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拉我!此时不逃更待时?你想害死我吗?”顾心兰推着她。
“现在出去才是送死!整个宁王府应该都被包围了,你怎么知道后门没有敌人呢?”杜如墨死抓着她不让她走。若是顾心兰真能跑掉也就罢了,就怕她有个万一,甚至被敌人拿来做要挟,那就麻烦了。
不过顾心兰可不感激杜如墨的好心。她都快吓死了怎能不逃,虽然知道早晚有这阵仗,但亲眼看到还是十分骇人,眼下任何阻挡她逃命的,她都视为寇仇!
“别挡路!”她狠心地将杜如墨往外一推。
猝不及防下,杜如墨冲进敌军之中,手上连个武器都没的她,立刻成为敌人的目标。而顾心兰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书僮身上,急忙趁隙逃出。
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围着杜如墨的敌人有几个看到了她,挥刀便杀了过来。
她见状一阵惊叫,“住手!我可是中书令的孙女,谁敢动我?”
敌人明显愣了下,但刀早已挥向她来不及收回。
此时杜如墨与顾心兰的头上,同时搁了一把刀,而离她们最近的李初,看得目眦尽裂。
几乎连思索都没,他仍出手中的刀,刀背击中顾心兰的膝盖,让她痛叫了一声仆倒,恰好闪过致命的一刀,而他本人则是飞扑向杜如墨,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人一抱,用自己的背替她挡掉那一刀。
一眨眼的时间,宁王府的侍卫已接替他的位置,和攻击杜如墨及顾心兰的敌军们激战在一块,而杜如墨不知是受到太大的惊吓,还是不小心伤了,只是怔怔地望着抱着自己不放的李初。
她脑子里浮现顾心兰不久前才问他的话,当时他说过个问题的答案,日后会揭晓,没想到才顷刻的时间,她已然知道了他的答案。
“你……救我?”她不敢相信地问。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李初想笑,但一牵动唇角,背上的伤就让他痛得呲牙咧嘴。“看来挨这一刀挺划算的!”
“我以为你……”她真的迷惑了,当她对这段感情存疑,甚至痛苦到想放弃时,他居然又回过头来给她温柔。
矛盾的思绪,让她不知该怎么反应,一直认定的想法通通被颠覆,她真的好混乱、好难爱,眼下温暖的怀抱,究竟是出自真心,带是一时怜悯?
会不会回过头,他又恢复成那种冷淡的样子?
然而情势不容她多想,顾心兰跑了过来,一把将她由失血脱力的李初怀中给拉开,气急败坏地大骂,“你这奴才竟害容之受了伤,一朝事过,我定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被顾心兰一提醒,她才想起李初身上的伤,急着想帮忙,却又被推到一边。
“该死的奴才!闪一边去!”
已经有些自己人注意到这里,赶紧分出人手来帮忙李初,杜如墨被挡在人群外,只能含泪看着大伙儿手忙脚乱地救李初。
无沦如何……两人间的距离还是存在的啊。
原本有些被重新燃起的情意,又慢慢灭熄 下来。杜如墨处于不知所措中,却听到前头的厮杀声似乎大了起来,回神一看,身旁的敌人不知何时被杀光了,府里抵抗禁卫军的兵力,似乎慢慢增加中。
“怎么了?”李初虽然受伤,仍撑着身体,关注着府里的战况,他问向一个太子亲兵。“好像人变多了?”
那亲兵也是一头雾水,此时黑鹰正由院外飞入,带着放松后笑容,来到李初面前,单膝跪下。
“启禀世子,太子的军队及时赶回,已经有大批兵马进府驰援了!”
第8章(2)
是日的早朝,百官尚在午门外等待,可宁王府被抄的消息早已传开,倾向太子的官员,全惨白了脸,提心吊胆的等着。然而不多时,宫外却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原来是太子领着大军,以及宁王府的侍卫,浩浩荡荡地来到皇宫前。
早该开的午门却仍紧闭着,看到太子,百官顿时了悟一场宫变恐怕在所难免。正迟疑该倒向哪方、该不该逃命时,李智先已停在众官前,气势威严道:“大胆!二皇子李勇之持伪诏篡国,你们竟不明是非,奉他为君?!”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全是一脸无奈。先皇驾崩时,皇宫内外早就都是二皇子的亲兵,不服从便要杀头,如今却又要面对太子的兴师问罪,简直里外不是人啊!
不过即使腹中有百般怨言,谁也不敢真的说出口,众人一片沉默,直到李智先准备领军硬闯时,午门突然大开,穿着战甲的二皇子出现,后头还跟着一大队禁卫军。
“皇兄。”早知昨夜行动失败的李勇先阴沉地一笑,“如今朕已然登基,你带兵直闯皇宫,莫非是要造反?”
“造反的是你吧?竟趁着先皇驾崩,我在外与突厥作战时,伪造遗诏、篡位夺权、威逼百官、残害忠良,你该当何罪?!”李智先冷哼一声,凛然指责。
“哼!你在外作战不利,三遇突厥皆大败而逃,连累我军死伤过半,先皇为此废了你的太子之位,改立朕为储君,有何不对?你在此叫嚣辱骂,领军作乱,才是叛国死罪!”
李勇之成竹在胸,拿出一块黄绫,正是先皇的诏令。
“何况,先皇遗诏经众官确认,不会有假!”
“你以为我不知道内情吗?你手上的遗诏,是先皇仍在世时,你便请名震天下的临摹妙手杜玉山所伪造,他的技艺出神入化,自然无人能看出真假!”李智先说得咬牙切齿。他这个皇弟野心勃勃,竟在交皇还没死时,就在觊觎皇位了!
“一派胡言!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吗?竟敢质疑先皇旨意?!”李勇之听到杜玉山时,不禁微皱了眉,但他仍有恃无恐,不信有人能证明遗诏之真伪。
“我质疑的不是先皇,而是你!你若是敢将遗诏交给我,我就敢在百官之前证明明,若我验不出真伪,我李智先愿从此俯称臣,任凭处置!”他同样自信地道,暗自瞥了策马在他身后的李初一眼。
李初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示意一切已经备妥。
李勇之迟疑了一下,才让侍卫将遗诏送到李智先马前,想不到接过的不是他,而是从李初身后走出的一名小厮。
“皇弟,这个人,就是杜玉山的亲生女儿——杜如墨,也就是你在杀人灭口时,遗漏的唯一活口!”李智先直指着他,让他的脸色有些铁青。
“我何时杀人灭口了?”他心中震惊,却仍矢口否认。
杜如墨一见到李勇之,埋在心里的恨意便泉涌而出。就是这个害她娘惨死、父女死别,带篡国、残害忠臣,让这种人治理社稷,实是国之大不幸!
她朝着他望去,一脸愤恨道:“家父杜玉山不愿替你作假,你便以我的性命要挟,逼他替你完成伪诏,你又派人追杀我们,先杀死家母,又逼死家父,如今我要替父母讨个公道。”
由身后的亲兵手上接来一只水盆,接着在众人的惊呼中,将诏书浸入水盆中,他缓缓地又说:“ 家父总认为真品是独一无二的,虽然他做出来的东西与真品无异,但事实上,他已在做了看不到的印记。如今家父已逝,这秘密也是该揭开的时候了。”
她将诏书由水盆中取出,在众人面前张开,墨迹随水糊了,但原本留白的地方却浮现指头大的一枚红印,赫然是杜玉山的落款。
“家父的私人玉印,以特殊手法可令印章遇水才显现。而会来求家父仿制的,通常是珍贵的书画,放进水里就毁了,所以一般人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她瞪着李勇之,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这诏书分明就是假的!”
他面色变得灰败,心绪影响四周,连他的马都躁动起来,差点将他摔下马背。而百官的议论,以及他身后的禁卫军有些慢慢放下武器响动,都让他有种大势已去的惶恐。
“你……李智先!你竟敢勾结江湖术士,意图诬陷朕,想谋朝篡位……”这不实的指控他都说得有些结巴了。
“我这次出征突厥,屡战屡胜,你会认为我战败,是我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真正的战果我都以密令直接传予先皇,此有尚书令交书为证,你大可去查!先皇知道我的胜绩,不可能写下废太子,立新君的遗诏!”
李智先不理他虚弱的控诉,再下一城,“你李勇之才是勾结突厥军队,意图将我拖在边疆,以利你的篡位大业!”他慢慢由胸口取出一信函,在众人面前摊开,“这是你与突厥可汗的密函,写的全是如何合作之事,而且答应以边境几州做为交换,幸好被我拦截了下来。做出如此丧权辱国之事,李勇之,你该当何罪?”
故意营造战败的景象便是要松懈这皇弟的戒心,他忙着篡位,也怕留下证据,未再与突厥可汗联络,而突厥可汗更不可能主动联系。
李勇之看清密函,确实是自己送出的那一封,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这封信已经交到突厥人手上,应该已经毁了……怎么会……”
他本能的想退后,却由马上摔下来,喷出一口血。原来自己的一切都在敌人的掌握中,他以为这次起事一定十拿九稳,然而却在百官面前被揭穿阴谋,再没有狡辩的余地。
因此,一场原以为会血流成河的宫变,就在杜如墨的协助下,如李初所策划,兵不血刃的结束了。
“来人啊!将二皇子拿下!”李智先一声令下,接着,意气风发地对李初道:“咱们班师回朝!百官入殿!”
大队人马就这么如入无人境的进了午门,一干二皇子的禁卫军就边挡都不敢挡。而看了一上午戏的文武官员们,这才想起来要流冷汗,不知等会进了金銮殿,这选错边的帐会不会算到自己头上。
领在最前头的李智先和李初虽然神色凝重,但两人的对话,若被后头如坐针毡的百官听到了,大概会当场昏倒。
“世子,你说皇弟为什么没想到用清水试一下那密函?”
“他只顾着吐血,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大政归还,李智先登基为帝,大小官员重新拿受封,贬黜的贬黜,至于宁王已位居高位,无法再加官晋爵,只好赐与大量金银财富并协助修葺毁坏的宁王府。
而李初更是令人头痛,虽说功劳最大,但当初先皇欲赐给他官职,他就不愿意了,遂才一直只有个世子头衔,如今他距离皇帝最近,也更爱宠信,自然不愿意背个官名。
世人都以为他歉让,殊不知他只是懒到极点,连以后不得不接的王爷大位,他都有些微的反感,因此皇帝语带玄机地透露将给一个恩典。
封赏过后,乱了一阵子的朝廷也慢慢恢复平静,在宫变后三天,李智先将有功人等全召集进宫,举行了场宫宴。
像宁王、李初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自然坐在靠近皇帝的地方,而杜如墨这类有功却无背景的人,还是只能继续当她的小斯,在殿外相候。
宫内的乐音及笑谈声隐约传出,除了杜如墨外,一些达官显要的车夫也聚集在此,但她却没兴趣与人交谈,只是静静的听着。
“听说这次功劳最大的宁王世子,不要求赏赐呢!”
“真是位心志高洁的人啊!但皇上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给他吧?”
听到这,杜如墨唇角微勾。果然,李初不必做什么事,外头对他的评价就是一面倒的好,原来个性疏懒也有这种好处?
“我猜,功名利禄不要,那就只剩下美人了!中书令的孙女顾心兰不是和世子过从甚密,皇上会不会就此赐婚了?”
“但顾大人的儿子因这次的事件入狱了……”
“可右相并没有因此被罢黜啊!反而还留任中书令呢!”
“所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顾小姐若能与宁王世子成亲,中书令反而求之不得喽?宁王府与中书令结秦晋之好,在朝廷里的势力不就如日中天了!”
流言蜚语一句句传入耳里,令杜如墨好不容易沉淀的心思又澎湃起来。昨夜皇上一番长谈,她虽知道了一些内情,但心里的疙瘩仍在。
还沉浸在思绪中,突然出现一位衣着华丽、贵气逼人的丽人,直直地走到她面前,令她不得不正视。
“顾小姐?”她防备的退了一步。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顾心兰已知杜如墨是女儿身,但却对她仍是份男装有些厌恶。“你随我过来。”
横竖这是皇宫,真有什么随便一叫也会有人来帮忙,杜如墨便大胆跟随在她身后,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由于顾心兰一直盯着,她被看得很不自在,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顾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是想谈关于容之的事。”顾心兰的态度仍旧骄傲,不过过去那种跋扈嚣张之气已减了许多。
最近李初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她担心是因为二皇子起事已过,他不再对她另眼相看,自己长久的谋划将毁于一旦,于是她决定拉拢杜如墨,否则就得将人赶走,以免双方立于对等的立场,会对她的王妃之路造成阻碍。
“我想你能待在容之身边这么久,再加上他对你的态度……恐怕你们关系匪浅吧?”顾心兰虽然极力隐藏不悦,但那微颦的蛾眉仍能看出一点端倪。“如果你愿意,未来我入了宁王府,倒是可以容许你做容之的侍妾,只要你乖乖的不吵闹。”她以一种施恩的语气说。
侍妾?乖乖的不吵闹?杜如墨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做侍妾。”
难道她想做正室?顾心兰冷笑。“那你就自己识想些,不要破坏我和世子!”
“顾小姐似乎很肯定,自己一定会嫁给世子?”因她的态度而有些不悦,便出言相激。
“那当然!顾家虽因家父的事受了一点影响,但我祖父仍是朝中呼风唤雨的右相,能与顾家结秦晋之好,对宁王府百利而无一害。”她自信地说。
杜如墨神色有些古怪。“似乎并未听说世子要娶你……”
“难道他说要娶你了吗?”见她脸色微变,顾心兰嗤了声。“若是世子对我无意,他方才说不会在殿里对我百般殷勤,还担心我不胜酒力,替我向皇上告罪,让我能早些回府歇息!”
“他对你百般殷勤,还让你回府歇息?”崩毁的信心尚未重建,又听她说得煞有其事,杜如墨不禁肃了脸。
“没错!”顾心兰瞧她动摇得厉害,更使出杀手锏,由袖袋掏出一个锦囊,面不改色地说着谎,“他还要我将这个交给你。”她见这锦囊李初总不离身,旁敲侧击下知道此物的重要,才心生此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