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十分。
一台哈雷机车停在巷口。
身着黑色皮衣的机车骑士坐在车上,帅气的安全帽遮掩住锐利的眼神,冷硬的嘴角透露出内心的不满,但即使不满,他还是得耐心地等“她”出现。
“汪汪汪,汪汪汪……”巷子里响起小狗狂吠的声音。
“小黄,不要过来,饶了我!”
一名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学生边尖叫边冲出巷子,双手在空中挥舞。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唐狱王没想到竟会是这么滑稽的场面。
爷爷给的资料上写着他未来的新娘叫夏小蛮、十八岁,还只是个高中生,除此之外,关于她的长相、个性、身家背景……他不了解,也不在意。
反正他已决定顺着爷爷的要求去做,把爷爷指定的新娘娶回家,以换得继承唐家企业的权利,成为唐王娱乐集团的总裁。
对他而言,婚姻只是交换利益的工具。
他不曾预想过夏小蛮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但她第一次出场的表现令人惊艳,对象是个单纯傻气的小女生,让他悄悄松了口气。在尔虞我诈的豪门之家混久了,他厌倦再和任何心机深沉的家族中人打交道,如果他的新娘是个天真小迷糊,起码相敬如宾的婚姻生活不会令双方太痛苦……
“不要追了,救命啊!”女学生朝他等待的巷子口跑了过来。
“汪汪汪,汪汪汪……”
说时迟那时快,他发动机车引擎来到前面,伸出手接应她,夏小蛮气喘吁吁地抬头看着眼前陌生人的手,下意识地拉住他跳上车,将狂吠的狗儿远远抛在后头……
他下定决心要追求她,因为她是他得到“唐王”的一枚棋子。
第1章(1)
新加坡,F1一级方程式赛车锦标赛。
这是全世界第一次F1夜间公路比赛。
一千五百盏特别设计的投影灯照亮了整条公路,尽管已是深夜,但整个比赛场地明亮得有如白昼。
此刻,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赛车手全聚集于此,奔驰在中高低速路段混杂的复合弯道追求速度的快感。
观众不自觉地投入比赛当中,场外有一系列桑巴舞游行,中场休息时还有热门音乐现场演奏,观众可以一边畅饮啤酒,一边听着音乐,吹着徐徐的海风,在美丽的霓虹夜景下关注赛车实况,这真是全世界最美的一场赛事。
车手扣除睡觉、吃饭之外,其余时间都全神贯注的投入比赛当中,经过五天四夜的缠斗,冠军终于出炉。
凭着车辆性能优异、驾驶技术高超,来自意大利的FERRARI车队得到车队冠军,而冠军赛车手则是由FERRARI车队、来自台湾的唐狱王夺魁。
现场欢声雷动,车队的支持者纷纷摇旗呐喊。
今年二十四岁的唐狱王戴着墨镜、神采飞扬的走上颁奖台,一身蓝色赛车衣的帅气模样让现场观众为之疯狂。
当他用双手举高冠军杯时,现场观众HIGH到最高点,台下的拉拉队疯狂地喊着:“唐狱王,我爱你!唐狱王,我爱你!”
只要是略懂赛车的人绝对都听过唐狱王这个名字,他是近年新崛起的职业赛车手,经历过无数赛事,快速累积知名度,除了身价非凡之外,家世更不得了。
跨足两岸三地的影视娱乐公司——唐王集团的大老板唐宗是他爷爷,他十岁时父母因意外过世,从此由爷爷一手抚养长大,是唐王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在全球同步转播的镜头前,他当场宣布将个人赢得的一百万美元奖金全数捐出做公益,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毕竟他不缺这些奖金,赛车对他而言是兴趣,而非赚钱的工具。
欢呼声震耳欲聋,他潇洒地走入后台,众多记者跟在后头,偌大的休息室挤得水泄不通。
“恭喜,恭喜唐先生夺得F1世界冠军。”记者们把他团团围住。“请问你有没有信心在下一场比赛再拿冠军……”
“我又不是神,谁知道下次比赛会不会赢?”面对记者,他不改桀骜不驯的个性,冷冷地回答。
记者们已习惯了他率性的响应,这些年来媒体对他的评价就是个我行我素的豪门公子,不然也不会放下家族事业不管,沉迷于赛车了。
此时,不知哪个记者冒出一个问题:“唐公子,唐总裁年事已高,近期是否有退休的计划?您准备何时接掌‘唐王’?”
“这关你们什么事?”正往后门走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猛然回头看向刚刚发问的记者,厌恶极了这种感觉,为什么他做每一件事,都得和唐家扯上关系?
“抱歉,唐先生要离开了,不接受任何采访,请不要再挤……”数名保镳在一旁替他杀出一条路。“少爷,走吧!”
“唐先生,你要不要面对镜头做一下响应……”还有记者不死心地追问。
他忿忿地推开后门,走向直通车道的走廊,绕向另一头的侧门,一台加长型轿车已停在前方,保镳赶紧帮他开车门,他迅速地坐上车。
车门一关上,崇拜他的车迷、爱挖八卦的记者、镁光灯闪个不停的相机追至车外,即使车子已发动离开,他们还是迟迟不肯离去。
他冷眼旁观,心中却涌上无法言喻的落寞。
车子开上道路,深夜时分,路灯将新加坡的夜景点缀得璀璨光明,他却无心欣赏。
纵使在赛车场上叱咤风云,但是,爷爷始终没有亲自看过他比赛,没有肯定过他的任何表现,在爷爷的心中,无所事事、只知道玩车的他根本一无是处……
“少爷,有没有想吃什么?还是需要我找人帮少爷按摩,想必你现在一定全身酸痛吧?”陈叔是唐家的管家,从小看着狱王长大,他的每一场赛事,陈叔都亲自陪伴参与。
“都不用,回旅馆吧!”他一脸倦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我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是。”
“明早搭第一班飞机回去。”他忽然开口。
“不停留几天四处逛逛?”
“没兴趣。”他答。
“也好,老爷看到少爷这么早回家,一定很开心。”陈叔微笑说道。
“算了吧!”唐狱王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心里很清楚爷爷不在乎他的行踪。
那为什么自己还急着赶回台湾?
唐狱王望向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落寞地承认自己还是心存期待,期待回家的时候能够看到爷爷在家,爷爷在等他……
“别这样,老爷其实很关心你的。”陈叔很清楚他们爷孙俩的心结,总是适时担任缓颊的角色。“当年你爸妈出了意外,留你一个小孩在世上,是老爷坚持一定要把你接回家,老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你的关心,他太忙了,公司的事每一样都需要他来处理,他分身乏术,没办法亲自照顾你,但是,你什么都不缺啊……”
“是吗?”他冷笑,在心底深深打了个问号。
车子持续前进,唐狱王陷入童年的回忆里。
小时候,他对爷爷唯一的印象就是爷爷很忙,像个空中飞人似的到处飞来飞去,今天上海,明天香港,后天到美国,大后天在台湾……
他曾经很盼望爷爷能够跟他一起玩,但很快的,他知道这样的要求是奢望,他的周围永远只有家里的佣人,连其它亲戚都对他冷眼相待。
他依稀记得一个下雨的夜晚,爷爷难得在家。
半夜,他起床上厕所,看到爷爷的书房还亮着灯,他好奇地站在门口,由缝隙望进去。
只见爷爷坐在办公桌后,正凝视着手里的一张照片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他听不到爷爷的声音,只是忍不住好奇爷爷这么晚不睡,在看谁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他趁爷爷出门上班时,乘机溜进书房找答案。
很快的,他在抽屉找到了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个清纯可人的少女,绑着两条辫子,穿着素雅的旗袍,照片背后写着:白玫瑰。
白玫瑰……
这女人是谁?
是爷爷认识的人吗?她和爷爷有什么关系?
直到如今,这个疑问还是没有解开。
对爷爷来说,那个女人的重要性似乎胜过一切,他曾为此耿耿于怀,但……哼!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渴求家人的爱而不可得,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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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唐狱王坐第一班飞机飞回台湾,将近中午的时候,座车抵达唐家。
司机将车子驶进大门,停在宽广的花园前,占地百坪的庭院种满了玫瑰花,多年来不曾改变,微风吹来,花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玫瑰……
唐狱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这个玫瑰园正是爷爷为了那个叫玫瑰的女人所设计的礼物。
陈叔先下车帮唐狱王开门,唐狱王下了车,一旁立刻有佣人上前打开后车厢,帮忙把行李提进家里。
他一言不发地走向家门,经过花园中央一座矗立着维纳斯雕像的喷泉,池水不断的喷起又落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隐隐约约间,他好像看到了爷爷的身影。
唐狱王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凝神注视着花园里走出的人儿。
是他看错了吗?爷爷真的在家?
没错!是爷爷……不!不只爷爷,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
唐宗缓缓走出花园,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忙推轮椅,唐狱王有些错愕,爷爷通常这时候是不在家的,此外,他从不曾见过爷爷脸上出现这么慈祥和蔼的表情,从小到大,爷爷总是一派严峻冷酷……
走在前面的陈叔先高兴地叫道:“老爷,少爷提早回家了!”
唐宗虽然已七十多岁,但是依然精神矍铄、威风凛凛,有种无法形容的威严。
“爷爷。”狱王打招呼。
“嗯。”唐宗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转头向身旁的女人温声介绍:“玫瑰,这位就是我的孙子,狱王。”
狱王一愣。
玫瑰?
照片里的那个“玫瑰”?
“狱王,这是我的老朋友,白玫瑰。”
终于,狱王看到了那照片上的女人。
她是个美丽而慈祥的长者,一身素雅的旗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让人不自觉充满尊敬之心。
“你好,狱王。”玫瑰对他微笑。
“您好,白、白奶奶。”他不自在地回应,注意到她受伤被包扎起来的脚,内心充满疑惑,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为他解释,一旁的唐宗带着笑意为白玫瑰拨开落在额前的银白发丝,在美好的阳光照射下,两人的互动是如此自然,俨然没有人可以打破这静谧的一刻,唐狱王识相地退场——
“爷爷、白奶奶,不打扰你们了,我先上楼休息。”
他垂眸快步离去,经过花园进入大宅。
唐宗看着孙子离去的背影,没多说什么,一直以来他们爷孙的关系都是相敬如“冰”,他也苦无对策改善。
“老爷、白女士,那我也进去忙了。”陈叔恭谨地行了个礼,拿着行李离开。
第1章(2)
花园里只剩下唐宗和白玫瑰。
白玫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阿宗,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孙女下午放学回家,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只担心孙女。”唐宗忍不住叨念。“现在时间还早,我已经叫佣人准备午餐了,我们先好好吃顿饭。再说,我们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能待久一点,我们好好聊聊吗?”
“好好好,今天就顺着你。”白玫瑰笑笑回答。
唐宗一路推着玫瑰的轮椅回到庭院。“今天天气好,我叫佣人把午餐送来这,我们边赏花边用餐吧!对了,你现在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唉!都怪我不好,急着赶到公司去,哪知司机一个转弯不小心撞伤了你……”
“不要这么说,我这只是小伤而已,换个角度来看,因为这场车祸,我们才有机会在分隔数十年后再见面,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我不怪你,你也别自责了。”玫瑰豁达地安慰着老友。
谁也不知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一早唐宗赶着出门到公司去,在市区司机开车一个转弯不留神,竟撞倒了一个老人家,司机赶紧下车察看,看来伤得不轻,唐宗这时也担心的下车探望,这才发现伤者竟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初恋情人白玫瑰。
两人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在司机请来救护车将伤者送往医院后,唐宗取消了公司的会议也跟到医院,知道玫瑰腿伤没有大碍,他才放下心来,但仍坚持玫瑰要坐在轮椅上休息,之后连买菜的行程也不让她完成,便把她接回家作客。
“玫瑰,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找你找得好苦吗?我始终没有忘记过你,告诉我,这些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
两位老人家目光相遇,内心充满大时代里被迫分离的无奈,如今景色依旧、人事全非,他们已是风中残烛之龄,又能抓住多少逝去的回忆……
隔着二楼窗户,唐狱王仍关注着他们两老的互动,不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爷爷这么关心这个“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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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唐狱王刻意避开一起用餐的尴尬时刻,不想做两个老人家的电灯泡。
他们吃完饭后,一整个下午都待在书房里。
好奇之故,狱王来到爷爷的书房前,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当听到爷爷哽咽的声音时,他诧异无比。
印象中的爷爷刚强如铁人,但今天爷爷却多愁善感得像变了一个人,他忍不住上前紧贴着门,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五分钟后,真相大白——
他们原本是一对已经订婚的情人,却因为战争而分开。
那一年,正值十八岁的唐宗被迫从军,随着军队迁移台湾,两人这一分开就长达五十多年没再见过面,唐宗透过人脉试图在对岸寻找玫瑰的下落,却没想到玫瑰人也在台湾,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的车祸,恐怕他们两人会就此错过,徒留一张泛黄的照片记忆着过去的甜蜜……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当年时局动荡不安,爸妈带着我计划逃到台湾避难,哪知来到港口一家人却被人潮冲散,爸爸坚持要我上船等,自己则留下找妈妈,我只好拿着装了所有家当的行李上去等,哪知从此再也没见过爸妈一面,这一分离,就是几十年过去了……”玫瑰感慨万千。“阿宗,只能怪我们无缘做夫妻,这些年从报章杂志上看到你事业发展得很成功,我很为你开心,虽然见不到你的面,可是我一直默默祝福着你。”
“玫瑰……”唐宗动容地紧握着她的手。“你害我找你找得好苦,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