顿了一下,“这是朕回报她救命之恩的方式,另外,朕也要好好的跟勇毅侯谈一谈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唤来太监交代下去,“将勇毅侯带来见朕。”
片刻之后,看似狼狈的勇毅侯被带到皇上寝宫中,靳成熙将对时家的惩罚简单地告诉了他。
“罪臣谢过皇上,皇上有什么要罪臣说的?罪臣都愿意坦白”勇毅候如今对他充满感激,尤其在知道仁慈的他并未伤及自己的家人,女儿时月纱也已安然出宫后。
“很好,朕想跟你好好谈谈李凤玉……”
第10章(1)
夜色如墨,李凤玉带着夏柏松踉踉跄跄的逃出皇宫后,就要往镇国公府去。
夏柏松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微微摇头,“不……不行……皇上……对夏家……原本就有……设暗妆……我这样……不能回……夏家。”
她咬着下唇,“那我们能去哪里?”
他没有说话,她侧过脸一看,才发现他已陷入昏迷。
她心急如焚的朝四周看了看,见在一处街角有一辆马车停靠着,于是努力的拖着他走过去,将他放入马车后,随即驾车走人。
“来人啊,有人抢我的马车!”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从一间店内冲了出来。但李凤玉驾车的速度更快,她——路狂奔往山上去,直到一间废弃的庙宇前才停下,将夏柏松扶下马车,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到庙内的草堆上。
他胸前早已染了大片血迹,当她拉掉他的蒙面黑巾,看到他那张苍白至极的脸孔时,心都痛了。她强忍着泪水,拿了手帕轻轻拭去他嘴角与脸上的血。
他似乎清醒了,喘着气努力的睁大眼睛,“你走,没关系,不然……会暴露你的身份……你回不去皇宫,会……出事的。”
“我已经回不去了。”她泪眼看着他。
“不会的……”
她摇摇头,“皇上看我的那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那眼神好像带着某种了解,他已经猜出我是谁了。”夏柏松一脸茫然,“是吗?靳成熙……竟是如此……敏锐?”
“他一直都是,也有能力当一名仁君。而你,既然不在乎权势,何必要一再的夜探皇宫、搜查情报,你以为他们完全不知情吗?”他蹙眉喘着气,“你是说?”
“他们要引蛇出洞啊。他们早已察觉有人趁夜进出皇宫,我也因此沉潜数夜不敢外出,可你……”
“我去,是自己向太后求来的,她对皇上的恨意……咳咳……你应该明白的。皇上明明失去最心爱的女人,但他看来……太……太冷静,这让太后无法释怀,所以她必须知道……呕……”他又吐了一口血。
“不要说了,我明白,她想知道皇上失去纱儿后是否会心情低落或无心国事,结果却事与愿违,因此她更恨了,是不是?”
李凤玉说愈难过,“如此她心态可议啊,你为什么还要帮着她?”
胸口一阵剧痛袭来,迫得夏柏松不得不拚命吸气,“我自请进宫,主要是为了见你……”李凤玉泪眼凝睇着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瞬间,他的胸口又起了一阵痉挛似的剧痛,这一次令他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吃力的撑着,虚弱一笑,“我死了,有你陪着,也满足了。”她泪如雨下,“不行,你不可以死!”
“我活着,但没有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夏柏松悲怆的看着她。
两人目光胶着,李凤玉知道他在跟她索取承诺。时月纱不在皇宫了,勇毅侯入狱,只要求她报恩的亲爹不曾在乎过她的幸福与安危……够了,她做的事够多了,日后,她要把时间留给爱她还有她爱的人。
她笑中含泪的颔首,“好,我陪着你,从此天涯海角陪着你,求求你,一定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