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欧阳力齐阴郁的眼神,困惑地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宣小姐不知道,那我就干脆明说好了。”欧阳力齐大手往脸上一抹,露出疲惫又无奈的表情。“子御会毫不在乎的放弃,是因为他爱你,就像当年他愿意离开温哥华到台湾,都是因为太爱你。要不是因为爱你,他不会这么笨,明明自己的公司财务困窘急需资金周转,却还是签下文件,宁可放弃庞大利益自己想办法去筹钱,也不要拿宣家半毛钱来用。但你却一再拒绝他,让他彻底死心了,可就算他已彻底死心,还是担心你被这件事困扰,所以才会找上我,把文件都给签了。他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了,也一并把这些年来放不掉的感情都还了。”
当律师的实在不该扯谎骗人,但为了好友初子御他只好捏造部分故事。
欧阳力齐在心里向上帝忏悔自己说谎,骗她子御公司财务困难,但同时他希望上帝能够帮帮好友,别让他对宣郡瑶的爱付诸流水,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他说的吗?”文件从她微微发颤的指尖抖落,宣郡瑶整个人处于震撼状态,心惊的咀嚼着欧阳力齐说的话,心里某个复杂的结蓦地松开了些。
因为初子御要放掉对她的感情,所以激起了她心里的恐慌和恐惧,让她那纠缠多年都解不开的心结蓦地松动了,她竟怕他真的把感情都还给她……
“宣小姐,真是抱歉,我刚刚说得有些过于激动了。”如果接下来这些话都还不能点醒宣郡瑶,欧阳力齐发誓他再也不会鸡婆地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了。“但我还有件事想跟宣小姐说——”
“……你说。”会是什么事?宣郡瑶脸色微微泛白的望着欧阳力齐的神情,突然感到一阵心惊。
“子御是真的打算放弃对宣小姐多年的爱慕,决定跟这些年来一直等着他的云舒学妹订婚,他想跟云舒学妹组一个属于自已的美满家庭,不再跟宣家人有所纠缠了。”这些话的确是初子御跟他说的,不过初子御根本不可能接受杨云舒的建议,因为他不爱她,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宣郡瑶会不会因此而清醒过来。“宣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文件我带走了,我会立刻着手处理,绝对会保住宣小姐的所有权益。”
光看宣郡瑶那一脸深受打击的表情,欧阳力齐心里有底了。
他收起文件放进公事包里,迅速走出书房。
走出主屋时,远远地看见杜馨蕾还在庄园一隅散着步,他想如果他也找上别的女人结婚,执意跟他分手的杜馨蕾会不会也跟宣郡瑶一样深受打击呢?
会,还是不会?
该死的!他猜这个启什么?
甩甩头,他没有允许自己浪费时间和脑力想下去。
欧阳力齐开车离开宣家庄园,把杜馨蕾的身影抛在脑后。
在欧阳力齐离开后,宣郡瑶整个人跌坐在书房的长毛地毯上,她感觉心很痛,因为初子御决定跟别的女人结婚,这让她感到心惊又心痛!
“瑶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打开书房门,杜馨蕾惊讶地走上前,把蹲在书桌旁的宣郡瑶扶起来。“你怎么哭了?欧阳力齐跟你说了什么?是不好的消息吗?”
早见到欧阳力齐离去,却一直等不到宣郡瑶到庭院找她,杜馨蕾担心地走进屋子里询问管家,管家告知小姐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于是她进入书房,却见她抱着自己低头蹲在书桌旁。
靠近一看,没想到向来坚强且心性高傲的宣郡瑶,竟然自己躲着在默默哭泣。
杜馨蕾心里怪起欧阳力齐来,那个性刚硬的男人难道就这么不懂看女人的心情?做事说话冷硬如剑,标准律师性格,真是气死人了!
“我才没哭……”被扶着到窗前长椅坐着的宣郡瑶,抬手摸着自己已经被泪水浸湿的脸颊。
蓦地,一直以为伪装得很好的坚强堡垒崩塌了。
她捣着唇,泪珠汹涌滚落。
杜馨蕾看着她,心疼不已。“瑶瑶,心里有事别闷着,跟我说好吗?这阵子你太辛苦、太压抑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知道吗?”
没有家人的杜馨蕾把宣郡瑶当成妹妹般疼爱,她明白宣郡瑶骄傲美丽的外表下,内心其实是脆弱且敏感的。
杜馨蕾很担心她,宣郡瑶不像她一样独立坚强,很容易意气用事,太过执拗的性子是她的弱点。
“馨蕾姊……”面对杜馨蕾的温柔安慰,崩塌的坚强更是碎得不成形,她脆弱的坦白了。“子御他可能会跟杨云舒结婚……馨蕾姊,我明明拒绝跟子御复合,为什么我的心却这么痛?他要娶别的女人不关我的事,他再也不会来纠缠我、求我复合,为什么我的心却好痛好痛……”
“心会痛是因为你还深深的爱着他啊!”一语点破宣郡瑶心里头多年来的魔障。“瑶瑶,不要苦苦压抑隐藏,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做错事的人都不在人世间了,你这么痛苦是何必呢?”
杜馨蕾对她和初子御之间的恩怨纠葛知道的绝对不会比欧阳力齐少,做错事的是宣郡瑶的父亲和初子御的母亲,他们的罪过却让子女来承受,实在太不应该。
“瑶瑶,你听我说,子御若真是害你爸妈感情失和的罪魁祸首,他也是无心的,这么多年过去,他该赎的罪也赎完了,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这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我……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他还是爱他啊?”她抽抽噎噎,混乱的心情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我是爱着他的吗?是吗?”
“相信我,你是深爱着他的,因为爱所以恨得深。”这种爱恨纠葛的痛苦滋味,杜馨蕾正品尝着。
这滋味太苦了,杜馨蕾自认可以坚强面对,总有一天能够抛开爱恨情绪,但脆弱的宣郡瑶却没办法,她不愿宣郡瑶也被这种痛苦情绪给纠缠着。
“是、是吗?”漂沉不定的她像抓到浮木一样,急切的想攀住。“馨蕾姊,我真的可以爱子御吗?我不要他娶别人,我不能看着他爱上别的女人,我要他只爱我——”
“瑶瑶,你要子御爱你,那就先去爱他吧!趁还来得及之前快去吧!”
杜馨蕾知道,她此刻说的话绝对足以影响旁徨无助的宣郡瑶,她衷心希望宣郡瑶得到应得的幸福。
第5章(1)
又过了一个烂醉如泥的周末。
正中午,前一晚又喝醉的初子御终于酒醒起床,他站在淋浴间里任冷水从顶上洒下,让脑子和身体都还处于浑沌状态的他完全清醒过来。
关掉水龙头甩甩湿透的黑发,抬起大手抹去脸庞上的水珠,他打开玻璃门踏出淋浴间,随手拿来一条白色浴巾围在精瘦腰间,站在洗脸台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没有刮胡子很颓废的自己,木然地拿起电动刮胡刀刮着下巴的胡渣,把自己整理干净。
决心彻底忘记宣郡瑶的他,在几天前跟欧阳力齐见了面并毫不留恋的签下放弃宣氏股份的文件,欧阳力齐在前天返回温哥华,所以宣郡瑶现在应该已经看过文件了吧。
他放弃了一切,也决定放弃她,藉着忙碌的工作和买醉来忘记她。
但真的忘得了吗?他还是无法不想她、无法不渴望她…-此刻,他又清醒过来,脑袋里又被宣郡瑶的身影给占据。
老天!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那女人给赶出脑海、赶出他的心?难道真的得找另一个女人谈一段新恋情,才能彻底把她给抛开吗?
也许,他真的该试试看学妹杨云舒对他的感情一直很执着,几年前他来台湾发展时,她不顾家人反对跟着他来到台湾,这些年来虽然他没有表示什么,却知道杨云舒一直默默等着他。
但他从来只当杨云舒是妹妹,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相信这些年来杨云舒也应该了解了。
他以为杨云舒早就死心放弃他了,没想到当他再次被宣郡摇拒绝、被伤透心,心灰意冷地借酒浇愁时,杨云舒敏感的发现了他的痛苦。
杨云舒把他的痛苦看在眼里,竟然提议要跟他结婚,希望能够代替宣郡瑶爱着他,就算他不爱她也没关系,她会默默等到他真正愿意爱上她的那天。
脑海浮现杨云舒哀求的眼神,想到每每在公司碰见学妹,她故作温柔的微笑和充满期待的眼神,让初子御甚感头痛。
但他无法说服自己去爱杨云舒,无法跟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共组家庭,即使她愿意无条件付出,他还是不能点头答应,因为到头来那只会是另一场心碎痛苦的结局。
把胡子刮干净了,他双手撑在白色洗脸台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镜子中不再颓废的自己,他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别再留恋宣郡瑶,另外也必须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学妹说个清楚,让她彻底死了心。
如果学妹执迷不悟不肯改变,那他只好忍痛请她离开公司另谋高就,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学妹放弃他。
穿上浅蓝色针织衫和深色牛仔裤,走出卧房的初子御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荼,让被酒精麻痹过头的脑袋更加清醒。
他拿着荼杯站在客厅外头的露台,眺望着八里水岸的景致,让自己混乱多天的心沉淀下来。
蓦地,一阵音乐声充斥了整间公寓,他拿着空了的杯子走进屋里,到玄关拿起对讲机接听,是警卫打内线上来。“我是初子御,有什么事吗?”
“初先生你好,这是警卫室,有位宣小姐来访,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拿出证件给我登记访客时突然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哩,宣小姐现在人在沙发上休息,初先生你要不要下来看看?”警卫见过宣郡瑶,上次她来访时也是他接待的。
“我马上就下去。”前一分钟才决定彻底把宣郡瑶忘掉,却在听见她的名字时血液沸腾起来,他几乎是立即夺门而出。
搭着电梯来到楼下,他高大的身影匆忙步出电梯,警卫已经等在旁边,一见到他马上比了比角落的会客沙发。
他看见穿着深灰色宽松毛衣搭着单宁裤的宣郡瑶蜷缩着坐在沙发上,行李箱就搁在一旁。
宣郡瑶也同时抬头看见了他,不适的身子摇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这时初子御已经迈开大步来到她的面前。
“我有话跟你说,方便上楼再说吗?”他还没开口,就被她急切地打断。
宣郡瑶抬高异常潮红的脸蛋,眼神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而是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他神情复杂,不解又担忧的看着她,伸出手扶住她微晃的单薄身子。“发生什么事了吗?是我签的文件有问题吗?如果是文件的事大可找欧阳力齐处理,你不用再亲自过来找我。”
他很担心她,但不敢太过逾矩,怕她又要冷漠的把他推开。
“……文件没问题了。”她摇摇头,因为前天在庭院吹风染上风寒加上今天长途飞行的疲惫,让她整个人无力又虚弱,头重脚轻的感觉很不好受,喉咙像火在烧着,身体很畏冷。“是另一件重要的事,你愿意跟我谈吗?”
他没答应让她上楼,是因为不想再跟她有所交集了吗?
宣郡瑶惶惶不安地望着他,抓着他的手臂,怕他转身就走不听她说。
“上楼吧。”初子御心酸地露出一抹苦笑。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哪一次拒绝过?“行李我帮你拿。”
他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搂着她。
他才决定从今天起要彻底忘掉她,然而因为她的突然出现,立刻毁了他所有决心。
“谢谢。”她朝他靠近,晕眩发烫的头挨着他的胸口。
蓦地感觉到她身上异常灼热的温度,他惊得在电梯口停下脚步,抬起大手采向她的额头。“你在发烧?”
“是、是吗?原来我在发烧,难怪我一直觉得头晕头痛、浑身无力。”她说话声音微微地抖着。
在见到他之前,她一直强忍着不适,现在终于见到他了,整个人好像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瞬间整个人软绵绵地偎靠向他。
“走,你得先去医院,有话等你身体好点再说。”他将她搂紧支撑住她,避免她软绵无力的身子滑向地上。“我先上楼拿钥匙,再开车载你去挂急诊。”
“我跟你上楼,不要丢下我。”她像个孩子想赖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了,她不想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
“好吧。”把她丢在这里他也不放心。
初子御小心地拥着她等电梯,他得先上楼拿车钥匙,再搭电梯下B1停车场。
“好,都听你的,这次都听你的……”粉臂抱住他的腰,她难受地低低呢喃。
能这样依靠着他、被他护着真好呵,心情一直处于不安混乱的宣郡瑶,直到此刻终于明白自己这阵子旁徨不安的原因了。
因为他啊!
过去把他推得远远的时候,她仿佛掉了魂,身陷黑暗的深渊里:如今有他在身边,她的心得到安定的归属感。
“瑶瑶?瑶瑶——”她的身子怎么突然往下滑?
老天,她晕过去了!
初子御急切地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大步冲出大厅。“警卫,帮我叫计程车!”
“喔,好,我马上叫。”位于半山腰的社区有签约的计程车叫车服务,隔壁的计程车行会马上派车过来载人。
过了一会儿,警卫拿着叫车单冲出大厅,担心的看着昏倒在初先生怀里的漂亮小姐。“初先生,车子两分钟就到。”
“谢谢,麻烦你先帮忙看着行李箱,回头我再来领。”
“好、好,没问题!行李我会帮宣小姐保管好。”
两分钟后,一辆计程车开过来,停在初子御面前,他抱着宣郡瑶上车,一路往最近的医院急驰而去。
天空乌云密布,厚厚的灰色云层把午后的阳光遮住,从房间的大面落地窗望出去,感觉大地好像快要哭泣了。
初子御深深地叹息一声,拉上灰蓝色的帘幔遮掩住窗外的灰色天空,转头来到大床边,弯身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把灯光调到最小光晕,让漆黑的卧房有一抹温馨的照明,然后站在床畔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儿。
一场重感冒折腾了宣郡瑶好些天,三天前挂完急诊回家休养后,她发了一整天的高烧,后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高烧终于退了。
虽然感冒症状稍微好转,但她的身体处于虚弱的状态,除了吃饭睡觉上洗手间外,她一直昏睡着,似乎非常疲惫,连他在房间走动也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