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擎苍虽然捕捉到了白擎宇的小动作,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反倒更加笃定赌场里的人怕是都知道白擎宇是皇子。
“这个赌法叫‘十八啦’,一人做庄,其他是闲家,一次掷四颗骰子,四颗骰子都不相同叫‘无面’,重新再掷,如果是掷出两颗相同点数的,余下不同的两颗算点数,三点最小,十一点最大,下一赔一,闲家掷出了四个相同的叫‘一色’,两组相同的叫‘十八’,这样都必须赔双倍,但如果是庄家掷出了一色或十八,则是桌面赌注通杀。怎样,敢不敢跟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家玩一玩?我做庄。”苏语恬解说的时侯,遇到专有名词以台语来发音,的确让赌客们听了觉得新奇,虽然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玩法,但每个人都十分有兴趣,再者骰子掌据在自己手里,总是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好过于别人骰自己押,于是赌客们一一同意了。
至于赌场的人,一是受了白擎宇的示意,二是见苏语恬应是玩不出什么把戏,便由着她去了。
一个时辰后,苏语恬一脸得意的离去,马车上不只坐了她也坐了白擎苍。原来是她在赌场大赢,几个赌客苦着一张脸,哀求白擎苍把她带回府,要不然他们都要没银子了。
其实白擎苍看了也觉得有趣,虽然她这个女人家豪迈掷骰子的样子实在过于惊世骇俗,但他倒也没生气,只是眼一瞥,看见了二皇子不悦的神色,加之一双利眼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这让他心头一惊,佯怒的扯着她就这么离开了百乐坊。
上了马车后,两人都不发一语,苏语恬知道白擎苍肯定生气了,但她就是要让他看看,一个人沉迷于赌博的样子有多难看。
以前在学校里,没定性的她三年参加了六个社团,博奕社是她最有兴趣的,赌十八啦做生是最容易赢钱的赌博方式,只要不是运气太差老是骰出“毙十”,就算骰出个七点这种不大不小的点数,闲家也不一定家家都好运,咬这家的赌注赔那家,闲家越多,收的钱越多,如果运气好,掷出一、两回十八或一色通杀,就荷包满满了,瞧,她这不是赢了一大袋的银子回家了?
白擎苍看着苏语恬这模样实在哭笑不得,他是担心她惹二皇子生气在保护她才会故意骂她,她倒是和他杠上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场戏还不能只在赌坊里演一演,毕竟回府后,有丁丽蕴等着看,他得故意冷落她个两、三天才行。
唉……跟二皇子玩了三天,他已经够想念她了,现在又要假装生她的气,他怎么受得了?
第5章(1)
翠舞知道小姐的心情肯定不好,却没想到她才刚捧着茶走进紫柳阁,就听到小姐的歌声。
但那不是开心的哼着小曲,小姐的声音听来幽幽怨怨的,用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唱着她家乡的歌曲。
听着听着,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她为小姐感到委屈。
那日小姐到赌坊把世子给找回来后,世子就把小姐禁足了,她可以在世子府里自由行动,但是不能离开世子府,世子也从那天起就没再与小姐说过一句话了。
翠舞知道世子有他男子的尊严,也有他身为世子的威严,让自己的侍妾到赌坊去把他找回来实在有损他的面子,但她知道世子倒不是真的就从此就不再喜欢小姐了,否则世子也不会特意叫她去,询问这几日来小姐过得好不好,言谈之中还有意无意的说了如果小姐不服软,难道他得自己找个台阶下吗?
她想劝小姐主动去向世子道歉,但因为世子的态度使得阮侧妃找了小姐麻烦,小姐现在肯定更怨世子了吧!
今天阮侧妃找来几名昔日闺中好友一同赏花,竟说只是赏花太单调,把小姐唤去了乐瑶阁,要她唱曲为她们助兴。
小姐不能不答应,她当然也得陪着小姐去。
小姐唱了几首曲子,阮侧妃那些闺中好友在称赞小姐歌唱得好听时,其中一人突然提起听说珑城里有一位十分出名的歌伎,不知两人相比如何云云,然而好似串通好了一般,另一人则说小小一名歌伎哪里能跟世子府里的姨娘相比,岂不折辱了苏姨娘。
这些话表面上是褒赞苏姨娘,损贬歌伎蝶儿,但既然同为一人,小姐听了自然刺耳。
翠舞听着小姐的歌声终究不忍,快步走了过去,把茶放在凉亭桌上,急急地说道:“小姐,别唱了,越唱越伤心不是?”
苏语恬止了歌声,她这个受欺凌的人没哭,却看见了翠舞的眼泪。“怎么哭了?”
“翠舞替小姐感到委屈。”
“如果不在自己的院落里也唱,我倒真的像唱曲营生的歌伎了。”
“小姐……”
白擎苍暗示了翠舞,他想着如果翠舞够聪明,就该劝苏语恬来请求他的原谅,他知道以苏语恬的心性不会甘心服软,但就算是表面的恭顺都好,他才能顺势原谅她。但他又着急,想知道翠舞是不是够机灵,便偷偷跟着翠舞来到紫柳阁,却没想到一来会听见苏语恬那如泣如诉的歌声。
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这是报应,怪我当初不该利用世子。”
她是离开醉梦楼了,但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她依然是歌伎蝶儿,没人以苏语恬来看待她。
翠舞用手背胡乱抹去了眼泪,不是很赞同地道:“这怎么能说是利用,小姐难道不喜欢世子吗?”
虽然一直自我否认,但她的确是对他有些好感的,那夜因为花老板下药设计,她失身于他,她也并没有因此感到伤心难过,她想,那是因为她心里有一部分是喜欢他的,所以才能接受他们共度了一夜的事实。
而嫁进世子府后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太好,压根没想过要穿回现代的事,直到今天被当成歌伎对待,她才想起她当初有多么不想当蝶儿,才会安排了一计要离开醉梦楼,这也才惊觉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在这样的境地,她难道不想回去现代了吗?
翠舞等了许久,在白擎苍的感觉之中等待更是漫长,最后,苏语恬还是幽幽地吐出了真心,“我若不喜欢他,他喝酒喝死也罢了,我何必要骂他?”
翠舞不由得莞尔,她还记得那日听说小姐是怎么骂世子的,她吓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你一直喝酒,万一自己喝得没命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女人怎么办?我们去改嫁你甘心吗?
她本以为小姐这么说会惹得世子大发雷霆,没想到世子却是大笑出声。
“是啊!世子一定也是感受到了小姐的情意,才会不但没生气,反而还乖乖听话的不喝酒了。”
“世子虽然喜欢我骂他,但我也该拿捏好分寸,就这一点来说,我是懊悔的。”苏语恬觉得白擎苍说穿了就是个抖M,大概从小没被人骂过,突然被骂觉得新奇,还越被骂越开心,但被骂久了,骨子里自认为尊贵的脾性又抬了头,又忍不住动怒了。
“翠舞真的不懂,小姐为什么要故意惹世子生气?这就罢了,其他后宅的女子只要有些小事就会跟夫君吹枕头风,明着是撒娇,暗着是排除异己,世子曾为小姐出头过,所以小姐在后宅被欺凌的事明明可以拿来利用,提高自己在后宅的她位,偏偏小姐不说,也不许我说。”
“翠舞,你不明白。”
“对!翠舞真的不明白,上回皇上赏赐的眉黛,后宅每位侧妃、婊娘都有一斛,小姐的却硬是让阮侧妃抢走了,小姐说是小事不求做主,但今天阮侧妃却让小姐去她办的赏花会唱歌助兴了,为什么小姐不去找世子主持公道,还要去乐瑶阁让阮侧妃欺负?”
“那眉黛的事不许再提,你真以为那眉黛只是让阮侧妃抢去那么简单吗?”
“丁侧妃代了每个院落派一个侍女到她那里去领皇上赏赐,我去了畅嬉阁后,却说我们紫柳阁已经派人领了,一査之下才知道是青芙领走了,青芙虽然曾在紫柳阁服侍过,畅嬉阁的人才会误给了,但她毕竟去了乐瑶阁,而乐瑶阁那头也多领了一份是事实,偏偏阮侧妃不肯还!”
“翠舞,此事根本上可以说是阮侧妃不还那份眉黛的错,但你可曾想过,丁侧妃掌理世子府后宅多年,怎么可能真忘了青芙是哪个院落里的人?再说了,青芙若是长年在紫柳阁服侍的侍女也就罢了,她算来只在我院落里待不了半天,畅嬉阁的人怎会记错?”
“难道是……”翠舞有了猜想,这才惊觉真如小姐所说的此事不单纯。
“阮侧妃与我明着来倒也光明正大,另一个可不,丁侧妃与阮侧妃素来不合,她知道阮侧妃白白得了一份珍贵的眉黛定不会交出来,也等着我去向世子告状,此事若世子不理,丁侧妃乐得见我受委屈,若世子处理了,受责骂的也是阮侧妃,丁侧妃顶多就是一个不察之罪,不痛不痒。”
“想不到丁侧妃心机这么重,上回她让小姐去赌坊把世子请回来,才害得小姐被禁足,原来连这眉黛的事都是她的把戏。”
“她让我去赌坊的确是算计好的,但我是心甘情愿去的,我看不得世子再荒唐下去。你不是曾告诉过我世子过去不是这样的人吗?有时我不禁想,如果大皇子在世,世子现在该是什么样子?他明明曾是人中龙凤,如今却甘心做一个纨裤子弟,我看了不忍。”
“小姐会这么担心世子,哪里只是一句喜欢世子就能带过的,小姐是真心把世子当夫君,真心为他好才这么做的吧?”
“我迷迷糊糊就嫁进了世子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样做对不……”
“小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去向世子求和吧,以后也不要再惹世子生气了,好好在世子府待下来吧!”
苏语恬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是真的由内心发出的笑,不是强装的笑意,翠舞这才放下心来。
“你啊,你是在担心我偷偷离开世子府吗?有你这样看着我,我逃得掉吗?”
“翠舞希望小姐留下来自然是为了小姐好,也请小姐死心,翠舞的体力好,更谙水性,所以上山下海翠舞都会把小姐请回来。”
她到底是谁的丫鬟,怎么也跟着她上山下海,而不是上山下海寻她,把她带回来吧!苏语恬没好气地睨了翠舞一眼。“你放心,至少目前的我是想留下来的。”
“那小姐会去向世子求和吗?”
“我又没错,为什么要求和?而且如果之后世子再做什么荒唐的事,我还是会劝他、惹他生气,哪天我不惹他了,你就真的要担心我会偷偷离开世子府了,那就表示我对他死心了,这里再也没有任何让我留下来的理由了。”
翠舞才刚松开的眉头又拢了起来,小姐没想去求和,世子就没台阶下,他们再这么冷战下去,两位侧妃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小姐,会不会有一天就真的让小姐冷了心,离开世子府了?
因为那天阮夕兰叫去唱歌助兴后心里不舒服,苏语恬一整日都是躲在自己的院落里不想见人。
直到要就寝前,看见服侍她更衣的翠舞一脸开心偷快,她才问了她有什么开心事,这一问,她才知道事情大了。
晩膳时,白擎苍借口赏月,在园子里设宴,并把所有妾室叫到了宴席上,独漏了苏语恬,正当那些后宅女子正开心苏语恬失宠的时候,白擎苍问了她们,可知道为什么他没找苏姨娘来?
一个不长眼的侍妾说了是苏语恬不知分寸,惹白擎苍生气了,白擎苍却说她错了,是因为苏语恬不开心,所以他没找她来,但的确有人不知分寸,惹他生气。
他先是责怪后宅的奴人居然胆敢轻贱他的侍妾,那等同于不把他这个世子放在眼里,后又骂那名侍妾幸安乐祸,实属不该。
阮夕兰是让白擎苍责怪得最多的,先是说她连皇上的赏赐都敢强占,是犯上,后又说她竟把苏语恬叫去唱歌助兴,是明摆着无视他不许再提蝶儿的命令,要她好自为之,否则这世子府的后宅便无她容身之处。
于理来说,阮夕兰受了这么大的责难,丁丽蕴该暗自开心的,但她看着白擎苍如此重视苏语恬,甚至为了她责骂后宅所有的女人,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她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且丁丽蕴也没逃过这顿骂,白擎苍质疑她掌管后宅的能力,连皇上的赏赐这种大事都能分错了人,处理小事岂不更不上心,并警告她,若再没管好后宅的事,以后也无须她来管理了。
这场晚宴就在这么不愉快的情况下,在白擎苍拂袖而去时结束了。
不用想也知道苏语恬知道白擎苍为她做了这些事后她有多震惊,也才了解到他是真的很疼她,她却赌气不去跟他求和。
没错,她坚持自己没做错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只是她的方法错了,以后她不会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她会好好的跟他说。
因此,她来到凌雁阁要见白擎苍,凌雁阁的下人却说世子已经就寝了,她不理会那些下人的阻止,硬是进入他的房。
白擎苍其实只是躺在床上还没睡,见有人推开门进来正要发难,看清了是苏语恬之后才没说话。
苏语恬和他对上视线,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她躺上了床,依偎在他的杯中,他也只是默默的搂住了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擎苍,谢谢你。”
白擎苍知道晚宴时自己这么做是为苏语恬树敌了,但他必须狠狠立威一次,才能改善她在后宅的地位,只是这么做所带来的其他后果他也得一并面对。
面对也无妨,其实他也知道有很多事,已经不是他捂着眼不看就会消失的,不管是这一屋子他不想的女人,还是那个他从来不想争,却主动找上他的皇储之位。
在这世上,真心担心他荒唐的人不多,他的父母是真心心疼他,也相信他终有一天会想通才放任他,除此之外,就只有苏语恬了。
听到她说宁可惹他生气、宁可忍受后宅所有人对她的轻贱,她也不为自己的地位来讨好他,且见到他再有荒唐行径她还是会继续劝他,这让他不禁开始思考,他这样一味的躲避到底应不应该?最终会不会只让忌惮他的人痛快,而真正关心他的人只会觉得痛心?
“语恬,我知道你的初夜是被陷害才会给了我,会嫁进世子府也是为了躲避接客的命运,如今我只想知道,你说的喜欢我是真心的吗?”
苏语恬没有立刻回答,让他一阵心惊,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望着他,说道:“你果然偷听了我跟翠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