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深雪一笑,「真是让你见笑了。」
「快别这么说。」赵庆羽真诚的说,「比起秦氏之流,我更喜欢豪气干云,光明磊落的江湖儿女。」
「陆兄,」赵庆羽笑意一敛,神情严肃的看着陆功勤,「小弟在京城算是有一点点的人脉,回京后定助陆兄一臂之力。」
「陆某何德何能。」陆功勤客气的说。
「相逢自是有缘,更何况陆兄对小弟还有救命之恩呢。」赵庆羽爽朗一笑,「若陆兄不嫌弃,小弟想与陆兄结为异姓兄弟,不知陆兄意下如何?」
陆功勤直视着他,目光真诚,「荣幸之至。」
房里,陆功勤跟苏深雪坐在床边低声交谈。
「真没想到此事会如此顺利。」苏深雪悄脸难掩喜意。
陆功勤虽也欢喜,但眼底有一丝歉疚。「他如此相信我们,但我们却……」
「嘿。」她打断了他,「我们并没骗他呀。」
「我们与他的相识是经过设计,并非偶然或缘分。」他说。
其实在他们搭救赵庆羽之前,早已知道他的身分及来历。
自决定返京并回到陆家讨公道之后,苏深雪便有了很多的想法。打仗,是需要武器的,可是陆功勤却一无所有。
他虽是周氏当铺的孙少爷,但因是外姓人,并无继承之权。
这样的他,一旦回到陆家,那无疑是羊入虎口,任人宰杀。为了与秦氏这只母老虎抗衡,他得先变成一头老虎。光有陆家嫡子这个头衔是不够的,他必须要有身分及权势。
于是,她去信向阳与爹商量,却得知一个消息,那便是喜欢微服出宫,四海游历的三皇子——赵庆羽正在宫外。
苏雷远的一位好友跟赵庆羽是忘年之交,而且是少数知悉他身分的江湖人士之一,这位友人透露了赵庆羽的消息跟行踪给苏雷远,好教陆功勤跟苏深雪有机会接近他。
那日,趁着赵庆羽及他的随从在一茶栈歇脚时,先偷偷破坏他们的马车并给马匹喂了药,使马匹脚程变慢。
而在那之前,苏雷远已经情商一名驯养大狗的友人将其大狗运至官道附近。这些大狗都受过训练,一个口令便能使唤它们。
待赵庆羽的马车损坏并翻覆,那友人便放出大狗攻击马车,此时,陆功勤与苏深雪便假装路过,对赵庆羽伸出援手。
陆功勤一声「撤」,便斥退了狗群,那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早在那之前,他已经先跟狍王认识并培养了一天的感情。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经过精密的计划跟计算,不容一丝差池,唯一不在计划中的是赵庆羽伤了肩膀,幸好他受的伤并不严重,而陆功勤又略懂医术。
「虽说我们与他的相识是经过计划的,但我们并没欺骗他的感情。」她一笑,「敦王虽是皇族,却有江湖儿女的豪迈性情,他对我们是真,我们对他也是真,至于如何相识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你说的也是,只不过……」
「功勤,」苏深雪握着他的手,深深的注视着他,「你没有武器是无法跟秦氏打仗的,而敦王便是你最强大的武器。」
「这么一来,总觉得我们利用了他。」他蹙眉一叹,有点懊恼。
「或许现在看来是这样吧。」她淡淡一笑,「但我觉得是互助。」
闻言,他微怔,「互助?」
「嗯。」她点头,「如今他先助你壮大,日后你便会是他的后盾。」
陆功勤疑惑,「我不明白你说的。」
她眼底闪着黠光,「他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也是众皇子里唯一已封王,相信一定有其它皇子对他所拥有的眼红。陆家只两子,都能因为争夺继承权而搞出人命,更别说是皇家了……」
他听着,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自古以来天家无情,争权夺位,手足相残之事,不曾间断。」她神情严肃,「现在你在他的帮助下站稳脚步并壮大,日后便能助他顺当的登基为帝,相辅相成,便是相助,何来利用之说?」
听完她这番话,陆功勤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以一种崇拜的、欣赏的眼神注视着她,「深雪,你真是让我惊讶。」
「是吗?」她咧嘴一笑,「很崇拜我吧?」
他一笑,将她轻揽入怀,「是啊,崇拜得不得了,我陆功勤必是祖上积德,才能得到你这般聪慧的妻子。」
「我这么棒,你应该不需要三妻四妾了吧?」她突然抬起脸来,注视着他。
他微怔,「我什么时候说要三妻四妾了?」
「自古以来,多少男人不是如此?他日你成了陆家当家,拥有权势,就算你不想,也有人会给你出主意,弄不好……皇帝还想赏你个公主什么的……」她一脸正经,「我跟你说,你若要娶其它女人回来,我会离开你。」
迎上她坚定且强势的眸光,他微微一顿。
「我没办法跟别人共享丈夫。」她斩钉截铁的说,「钱能分别人花,丈夫可不能分人睡。」
听见她这么说,再看见她那严肃的表情,陆功勤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深雪啊深雪……」他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我守了你十年,怎么都不肯离开你,对我来说,你就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她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这些话,脸上漾着幸福笑意。
「我不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更不会委屈了你。」他端起她的脸,深情的注视着她,「别说是公主,就算是给我天上的仙女,我都不会要,我只需要你。」
他这番话,教她眼眶湿润,心情激动。
「你要是敢骗我,我会揍你。」她语带警告,但眼底充满情意。
他朗朗一笑,将她的脸压进自己的胸口,她虚张声势的挣了两下,最后便乖顺的靠在他的胸口。
第6章(2)
返抵京城,赵庆羽便带着两人入宫。
他们虽早知赵庆羽的身分,还是装出惊讶惶惑的反应及表情。
稍后,赵庆羽领着他们进御书房见了当今圣上,并向圣上说明青城城郊所发生的那件事。
因先前皇贡事件,皇帝已听钦差讲述过两人之事,且他还亲颁御匾,因此对两人并不陌生,尤其是苏深雪的机智过人,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如今两人又搭救敦王有功,皇帝为奖赏他们,便赐陆功勤一袭黑色虎袍,封名「将人」,赐苏深雪一把玉尺,封名「智女」。
这两个封号虽不具有官职及实权,却是因功而获得皇帝赐名,亦是不同凡响。
赵庆羽并未将陆功勤返回陆家的真正目的告知皇帝,原因无他。若真要为陆功勤及他死去的娘亲讨公道,不必圣上出手,贵为敦王的他亦是易如反掌。
但这么一来,便失去了意义。
这仇,得由陆功勤自己来报,这冤,得由陆功勤自己平反,唯有如此,才能告慰他双亲在天之灵。
为助陆功勤,赵庆羽当着圣上的面,请求与陆功勤结为异姓兄弟,但此事有违皇族律法的第三十一条,皇族不得与平民婚嫁或认契,因此圣上并未答应。
他未答应,只是碍于律法不得破坏,但却默许赵庆羽与陆功勤私下认为义兄弟。
就这样,陆功勤为兄,赵庆羽为弟,两人的缘分越结越深。
在敦王府做客三日期间,赵庆羽已派人在京城大街小巷传播消息,说十年前被绑失踪的陆家嫡子陆功勤回京了,而且还因为救敦王有功,获御赐的黑虎袍及封名将人,而其妻苏深雪则因追回皇贡有功,获赐智女。
还有人说陆功勤是敦王的拜把兄弟,情谊深厚。这些事,当然都进了秦氏及陆功在的耳里。
初闻此事,秦氏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陆功勤在十二岁那年便已死去,因为当初在她的收买下将陆功勤掳走的匪徒是这么告诉她的。
那帮匪徒说他们将陆功勤带至深山里,将他推下悬崖,终她此生,他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如今……
这日,秦氏的胞弟秦新急急忙忙赶来——
「姊啊,不好了不好了!」
秦氏正心烦意乱,听他不好不好的叫着,表情更是难看了。
「什么不好不好的?你喳呼什么?」
「姊啊,他、他回来了。」秦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陆、陆功勤正在回来的路上啊!」
「什么?!」
「刚才我在大道上看见了,他自敦王府出来,敦王还派了辆马车送他,行经大道,人人都在争睹,」秦新神色焦急,「我看再不用多久,他就会——」
「行了。」秦氏打断了他,心里很乱。
虽说陆功勤返京的消息已传遍京城,但毕竟没看见人影,她还有几分存疑,如今秦新说他正在回来的路上,而且是由敦王府出来,那便证实此事不假。
这十年来,她一直以为陆功勤已经是个鬼,可如今,鬼就要出现在她眼前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慌,不管如何,她得做做样子。
「娘!」这时,陆功在也神情惊慌的跑进来。
「别说了,我都知道。」她冷静下来,不慌不乱的说:「立刻找人去把他以前住的勤学轩整理妥当。」
闻言,陆功在一愣。「娘,您说什么?」
「别问了,快照我说的去做!」秦氏沉声喝令。
陆功在懊恼的答应了一声,旋身离开。
「姊,这事你看……」秦新上前,低声的问。
「我还能怎么看,先挡着吧。」她表情凝重,「功在这孩子糊里胡涂的,就怕他闯祸,你给我看紧他。」
「那陆功勤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目光一凝,眼底迸射出阴沉的光,「可我秦倩也不是省油的灯。」
「到!」车夫声如洪钟的长喝了一声。
马车里,陆功勤的胸口像是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陆府到了,他十二岁前所生长居住的地方,因为失忆,他对这儿已无印象,可即使如此,还是生了近乡情怯之情。
他不动,神情凝沉的坐着。
苏深雪了解他此刻的心情及想法,于是将手轻轻的覆在他手背上。
他转头看着她,她对他温柔一笑,舒缓了他略略紧张的心情。「我没事。」
「我知道。」她说着,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我会在你身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遇上什么人。」
她是为了报陆家恩情而穿越至此的。在初初知道他姓陆时,她曾经以为他便是她要报恩之人。可她再想,若她要报恩,何以他却伺候了她十年之久?因此,她又想他应与她要报恩的陆家无关。
可后来到了周家并得知他那些过去后,她又忍不住的想,也许她要报恩的对象真的是他。
他遭秦氏所害,失忆并流落到人牙子手中,若不是她,他不知已在何处。
如今他要返回陆家,也是她动用苏家的人脉及关系,助他结识赵庆羽并得到「将人」这个御赐的名号。
她想,他也许真是她要报恩之人。只是当时族长说她之所以需要穿越异世报陆家恩情,是因为陆家曾在周家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助周家度过难关,可现在看来却是周家帮陆家多,要说谁欠谁,该报恩的应该是陆家吧?
她真是越想越胡涂了。
不过眼下谁帮谁,谁又欠谁,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爱他,她愿意帮他,只要是为他好的,她都乐意去做,「爱」早已凌驾在「恩」之上了。
还没下车,已听见外面传来声音——
「功勤在哪儿?他在哪儿?」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激动又急迫。
车夫掀开帘子,陆功勤先下马车,然后把苏深雪牵下来。
陆府大门口,早已候着不少人,似乎是为了一睹失踪十年的陆功勤如今是什么模。
秦氏站在马车旁,一旁则站着陆功在、秦新,以及陆功在的妻子于双双。秦氏脸上带着笑,眼巴巴的望着陆功勤。
「你是功勤吧?老天有眼,你还好好的活在人间。」秦氏眼角泛着激动的泪光,「让我瞧瞧你……」说着,她趋前抓着他的手臂,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长大了,变成一个大人了。」秦氏说完,低头拭泪,「一定是你爹娘在天上护佑着你!」
看她的表现,苏深雪还真难想象她是个冷酷阴狠的女人。要不是早就听闻她做的那些事情,还真以为她是真心在乎陆功勤呢!
眼前的秦氏,只让她想到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功勤,你记得吗?这是功在。」秦氏拉了身后的陆功在一把,「功在,快叫大哥。」
「大哥。」陆功在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陆功勤微微颔首,「我不记得了,我失了记忆,十二岁之前的事都忘了。」
「咦?」秦氏一怔,「你什么都不记得?」
他点头,「是外祖父跟姨丈找到我,我才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是陆家的人。」
这件事,秦氏倒是不知道,因此有点惊讶,但同时也暗喜。
如果他什么都不记得,那么不管周家跟他说了什么,他应当都不能确信的。所以,只要她小心行事,还是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怜的孩子……」秦氏一脸不舍,「这十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不,我在苏家过得很好。」他说:「深雪跟岳父待我犹如家人。」
秦氏将视线移至他身后的苏深雪身上,笑问:「你就是深雪吧?」
「是的,我是苏深雪,功勤的妻子。」苏深雪上前,礼貌问候,「从今往后,还请夫人多多包涵指教。」要虚情假意,她苏深雪也是在行的。
「说什么夫人,叫我母亲吧。」秦氏笑得和蔼,「你是功勤的妻子,就是我们陆家的人。」说着,她转身吩咐秦新,「叫人把功勤他们的东西搬到勤学轩。」
「我们没什么东西……只有圣上御赐的黑虎袍跟牌匾。」苏深雪若无其事的说着,只为了「提醒」秦氏跟她的人马,她跟陆功勤后面可是有皇帝跟敦王撑腰。
秦氏一笑,「我听说了,功勤因为搭救敦王有功,获赐黑虎袍及「将人」之名号,而深雪你也因为寻获皇贡有功,赐名「智女」。我们陆家有你们这对璧人,真是太光荣了。」
「母亲过奖,只是幸运。」苏深雪谦逊说道。
「对了,你跟功勤没有随侍的丫鬟跟小厮吗?我给你们指派个几个吧?」
「不麻烦母亲了。」苏深雪婉拒,「我有个亲如姊妹的丫鬟,再过几日便会来京城跟我会合,我凡事喜欢自己来,不爱人伺候。」
谁不知道秦氏是想安插眼线在他们身边监视,她才不会让秦氏的人马接近她跟陆功勤呢。
「这样啊……」秦氏沉吟片刻,「来,咱们不在这儿说话,先进去吧。」
「嗯,谢谢母亲。」陆功勤跟苏深雪向她道谢,便随着她进到府中。
来来来回到陆家后,秦氏对待两人十分热络,还经常到勤学轩找他们说话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