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开始偷懒了。」他记得前几封还会贴上「去死」之类的词。
「对啊!他今天砸我的是水球。」袁媛把湿答答的袖子举起来让他闻。「没有味道吧?」
「妳好像很得意?」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吗?可能对方玩腻了,很快就不想再玩,我也解脱啦!」
「不管怎么样,犯罪就是犯罪,不能因为一句不想再玩,就当过去的事没发生过。」
「啊!」她大眼眨了两下。「也就是说你还要追查下去?」
「当然,不把犯人揪出来,谁知道他哪天心血来潮,会不会又玩一出?」除恶务尽是他的座右铭。
「先说好,我能想到的线索都给你了,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你不能再逼我想。」
「妳就只关心这一点,多在意一下自己的小命好不好?」
「我只知道几封威胁信和一袋尿、一袋水不会威胁我的生命,但你没日没夜的审讯却让我压力大增。」之前他逼她想赚疑犯的时候,她连续作了两天噩梦呢!
「妳……」他真不知道该说她的神经太大条?还是太纤细?
「袁小姐,妳的包裹。」突然,楼下的管理员伯伯送了一个纸盒进来。
这栋办公大楼都由管理员负责收受包裹和挂号,再统一分发。
「谢谢你,张伯。」袁媛走到产品架前拿了一瓶维他命B群递给管理员。「张伯,我前些天听你说最近容易疲劳,去医院检查又说没什么事,可嘴巴一直破,我想你应该是缺乏B群,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你吃看看。」
「可是……」张伯没打算来送个包裹就花钱买东西啊!所以他最怕做保险、直销的人了,一碰上就要破财。
「送你的,你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天天楼上楼下跑,帮我们巡逻,送东西嘛!」袁媛笑着说。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一堆女人在这里工作,就靠张伯一个男人保护,尤其现在治安越来越差,幸好有你每天巡逻。」
「袁小姐真爱开玩笑。」但只要是男人,谁不喜欢被女人依赖?张伯就这样被袁媛哄着,笑嘻嘻地走了。
郑士衷上下打量她,发现她做生意的手腕真的很高明,跟平常和他相处时小迷糊、直来直往样大不相同。
「厉害,又收买了一个潜在客户,但妳这样大方送东西,有得赚吗?」
「大财不出,小财不进。」袁媛一边说,一边拆包裹。「况且我对我们公司的产品有信心,也观察了张伯一段时间,询问过药剂师,确定张伯的情况是缺乏维他命B群,到时候不必我说,他自动会来跟我光顾。」
他给她拍拍手。「连药剂师都问过了,不错不错。」因为用心,所以成功。她的成就不是偶然。
「谢谢,我……」拆开包裹的同时,她的话也卡在喉咙,竟然又是一个被染得红通通的洋娃娃!
郑士衷看了那个洋娃娃一眼。「我想寄这个洋娃娃给妳的人,跟前两次的那个人并不是同一个。」
「怎么说?三个娃娃都是同一个牌子的耶!」
「喏!」他指着洋娃娃的脚。「这个售价标签忘了撕,可见是个很粗心大意的人寄的,还是妳又出现新的敌人了?」
「自从上次被泼尿后,我比小猫还乖,见人都绕着走,有停车位也让给别人先停,我保证这段时间绝对没有得罪人。」
「我没说妳得罪人,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虽然都是寄洋娃娃,但两种手法大不相同,可见寄件者也不是同一个人。」郑士衷对她招招手。「走吧!」
「去哪里?」
「上警局备案。」郑士衷敲她一记爆栗。「上次做笔录的员警说过,事情如果有后续发展,别忘了通知警方,妳忘啦?」
「疼。」她摸着头,确实不记得那夜备案警察说了些什么?当时她又都在想什么?
对了,她一直在想他跟她的日渐亲近是不是一种暗示?表示他已经开始接受她,她可以期待两人的未来了?
还有前天机场那个蜻蜒点水的吻,三年多才突破到那点接触,他真的好难追,但也算有进步了。
幸福的笑渐渐漾上唇角,她乐得两眼瞇成了缝。
郑士衷和袁媛一踏出办公室,里头就好像造反一样,瞬间变得比菜市场还吵。
他愣了一下。「妳那些助理们疯了啊?」
「你来之前她们正在问我,最近这么密集的威胁信和行动是不是我安排的,目的是为了接近你。」她笑着伸手勾上他的臂。
「妳是吗?」
「你说呢?」
「如果说今天这个洋娃娃是妳寄的,我相信,妳工作时很精明,私下却很懒散,是挺像那种寄威胁娃娃,却忘记将标签撕下来的人。至于前两次的那种周密行动,就不像妳做的了。」
「谢谢喔!」这也算赞美?他的嘴够坏。但有一样她的助理说对了,她的确是会为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而做一些特别的事,比如把眉毛剃光。可大张旗鼓地寄威胁信和洋娃娃就算了吧!损人又不利己,完全没好处。
「不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袁媛嗔他一眼,两人出了大楼,外头的风一吹,她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要不要先回家换件衣服,免得着凉?」郑士衷问。
「不要,我爸妈一定会问,好端端地怎么弄湿啦?告诉他们实话,会吓死他们,说谎嘛!又要编一堆谎话,麻烦得要命,不如等太阳直接晒干了事。」
「我真不知道该说妳这人是勤劳?还是懒惰?」她会为了发掘一个潜在客户,花几天的时间去观察人家,并且向药剂师询问专业知识,但对自己的事却这么散漫,他算服了她了。
「衷哥啊!人就像弹簧一样,偶尔要压紧,偶尔也得放松一下,才不会弹性疲乏。」
「妳的借口最多了。」他瞪她一眼。「去我那里吧!」
她第N回被电得浑身酥麻,整个人像滩泥一样垮在他的臂弯里。
「喂,妳站好行不行?」拖着她走很累的。
她红着脸,连喘息都热得像在喷火。「不行,我没力了,你的桃花眼太厉害,电得我两腿发软。」
「妳……」他气得推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没见过妳这么好色的女人!」应该是她丢脸才对,但偏偏羞得头顶冒烟的却是他。
「那也得你有足够的美色让我去哈啊!」她从不讳言自己为他着迷。
「再说就把妳丢下来。」嘴里虽然骂得凶,他还是伸手去扶她。
她依在他怀里,让他半抱半拖着走,同时嘀嘀咕咕:「这年头做人难啊!连说实话都不行。」
他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想着冬冬、一时想着袁媛。他对冬冬的感觉没有变,爱她如昔;但冬冬死了,她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
现在真正陪伴他的是袁媛,三年多的相处,从严词拒绝到成为朋友、结作知己,而今……他无法对自己说谎,说对她没有感觉。
袁媛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块地盘,并且每时每刻都在扩张领域。
他想袁媛的时间已经比念着冬冬多,会不会哪一天,他脑海里就只剩袁媛,再也想不起冬冬的脸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一种很深的罪恶感。他成了负心汉。
但柳慑的话也有道理,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也许对活着的人来说,眼前存在的才是真正重要的……
一时间,他迷路在爱情海洋中,想说服自己接受袁媛,却抛不掉对冬冬的歉疚感:想着冬冬,偏又舍不得伤害袁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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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袁媛第三次踏入郑士衷的圣地,从初始的惊喜、惊吓到现在,她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间公寓的温暖,并且轻松地享受它。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间公寓布置得真是好,不管是空间的设计,家具的选择和摆设,都既实用又大方。」她的脸贴在壁柜玻璃上,看着里头一帧帧郑士衷和冬冬的合照,相片中,他们俩笑得好灿烂,浓浓的爱意甚至可以透过平面的纸张散发出来。
「衷哥,你说上帝是不是对我很不公平,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可爱,小鸟依人的,不像我,高头大马,想找个男人依靠,可是我倒过去,说不定那个男人就被我压死了。」唉,她真的羡慕死冬冬的娇小玲珑了。
「妳继续胡思乱想吧!看什么时候把脑袋想坏掉。」不过他很高兴她欣赏这间公寓,这里是冬冬的心血结晶,充满了她的爱,有个人陪他一起享受……感觉似乎也不错。
「你们男人怎么会了解我们女人的渴望和梦想?我们期待的是一双有力的臂膀、一个温暖的胸膛,想到结婚的时候,被新郎抱进洞房的那种甜蜜……啊!千金难换。」但是……她看看自己,一七六的身高。有几个男人抱得动啊!越想越哀怨。
「小姐,妳今年三十岁,不是十八岁,别再作那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了。」
「我抗议,这是歧视,谁说三十岁的女人就不能再作梦?」
「那妳慢慢做吧!」他回主卧室,一会儿,拎了一个纸袋出来。「换洗衣物,自己进浴室梳洗好了再出来吧!」
袁媛接过纸袋,对他吐吐舌头。「木头,呆瓜、不浪漫!」说完,进客房洗澡、换衣服去。
郑士衷被她气得笑了出来。「幼稚。」
袁媛进了客房,打开纸袋,瞬间愣住了,那是一套全新的裤装,像天空一样的蓝色。
她拿起裤子在腰间比了一下,完全合乎她的身材,是新的,不是前两次她放在这里的旧衣服,是他特地为她买的新衣服。
眼一眨,成串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不认识冬冬,可从这间公寓的布置,和郑士衷对她念念不忘的情感中,她隐约可以了解冬冬是一个多么温柔可人的女孩。
郑士衷非常爱冬冬,当她第一次看到郑士衷为冬冬购买的衣鞋时,她心底是满满的感动、嫉妒和羡慕在纠缠。
她穿上清纯可爱的洋装,却像一个整型失败的人妖。
生平头一次,她憎恶自己的模样,为什么她不像别的女孩那样娇小可爱?为什么她不能窝在所爱的人怀里,享受他的轻怜蜜哄?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在意那些,她有自己的特色,冬冬可爱,而她靓丽,就好像水仙和玫瑰,不能评断哪一种花比较美,它们各有魅力。
可是她的自信心却在那一夜崩溃了。
要用多少心思去爱一个人,那份情才会成真?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她怕认真计算了,自己就再没有勇气追求所爱。
现在她很庆幸自己是认准目标就勇往直前、打死不退的个性;如果不是这番执着,怎么能坚持三年多,走到今天这一步?
「呜呜呜……」抱着衣服,单纯的落泪已经发泄不了她满溢的情绪,低低的啜泣声出口。再渐渐转成高昂。
郑士衷在客厅听到客房里传出哭泣声,吓到。
「小媛!」虽然一天到晚被威胁信骚扰很讨厌,但她应该挺得过去才是,总不可能在这时崩溃吧?「妳还好……」他闯进客房,却见她抱着一件裤子坐在地上,哭得满脸泪水和鼻涕,和三岁小孩也没什么差别了。
「衷哥……」一看见他,袁媛扑上来,哭得更大声了。
「这是……怎么啦?」他一头雾水。
「衣服……你买的……」她抽抽噎噎的。
「是啊!不合身吗?」
「你替我买衣服……为了我买的……」
「我也不是第一次帮妳买衣服了,妳第一天来我家住的时候,我也帮妳买过T恤和牛仔裤啊!」
「不一样的,不一样……不是因为我需要,所以买……你只是看见了,觉得适合我,就随手买下来了……你那时候想到了我……」如果曾经,这份殊荣只专属于冬冬,那现在这套裤装就代表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渐渐与冬冬齐平了。
真正让她感动的不是一套衣服,是那份心,他开始对她产生的微妙情愫。
郑士衷瞬间呆了。他听懂了她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顺手买下这套衣服?
就好像冬冬已经死了,他为她再买多少衣服,她也用不到;但他乐此不疲,持续地做着这些事,因为在他心里,根本不想承认冬冬已经离开的事实。
精神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哪怕最厉害的精神科医生也不敢说自己可以完全解析人的想法。
而今,会让他下意识关心的对象多了一个人——袁媛。
他只记得那一天,他偶然经过一家精品店,从橱窗看到模特儿身上的裤装,剎那间,他脑海里印出袁媛穿着这天蓝色的衣服,对他笑得比天空还要纯粹的样子;然后,他就走进店里,刷卡买了这套衣服。
如果说他这一番举动是为了讨好她,那他买完衣服,却将东西丢在家里,不曾向她炫耀,也太奇怪了。
可说他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她,也是骗人的;这衣服的尺寸就好像是为她量身订作的一样,连款式都很适合她的气质,足见买东西的人有多么了解她。
「谢谢你,衷哥……」袁媛抱着他放声大哭。「谢谢你,我爱你,我爱你……」
郑士衷举起手,想拍拍她、安慰她,又感觉不妥地放下;然后再举起、放下,举起,放下……
这一天,他不清楚自己到底重复了那个动作多少次。
第九章
连续一个礼拜了,袁媛就穿着同一套天蓝色裤装在郑士衷面前晃,晃得他好想扁她一顿。
「妳没有其他衣服了吗?每天都穿同一套,妳不腻,我都看烦了。」她一定是故意的,要逼他面对两人间关系的升华,太可恶了。
所以说女人千万不能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起染坊了。
「但我每天打开衣柜,就是看这件衣服最顺眼啊!」她嘻皮笑脸的。
「妳骗谁啊?妳这样每天穿它,它还会有时间躺回妳的衣柜里?」
「唉呀,被你发现了,该怎么办才好?」说实话,她天天穿这套衣服真的没其他目的,不过一看到它,心花朵朵开,就是忍不住想要把它套上身,于是就穿了,这也不是什么大过吧?
「哼哼……」他撇撇嘴。「别忘了妳现在还受到威胁,每天一封威胁信从没断过,哪天再被人泼得一身尿或水啊、颜料什么的,妳再去哭吧!」
「你怎么这样坏心,诅咒人家?」倘若这套衣服被弄脏、弄坏了,她一定哭死。「不会的、不会的,威胁信虽然还持续,但洋娃娃没再收到了,说不定对方玩腻了,已经打算收手……对嘛!谁会这么无聊,连续一个月追着我不放,我又没杀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