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力气不大,成不了什么威胁,只不过她一拳一脚好死不死正中他受伤的部位,他俊颜倏地一白,痛得龇牙咧嘴,但也因为如此,她巴住他脸的小手终于离开,他深吸口气,石破天惊的在她耳旁大吼,“苏、绿、水!闭上你的嘴!”
这一喝果真奏效,发狂打人的苏绿水总算认出那道熟悉的怒吼是出自于何人,更别提她也在此时听见外头闹烘烘的叫唤——
“王上?王上您没事吧?王上——”
“快!快让开!里头说不定有刺客,为保王上安全,咱们要破门而入——”
闻言,苏绿水俏脸一白,还来不及反应,揽着她的男人便再次大吼,“朕没事,通通退下!”
门外的守卫仍不放心,扬声确认。“王上,您真的安然无恙?”
“没事,都退下!”皇甫陵冷声说,接着狠狠瞪了一眼怀中一脸心虚的小女人。
“是,属下这就告退。”
直到门外杂沓的脚步声散去,苏绿水才默默的收回捶在他胸口的小拳,还有正打算攻击他小腿骨的粉足,尴尬的睨向铁青着脸的皇甫陵,“王、王上……”
“总算认出朕是谁了是不?”皇甫陵真是又气又好笑,他怎么会有个这么宝的小宫女?
“当、当然……”她方才只是一时吓着了,现在贴得这么近,她要是还认不出他,岂不是瞎子?
只不过,她、她为什么会……会在这?困惑的圆眸对上那双漆黑如潭的长眸,瞧见里头闪烁着的隐隐笑意,昏沌的脑袋瓜突然全想起来了——什锦面!
接着俏脸一白,她急忙捂着嘴,昨夜因为一碗面,她……她莫名其妙被皇甫陵给偷了个吻,还、还差点失了贞节……
想起那记火烫失控的热吻,脸儿由白转红,她羞得奋力一推,将仍揽着她的男人重重推离。
着迷于她双颊粉嫣模榉的皇甫陵猝不及防,被她这么猛然一推,整个人往后一例,藏在丝被下的血衣顿时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眼尖的苏绿水探手便要拾起,皇甫陵却快她一步将丝被重新掩上,只不过他欲盖弥彰的行为,反倒让她更加怀疑,更别提她似乎看见丝被上印了一小块像是……
干涸的血渍?
粉脸一肃,她急忙敛起羞涩,终于注意到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忧心的问:“王上,您受伤了?”
“没有。”皇甫陵抿唇否认。
“骗人!”她压根不信,伸手就要掀开被子。
皇甫陵眯起俊眸,目光危险。按住她的手,沉声说:“你敢质疑朕?”
“奴婢不敢。”嘴里说不敢,但动作却放肆得很,左手被制,她就用右手,硬是要掀起那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丝被。
“住手!朕说了没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他再次擒住她探来的右手。
他的伤口虽不严重,却也只有用顺手拈来的止血草裹上,因此目前的他可说是非常虚弱。甚至连拦住一个小丫头都显得十分吃力。
“既然没有,王上为何不敢掀被?依奴婢看来,固执的似乎是王上。”苏绿水仰起下颚,质疑的看着他,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她言语不逊,然而眼底的忧心及关怀却是那样的明显,皇甫陵的胸口蓦地一震,差点就要放开她的手,让她查看,但也只是差点。
故意避开她那能让人卸下心防的真挚眼眸,皇甫陵挑眉问:“朕里头什么都没穿,你确定要看?”他料定这害羞的小丫头绝对不敢。
怎知苏绿水这一回却出乎他意料之外,连忙重重点头。“要!奴婢要看。”
长眸微瞠,皇甫陵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趁他发愣之际,动作极快的抽回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开被子——
一看见雪白被里沾染的血花,还有他腿上晕着大量鲜血的伤口,苏绿水狠狠倒抽了口冷气,刷白了脸,好半晌才慌张的爬下榻。
“奴、奴婢这、这就去找御医来……”
“别去!”他连忙拉住她的手,冷声警告,“朕受伤之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既然她已经发现了,他也只能命令她不得泄露半点口风。
“但是……”在她眼前的人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而是西陵国的王啦!
“这是命令!”
凝视着他严厉的神情,一向不将他的话听进耳里的苏绿水,竟破天荒的妥协,抿着唇,不甘的点头。“奴婢知道了,既然王上不愿唤御医。那让奴婢为您处理伤口好吗?”
折腾了一夜,体力早已透支的皇甫陵只能颔首。
“那奴婢这就去盛热水,请您再忍耐一会儿。”得到首肯,苏绿水马上起身去准备。
她边走边想,方才掀开丝被时,除了看到被上的血花和他腿上的伤口,她似乎还看见被塞在角落的黑衣。不过重点不是那件普通的黑衣,而是衣上绣着的银徽。
那银徽眼熟得紧,她似乎在哪见过……
踏着困惑的脚步,她走出房门,小脑袋瓜子仍不停回想自个儿究竟在哪见过那特殊的图案……
望着她离去的皇甫陵,不只一次低骂自己,“该死,怎么会这么大意……”
他本有足够的时间将一切掩饰好,要不是一时出了神,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看到入迷,也不会衍生出后头这些麻烦……
他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出这样的错?该不是太久没碰女人,才会欲求不满,饥渴到对一个小宫女出手吧……
第5章(1)
苏绿水一边为皇甫陵包扎伤口,脑袋也没闲着,终于让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黑衣上的银徽图腾了。
在处理完沾血的布条,又替他煮了碗香喷喷的什锦面后,苏绿水眯起圆眸,拎起被他藏在床角的黑衣,轻声问:“王上,这是什么?”
吃饱喝足的皇甫陵一见她手上的衣物,表情猛然一变。该死!他居然忘了“毁尸灭迹”!
凝视着她带着质问表情的小脸,黑眸闪烁了下,随口搪塞。“一件衣物。”
废话!苏绿水真想直接骂出口,不过她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扬起一抹笑,“这奴婢当然知道,奴婢要问的,是这个——”纤长的玉指比了比黑衣上的银徽,“若奴婢没记错,这银徽似乎是王宫密探影的专属标记,但奴婢不解,这衣物怎会出现在王上的榻上,还这么凑巧的沾了血迹呢?”
搁下见底的面碗,他夺过她手上的衣物,镇静的说:“不干你事,你甭管。”
瞪大了眼,她不悦的板起小脸,“王上,您受的不是普通的伤,而是刀伤,不宣御医、不让人知晓,您可是王上啦,究竟晓不晓得您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会儿受伤的是西陵的一国之君,她怎么可能不管,更别提她一知道他受伤,那颗久久无法安然归位的心,此时还七上八下不停地狂跳,她就不能让他这么轻易蒙混过去。
黑眸望向激动的她,皇甫陵冷哼一声,“那又怎样,就因为朕贵为王上,身份尊贵,受了点伤便弄得人尽皆知,将王宫给翻了是吗?”
他脸上的不以为然,眼底淡淡的忧悒,让苏绿水的心顿时一紧,连忙解释。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关心王上……”
他态度冷淡的问道:“是关心朕这个人,还是关心朕的身份?”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不解的看向他,“王上也是人,就算身份不同,可一样会受伤、会疼、会难受,奴婢希望召御医来,只是担心王上的伤口会发炎,这和身份有何关系?”
她居然还敢反问他?究竟是谁先提起他的身份的?皇甫陵俊眉一扬,张口欲言,但一见到她那纯真困惑的表情,所有的话顿时卡在喉中,化成一声嘟喽。“算了。”
“怎么能算了!”苏绿水一手杈着腰,一手指向被他夺去的黑衣,目光坚定,“王上今日非给奴婢一个解释不可,否则……否则就……”
“就怎样?”他若不说,难不成她要皎他不成?
她一时间找不出话威胁他,但瞥见几上的面碗时,顿时灵机一动,双眼乍亮,兴奋的说:“若王上不交代清楚昨夜为何受伤,又为何会有这件黑衣,从今以后,奴婢就不再煮——”
“华妃娘娘驾到——”
苏绿水话才说到一半,外头便传来通报声,堵住她未竟之语。
“华妃?她来这做什么……”皇甫陵不耐烦的皱起浓眉。这时的他,可不宜接见任何人,尤其是难缠的华妃,长眸一瞥,他低声对一旁发愣的小女人说:“打发她走,别让她进来。”
苏绿水一听,圆眸若有所思的一眯,用打商量的语气反问:“奴婢若将华妃娘娘请走,王上是否会告知奴婢您所隐藏的秘密?”
她隐约猜到属于影的衣物为何会出现在王上的榻上,再加上他上身赤裸,下身只着一件黑裤,她似乎已经有些头绪了,但这也只是她个人的猜臆,毕竟这等荒谬之事,最好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样……
啧啧啧,这小丫头居然敢和他谈条件?皇甫陵不怒反笑,缓声说:“那也得你真赶得走再说,那么,就交给你了,朕先去小歇片刻。”
说着,他扶着桌缘站起身,强忍着脚伤的疼痛。缓缓踱步回榻,将残局扔给身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笨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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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绿水一眼便认出站在最前头,身材曼妙、打扮华丽贵气的华妃。
她眉如黛、眼如月,一张芙蓉脸蛋雪白清雅,如传言一样出众美丽,身后跟着六名宫女,每人手上皆捧着银盘,银盘上摆的是一盅盅不知名的珍贵补品。
“奴婢参见华妃娘娘。”苏绿水恭敬的福身。
华妃轻颔首,示意她起身后,轻启如花般秀美的红唇,轻声问:“王上呢?”
“启禀娘娘,王上龙体微恙,正在寝宫里歇息,吩咐奴婢转告娘娘,请娘娘择日再来。”
“择日?”华妃一听,柳眉轻颦,“这怎么成!你再去通报,就说本宫特地熬煮了不少补身药膳,要为王上补身子,请王上不要辜负臣妾一番心意。”
苏绿水当然不会再次通报,于是好声好气的说:“娘娘,王上已用过午膳,这会儿才刚睡下,奴婢认为此时不该叨扰王上歇息……”
娇贵的华妃哪容得下一名下人拒绝,丽容冷下,不复方才的好言好语,沉声道:“要你通报,你尽管去便是,不过是个奴才,罗唆什么!快去!”
苏绿水没想到生得如此貌美的华妃,个性竟是如此无理,也拉下了脸。“娘娘,既然您是为了替王上补身而来,就更不应该打扰龙体不适的王上,这些补品,交给奴婢即可,等王上醒来,奴婢会为王上重新热过,并告知王上这是娘娘一片心意……”
“放肆!”苏绿水话音刚落,华妃的贴身侍女小蓝马上斥喝,“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顶撞华妃娘娘?娘娘熬煮的补品岂能让你这不等奴才转送?还不去通报!只要告诉王上,是王上最宠爱的华妃娘娘来看他,王上肯定会接见,快去!”
苏绿水根本不理小蓝,圆眸再次看向阴沉着脸的华妃,冷声说:“没错,奴婢只是下等奴才,可就算再卑微也是王上的贴身宫女,华妃娘娘这么纵容底下之人怒骂奴婢,难道不怕让人说闲话,例如……不将王上放在眼里?”
华妃脸色一变。没料到会遇上一个牙尖嘴利的奴才,终于正眼看向苏绿水,“你这张嘴倒是挺厉害的,很好,王上有个这么护主的宫女的确不错……”
她眼色一使,身旁的小蓝马上意会冲上前去,抓住挡在门前的苏绿水。
“华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苏绿水俏脸一变,没料到对方不仅不讲理,还蛮横得很,打发不走便打算硬合。
华妃根本不理她,仰起首,莲步一踏,领着宫女便高傲地走进寝宫里。
可恶!看着直往床榻走去的华妃,苏绿水拼命挣脱小蓝,奔至她面前,张开双臂阻挡。“华妃娘娘,请自重。”
见这难缠的丫头再次挡住她,华妃恼怒的瞪了办事不力的小蓝一眼,才旋过身,对着在榻上歇息的男人柔声说:“王上,臣妾来看您了,您还好吗?”她想越过苏绿水,不料她像尊门神似的,动也不动,她忍不住低骂,“滚开,别杵在这碍事!”
“娘娘,奴婢已说过,王上正在歇息,请你离开。”她毫不畏惧的迎向她,冷声重复一遍。
“你——”华妃气极了,再也顾不得该有的端庄,手一扬,将她用力一推。
苏绿水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瘦小的身子一时失了重心,撞倒了一旁的银盆,发出一阵巨响。“啊——”
“是谁在这吵吵闹闹!”
“王上,您醒了?臣妾来看您了。”
正要入睡的皇甫陵本不想管事,可一听见苏绿水惊惶的叫喊,再也忍不住爬起身,拧起俊眉,看着眼前一群人及狼狈跌坐在地的苏绿水。“这是在干什么?”
看见皇甫陵不甚欢快的神情,华妃急忙陪笑脸,娇媚地说:“昨夜……是臣妾侍寝的日子,可臣妾苦等了一夜,却不见王上身影,臣妾想念王上,因此命人熬煮了些增添元气的补品,特地来见王上,给王上补身。”
皇甫陵不重女色,后宫的妃嫔也不似以往君王,佳丽三千,大多是太后为保王室香火,为他纳入宫内的,而华妃便是其中之一。
王上登基三年迟迟不肯立后,因此太后放出消息,不论是谁,只要能怀上龙种,便立为后,正因如此,她十分注重一月一次的侍寝,偏偏皇甫陵昨夜竟未出现,让她又气又恼,天一亮,她再也按捺不住,借由送补品之名,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疲惫的揉着眉心,他看着她身后宫女端着的补品,“搁下就好,朕有些累,晚点再用。”
“王上……”华妃可不是那么好打发,她坐到榻边,故意偎近他,小手贴上他的胸膛,来回抚触,“昨夜下了大雨,臣妾好担心,担心您是否受了风寒,要不……昨夜怎么没到臣妾那儿?”
皇甫陵又累又痛,脑袋昏沉不己,实在懒得与她纠缠,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淡声说:“你担心的应该不是朕的身体,而是你的后位吧!”
看着她的丽容闪过一抹尴尬,他忍不住扬起一抹冷笑。
后宫有哪个女人是真心为他着想?他不过是她们争夺权力的媒介罢了,有谁是真正关怀他——一个都没有!
“王上,您在胡说些什么啊,臣妾当然是关心您的身子呀……”
“够了。”他不耐烦地躺回榻上,闭上眼,“都下去吧,朕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