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没改变口味,干么盯着一个男人直看?”
“我不是盯着他看,我是在找另一个人。”凌庆文心不在焉地答。
直到这刻,他终于了解他对那个娇小可爱的女人的思念,比他以为的还要深还要严重。
“啊?找人?谁啊?”巩敬翔问,眼睛则一瞬也不瞬地打量着那抹英姿焕发的身影。
他穿着合身的西装,衬衫的领子此一般的长一些,翻在西装外套上,略嫌长的头发没有往后梳,反而让刘海微乱地覆盖前额,使他潇洒的外表添了些柔美,而那尖细的下巴和过子白皙的脸色也使他显得有点娘娘腔。
不知为何,那人的身影让巩敬翔感到熟悉,却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
“雨夜。”他如梦似幻地呢喃。
“雨夜?”巩敬翔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上个月曾在“Riti”餐厅开幕宴会上遇到的那个甜姐儿。“你是说那个来挖你的女生?”
“嗯。”胡乱应答着他的问题,凌庆文的眼不停地四处寻找另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
“为什么你看到那男的,就以为她会出现?”
“因为那个人就是‘Artemis’的总经理蓝晨星。”
凌庆文的话让巩敬翔不但恍然大悟,更吸引他对蓝晨星的注意。
“可是,站在他旁边的好像不是你的甜姐儿,是另一个美女,而且她的手好像正搂着罗青彦。”
凌庆文当然看见了。一堆疑问在心里升起,但碍于发表会已开始进行,他不方便靠上前去问个清楚,只好眼巴巴地盯着蓝晨星他们,一面按捺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熬了一个多小时,所有模特儿都秀完手机,黄瑞谷也上台说完话,并邀请高阶主管及研发手机的幕后功臣罗青彦、凌庆文上台,同时触碰静电水晶球启动烟火装置,连串的烟花从舞台两旁和上方喷出,现场气氛引爆到最高点。
紧接的庆功宴,所有来宾开心地穿梭其间欣赏着新手机,并不断赞美它简约、优雅又时尚的外型。凌庆文无法避免地被一团又一团的入围住,然后问着一些他一点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像是他如何设计出如此棒的造型?设计灵感从何而来?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快将他逼疯,他好想大吼,叫所有人滚开,好让他去找蓝晨星。
可是找到蓝晨星之后呢?他要跟他说什么?又要问他什么?他一点头绪也没有,但他仍分心地四下寻找那高姚的身影。
就在他借口要再拿杯酒并退出围着他的人群时,他在供给餐点的桌边碰上罗青彦,他手臂里挽着的是他稍早见到和蓝晨星站在一起的美女,而蓝晨星正好朝着那女人走来。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嗨,你开发的手机很棒。”
他终于露出今天最由衷的笑容,但却不是冲着罗青彦,而是他身旁的蓝晨星有可能带来雨夜的消息。
“谢谢,也多亏有你设计如此时尚又好看的外型,才能使它更加出色。”罗青彦谦虚回应。像是察觉到他心不在焉地瞥着身旁的蓝晨星,罗青彦为他们介绍道:
“这是——”
“我知道,‘Artemis’的总经理蓝晨星。”凌庆文迫不及待地向蓝晨星伸出手。
蓝晨星淡淡瞥他一眼,才抬手与之相握。“你好,凌大设计师。”
“原来你们认识。”罗青彦微微惊讶道。“那你也认识夏桐喽?”
“什么?谁?”凌庆文不解地对着罗青彦抬眉。
“我。”一直站在罗青彦身边的美女开口。她那极似西方人的古典五官此时闪现着一抹有趣的笑容,其中的自信化解了他的白目带来的尴尬。“你好,我是黎夏桐,‘Artemis’的行政经理。你和晨星似乎认识,可惜我并不认识你。”她回敬道。
凌庆文的脸上闪过一抹羞赧,随即向她道歉,并自我介绍。夏桐微笑地抬起右手与他握手致意。
“呃,对了……”凌庆文斟酌着该如何开口问起雨夜的情形。“今天怎么不见雨夜出席?”
夏桐惊讶地和蓝晨星交换一眼,像是不懂他为何也认识雨夜,但她聪明地没开口问,她知道等会儿晨星会告诉她。
“雨夜并不常出席这类应酬。”蓝晨星回答。
“是吗?”凌庆文扯了扯嘴角。“上次和她在‘Riti’的开幕宴会上碰到,我以为她这回也会出席。”
在场的人都看出他眼底的失望,夏桐更好奇了,谨慎地和晨星又交换了视线。
蓝晨星敛眉凝视着他,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凌庆文又开口问:“她最近好吗?”
蓝晨星侧头看他。“你怎么会这样问?”
他试图笑了笑,希望显得轻松自在。“自从上次宴会后送她回去,她不曾再给我电话。我想贵公司对我的‘生涯规划’已失去兴趣,所以她也就懒得再跟我连络。”
“关于这件委托由雨夜全权负责,详细情形我并不清楚,但我想你可以主动和她联系。不过……我最好先打通电话通知我的秘书。”晨星说。
“为什么?”
晨星望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必须严加过滤雨夜的每一通电话,好确保她不会再受伤害。”
“伤害?”凌庆文震惊地瞪着晨星,好似他刚才说的是外星话。
“没错,几个礼拜前,许久以前伤害过雨夜的家伙又出现了。”晨星说。“这次他寄来一封信,内容尽是不堪入目的辱骂字眼。”
“骂什么?”他紧张地握住晨星的手臂却毫不自觉。
他的表现已超出一个仅是认识的人应有的范围,但他对罗青彦和夏桐的侧目毫无所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晨星及他所说的事件上。
“那家伙用各种难堪的字眼骂她水性杨花,指责她既然可以和其它男人在车上亲热,当初却假惺惺地拒绝他。那家伙两年前曾企图强暴雨夜,我们猜测那家伙所指责的事应该是他的幻想。雨夜怎么可能和男人在车上亲热?”晨星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我们曾问过雨夜,但她怎么也不肯说,也不曾为自己辩解。”
晨星所说的一切让凌庆文僵在当场。他知道那封信中所指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一想到那个卑鄙的家伙,曾匍匐在某处直击他和雨夜那晚在车上的亲密画面,还因此寄信骚扰她,就让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的血液在体内奔腾、双手发痒,极度想捏紧某人的脖子,并把那人甩到外太空去。一股嗜血的冲动令他全身紧绷、下颚紧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像泰山一样大吼大叫,并横冲直撞宣泄他的怒气。
他不知道雨夜不肯供出他,是为了保护他还是羞于承认,但他没办法坐视不睬。他深吸口气,冷静地瞥了晨星一眼。
“我想那信中所指的男人就是我。我没料到有人会躲在饭店地下停车场偷窥。”
夏桐惊讶地倒吸口气,罗青彦也同样感到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晨星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其实当初陪雨夜前去“MUSE”找凌庆文时,他就感觉他们两人有些不对劲,但雨夜没提,他也不好主动问起。
只是后来每次讨论到凌庆文的案子时,她总是表现得不太自然,所以隐约猜测到那信中的男人很可能是凌庆文。
他今天并没有打算像只母狮子般地质问凌庆文,没想到他倒是自动送上门来关心雨夜的情况。因为他表露出关心雨夜的态度,让晨星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想不到,这凌庆文挺带种的,主动承认自己是毁损雨夜清誉的人。
“那个杂碎后来有再骚扰小夜吗?”凌庆文问。
“后来有打过两通电话,但都被公司的助理拦下来。所以我们对雨夜的电话及行动更加保护。”
听完蓝晨星的应对措施,令他稍感安心地点头。
蓝晨星盯着他缓缓露出一抹猫见到猎物般狡黠的微笑,微微蹙眉,佯装苦恼道:“只是我们各自都有工作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旁。雨夜又只和母亲住在一起,没有人保护,单靠不太灵光的管理员,其实是安全上的大漏洞。”
夏恫吃惊地望着晨星,又看看凌庆文。她不知晨星在搞什么鬼,但谨慎地闭口不插话。
“什么?!”晨星的话令他再度全身紧绷。
“那你们有人专门护送她上下班吗?”
晨星叹气摇头。“我们每个人都住台北,就雨夜一人住汐止,离公司最近,每天都是她最早到公司,怎么护送?再说大家工作进度不一,有时还得出差,又怎有时间护送她回家?”
“这怎么可以?!太危险了,你怎能坐视不管?”凌庆文双眼圆睁、鼻翼歙张,
只差没揪着晨星的衣领大吼了。
晨星淡淡一笑。“不然能怎么办?可惜雨夜没有男朋友,不然就可以保护她了。在这个时刻,要是有个男人能让她依靠,保护她不受伤害,我们这群朋友也不用这么担心受怕了。”
凌庆文忿忿不平地低咒,毫不考虑地望进晨星冷然的眼眸。“她现在人呢?”
晨星疑问地望着夏恫。
“呃……我刚刚才打电话回公司,她好像还在办公室。”夏桐迟疑地说。
他抬起手表。已经五点二十分了,离她下班还有一些时间。
“打电话通知你的秘书,我等一下会到,拜托不要把我当嫌犯一样挡在门外。从现在起,小夜的安全由我负责。”
说完,他旋风般地离开。
蓝晨星的嘴角扬起一抹时利的微笑。
“你刚刚好像夸大了一些事实喔,什么叫不灵光的管理员?我记得雨夜家的管理公司是出了名的严谨耶!还有,什么叫没人护送?你和筱芙还有我姐每天轮流载她回家,早上还派专属的计程车去接她。”夏桐促狭地望着晨星。“我记得下午出门前你还交代雨夜不可以先回去,要等你回去接她,她还大声抗议你们保护过度了。这样叫没有人保护?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想将我的员工偷走?”
一个陌生的声音介入,三人同时抬头,望着一个身材魁梧、带着魔鬼般英俊笑容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巩敬翔?”罗青彦认出他,轻声低喃。
“幸会。”他向罗青彦点头致意,转向夏桐露出爽朗的微笑,殷勤道:“你好,这位美人儿想必是你的女友了。我看你们两人从头到尾都黏在一起,真是令人羡慕。”
“你好,我叫黎夏桐。”夏恫微微脸红地跟他握手。很少见到谁像巩敬翔这般拥有不可撼动的自信与架势,他有种浑然天成的魅力,能在无形间令人臣眼。
巩敬翔微笑点头,而后转向伫立一旁、冷若冰霜的蓝晨星。
“至于你,就是大名鼎鼎的‘Artemis’总经理蓝晨星喽!”他微微弯身道。
晨星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地盯着他。
“咦,你怎么好面熟?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笨手笨脚,倒车撞到我的家伙嘛!多谢你的‘爱护’,我的爱车多了一条丑陋的疤。”巩敬翔眼睛微眯,提起爱车被撞出擦痕时,眼中闪现一抹薄怒。
“不过是轻轻擦一下,别像娘儿们一样唉唉叫的。我说过了,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转弯下注意,才被我擦撞到。我当时已表明会负责了,你却还是夸张地大呼小叫。”蓝晨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眼底的怒意不会比他少。
“最可恶的是,你竟然害我毁了一桩重要的案子,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哼,谁要你负责?我不屑你的钱,我要的是一句道歉!你做错了事,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这是我最火大的一点。”
“哼,彼此彼此,我那时已请你先暂停让我接电话,可是,你还是像狗一样乱吠。若要说道歉,你也欠我一个道歉,咱们扯平了。”
巩敬翔危险地绷紧下颚,咬牙切齿道:“谁和你扯平了?你先是毁了我的爱车,现在又打算偷走我公司的员工,这笔帐怎么算,都是你理亏在先又不义在后,该道歉的人是你才对。”
晨星冷冷地瞪着他,昂起下巴。“怎么?你这么怕自己的员工被我们挖走啊?如果不是你的公司太烂,对员工太差,又怎会害怕我们的挖角?”
巩敬翔不但眯起双眼,眼角还微微地抽搐。“你嫌我的公司烂?哼!很好,我跟你杠上了,蓝晨星。”
蓝晨星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有种放马过来啊!大猩猩!”
两人的梁子这下结大了。
第八章
走在昏暗的窄路上,就着苍白的路灯辨认着错综复杂的巷弄,雨夜开始感到寒风冻僵了她的双耳,使她的头泛疼起来。
她不禁升起怀疑,自己逃过小梅的阻挡,坚持要自己走回家究竟是对是错。
可是,这连日来像瓷娃娃般被保护着的生活已让雨夜感到窒息。
她当然对还潜伏在黑暗的威胁感到害怕,但好友们戒慎恐惧的状态,使雨夜对这样无力的恐惧感到生气。
她气那个害她不得安宁、担心害怕的坏蛋,也气自己这么无助,得依赖好友们的支持与保护。
所以,确定晨星和其它人赶不及回来载她回家时,她佯装听从小梅的劝阻,待在办公室直到晨星他们回来为止。等到小梅把整理好的公文送进夏桐的办公室时,她悄悄地溜出公司。
一开始,成功地从保护中逃出的自由感,令她兴奋万分。
但随着一分一秒过去,她开始在同一条巷弄进出超过五次之后,先前胜利的兴奋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懊恼和着急。
她想着是否该打电话给好友们,可是,既然下定决心不再给他们添麻烦,她就不该在遇到挫折时,就向他们求救。
或许她该打电话给妈妈,但一想到妈妈是仅次于她的路痴,住进公寓大厦已两、三年,她连附近的公车站牌都不知道,平时的活动范围也仅只于菜市场、附近的小学和公寓旁的超市,就算打给妈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她,还是别打,省得她烦恼。
唉,真是奇怪,她明明照夏桐曾告诉她的,沿着新台五路往家乐福的方向走,碰到影带出租店左转,然后穿过平交道就可以到大同路了。
可是,她在这些巷弄中穿梭来回已经超过半小时了,什么平交道都没遇到,却一直听到火车经过的声音。她究竟是哪个弯拐错了?还是一开始就选错路?是在哪里出的错呢?
她踽踽前行,一边回想她刚刚是怎么迷失方向的。她记得开头时她很谨慎小心地确认方向,但走着走着,她的脑袋开始运转,飞旋着杂乱的思绪,然后……她想到凌庆文,周遭的街道化成无意义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