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不过是一个失节的人——”
他眸中寒芒倏闪,“永不许在朕面前提这事,听到了没有?”他语气变得无比严厉。“不提,就能当没发生过吗?万一此事让人得知,您也将龙颜扫地。”她仍咬牙说出。谷若扬双眼光芒迸射,利眸中已全是怒火。“不听话的女人,最该惩戒!”
他危险瞧向她的瞬间,低头封住她的唇,凌厉豪夺。
“你说德妃被禁足了?”莫香凝极为讶异。
将这事告诉她的贴身宫女怡然点头再道:“是的,是今早送去锦绣宫的旨意,且不只如
此,连那巧珠……”
“巧珠怎么了?”
“巧珠昨日让娘娘打了二十板后,已是皮开肉绽,今早又教尤公公的人由屋子里拉出砍去双手了。”
“啊!尤一东的手下?那是皇上的意思了?”莫香凝更惊了。
“那行刑的人说,巧珠对云嫔娘娘不敬,用手推了云嫔娘娘,因此砍下双手以示惩戒……”怡然心惊胆跳的再说不下去。
莫香凝也越发愕然,正要再问什么,尤一东忽然到来。
“奴才叩见淑妃娘娘。”尤一东朝莫香凝恭敬行礼。
莫香凝忙起身相迎的问:“尤公公不用多礼,今日怎会有空过来的?”尤一东乃宫中总管大太监,最亲近皇上的人,即便自己是皇帝妃子,也不好得罪他,对他客气有加。
尤一东脸上带笑,“回禀娘娘,奴才这是代皇上送礼来了。”
“送礼?”
“是,这是东珠,记得娘娘之前曾说过喜爱珠子类的玩意,皇上因此让奴才将这东珠送来让娘娘把玩。”尤一东让身后端着玉盘的小太监献上东珠。
她瞧向这有婴儿半个拳头大、晶莹剔透的珠子后,微讶,她是说过喜欢珠子没错,那也只是说像是珍珠玉石之物,而这东珠价值连城,若自己没有记错,此乃两年前金国在一次战
役败给西朝送来的赔偿之礼,皇上竟要将这送给她?!“这……皇上怎会突然送这给本宫?”礼物过分贵重,自己近来又未曾有过什么大功,何来的恩典?这反而令她惶恐不安了。
“娘娘莫多心,皇上是感谢您昨日相助云嫔娘娘免于受人欺凌,所以奖赏您的。”
“为了云嫔奖赏本宫?”她不由得微张了嘴。
“是啊,娘娘请收下了,恕奴才还有事要办,这就先离开了。”尤一东示意自己的人将东珠交给怡然后便走人了。
“娘娘,这东珠……”怡然也晓得这东西的价值,照理这种珍宝也只有太后有资格收藏,皇上却送给自己主子,这该欢喜才对,但尤公公讲明是因为娘娘相助云嫔才获得的,这……主子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莫香凝瞪着耀眼的东珠,面色如土,为了一个云绦紫,皇上禁足季霏嫣,又砍了巧珠的双手,这还给自己奖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当初云绦紫成为待选秀女时,皇上并未特别关照过,反而是长公主出面维护她,后来云绦紫也没出席秀女典,皇上态度不痛不痒,仅将她禁足,没为此动怒,如此不是说明他对云绦紫这人可有可无,不怎么重视?
后来虽下旨让她进宫,听说也是庆王相求,庆王想为女儿图个将来,皇上这才同意封她为嫔,这初夜皇上甚至还撇下她去了季霏嫣和秦芬儿那里,摆明冷淡景月宫,这些她都看得明白,才会在季霏嫣欺负她时出面维护,可这会儿怎么突然间皇上对云绦紫不同了?
她心下揣揣,对眼下这状况,毫无头绪。
第七章 国宴上出风头(1)
这日,金国使臣到来。
金国长期觊觎西朝富裕的土地,不时侵犯,西朝为扞卫国土,双方大动干戈,三个月前,金国大王主动提议,愿意与西朝和平相处,永不侵犯,并且派来使臣签订和议盟约,以示诚意。
谷若扬为尽地主之谊,开了盛大的午宴相迎,莫香凝贵为妃首,这等国宴当然得列席。
她来前特意细细打理过自己,绝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礼,带着怡然抵达太和殿时,瞧见除了被禁足的德妃缺席之外,成嫔、秦嫔等所有宫妃不论地位高低全来齐了……不,她仔细再一看,没见到云嫔,莫非,今日这场合里没有她?
思及此,她微微蹙起眉,身旁的怡然见到她的表情,马上附耳道:“奴婢想,这云嫔娘娘大概又要像缺席秀女典一样擅自不来了吧?”
“这可不同于一般的筵席,可是国宴,她敢不来?”
“不来不是最好?瞧,皇上虽还没到,可他身旁不是多设了个位子,今日这场合能与皇上齐座的唯有太后娘娘而已,若太后娘娘也来了,她老人家发现云嫔娘娘连这种场合也敢缺席,您想想,这回太后娘娘还能忍得吗?”怡然手暗暗指着前方玉阶上并排的两张椅子,提醒的说。
莫香凝这才留心到此事,忍不住轻扬起嘴角,浅笑道:“说得没错,就让母后治她吧!”这回休想自己会帮她了,就让她自个儿找死去!
“娘娘,金国的使臣们已入席,众大臣也都入列,皇上亦将到了,您快入座吧。”一名太监见她站着与自己的宫婢说话,未立即入席,前来催促。
莫香凝这才雍容的往自己的位子走去,她是当前宫中地位最高的人,这位子当然安排得离皇上最近,是后宫中最好的座位,也最受瞩目,当她翩然入座时,就连金国的使臣目光也朝她投来,仔细打量,不敢有半分的轻视,对此她不禁暗自得意不已。
而在朝臣的座席上,左相莫千里非常满意女儿那后宫第一人的气势,反观与他比邻而坐的右相季汐山,此刻面上无光,无非是因为女儿季霏嫣被禁足,无法出席今日盛宴,再加上看见死对头莫千里的女儿得意,这就更加不高兴了。而这席上分别还坐着闷不吭声的庆王谷明华以及一脸严肃的万宗离和一干的王公大臣。
“皇上驾到——”殿前的太监拉声高喊道。
所有人的视线便整齐的往殿门口而去,接着起身跪地相迎,那金国使臣们虽不愿意跪,但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得不跪,跪得是一脸的不甘不愿。
莫香凝同样屈腿迎谷若扬,这时见从殿门口走进的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个穿着金线银白龙袍,可另一个居然是——云绦紫!
众人无不惊讶的瞠大了眼,尤其再见云绦紫一身珊瑚霓红锦袍,裙裾垂地迤逦,殊艳尤态,还有她头顶上镶着的那颗巨大的东珠,更是映得她肤白胜雪,姣美容颜不可逼视。
“娘娘,那东珠比皇上赏给您的还大。”怡然不经意脱口说出道句,立即引起四周人的侧目,嫉妒起前方那随着皇帝款款而行的人。
莫香凝只觉手足一片冰凉,那寒意直直逼沁进心底。
众目睽睽下,谷若扬牵着阿紫往那玉阶上而去,两人在玉台上站定后,谷若扬携着阿紫环视众人,接着,阿紫竟坐上那众人本以为是为太后准备的位子!
莫香凝见状,不禁失态的站起身,自己尚且只能坐在后宫席上,那云绦紫凭什么坐在皇上身旁,那位子若不是太后来坐,也得等将来的皇后才能坐,那云绦紫怎能——她怒不可遏。
莫千里与季汐山见了也相继愕然变色,连一向沉稳的万宗离亦是沉下脸,唯有谷明华没有特别反应,皇上虽让阿紫以嫔的身分入宫,但这心里只怕当她是皇后,今日会携阿紫一起现身他不意外。
莫香凝本来很能忍,这时也忍不了的想上前去对谷若扬进言,让一个嫔坐上那位子不恰当,更是于礼不合。
但她才上前一步,就教莫千里的眼神给阻止了,这场合她若真闹起来,恐怕只会惹怒皇帝,他让她先忍下。
她只得忍住怒意,死掐着拳头跪了回去,可这脸上再也笑不出来,她堂堂的淑妃竟连个嫔都不如,今日过后,恐怕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了。
成秋雨虽也在心里讪笑莫香凝的难堪,但她更妒恨云绦紫,原来皇上还没有忘情于她,这样将她带到众人面前,只为表示他就宠她云绦紫而已。
至于秦芬儿,瞧着前头的龙与凤,眼底对云绦紫只有羡慕,倒未显嫉妒。
“都起身吧!”谷若扬和阿紫坐定后,淡声喊起。
众人闻声起身回坐。
谷若扬瞧见身旁的女人大气也不敢吐一口,头垂得极低,那坐不住的样子,不禁略锁起眉头。
阿紫顿感腰身一紧,回神过来发现自己已坐在他的腿上了,她大惊失色,“您这是做什么?”她咬牙低声问,这么多人面前,他怎好将她抱上腿去!
“别动,好好给朕坐着,要不然朕还能当众吻你。”他阵子火热,像是不在乎当场把她生吞活剥。
她耳朵嗡嗡,晓得他不是玩笑,真会这么做,这颊上两抹红晕立刻染散开来,羞窘得赶紧别开脸,不敢与他炽热的眸子对上,不料这一转开,却又撞上另一道目光,万宗离正紧紧盯着她看,她心里蓦然一慌,低下头,连他也不敢相视。
“敢问西朝皇帝腿上抱着的这位可是您的皇后?”这开口问话的人即是金国的使臣之首图悟八里。
他是金国大王的子侄,年约三十多岁,身材微胖,腰带镶着熠熠闪烁的大红宝石,身后带了七、八个属下一同入席,这些人也都是穿金戴银,极尽的张显贵气。
他这一问莫香凝首先变脸,莫千里与季汐山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金国使臣来我西朝难道都没事先一番?我西朝目前尚无皇后。”莫香凝终于忍无可忍的道。
图悟八里瞧她一眼,“我图悟八里当然也听说过西朝无后,可此刻高坐西朝皇帝身边的不该是皇后吗?我这是迷惑才特意问清楚的。”
“她不是皇后,她只是一个嫔!”莫香凝忍着气道。
“一个嫔就能在这场合与西朝皇帝同进同出这还同座,那你又是什么身分?”图悟八里反问她。
她立刻抬高下巴。“我是……是淑妃。”她本要大声傲然说出自己的身分,但忽然想到自己地位高又如何,只能坐在一旁,还不如一个嫔能坐皇帝腿上,这说出来只能证明她是个不得宠的妃子,让自己无脸,因此这后头的声音就弱了,连下巴也收敛了,不再抬得高高的。
她声音虽小,图悟八里还是听得明白,马上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尽管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可也让人明白他所想的,这是讥笑莫香凝无宠。
莫香凝简直咬牙切齿到极点,这回是真受到奇耻大辱了,尤其在听到谷若扬说了什么后,那神色更是彻底灰败下来。
“云嫔刚进宫而已,地位虽不高,但不是没有机会往上提,来日方长,朕斟酌着,今日让她坐朕身边,只当见习,金国使臣莫见怪。”谷若扬这言下之意云绦紫将来不只是嫔,荣宠还在后头。
阿紫听了自己都感到脸热,今日她本想自己静静的坐到后宫席去,不惹人注意,悄悄度过这日就好,谁知他一早就到景月宫,亲自监督朱丹将她打点妥当,这衣服稍有不满意的,立即让尚服局的人来改,她头上那颗东珠也是他硬要朱丹给她镶在发上招摇,末了,拉着她一道走进大殿,她忍着众女那带着绵绵细针的眼神已经够苦了,他这会儿又说什么浑话,说她来见习的,这是要见习什么啊?
他是嫌她不够折腾,找她麻烦来着,她头痛欲裂,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不让这家伙像献宝似的把她现出来给大家看。
图悟八里听了谷若扬的话,立即感兴趣的瞧向云绦紫,似在计量着什么。
“云嫔娘娘没去过金国吧?今日图悟八里代表金国大王前来谈和,这若相谈成功,娘娘就有机会到我金国来作客,受我金国招待,顺道瞧瞧我金国的河山了。”他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导向议订盟约的事上,倘若云绦紫说了一句向往,那就瞧西朝皇上怎么说了。
这签不签盟约,西朝皇帝一直不给回应,大王这才派他前来,正好藉着此刻得到答案。
谷若扬虽没对阿紫说过朝政上的事,可她也多少明白两国间的利害关系,依她对谷若扬的了解,他不给答案应该是因为不相信对方吧?
她微微一笑,不上当的道:“金国山河壮丽,自是美不胜收,但我西朝疆土广阔,云嫔至今尚未游遍,又怎会先去你金国游历,不过,若西朝与金国不可分割了,那又另当别论。”
阿紫这话说得漂亮,这不可分割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金国成为西朝的附属国,二是西朝真与金国签订和议盟约。
着不卑不亢,语带双关的态度,连莫千里与季汐山听了都暗自叫好,心想着云绛紫有脑子,倒不笨,没落了图悟八里的圈套不说,还暗暗打了他一耳光,这若让自己女儿来应对,不见得说得出这番痛快的话。
图悟八里没想到云绦紫会这样答话,不禁僵了笑容。
“西朝与金国即便不签盟约,云嫔若想走一趟金国,朕有机会还是能带你去的。”谷若扬双目灼灼的望着怀中的人,听她的回答亦是赞赏的,而他接着说的话更为犀利,若不签盟约,他想带阿紫去金国,那又只剩一个可能——巡视国土,言下之意,对金国也是有野心的。
图悟八里脸孔乌黑下来,“西朝皇帝这是表明要与金国为敌了吗?”他索性挑明了问道。
谷若扬轻啜着酒,睨他一眼才道:“朕方才的话也没其他意思,你不用多想。”
图悟八里铁青了脸,“西朝皇帝莫要欺人太甚!”这是要翻脸了。
谷若扬对他的怒气视若无睹,仍一脸淡漠。
阿紫眼看这场国宴就要砸锅,而自己仍教谷若扬抱着动不了,只得示意身后的朱丹朝图悟八里送上水酒,又转头回来道:“图悟八里大人先别急,皇上也没说不签订盟约,方才的话都是假设的,皇上之意是还需时间考虑考虑,而今日纯粹招待远道而来的各位,是喝酒吃菜的场合,若要谈正事,皇上会另外召你们进宫详谈的。此刻不如先喝酒吧,咱们这西朝的美酒是出名的好喝,请图悟八里大人品尝看看。”
图悟八里受辱,心中虽有气,可眼下也不好就将情势弄僵,如此他回去无法向大王交代,斟酌后便接过朱丹递来的酒,一口喝干了。
众人见皇上与云嫔一刚一柔,就整治得金国来使闷声挨棍,这之后谈什么还不是得由西朝主导。
众人对云嫔是刮目相看了,这位位分不高的后宫娘娘倒十足有西朝女主的范儿,再瞧皇上那娇宠她的样子,想来云嫔将来大有前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