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瞥一眼在忙碌的小女人。
蒂珐在烫青菜,那里太挤,容不下两个人,他负责摆餐具。
他知道她防卫心重,那天会上床,九成九是时机太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要,也鼓起了勇气要,而他刚好在那里,刚好是她愿意结合的男人。
以她的傲性,如果他不再出现,她也不会来纠缠,可如果他要她,就必须绝对主动,不能给她思考的空间。蒂珐不会让防卫出现空隙,要是不追紧,他会被排拒在心防外。
所以,他自动出现了,管她怎么想,他都要进入她的世界。
这是爱情吗?
说真的,他不知道。他以前谈过恋爱,跟女人交往过,牵手约会看电影,照世俗认定的方式来,但很无趣,所谓的恋爱对他来说,像扮家家酒。
他跟蒂珐没在谈那种恋爱,没界定过彼此的关系,心中却有种非常特别的感受,他们不约而同为对方保留了最特别的位置。
乐团的贝斯手后来向她告白了,她一秒也没考虑,便回绝了对方。
他依旧不甩专程来听他唱歌的女歌迷,我行我素。
他们完全沉溺在“他们”之中。
在此之前,他不觉得自己是耽溺于rou/体之欢的人。他喜欢性爱,喜欢激烈冲刺之后,畅快淋漓的感觉,性爱于他,像一场全心力投入的运动。
但是跟蒂珐的性,那是做爱,是一种玩乐,不只是推进抽出,高潮也不是它的完整意义,他享受过程的每一秒,她的旗鼓相当令他备受挑战,她的尖叫低吟让他满足,而她最后的臣服,让他自觉是个战无不胜的君王。
尝试新体位时,最能看出她骨子里的真实性格,她不是不害羞,可仍会像猫咪一样,被新奇的事物吸引。
她超越了他能想象的美好,他对她的需要太沉猛,用爱来形容,尚且不足。
蒂珐捧着烫好的青菜转过身,一见他怔愣的模样,立刻警告,“吃饱饭之前,不准跳到我身上。”她已经学到,这男人是得寸进尺的高手,只要她没严正拒绝,他就当没意见。
他在步步进逼,不只是床笫之间,他也在介入她的生活。在她想清楚之前,他已经天天登门,等她回过神时,他已经把这当自己家,带笔电过来工作,有时是白天处理不完的公事,有时是作曲。
他在入侵,她却感到安心。她知道自己太过习惯于筑起隔离,否则不会连朋友也不交,可他却巧妙的趁她不设防时,进入她的世界,霸据不走。
她有点懊恼,他太过理所当然的和她在一起,却又不得不赞赏他用上这种手段,让她就擒。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是一味索求而不付出,虽然没承诺什么,但他用行动表达诚意。他们的作息不一致,为了见她,他睡到半夜得起床,去接刚刚下班的她。他无一句怨言,默然牵起她的手,带她回住处。被呵护的感觉太美好,她开始害怕起失去他。
范错为走过来,接下那盘菜放在桌上,低头吻她,“我去洗把脸。”
他的勃起在她的腹间蹭了蹭,她强忍住不回应。这男人不需要更多鼓励。
饭后,他抢快一步去洗碗。“那天,你为什么说你没有梦想?”
她愣了一下,“因为我确实没有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人或者什么的?”
“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
她不知道他这么记挂小小的生日愿望。“如果可以,我想要家人。”
他真讶异,“家人?”
“你知道嘛,就是那种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一起的人。”她笑了笑,“逢年过节都得见面吃饭,遇到什么事都得互相牵拖,就算讨厌也不能不往来的人。”
她对家人的认知倒是很正确。“你没有吗?”
“以前有爸爸,不过他死了。”她坦言,“他在世的时候,把我托给朋友照顾,我很少见到他。他走的时候,留下一笔债务,让我了解‘家人’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他忽然有点懂她的个性由何而来,“那笔债很多吗?”
“这就是令人烦恼的地方了,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为了不还而东躲西藏,未免不划算,可真的要还,压力也不小。”她如释重负的说,“幸好只剩下一点点,还完我就自由了。”
“为什么我没有梦想呢?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现实生活里的缺太多了,只能先填满那些缺,既然还没填满,就很难去想更遥远的梦想。”
但是,把拥有家人当梦想?这真是他无法理解的一环。“即使你爸让你失望,你还是想要家人?”
“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她轻声说,“他也没有重要到摧毁我拥有家人的憧憬。”
她眼中那种深切的期待,竟令他感到微微的刺眼。
他绑好塑料袋,逃避似的转向门口,“我下去丢垃圾。”
他在沉思。
自从她说了那些关于家人的话之后,他就点起烟,静静的想事情。
他抽烟的模样,看来潇洒不羁,烟味在他身上不曾臭过,反而让他更像个男人。
她爱他抽烟的模样,却又矛盾的有点恨烟。
每当他抽烟时,吐出的烟雾便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迷离,尽管两人就在同一个空间,却像在两个世界,她看不穿也走不入那片烟雾,会慌,会怕。
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升起,她想让他看着她,认认真真的看她,她要他们在同一个世界,不是各在一方。
她走过去,不由分说,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赶紧把手移开,“小心烫到。”
“把它熄了。”她扯出他的衬衫下摆,声音里有自己未曾意识到的霸道。
但他听出来了。好笑的瞄了她一眼,他徐徐的又抽一口,分析似的看着她。
还等?她不开心,要站起身,他的另一只手及时环住她后腰。
“放开我!”
他徐徐喷出烟,把还剩半根的香烟压进烟灰缸里。
“我说,放开我!”她低叫。
……
第3章(2)
“等等,”她连忙喊停,“先停一下。”
“你累了?”他再度抱起她,坐回床上,让她跨坐在身上。
她圈抱住他,嘤嘤喘息。他这句话……很挑衅。
收紧双腿,察觉到他仍又沉又重,“你还没到?”
“还没,等你休息够了再继续。”他慢条斯理的说。“我以为,是你挑起的,你至少有力气撑到最后一刻,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她死瞪着他。可恶,费比较多力气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先投降的人是她?他呼吸急促了点,肌肉紧绷了点,除此之外,没被yu/望驱使到近乎疯狂的程度,不像她已经小死过两回。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很想要,他不过是还好而已?
羞愧的感觉顿时淹没了她,她讨厌一头热,尤其是这件事。
……
到蒂珐住处之前,范错为绕到超市一趟。
向来不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他,在他们在一起之后,开始注意起生活小节,泰半原因是蒂珐太不会照顾自己。
饮食习惯本是承袭自原生家庭,范家对口腹之欲极为讲究,食必精细,而且养生,早已习惯了的他,原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但看过蒂珐喂养自己的方式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不会照顾自己。
她租的住处没有厨房,炉具区是开放空间,也没有抽油烟机,使得她不买肉类回来料理。自行下厨的她,蛋白质来源只有两种:水煮蛋跟鲜奶。
他简直傻眼,怪不得她那么瘦!
那种份量,或许能令她负荷起过去的工作量,但自从他们在一起,她的“活动量”遽增,要是不好好养着她,他怕她会消瘦得更快,所以,他养成了带熟食过去的习惯。
在楼下稍停了下,他抽出信箱中的邮件,才要将钥匙插入锁洞中,大门便已往后敞开,门上贴着“随手关门,小心窃盗”的纸条像个笑话。
他要尽快跟她提一提搬家同居的事。
长腿跨过昨天半夜下雨的积水,他踏上阶梯,一串砰砰砰砰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跑过他身边,手中抱着一个鞋盒,露出来的双臂上有好几道抓痕,看起来很惨。
这又是哪一户的人?蒂珐楼下那对夫妻经常吵架,今天大概大打出手了吧。
他更坚定了说服她搬走的念头。
上了转角,到最后一段阶梯,他抬起头,看到大门开开。
浓眉蹙起。蒂珐早该去上班了,她谨慎门户,怎会让门开着?
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他看见屋里一片凌乱,东西被翻过了,地上满是酒瓶碎片。“什么鬼——”他骂出来,随即止住,见到蒂珐瑟缩在墙角。
她的衣衫有点不整,虽然穿得好好的,但明显有拉扯过的痕迹。
他抛下食物袋上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眼神有点空。
他轻拍她的脸颊,“蒂珐,跟我说话!”
她回过神,“范错为,你来啦?”
“怎么回事?”他扶她起身,坐在床边。
“刚刚有小偷跑来……”她有些恍惚的说道:“我本来已经去上班了,但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带,又折回来,刚好撞见他在屋子里……”
“他伤了你?”他怒问,“你为什么不跑?”
“他……找到我的鞋盒!”说到这,她忽然清醒的环顾左右,随即丧气,“被他拿走了!”
“什么鞋盒?”
“放钱的鞋盒,我的钱都放在那里面。”
一股怒气悄悄聚集,“你为了那个钱盒而不跑?”
她为自己辩护,“那里面放的是我的钱,可以还掉最后一笔债务,以及我的第一笔私房钱!”
她为了一个蠢鞋盒,罔顾自己的安全?他生气了!“当场撞破小偷很危险,你不知道人被撞见做坏事的时候,会变得更暴力吗?”
“所以他从小偷变成抢匪了啊。”她侧过脖子给他看,上面是狠狠的抓痕,“看他把我抓成这样。”
“他为什么不直接拿了就跑?”
“因为我有一度抢回了鞋盒,可是后来他又抢走了。”
他怒吼,“你还上前跟他抢?”
她眨了眨眼,“那是我的鞋盒。”她重申,好像这样可以说明一切。“不是普通的鞋盒,是装钱的那一个,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随他拿走。”
“你有没有想过,那家伙不只想要钱,可能还想动你。”
“他有想过一下子,”她看到他眼角一抽,“但我马上打退他了。就是为了抓好衣服,才让他有机会带走鞋盒。”
他气到想拍烂桌子。“你可能被那个人……”气息一窒,他说不出那个充满暴力的字眼。“你不应该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险。”
“我……”
“不准顶嘴!”他失控大吼,“没见过脑筋比你还硬的女人,你是哪里有问题?人家来偷钱,你偏要把他斗成抢匪,我在担心你,你却要一句句顶回来!你不硬碰硬,难道会死?”
她惶惶的看着他的眼,“你在……担心我?”
“不然我干嘛气急败坏?”他又凶一句。
的确,他此时的模样,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
这个时候,如果她会撒娇,哭一声“人家吓坏了,你干嘛凶人家?”,范错为应该就会心软收口,可她偏偏不会撒娇。
她别开脸去,隐藏突然漫入眼眶的泪水,可那泪水止不住,才冒出来,就往下掉,一往下掉,就冒出来更多。
蒂珐被自己吓到了,她从来不哭的,怎么忽然一直掉眼泪?
范错为也愣了下,先是惊讶于自己骤发的脾气,他还以为自己不愠不火,冷眼看事,却没想到被她激起了这么大的怒气,后则是因为见到她的泪水。
她哭了?刚刚不是还在坚持她的盲勇之举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蒂珐伸手接住眼泪,盯着湿湿的手掌,错愕的抬眼与他相对。
他靠过去,她起身抽了两张面纸,藉此巧妙的躲开他。
她抹去眼泪,擤了擤鼻子,他听见她在低声咒骂,“该死!”
那声音是颤的,化解了他的怒气与惊讶,他叹口气,一把抱住那瘦削的身子。
她的身体是冷的,在瑟瑟发抖,他怪自己没有早点抱住她。
蒂珐挣脱他的手,“滚开啦!”
他捞回她,重新环上,这次锁得很紧。
她试图用手肘重击他,“我叫你滚开,滚开!我自己搞得定,不需要你来担心!”
他低下头,将她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怀抱中,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热得让他心里疼。“为什么不马上打电话给我?”
她不说话,只是小声啜泣,那像是把他的心放在石磨中研碎。他知道她不完全信任他,不指盼他,因为在他怀里,她仍保持蜷曲缩起的姿态,充满了自我防卫。
她应该倚赖他!“蒂珐,请求我的帮忙,不是示弱。”
她怯怯解释,“我不是怕示弱。”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叫我赶过来,或滚过来,随你爱用哪个字。”他顿了一下,想起她求己的个性,又加了句,“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我怕……”
“怕什么?”
“我怕你不来。”她终于说。
他太惊讶了,“什么?”
“你可能会跟我说你在忙,没空,就算我打了电话,你也可能不会赶来。”
惊讶已不足以形容,“我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但那是因为她从没主动打电话给他。每次出现,都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她没有勇气按下他的号码,因为她总是很害怕,她怕……
“在你心里,我的人品这么差?”
“不是,我只是……”踌躇片刻,心里的疑惑终于滚出舌尖,“你是我的谁?你又为什么会一叫就来?”
一阵头晕眼花,范错为已经将她旋了半圈,面对面瞪着她。
“我是跟你睡的男人,我当然会来!”他火大的说,“你有百分百的权利叫我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这女人真是让他气得牙痒痒。“蒂珐,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来。”
她迎上他的视线,不太敢放纵让自己相信,尽管很想。“真的吗?”
“真的。”他神情严肃,“但我不喜欢被质疑,这句话只说这么一次,如果你不相信,我不会再劝你,不信拉倒。”
她发出一声低叫,飞快的投入他的怀抱。“我信!”
她吓坏了,真的吓坏了!之前看到有小偷在屋里时,因为太过生气,她忘了害怕;跟那人打过一架之后,她整个呆掉了,来不及怕,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吓坏了。
范错为没有言语,只是搂着她的腰,让她尽情哭出每一分压抑在心里的惊恐。他将她按在颈窝,另一只手坚定的抚在她发上,唇不时给她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