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便当,出来吃一点。然后我有点事情顺便跟你商量。”下床穿鞋的动作一顿,她不发一语地点头。
高以翔张罗碗筷,一面告诉她:“刚刚我去找小罗,他想替我办个十年有成的摄影展,你知道的,这个人老把我当摇钱树,满脑子都是钱——”
“摄影展?”
“对,不过他的构想我有点意见。他想展出的是我从未对外发表的那些作品,而且主题非常之无脑。
“什么主题?”
“你——”这十年,从出游到日常生活,倒是真的拍了她不少,总在她的一颦一笑一回眸间,极自然地就有按快门的冲动。
“我很无脑?”
“当然不是。”又不是今晚想睡地板。
“是他定的主题名称很无脑,什么“鸟与鱼的爱恋之类的……”所以这个十年有成,指的当然是成就爱情“噗、咳咳咳!”她被饭粒呛到。
高以翔替她拍背,一脸无奈。“看吧,连你都喷饭,有够无脑。
“不是……”她一脸尴尬,脸红得要命。
“你到底都跟他说了什么?
连鸟与鱼都知道——
“就……之前你要嫁给徐靖轩,我看到你留给我的信……情绪很紧绷……唉哟,那不是重点啦!他说我们结婚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后来你怀孕,想补宴客又怕你太累,小罗说,趁这个摄影展可以对外公开喜讯,展览入口就摆婚纱照,我跟他说要回来问问你的意见。”
说到这个,她就想笑。
拍婚纱照时,负责替他们拍摄的摄影师应该是甫入行的菜鸟,拍到一半,高大摄影师看不下去,职业病发作,自己跳出来掌镜。
除了两人的甜蜜合照外,新娘独照的部分全是由新郎自己拍摄。
没有人比他抓得住心爱女人的神韵风采,每个角度净是深情。
事后他辩称:“拜托,我也想给他面子,可是我美美的新娘被他糟蹋成这样,实在是忍不住啊!”撇开老王卖瓜的嫌疑,她得说,在他的镜头下,她真的——美、很、多!
高以翔研究她唇畔带笑的神态。“你这表情,是代表愿意贱卖你的肖像权吗?”
“自己的老公,哪是贱卖?”
“……好啦,我承认小罗这个点子其实不算太斓。”中国人生性浪漫,以深情为主题的展出,比其它更容易造成回晌,他只是……不想与别人分享她,这十年的点点滴滴,都是他独有的。
“还有,”他放下碗筷,表情相当严肃。
“你现在怀孕,请长假在家里安胎,我的工作性质又无法长期待在家里,所以——”
“你、意思是……”此话一出,留意到她身体一僵,他伸手搂过她,安抚地轻拍。“我说,你愿不愿意把工作辞掉?有一家出版社跟小罗接洽过,以后我们可以一年出一本旅游方面的摄影书,我拍照,你撰文,你文笔比我好一百倍。你觉得怎么样?”
她有没有解读错误?他现在是在说……
“所以我在想,我再也不会留你个人下来,我去哪里,你就在哪里,你想回家的时候,我们就回家。”
“这样可以吗?如果你觉得不好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我觉得很好。”她急忙道。他吁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以后一年出国一次,其它时间就在家里陪小孩,想逍遥的时候就把小孩丢给他爷爷,有人巴不得含饴弄孙。你现在专心安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要想,知道吗?”
“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领会这男人对她的爱情。他一直在调整步伐,期望与她同步。
或许,海鸟跟鱼相爱,不是只能有遗憾收场的结局。
鱼,即使飞不高,也能飞:鸟,纵然在天际翱翔,也有栖息的时候,它会适时收起羽翼,不让自己飞太远,回不来。
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可能。
尾声
“把拔、把拔肥来——”打开门,软软的小肉球朝他飞扑而来。
高以翔一把抱起。“嘟嘟,你又变胖了!”
“昱昱!是昱昱啦!”肉肉的小手掌拍打他,坚持为自己正名。
“明明就胖嘟嘟啊!”他摆出一脸不解。
“昱昱!”很用力地重复,生气地再拍一下。
高以翔大笑,抱高小肉球转圈圈。
“老婆,你今天又喂了他什么饲料?”真的该减肥了,有够重。
“什么饲料!”厨房里头的太座大人听见,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是饲料,是肥料。”
“高以翔!”她笑斥。
干么老是把自己的儿子形容得不是家禽就是植物,这样他当爹的有比较光荣吗?
炒完最后一道青菜出来,他正窝在另辟的游戏空间陪儿子玩启发智慧的小玩具,父子俩每次腻在一起都超快乐,玩很疯。
儿子爱死了他把拔,每次只要听到他专属钥匙的铃铛声,就会快乐地直喊:“把拔、是把拔!”一路冲去开门。
儿子刚出生的那一年,他还是时常带着她四处旅行,每逢假日或想玩的时候,就把儿子塞给他爷爷、小罗,到后来发现徐靖轩根本只是假想情敌,他连徐靖轩都利用得很彻底。
然后有一回,报应就来了,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居然当着他的面喊徐靖轩“把拔”,刺激得他当场晴天霹雳。后来足足有一个月,每天和儿子形影不离,谆谆教诲不可认贼作父。终子拐到人生第一句“爸爸”后,自己像呆瓜一样傻笑一整天。
愈到后来,他们待在家里的时间愈长,他几乎逮到机会便往家里窝,和儿子腻在一起,玩些旁人看不懂、只有他们知道的小游戏,说些没人听得懂,他们却乐在其中的没逻辑对话。
到后来,他甚至只接国内广告公司的case,走商业路线对他来说并不为难,重要的是可以每天回家逗儿子、抱老婆,现在换成是他离不开家了。
他说,要旅行的话,也许等孩子再大一点,全家人再一起出国玩。
高以翔帮儿子洗好手抱上餐桌,上前去帮忙添饭,顺口说——
“老婆,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他还想要个女儿。
阮湘君娇媚地斜睨他一眼。“当初是谁指着爸的鼻子,信誓旦旦说,不管是男是女,只生这一个,再多自己生?”
当初会让她怀孕,是想用生产来改变她的体质,否则他原是没计划要那么快有小孩的,没想到儿子出生后,他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宝贝昱昱。
“嘟嘟会寂寞。”他一点也不心虚地说,把责任全推给儿子,绝不承认是他爱上孩子童真的笑声、稚嫩娃娃音喊把拔的感觉。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那么爱孩子、那么眷恋现今居家的感觉,可他想了想,让孩子纯真的笑语填满屋子,似乎不错。
不飞,其实日子也可以过得很多采多姿,原来他是不排斥安定的,只要给他满满、满满的爱,让心灵充实不空虚就可以。
“是昱昱!”小小背后灵始终如一地纠正。
耳朵那么尖。“好,昱昱。”回头敷衍两句。
“昱昱想要弟弟还是妹妹?”阮湘君温柔笑问。
“要哥哥!”哥哥会保护他,帮他打坏人喔!
“笨蛋,来不及了,你只能选弟弟或妹妹。”他老子很幸灾乐祸地说。
“喔。那弟弟。”退而求其次。
“妹妹啦!”当老子的不满。
“弟弟!”固执坚持。
“高嘟嘟!你是生来忤逆我的吗?”不孝子!没有一次服从他的!
“昱昱。”
“你说妹妹,我就叫昱昱。”父子俩争辩不休,她带着微笑,进厨房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
以翔真的改变了很多,要在三年前,谁也无法想象,这像风一样不受拘束的男人也做得来居家好男人。
小罗私底下对她说——
“一直以为以翔把你吃得死死的,没想到原来你才是狠角色。”
就在某一天,童年模糊的记忆闪过脑海,她忽然记起巴哥鸟和小兔子最后的结局。小兔子送走后,爱飞、爱玩、爱叫、爱啄兔毛的八哥鸟突然也像生病了一样,完全没劲了,每天、每天地望着门口,主人抱着小兔子离开的那个地方,像是期待有一天,小主人能由那里再将小兔子抱回来。
没有了小兔子,无法啄它的毛跟它玩耍的八哥鸟,很不开心。
原来,被征服的,是八哥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