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啊,让我看!”喻千凌怒吼,无法顺利看到他的背,让她好生气。
“哪有什么伤?”不晓得她清楚多少,厉炀决定睁眼说瞎话。
他还想瞒她?喻千凌气得呼吸急促,突然想到原该躺在榻上静养的他,居然在这里和她玩起你闪我躲,美眸几要喷出火来。“你!你还动?!”
看到她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厉炀停下动作,叹了口气。“我好很多了,真的。”
“骗人。”喻千凌不信,一心只想脱掉他的衣服,却在按上他的胸膛时,昨晚他光裸上身的情景浮现脑海,她脸一红,连忙住手,不敢再轻举妄动。还好他已经穿上衣服了,否则她真不知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我骗过你吗?”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握住她的手,厉炀柔声道。
他不想让她看到背,因为他知道,被撞伤的瘀青在开始扩散时,是看起来最严重的时候。
他的手好大,把她的手完全包覆,粗糙的指腹摩擦著她细致的肌肤。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明显差异,喻千凌慌得不知所措,掌心仿彿还存在抚过他身体的触感。
她怎么了?经过昨晚就整个人不对劲了!她连忙定神,用别的事来转移心思。
“怎么没有?这件事你居然瞒著我,还不让我进火王府!”说到这件事,喻千凌觉得很难过。那时的心痛,她还记得,像被人狠狠推拒在外。
“我只是没说,并没有骗你。”两人的关系太紧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不让她知道,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趴在榻上时,我差点吓死了!”她好怕,以为他会就这样沉睡不醒。
她眼底下睡眠不足的阴影,让他心一拧,既感动又觉不舍。厉炀拉著她的手,抚上额。“你看,我没发烧了,真的没事。”
喻千凌按了又按,还摸遍他的脸,确定真的恢复常温,心才放了下来。
“瘀血没那么快散的,你要去让大夫推拿,知道吗?”昨晚用水为他冷敷,是防止里头伤口流血更多,那只是初步的处理,之后要怎么把瘀血推散,才是关键。
“我会的。”不想在会让她担心的话题上打转,厉炀话锋一转:“对了,是谁让你进来的?”
“有你的吩咐,谁敢放人?我懒得跟他们计较,直接去找风豫乐带我进来了。”喻千凌皱鼻,想起昨天的折腾,好气又好笑。“以后你再敢这样对我,我就来个水淹火王府!”她板起脸恐吓道。
厉炀微感尴尬。他不想张扬,没想到,竟闹到连风豫乐都晓得了。那是否代表南宫旭也会知道此事?一思及此,他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他不是防著南宫旭什么,而是这样会让他更有种不如人的挫败感。
见他沉默不语,喻千凌以为他当真了。
真是的,她昨晚才说过自己太任性、要改过的,怎么厉炀一醒来,她还是这么凶巴巴的?她赶紧背过身去,用力揉脸,想把脸上惯有的骄气揉掉。
“厉炀……”她转过身,低著头,用很柔顺很柔顺的语调开口:“如果有什么事,你别放在心里,一定要跟我说哦。”
厉炀背脊一僵,呼吸戛然停止。她怎会突然这么说?难道昨晚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但若是他吐露了爱意,她不该还是这样,像以往一样的态度。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努力想问得若无其事,略微紧绷的语调,仍稍稍透露了他的心情。
“因为我发现,我太依赖你了。”想到他对她的好,她就很内疚,一直以来,她只顾著享受,却都忘了给予。
他暗暗松了口气,发现背上已被冷汗湿透。他怕极被她发现他潜藏的感情,却又矛盾地,内心总有股冲动,呐喊著想要她明白一切。
最近这个冲动,越来越狂烈,好几次都让他几乎压不住,他真的怕在睡梦中,意志变得薄弱,他会无法抑止地脱口而出。
敛下纷杂的思绪,厉炀微微一笑。“你错了,是我依赖你。”
因为有她,他才感受得到自己,表面看来,是他保护著她,而实际上,是他深坠在被她依赖的满足里,迷恋于此,无法自拔。
喻千凌抬头,困惑地看著他。“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他唇边的笑意更深,在她腰间轻轻一托。“你去梳洗一下,用过早膳,我送你回去。”
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护著她。脑海浮现他昨晚握著她手的表情,像有人握住她的心,让她胸口好拧。
“如果你有愿望,一定要跟我说好吗?”她回头,握住他的手,凝视著他的眼里没有娇嗔,没有玩笑,只有纯然的诚挚。“别连我都瞒,让我也能帮你。”
他的愿望是拥有她的心,她能给吗?望进那双清澈的眼里,这个念头,一直在他的心口徘徊,呐喊著想要挣脱束缚。
良久,他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一笑。“我会的。”
第六章
“……千凌?千凌!”
突来的唤声,把坐在亭子里的喻千凌吓了一跳。
她抚著心口回头,见是母亲,不悦地拧起眉。“娘,您吓著我了!”
水王夫人啼笑皆非,走到她身旁的石椅坐下。“我从台阶那儿就一直喊你,你自己心不在焉,反倒怪起我来了?”
是吗?喻千凌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婢女琳儿,见琳儿点头,她微红了脸。好吧,她承认,她最近是很心不在焉,常常走著走著,人就停下步子,或是看著某个点,视线还在上头,心思却早已飘离。
前几天的界王会议上,她得知一件事——拂柳搬出菩提宫,回到地王府。
她以为,这个消息,应该会让她欣喜若狂的,但等真的听到时,她反而没想像中那么高兴。或许是南宫旭看著拂柳的神情,仍让她在意;也或许是,这只代表著威胁稍解,她依然没有胜算,只是又回到以往的状况罢了。
让她觉得烦郁的因素,还多了一个——厉炀。想到那健硕的身影,她不觉低低地叹了口气。
自从他那次受伤,她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变了,像是原本密切相合的两人,产生了空隙,彼此间梗了什么似的。他背上的伤好了,那道间隙,却合不回来。
她发现,他会用一种眼神看她,像那时他在半昏迷中,问她会不会陪在他身边时的眼神,但只要一和她对上眼,他立刻隐得平静无波,泰然自若的模样,仿彿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当他那样看著她,她觉得心慌,但当他别开眼神,她又觉得失落。她不懂这样的心情是什么,她只能解读为可能是对他有所不满。
总把她捧在掌心的厉炀,却对她藏有秘密,这让她很难过。她想问,想逼他说出他的心事,但一想到他有事瞒她,被人背叛的气恼就一涌而上。
因为赌气,还有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他,这段期间,她去找他的次数变少了,偏偏他好像没察觉到,也不会主动来找她,让她更是气得一见到他,就冷板著脸,他问了一、两次,没得到回答,也就不问了,就这么任她气著。
这样的变化,让她好心慌,却又拉不下脸去赔不是。现在的他们,就像陷入了泥沼,僵持不下。
有时候,去处理领地的事,两人坐在马车里,一整路都沉默无语。虽然,她和他以前也常常没说话,但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的气息和体温充斥了整个空间,让搭惯了的马车,突然变得狭小,好像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碰到彼此。她以前从不曾有这种感觉的,越想越觉得心乱,两人之间像是离得很近,却又像是隔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整段路程变得好难熬,她只想赶紧逃开,但一旦远离,她反而又开始烦他的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她恃宠而骄,任性得太过头了吗?还是他对她没了耐性,已经不想再花费心思去哄她了?
“千凌——”水王夫人无奈喊道。“怎么才说不到两句话,你又出神了?”
喻千凌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陷入沉思,发起怔来。
“我……我可能是太累了。”俏脸一窘,她找著理由。
“怎么了?领地的事太忙?”水王夫人关爱地看著她。“还是……和厉炀吵架了?”
喻千凌瞪大眼,看著水王夫人。娘怎么知道……不对!她没和厉炀吵架啊!
“我哪有!”她趴在石桌上,觉得委屈。“是厉炀最近怪得可以,我不喜欢这样!”她倒宁愿他骂人,把心里的事全吼出来,也好过这种尴尬沉闷的状态。
“人都是会变的,你以为厉炀能陪你多久?”水王夫人轻抚她的头发。“你会喜欢幻王,厉炀也会有自己喜欢的对象,总有一天,他会成家立业,他的妻小才是他所要守护的,到那时候,你对他而言,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
她知道千凌从没想过那么远,这些话算得上是个重击,但厉炀太苦了,她不想见他一直被千凌束缚,若这样能让千凌明白,那倒好,不管是喜是悲,都能让厉炀尽早解脱。
厉炀成家?厉炀守护的人不再是她了?喻千凌浑身一震,在薰风轻拂的凉亭里,她竟然觉得发冷。
你们都大了,当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她总算明白娘之前这句话的意思了——在他们这个年龄,一般人早就儿女成群,他们却因为背负界王的责任,俗事变得微不足道,但,只是迟了些,他们总是要面对的。
她没办法想像厉炀哄著其他姑娘的情景,甚至是将她们拥在怀中,只要一想到,她的心就疼得发拧!
“那又没关系,我也会嫁人啊!”喻千凌身子坐直,强笑道,没发现置于桌上的手因不安而攒得死紧。
“还有谁能像厉炀一样了解你?谁能像他一样有耐性、有能力宠著你?娶了你的人,可有得苦了。”水工夫人意有所指地说道,希望能让她明白厉炀对她的重要性。
心里有种空洞的慌乱在不断扩大,喻千凌咬唇,逃避著不愿面对。“所以我喜欢幻王,他压得住我的。”她把所有情绪全数抹去,逞强说道。
这个冥顽不灵的丫头!水王夫人气结,要不是怕说得太明会坏了厉炀的事,她真想扳住千凌的肩膀狠狠摇晃。
“如果幻王也能喜欢你,那娘真是太为你高兴了。”水王夫人微笑,温柔的语调里带著难以察觉的淡嘲。“你好好把握时间和厉炀相处吧,不然等你们真的各自成家,恐怕除了领地的事,要见上一面都是难上加难。”又看了千凌一眼,她摇头,起身走出凉亭。
直到母亲都走远了,喻千凌还愣坐原地,脑海里一片紊乱,不曾想过的不安及担虑被全然揭起。
她以后会见不到厉炀了?那怎么能?!有水王就会有火王啊,那些水患引起的疫灾怎么办?她的心事怎么办?想到这段时间他越来越疏远的态度,她的心就好慌。
难道厉炀已经有喜欢的姑娘,所以对她没了耐性,不希望她常去打扰他?这个念头一窜过脑海,像有人在胸口狠狠打了一拳,痛得她闭起了眼。
“王,您怎么了?”琳儿关心问道。她看得出来,王最近心情都不是很好。
喻千凌抬头,视线看着琳儿,心头挂的却全都是厉炀,天!她好自私!她可以喜欢南宫旭,却不许厉炀去追寻他自己的人生?他们会长大、会变,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这是一定的,她只是过得太幸福,一直不曾去正视而已……
“王……”被看得发毛,琳儿一脸惊慌。“要不要我让人去请火王来?”听夫人刚刚说的话,八成是王和火王闹别扭了。真难得,很少见感情好的两人闹这么久的。
琳儿的话拉回她的神智。喻干凌一惊,拍桌站起。“不准去!谁去我就罚谁!”
琳儿吓得退了步,呆呆地看著她。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喻千凌懊恼不已。她脾气这么差,难怪连厉炀都对她失望了……以前心情不好,能找厉炀,现在呢?以后呢?她还能找谁?有谁会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安慰?
她不愿去想这一天的到来,也不希望有这一天的到来!
“让我静一静。”喻千凌低下头,快步奔出凉亭,因为她怕泛红的眼,会被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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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王府前停著一辆马车,高大的厉炀和美艳的喻千凌并肩而立,成了过往行人的注目焦点。
“厉大哥、千凌姊,谢谢你们来看我。”站在门口送客的曲拂柳,脸上盈满了笑意。
“客气什么?”厉炀应道。“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和千凌。”
喻千凌低头,看著鞋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天一早,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消息的厉炀突然来找她,她好开心,正想不顾一切地对他诉说梗在胸口好几天的心事时,他的话,却让她顿时傻在原地,笑容僵凝脸上。
拂柳离宫那么久,我们该去探望一下,表达关心。他是这么说的。
怎么?不仅南宫旭对拂柳动心,就连承诺会一直站在她这边的厉炀,也临阵倒戈了吗?
轻柔的笑声传来,喻千凌抬头,正好看到拂柳那张清秀小脸笑得腼腆,再看到向来表情冷板的厉炀嘴角竟微微带笑,她怒火攻心,一口怨气堵在喉头。
如果拂柳没出现,她是不是就还会依然是被他们捧在掌心的宝?即使南宫旭依然待她有如妹妹,她还是可以等,等他改变心意。她好希望拂柳不存在……这个念头让她一惊,她赶紧敛回心思,但满腔的怒意还是久久无法消散。
坐上马车,她还是冷著脸,侧头看向窗外,望也不望他一眼。
厉炀坐在另一边,不著痕迹地和她保持距离。
他的视线半垂,从她的鞋,到她的膝,她的手,缓缓上移,最后才到她的侧脸,他的眸光变得深邃,贪恋地将她的美,尽数印进眼里。
千凌最近不知怎么了,没再像以往一样,三天两头就往他那里跑,就算和他一起到领地去处理事情,也老是凝著脸,像在生著闷气。
他很想哄著她,像以前一样,哄到她化怒为喜,重现开心的笑靥,但他却是沈默著,就这么让她一直气下去。
因为,他想藉此机会,拉开两人的距离,若是再让毫无防备的她随时伴在身旁,他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心。
然而,这有多难?每次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的心就紧紧纠结,自责不已。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错的是他,不该的是他,他有什么资格把这些压力丢给她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