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辰,那人也该到了,他就是为了防止姜葆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死赖活赖,老早就派人将那人找了出来,如今果然派上用场,相信不久她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去益州了。
“老爷、夫人!外头有人要见表姑娘,说是表姑娘的夫、夫君……”二等管事潘原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还一脸难以启齿的禀告。
府里上下都知道,表姑娘之前是要给二少爷做贵妾的,冒出个夫君来是怎么回事?
“疯子。”颜氏蹙眉。“把人打发走就是。”
潘原正要领命,徐凌澜却开口道:“让他到正厅里候着,去请表姑娘也到正厅,祖母也一块请去更好。”
前世姜葆儿经常主动到徐家做客,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对他频频示好,他不为所动,对她这样的草包没半点兴趣,她自讨没趣几回就失了兴趣,再也不来徐家玩了,后来嫁给了宜州布商之子,却因宫寒无所出和离,过了一年二嫁,嫁给已有众多子女的坊城商人做续弦。
以上这些是人人知道的事,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就是姜葆儿为何会得宫寒之症。
有一回,姜葆儿来做客时,她母亲刘氏也跟着来了。
母女俩散步谈心,刘氏一再叮嘱姜葆儿要日日不漏的喝药,那是治疗她的宫寒之症,不想将来成为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就乖乖的暍,跟着又责备起她过去不懂事,竟与一杂役暗结珠胎,伤透她心,日后万不可再如此这般,趁在京城期间多多结交一些权贵子弟,若能入徐家之门自然是最好,能在徐家争个姨娘名分就是给姜家争光了。
姜葆儿也都一一应承,允诺刘氏她已痛改前非,过去是她还小,不会想,如今再也不会了,而这些母女之间的私密交谈都被隐身在假山之后的他给听到了。
所以从泉州回京之后,他便派武录暗中打听和姜葆儿暗结珠胎的那名杂役,有钱能使鬼推磨,人找到了,自然也收了银两愿意前来……
“你这是做什么?”颜氏见徐凌澜吩咐完潘原便往正厅去,气急败坏的追上去问。
徐凌澜头也不回地说:“母亲跟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何须恼火?此情此景,倒像姜葆儿是母亲所出,而我反倒不像母亲所出。”
颜氏心一跳,下意识蹙眉抿唇,不再多说了,她默默跟在徐凌澜身后,而他们身后,徐观修一言不发的跟着。
他始终有个想法,家宅不宁,都是因为娶错人的关系,多年来他在府里始终得不到平静,跟颜氏有很大的关系。
正厅里,一个高瘦黝黑的年轻人张大眼睛四处看着,口中还啧啧称奇,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徐老夫人坐在上首,徐凌澜、颜氏、徐观修到了之后,姜葆儿才由玲兰扶了出来,模样十分桥弱。
看到徐凌澜,姜葆儿落下两行泪来,楚楚可怜的说道:“葆儿对表哥痴心一片,只心慕表哥一人,可表哥不喜葆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葆儿原想一头撞死,永远不出现在表哥面前,让表哥宽心,可阎王不收人,葆儿才又回来了……”
正在她发表动人演说时,一道惊喜的声音扬起,“葆儿!”
姜葆儿蓦然在徐家看到小安子,吓得像见到鬼,她脑中一片空白,泪水戛然而止,脱口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小安子快步走到姜葆儿面前,欢快地说道:“当日夫人好狠的心,把我连夜打发走,害我流落街头,还警告我不许再靠近你,否则就要打断我的腿,要我的命。”
姜葆儿一时慌了手脚,结结巴巴的问道:“是、是吗?那你、你还好吧?无事吧?”
说也奇怪,她以为自己迷恋徐凌澜,可小安子一出现,昔日的甜蜜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她还没仔细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又分开得突然,至今还刻骨铭心,她以为对徐凌澜的爱慕原来只是心慕他的家世和为官的风采。
“咱们的孩子呢?”小安子拉着她双手,热切的看着她。“平安生下来了吗?”
姜葆儿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没有,娘逼我打掉了,我哭了好久……”
徐老夫人瞪大了眼,徐观修不发一语,颜氏气得脸色铁青,再也听不下去。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颜氏的大吼令姜葆儿吓了一大跳,顿时被拉回了现实,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表、表姨……”
颜氏拧着眉,“不要叫我!”
小安子捏捏姜葆儿的手,柔声道:“不要怕,你去收拾包袱,咱们走,去我落脚的客栈,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姜葆儿是他的囊中物,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姜葆儿只能嫁给他,而他成了姜家女婿,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了,真是爽快,想到到时刘氏知道时的反应,他就痛快。
姜葆儿真听小安子的话去收拾包袱了,还破涕为笑,带着一丝丝的喜悦。
“不知羞耻,真是不知羞耻!”徐老夫人连连摇头,责骂颜氏道:“你这糊涂妇人,竟还要这种寡廉鲜耻的人给凌澜做妾?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颜氏暗自咬牙,“媳妇儿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请母亲息怒。”
徐老夫人气恼道:“快点把他们打发走,不要污了咱们徐家。”
颜氏头垂得低低的,“是。”
她这才恍然明白,夏兰期和姜葆儿的退亲都是设计好的,这都是徐凌澜为了要独宠陆宛飞一人所做的事。
第十九章 大喜之日(1)
五天后,徐凌澜总算将陆宛飞娶进门了,完成了他上辈子的心愿和这辈子的心愿。
烛光幽柔,陆宛飞坐在喜房里,她已卸下钗环和凤冠,所有人都退下了,房里落针可闻,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她终于嫁给她家大人了。
“恭喜你了小萸儿。”阴间使者的声音冷不防的冒了出来。“谢谢你救了泉州百姓,你能把救人摆在自身之前,叫人肃然起敬。”
所以呢?她不相信阴间使者是特地来向她表达崇敬之意的,一定还有目的。
“今夜你要好好看着你家大人的身子,看的仔仔细细,仔仔细细的看,一处都不能漏掉。”
陆宛飞蹙眉,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么下流!
阴间使者一说完,无论她怎么在心里发出疑问,她都再也听不见阴间使者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徐凌澜进来了,虽然为敬宾客飮了酒,但陆宛飞知道他酒量不差,定只有三分醉意,且他酒品很好,前世他即便是醉了也是绅士的,总是噙着笑意,倒头就睡,绝不废话,也绝不失态。
“客人都走了吗?”陆宛飞浅笑问道,素白纤细的小手交叠在膝上,看起来格外乖巧。
徐凌澜没回答,他站在原地,眼眸灼灼,瞬也不瞬的看着陆宛飞。
他朝思暮想,从前世爱到今生的人儿,他们居然能够以这种方式再续前缘,他要感谢老天,虔诚的感谢,他终于得偿所愿,娶她为妻。
他的心跳瞬间加快,朝陆宛飞走过去,瞬间欺身而上,将她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开始亲吻她的颈子。
陆宛飞被他亲得很痒,笑着要推开他,“什么啊?这么突然?大人是吸血鬼吗?专吻人家脖子?”
前世她对他说过许多吸血鬼题材的小说故事,他都听得津津有味,还赞她比说书先生说得精采数百倍,自然能懂她的比喻。
“我若真能吸你的血,那就真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徐凌澜厮磨着她耳鬓说道。
陆宛柔语调轻柔地道:“以后我生一个大人的孩子也是一样的,我们的孩子揉合了我们的骨血,也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徐凌澜听得痴了,他蓦地解她的衣襟,嗓音透着沙哑,“事不宜迟,快来生孩子吧!”
陆宛飞心里瞬间如战鼓擂响,前世他们有过肌肤之亲,这一世还是第一次……
她在徐凌澜的诱导下已起了一层香汗,徐凌澜精壮的身子悬在她上方,他的双眼彷佛黑夜一般的幽深,往下看,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陆宛飞敞开自己迎接他的进入,在他的撞击中载浮载沉,几次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又活了过来,他控制着力道,一次次的让她攀上高峰,说她欲仙欲死也不为过,终于在这一世又成了他的女人,她很满足。
精疲力尽,困意来袭,徐凌澜闭上了眼,他将陆宛飞纳在怀中,先行沉沉睡去,没发现陆宛飞还醒着。
她没忘记阴间使者的话,在她家大人熟睡之后,将他身子翻来翻去看了遍,除了后腰有个下弦月形状的胎记之外,没什么发现。
而那胎记她前世在亲吻他身体时早就发现了,并不稀奇,倒是他本人并不知道,一般人根本不会特地扭头去看那个位置,还是她跟他讲,他才知晓的。
所以到底叫她看她家大人的身子做什么?是变态吗?这阴间使者装神弄鬼的,爱吊人胃口,有话不讲清楚,这种鬼怎么会有鬼爱啊?注定他要当一辈子的单身鬼!
徐凌澜身子沉,陆宛飞检查完他的身子也累了,她躺回徐凌澜怀里,将他的手往自己腰际搁,布置成完事之后他们入睡的样子,自觉满意时,忽然徐凌澜带笑的嗓音由她头顶上方传来——
“我喜欢你那样检查我,以后每天都那样检查我。”
陆宛飞惊得差点跳起来,原来他装睡!想到自己适才还把他的大腿抬起来检查,她恨不得有洞可以钻。
丢脸啊,这下换她家大人会以为她是变态了。
她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道:“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徐凌澜笑着伸腿夹住了她的身子,“不管什么理由,我喜欢你那样做,准许你每天都对我做。”
她抽了抽嘴角,万般无奈的应道:“好。”
徐凌澜哈哈大笑,在他妻子的额心轻轻印上一吻,但愿此刻是永远。
陆宛飞遵循礼俗,新媳妇入门需得敬茶,可未入正厅之前,她的内心已止不住的紧张恐惧,手心泌汗。
徐凌澜知道她在怕什么,前世加害她的颜氏、余明俏就快要与她面对面了,前世是余明俏亲手在她脚上掷了石块,将她推入池塘里,那种残酷刻骨铭心,她自然会害怕。
陆宛飞确实是害怕面对颜氏她们,重生以来她未曾这么害怕过,她一直待在陆家的小天地,拥有身为嫡女的优势,即使继母和妹妹百般算计她都不放心上,直到昨日出嫁时,她的心中也只有喜悦,没有去想她嫁到徐家后会见到颜氏和余嬷嬷。
这件事不在她的蓝图里,她蓝图中幸福快乐的日子只有她和她家大人……
“有我在,无须担心。”徐凌澜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等会儿你会看到余明俏,现在她还年轻,但五官并无太多变化,你直接无视她就好,要记住,如今你已不是小丫鬟花萸,是我徐凌澜的夫人陆宛飞,且是相府嫡女,你有足够的本钱无视她,甚至我母亲……你要无视也行。”
陆宛飞面有愁色的点了点头,“嗯。”
她知道她已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丫鬟,可想到前世死前受的痛苦,她还是会心惊,想不通人心怎么会那么残忍,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她们却如此迫害她,在沉塘之前,余嬷嬷拔了她十指指甲,还打断她的双腿,让她哭得撕心裂肺,承受椎心刺骨之痛。
不只如此,在她死了之后,她们故意让她在池塘里泡了三日,再打捞起她的尸首抬到她家大人面前,让她家大人看到她发白肿胀的身子和恐怖的形貌,这些残忍至极的行径,她尚未离世的魂魄都看到了,但她什么都不能做,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家大人狂吼,痛彻心腑…
徐凌澜知道出神的她在想些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陆宛飞甩甩头,将脑中痛苦的记忆赶走,她深吸了口气,与徐凌澜步入厅堂。
徐老夫人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看着走进来的一对璧人,夸道:“这就是宛飞啊,长得可真好看。”
陆宛飞上前恭敬施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前世她魂穿到花萸身上时,徐老夫人已过世了,她没有见过徐老夫人,但她听说徐老夫人是心疾突然过世的,她猜想病情存在已久,只是没去注意,一发病便走了。
于是在徐老夫人喝了她敬的茶,给了一只红包后,她道:“祖母平常是否经常会感到心口隐隐作痛?可因痛感并不强烈,也不妨碍日常便没理会了?”
徐老夫人诧异道:“是如此没错,你怎么会知道啊?”
其他人见徐老夫人这么回答也同感惊讶,他们平常并没听徐老夫人说过心口不适。
陆宛飞有条不絮的说道:“医者诊病有望闻问切,我看祖母面色,研判应是心疾,此疾可大可小,若是病发,将回天乏术,不如孙媳为祖母略略施针,可保身子康健。”
人人都知道陆宛飞在泉州疫病上立下最大的功劳,她的针灸自然非同小可,可说是有钱也请不到她来施针,徐老夫人立即求之不得的说道:“好!好!你快来帮我施针。”
陆宛飞针起针落,徐老夫人觉得舒坦无比,连连称赞,“有你这个孙媳妇儿真是我徐家的福气,做的事可真是讨人喜欢。”
陆宛飞收针,浅浅一笑。“针灸也能舒筋活血,若祖母同意,孙媳隔三差五便为祖母施针。”
她这一举先讨好徐老夫人,站稳她在徐家的地位,而她在徐老夫人跟前已经有了分量,颜氏自然要让她三分,接下来的敬茶轻松过关。
“弟媳这一来就讨了祖母欢心,叫我好生羡慕。”罗娟玫说笑道,显得格外热络亲近。
她原是靠向夏兰期那边,想要捞点好处,如今泡汤了,她又打起了交好陆宛飞的心思,陆宛飞这个相府嫡女的嫁妆肯定不会少,只要多亲近,多少会有她的好处。
“这位是大嫂吧?”陆宛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罗娟玫,她对罗娟玫印象深刻,因为前世在她穿越到花萸身上之后,徐家发生的一件大事便是与罗娟玫有关。
当时,她家大人的兄长徐进思发现了罗娟玫与府里一名帐房管事长年有奸情,甚至两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儿子都不是他的种,抓奸在床后,他怒急攻心,愤而杀了两人,企图自尽却没死成,后来以两条人命的杀人罪入狱,轰动了京城,徐家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进思之后愤恨成疾,病死在狱中,即便当时她家大人位高权重,又与皇上交情深厚也救不了他大哥,因为案件实在太大太引人嘱目了,连一丁点减刑的可能都没有,充其量只能让徐进思不被问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