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理智尚未回笼前,某种沸腾的情感已促使她伸出纤纤玉手,勾住他湿透的领带。
“你、干么?”他愕然。
而她只是朦胧一笑,捉摸不定的笑颜里透着股诡异的娇媚。
她扯他领带,将他拉向自己,献上柔软的朱唇。
起初,只是轻柔的碰触、委婉的试探,带着几分羞法,她含住他的下唇,而他也不经意吸住她上唇。
他们像两尾接吻鱼,亲昵地戏谑彼此,交相啄吮。
情欲一发不可收拾,他伸手拨抱她,大掌压住她后颈,饥渴地从她身上寻求更多。
两人湿身相贴,水很凉、情火很热,他们深深地相吻,仿佛水远要不够彼此。
直到几声嚎亮的狗吠划破静谧的夜,惊醒杜信安昏沉的理智,是小七啊,那条笨狗半夜发什么神经?他懊恼地呻吟,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推开怀中佳人。
她却仿佛还陷在昏蒙里,水眸款款地娣着他。“我喜欢你。”
这句宛如撒娇的告白震撼了杜信安,顿时全身冻凝、心跳如擂鼓,久久无法回神。“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地低语,而她眨眨眼,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芙颊霎时红透,比最嫩的草莓还娇艳欲滴。
“你刚说你喜欢我?”他喃喃地想寻求确认。
她抗议地嘤咛,倏地起身。
月光迷离,映落她亭亭玉立的身姿,湿透的衣衫清蓓地勾勒出她性感的铜体,犹如一朵出水芙蓉,格外诱人心魂。
他怔怔地凝望她,不能呼吸。
她低敛阵,似是沉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逸出一声清脆的笑。“我演得好吗?”
“什么?”他茫然。
“我演得好吗?”她娣向他,唇角勾起一抹甜笑。“像不像那个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男主人的保母?”
原来,她只是在演戏?
杜信安胸口倏冷、神智醒透,心沉下,半晌,嘴角划开自嘲的弧度。
“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你……丫头,小胖妹,你知道大叔我比你大几岁吗?”
“不知道。”
“十岁!我比你整整大上十岁,而且我己经结婚了。”
“我知道你结婚了。”
“你知道?那你还……”
“只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而己,不可以吗?大叔,我减了十公斤耶,你看我有没有瘤了一点点?我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呢!”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什么?”
“就算你真的减了十公斤好了,那又怎样?你以为自己现在就变漂亮了吗?告诉你,在我眼里,你一样是那个小胖妹,一点都没变!”
“大叔,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怎么?受伤了吗?难过了吗?这就是现实!在演艺圈里,你每天都会听到比我难听几百倍的话,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有人扯你后腿,踩着你往上爬,这就是你拼命想进来的世界,你真的以为自己减了几公斤变得瘦一点,这世界就会美好;天使就会唱诗歌礼赞你吗?
别傻了!”
“我不想听、不要听”
“你给我听着!你不属于这里,就算你真的瘦下来变美女,我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不要像个天真的傻瓜来对一个已婚男人做这种事告白?你真是笨透了!”
“够了!大叔,你别说了,不要说了!我懂了,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说这种话,不会再这么不知害躁来找你,我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了,在我变得漂亮以前、变得有名以前,你不会再见到我了!可是我敢对你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会变美的,到时候每个人都会热烈地追捧我,抢看跟我攀关系,但是你不准来,不准跟我装熟,对我陪笑脸。到那一天,我会假装不认识你,所以你不准来,绝对不准!”
第7章(1)
她哭了。
泪光闪闪,浸润她的眼,她哭的时候很狠狈,却也意外地很惹人怜,她哭着对他说那些倔强的话。
有一天,她会变美、变得有名,受所有人追捧。
她做到了。
她不许他去找她装熟攀关系,结果却是自己找上门来,动摇他心中一池原本即将枯干的死水。
至今他仍不明白,她究竟为何前来找他?
是报复吗?或炫耀?或者有更深层更复杂的理由?
他想不透,只觉得她有如一阵旋风,强势地搅乱了他的心,他是个离了婚、事业失败又带着个小孩的无聊男子,实在不俏得她在他身上浪费一点点心思。
我演得好吗?像不像那个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男主人的保母?
昨晚,她又再度对他说出那仿佛具有魔幻力量的四个字,却说自己只是在练习演戏。
若她果真是在演戏,那么她演得太成功了,这样的演技足以迷惑他这个见过世面的男人,他愿意颁座奥斯卡奖给她。
想着,杜信安涩涩地歪了歪嘴角,右手拿看锅铲,恍惚地翻动平底锅里的小热狗,他正试着为儿子准备礼拜五的便当。
“要烧焦了啦!”一道又脆又细的重音响起。
他震了震,这才回神,赶忙关上瓦斯炉。
杜诗凯不知何时来到厨房,扬起清秀的小脸,好奇地望他。“怎么会是你在准备早餐?雪雁姊姊呢?”
“她还在睡吧!”杜信安耸耸肩,笨拙地拿起一个塑胶便当盒,将小热狗铲进盒子里。
杜诗凯瞪大眼。“这是我的便当?”
“对啊,今天礼拜五你忘了吗?”杜信安稍稍倾斜便当盒,让儿子看盒内餐点。“我准备了鸡块、水煮青菜,还有这个热狗,鸡块是刚刚用微波炉解冻的,青菜是我刚刚煮的,抱歉我煎不出小章鱼形状的热狗,你老爸我的手太笨了。”
“看起来……不怎么好吃。”杜诗凯小小声地下结论。
“那也没办法,我尽力了,这种事急不来,想想看你老爸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大厨?”杜信安自嘲。
杜诗凯默然不语,他看看爸爸,又看看内容物塞得乱七八糟的便当盒,小小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热潮。
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走出厨房,坐上餐桌旁,今天的早餐是鲜奶加谷片,还有淋上优格的草莓和奇异果。
“你的雪雁姐姐说我得给你吃点营养的东西。”杜信安将便当盒放在餐桌上,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在儿子对面坐下。“这样够营养了吧?有鲜奶谷片跟水果优格。”
杜诗凯不答腔,手握起汤匙,一口口舀谷片吃。比起以前只能吃果酱土司或面包,这样的早餐的确用心多了,至少老爸还花时间把奇异果切成一片一片,草莓蒂也细心地拨掉了。
为什么他今天忽然要做这些呢?是雪雁姊姊教他的吗?
杜诗凯想了想,抬起头,望向父亲。“爸爸,你喜欢雪雁姊姊吗?”
“什么?!”杜信安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你怎会这样想?”
对啊,他怎会这样想?杜诗凯茫然。“你们两个还在冷战吗?”
杜信安愣了愣,苦笑。“你也发现我们在冷战?”
“我不是笨蛋好吗?”杜诗凯撇撇嘴。这两个大人成天躲着对方,他看不出来他们关系很僵才有鬼。“可是我以为你们昨天晚上和好了。”
“昨天?”杜信安眨眨艰忽地忆起小七那阵杀风景的吠声,莫非……“你被我们吵醒了?”
“也不是吵醒,我起来上厕所。”
“所以你都看见了?”这可不妙啊!这小鬼到底看到多少?该不会正好撞见他们在亲吻?
杜信安霎时感到困窘。
幸而杜诗凯摇摇头。“我没看见什么,院子很暗,我又想睡觉。”
还好他没看见。杜信安松口气。
“我以为你们在院子里聊天,难道还是在吵架?”杜诗凯满脸失望。
杜信安没回答,只是笑笑。
杜诗凯怔怔地看他,良久,突如其来地进出一句。“妈咪说,你不会喜欢任何女人。”
“嘎?”杜信安错愕。
“她跟我说,你虽然跟她结婚,可是从来没真正爱过她,你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她说你这人不懂得爱。”杜诗凯一面吃东西,一面说出这段富有哲理的话。
杜信安怅然,半晌,嘴角挤出一抹苦笑。“你妈妈一定很恨我,否则她不会跟小孩子说这些。”
“她还说,当你的女人,不如当你的艺人。”杜诗凯继续补充。“你对艺人比对自己的女人好很多,也用心很多。”
杜信安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以开玩笑的方式掩饰困窘。“我现在可以确定,她很讨厌我。”
“没有呢!”杜诗凯否认他的推论。“妈咪一点都不讨厌你,她只说你们不适合,如果当初不是她不小心怀孕了,你们根本不应该结婚。”
杜信安哑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摇头叹息。“她连这个都跟你说?”杜诗凯低头不语,默默地开始吃水果优格,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扬起眸。“你是不是很气我?”
“嘎?”杜信安怔住,不懂儿子这话的用意。“我干么要气你?”
因为如果不是他,爸爸跟妈咪就不用勉强在一起。
这话,杜诗凯只敢藏在心里,他很想如此埋怨,但说不出口,不想听见爸爸的答案,如果爸爸真的这么想呢?那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吐口气,忽然觉得没胃口了,放下汤匙。“爸爸,雪雁姊姊是个很棒的人,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这问题,问得直率干脆,杜信安听了,却不晓得该给儿子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明明是很单纯的问题,但……
“就像你妈咪说的,她是我的艺人,不是我的女人。”他试着对儿子解释,也顺便解开心中s成一团的毛线。“我会尽力照顾她,但不会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这两个是不一样的,也不可以一样。”
“为什么不可以?”杜诗凯执拗地追问。
杜信安用手指搔搔耳鬓,不自觉地叹气,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方雪雁轻盈地走进餐厅。
父子俩见到她,同时一震,都担心她听见两人方才的对话。
她笑笑,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清。“有咖啡吗?我觉得头有点重,好像还没完全睡醒。”
“有啊。”杜信安连忙起身,倒了一杯咖啡给她。
她接过咖啡,安静地夔饮,从她活淡的笑颜,杜信安看不出她对昨夜两人那场争吵与之后激情的亲吻作何感想。
她只是喝看咖啡,眸光慵懒地巡视周遭,跟看落定于餐桌上的便当盒,秀眉讶异一扬。
凯凯察觉到她的视线,主动报告。“这个便当是爸爸做的,今天是礼拜五便当日。”
“是他做的,真的假的?”方雪雁表示不相信,凑过去瞥了眼便当内容。“一定又是拿冷冻食品进微波炉解冻充数吧?”
“才不是呢!这青菜还有小热狗,都是爸爸亲手做的。”
“呵呵,你不用帮你老爸掩饰了,他连泡个面都懒,怎么可能帮你做便当?”
“是真的!我没说谎,真的是他亲手做的,这些早餐也是他弄给我吃的,他很努力!”杜诗凯激动她为父辩解,小脸微微涨红,像是要哭了。
两个大人都震惊了,呆了几秒,方雪雁放下咖啡杯,温柔地摸摸凯凯的头。“我知道了,你爸爸很努力做这个便当,我不应该笑他的。”
凯凯没说话,蓦地起身,像是对自己方才的反应感到很羞愧,迈开两条小短腿,飞也似地逃离。
方雪雁目送他背影,跟着,转向与她同样怅惘的杜信安。“你儿子很爱你,你知道吗?”她顿了顿,在他还来不及回话前,端着咖啡起身。“对他好一点吧!爱他多一点——这是你欠他的。”
她悠然感叹,语落,盈盈离去,留下他独自沉思。
吃过早餐后,方雪雁要求杜信安开车送她去电视台开会,两人先把凯凯送进幼稚园,途中经过一家美容院,她要求下车,命他在附近等待。
他以为她大概是去洗个头、吹整发型,没想到一小时后,坐回车里的却是一个换然一新的女人。
她将头发剪短了!
那一头美丽飘逸的长发,多少男人神魂颠倒、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乌丝,她竟能狠心剪断。
“好看吗?”她转向他,嫣然一笑。
他愣了好片刻,终于扬起嘴角,似笑非笑。“你知道,你不管剪成什么样的发型,都好看的。”
这似乎并不是她想听的答案,容光一黯,笑意敛逸。
“开车吧!”她别过脸,望向窗外。
他偷觑她的侧颜,剪了头发,她的轮廓显得更立体了,贝亮状的耳朵露出来,增添某种不可思议的灵气。
她似乎更美了。
老实说他很意外,他一向喜欢女人留长头发,也一直认为她丰盈软绵的乌丝很迷人,但剪短头发的她一样很有魅力,其至更有魅力。
可为什么她会忽然想剪头发呢?为何断去长发后,脸上会是这种近乎惆怅寂寥的神情呢?
杜信安蔡眉,心弦不由自主地揪紧,他命令自己专心开车,但胸臆依然横梗一股复杂的情感。
第7章(2)
到了电视台,导演看见方雪雁的新发型,整个人骇然呆住。
“你怎么了?雪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你的招牌长发呢?那头漂亮柔顺得可以去拍洗发精广告的长发呢?”
“我剪掉了啊!”她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剪掉?你把它剪掉?怎么能剪掉?怎么舍得啊!”导演崩溃似地抱头嘶喊。“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最迷恋的就是你的长头发吗?”
“我知道啊,但那发型不适合这个角色。”相对导演戏剧化的反应,方雪雁显得很冷静,几近淡漠。
“什么意思?”导演收拾激动的情绪,不解地问。
她不解释,比了个手势,直接试演一段给大家看。
她表演的情节是一段保母的独脚戏,在庭院里一面剪花、一面哼歌,然后,在剪下一朵花时,她蓦地想起什么,止住歌声,容颜浮上淡淡的哀愁。
她摇晃着俏丽的短发,全身洋溢着活泼灵动的韵律感,看来很年轻、可爱,对生命充满热情,表情变化多端,让人不自觉地跟着心情起伏。
就这样,她只用一个崭新的发型、一双灵妙的眼眸,就诠释出一个讨人喜爱的形象。
导演看过这段独脚戏,发呆片刻,才呐呐地下结论。“这样不像坏女人啊!”
方雪雁噗嗤一笑,淘气地眨眨眼。“导演以为一定要阴沉忧郁才能使坏吗?一个外表显得光明灿烂,转过头去眼神里却浮现阴影,这样的女人使起坏来,不是更令观众看迷吗?我要在笑的时候使坏,笑得愈甜,肚子里坏水愈多,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语落,她回复到之前忧郁的表清,垂敛眸,盯看花朵,她拿一支原子笔代替花茎,表演手指因过度握紧而被刺伤,流出几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