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这世上会制毒药的人那么多,随便找个人来解就好。」牧二想得甚是简单。
「这……」对这建议,三娘感到犹豫。
在来之前,其实也找了大夫,但不管是哪个大夫开的药,那些清热祛毒的药丸吃了之后只造成严重腹泻。
他们家牧三在茅房里拉得哀哀叫,身上的脓包烂得更厉害,却不见任何药效,所以三娘不是很确定一般大夫能解这毒性……
「姊夫的毒能解吗?」见她犹豫,牧倾心好心的代为询问。
「少爷是渊峰谷有史以来,天资最为奇高的制毒者。」太苍与有荣焉的介绍。
「所以?」
「若不是完全正确的配方解药,试图解毒的话,即使只差分毫的药量,都只会让中毒者腹泻不止,加重皮肤溃烂的程度。」
意思就是,解药若非出自冷之安之手,妄想解毒者,也只是自讨苦吃。
「你这小子别想诓我牧二!」牧二大声嚷道:「任何药都有它的药性,反正毒不死人,牧三现在吃了苦头,但只要能熬过药性,之后也能复原,你别在这给我装神弄鬼的。」
「少爷是渊峰谷有史以来,天资最为奇高的制毒能者。」太苍神色平静的重复道。
「所以?」这回,倾心是真的好奇他要说什么。
「这『体无完肤』之毒的绝妙处就在于,中毒者皮肤溃烂时,脓包里的血脓全是毒素,它会在中毒者体内自己制造,源源不绝的自我延续药性。」太苍面不改色的解说这歹毒的药性。
「那不就是说牧三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子,没救了?」三娘倒抽一口凉气。
「这般歹毒的药,还只是小孩子玩意儿?」牧二直皱眉。
牧倾心慢吞吞的继续啜饮所剩无几的微温补汤……
「这渊峰谷到底什么来头?」撇去牧三不说,发问的牧四是他们兄弟中较会用心机的人,因而想到这个问题。
「我看那臭小子语气恁地托大,好似真的很不得了。」牧二也开始想这问题,总觉得这三个字有点耳熟,但又偏生想不出是在哪儿听过。
「我们这种商号人家,又不是专门走江湖的,对渊峰谷三个字不熟识是自然的。」放下汤盅,牧倾心揭晓答案。「但是说到『冥门』的话,叔叔婶婶上过茶楼,总是听说书人提起过。」
冥门,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说书人的最爱,谁会不知?
传闻冥门擅长使毒,天下最歹毒或是最邪门的毒药,不管是怎么个稀奇古怪的毒法,他们全制造得出来。
传闻也说,由于使毒这事于江湖中不够光明磊落,是以冥门不同于其他门派大鸣大放、广收门徒,反而行事低调隐晦,没有人能正确说出冥门于各地的堂口所在,都是有需求的人自行想方设法求到门路,才能求到冥门的特殊药物。
传闻、传闻……
冥门的事,素来就是传闻居多,除了知道冥门人多数姓冷之外,其他的再也没有什么事让人摸得着头绪。
也就因为这一贯性的神秘隐晦,加上出自冥门的药物总是造成伤亡惨重,药石罔效、无人能解,于是造就冥门在江湖里极其特殊的地位。
江湖人士一方面忌惮着冥门的药,但在非常时刻里,却又很需要冥门的药,还得千方百计加上运气才能如愿求得药物或解药,这么一个门派,说来就是一个传奇,如何能不成为说书人的最爱?
「冥门的门主,世代就隐居在渊峰谷。」牧倾心提示。
在场的人有了联想的方向,领悟到所代表的意义之后,一个个神情大变……
甜笑,那年轻的十六岁小姑娘,露出打心底感到欢快的笑意——
「没错,姊夫就是冥门门主,江湖人尊称毒王的冷之安。」
第七章
孩子,她怀上孩子了……
这消息太过美妙,所以就算过了近月,依然美好得让牧妐晴笑着清醒过来。
「早。」让人从心底酥麻至脚底的磁性嗓音从耳畔拂过,紧接着,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的额角。
总是如此。
入冬以来,每天每天的夜里,两人躺上了床后,他会由她身后密密地环抱住她,将手脚泛凉的她护在怀中,在这寒凉的冬夜里,给她最贴心的温暖,直到她一觉醒来后,再给她一个轻轻的吻,并道一声早安。
这样的动作在这么久时间的适应之后,牧妐晴已经没有初时的不自在了,即使还是有些微的臊意,也能试着克服。
纤细的身子像只虫般,在他的怀里蠕动,避免冷风灌入。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直到正对着他的胸膛后,脸儿红红地埋入其中。
「早。」她说着,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口处传了出来。
冷之安很满意这样的进展。
即使是一天一点点,像只小毛虫缓步般,但他知道,他的小妻子确确实实在接受他这个人,为他敞开心胸,让他冷之安开始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这让他很满意。
「时候还早,再睡会儿。」亲亲她的发顶,他说。
她其实也还有些儿困,但有些话她已经想了两天了,不能不说。「你、你可以不必等我的。」
「嗯?」
「我听太苍说,习武之人,总是一太早就要起床练功,你以前也是,可是……」她迟疑了一下,很怕是自作多情,但回想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现实确是如此,所以还是细声说出心里的话。「可是跟我成亲之后,你好像就没再那么早起了。」
冷之安沈默了好一下。
「太苍同你说这些?」
「是我问他的。」怕他误会,牧妐晴连忙解释。「因为我想、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所以……所以就问了他……」
支支吾吾地说到后来,自动没了声响,因为感觉有些尴尬。
牧妐晴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这样子。
过去从没有这样的心情,没来由的,就是想多知道他一些,想知道他的一切,并试着从中去找找,看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她能为他做的?
原以为,那样的心情是基于一种回馈的心态,是因为看着他为她做了很多很多所致,但……
她其实很清楚,近来的日子能过得这般安逸恬适,全是因为他。
或许她没有倾心那般的聪慧,又即使那日他带着她先行离席,而所有人过于保护她,没敢让她知道得太详细,可是她知道,能成功地制住那些贪心的亲戚以及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准备用来对付她们姊妹俩的各种毒计,他愿意放手让倾心运用他毒王的吓人名号,是当中很重要的关键。
她也知道,依他的性子,他并不是很喜欢待在城里。
人多,事情也多。
虽然还没整个传扬开来,但听闻风声而厚着脸皮前来寻求医治疑难怪毒的人,已经开始零星出现了。
目前是全让倾心给挡了下来,但等传开来后,该怎么办?
若不是因为看她舍不得倾心,又想让她好好的养胎,务求她与腹中孩儿的情况都稳定下来,他早直接带着她回渊峰谷去了,怎可能答应倾心的慰留,与她一起留了下来,等着面临这些未知的麻烦?
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对于他闷声不吭的让步、甚至是让倾心打着他名号去制住一些可能对他们姊妹俩不利的歹念的行为,牧妐晴打心匠觉得感激,真的。
由于她不是一个贪图安逸、只知坐享其成的人,所以她也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并以为那是一种投桃报李的回镇心态。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所以,她开始观察他、想要多了解他,就在她开始想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
那时的心态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地想知道她能为他做什么,才能够回镇、才能够回报他,可到了后来……却不一样了。
要她回想,她真的不知道那微妙的变化是发生在何时。
只知道,当她开始多知道他一些时,那种想要得知他一切的感觉,比起原本的理所当然,还莫名地带着点羞,莫名地加了点甜,也莫名地多了分热切。
她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希望他能看见自己,却又在得到他全部注意力的时候,没来由地不知所措,脑袋里跟着打了数十个结那样,常常忘了初哀,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就好比现在。
「我只是睡觉而已,又不会上哪儿去。」她闷着头,毫无章序地胡乱说着她想了两日的话。「现在也没人敢来害我,或是要抢走我,所以不要因为这样而乱了你的作息,你、你快去练功啦!」
这话乍听起来像是在赶人,但冷之安知道并不是如此。
「这就是你这两日醒得比较早的原因?」他恍然大悟,问道:「原来是怕耽误我练功?」
被说中心思,牧妐晴要应声也不是,不应声也不是,忍不住用头往他胸口撞了下。
冷之安轻笑出声,因为这般孩子气的举动。
那难得的笑声引得她抬头望他,结果不期然地望入他晶亮的眸,里头闪烁着教她目醉神迷的亮光。
「你想知道我的事?」
他低声地问着,轻飘飘的嗓音直滑入她的心底,教她整个人像融化了那般,酥麻又无力。
完蛋了!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纤弱的娇躯微微轻颤着,牧妐晴不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法,有些害怕自己有如一摊泥般的反应,却又在他接近时,直觉地闭上了眼。
「可以问我……」细细的吻轻落在她的唇上,勾人魂魄的呢喃细语轻逸。「想知道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我……」
她无力地应承着那些细碎的吻,完全任他予取予求,直到那吻转移了阵地,越来越往下,冬晨的寒意随着被子的揭开而窜入……
「不、不行……」她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地想推拒着,因为倾心为她搜集来的孕妇需知大全里有提过这种事。
自最初那可怕的七天七夜之后,她因为有些儿抗拒的关系,就没再累积过其他的实战经验了。
因为只有最初的那次记忆可以比较,所以她觉得书上说得很对,贸贸然地进行这种事太过激烈的大战,对腹内胎儿可能不是太好。
理智上是这样想的,但牧妐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导致她边说不行,却是边啃吻着他,最后只能迷迷糊糊地说:「孩子……」
大掌抚上她仍平坦的小腹,随着细碎的吻落下,冷之安轻声诱哄道:「没问题,书上有教个姿势,不会伤着孩子的。」
「书?」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交给我参考的那本。」他说。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恍惚中,她压根儿回想不起来她何时交过书给他参考。
但,就算那本《不可不知的房中术一百零八招》早自动消失在她的记忆之中,让她怎么也无法参透他这时的话,却因为他此时的安抚,因为他说的一句「没问题」,让她不由得松下了心防。
他说没问题的……
她听了这句,而她相信他,于是把自己交给他,全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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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不如天算。
习惯机关算尽的牧倾心在自家的姊姊身上体认到这样的现实。
也因为这现实,即使她私心底不愿相信江湖术士的话,有时却也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家老姊的强运。
明明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乱了套,但偏偏,在这般的荒腔走板中,她家姊姊的强运竟还能让事情有了比原先预计的还要好的结果。
能相信吗?
冥门耶,是冥门的门主耶!那个被喻为毒王的狠角色,竟然在这一团混乱中,莫名地成了她们牧家的佳婿,而且看情况,还对她家姊姊死心塌地得紧。
像这样的结果,就算叫她用尽心机也决计安排不出来的,可它就这样的发生了,能让她不对自家姊姊的强运折服吗?
如今,有这么一号人物当靠山,哪里还有人敢想法子对付她们姊妹俩?别说那一干对家产虎视耽耽的叔叔们断了原先的念,就连外界对聚财福星有染指之意的人,也因为风声放了出去,让她们少了很多的麻烦。她这个向来被藏得好好的姊姊,总算能光明正大的做人,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晴姊,你不舒服吗?」
差一点打瞌睡的牧妐晴因为这问句而醒转过来,愣愣地看着妹妹。
做妹妹的一看见这天真的神情,忍不住就要操心了起来。
这些日子来,一度被毒得元气尽失、一脚差点要踏进棺材里的倾心,除了要忙着养身子,也得忙着巩固主导权,安抚那些余波荡漾的不稳定势力。
如此断断续续地忙了近两个月,直至今日才得以真正的放松心情,加上她算计着时日,靠山姊夫的耐性应该也到了一个极限,这个意外嫁出的姊姊应当快让姊夫给带走了,所以她抓紧时间,想要和姊姊好好地聚一聚。
没想到,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姊妹俩聚在这绣楼里,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用烦忧,只需要喝茶、吃点心、漫不经心地聊些体己话的时间里,竟是看着姊姊频频打瞌睡?
安胎安了这么久,效果竟然这样,这教倾心如何不感到忧心?
「听幸幸说,最近你睡得极多,经常睡到近午时分才醒,平日里精神也不好……看,你刚刚差点就要睡着了。」倾心暗自猜疑是哪边出了问题。
「啊!」秀颜瞬间染上一抹可疑的酡色。面对胞妹的忧心,牧妐晴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没什么啦……」
「晴姊?」见她如此,倾心更感疑惑了。
清甜娇美的秀颜胀红,神态更是无措,牧妐晴羞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摆了,只能胡乱地应道:「你……你小孩子不要多问啦!」
虽然姊妹俩素来交心,从小就是什么事也不瞒对方,但这种事……这种事……
总不能让她对着妹妹说,最近这些时日里,那些总是发生在夜半与清晨的闺房情事是怎么耗去她体力的吧?
简直就是羞死人了……
牧倾心根本没再说什么,就看姊姊一下子拿了茶杯想喝,一下子被杯子给烫了手,捂着耳朵时又像有虫在咬,然后好像忘了片刻前才被烫到,又伸手去抓茶杯,接着又是被烫到。
看着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冰雪聪明的倾心只能往一个方向想去,明艳动人的娇颜也跟着染上美丽的酡色。
「姊姊跟姊夫还真是恩爱。」捧起热茶,倾心掩饰着尴尬之色。
「……」摸摸鼻子,牧妐晴只能回以尴尬一笑,然后,思索起「恩爱」这个字眼。
恩爱吗?
「说起来,姊夫对姊姊真好。」
突来的话唤回稍稍闪神的牧妐晴,但这话她依然只能傻笑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