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您为了阿紫得罪皇上,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一脸的歉疚,父王知晓自己怕那男人,得知她进宫,担忧她这才冒险装醉进宫瞎闹一场带她走,但那男人如此精明,定是了然于胸的,对父王难免动怒。
他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父王这是酒后失态,哪与你有关。”若被怪罪,他一肩挑,绝不牵连女儿。
她心头一热,“父王待阿紫太好了!”
“父王就你一个女儿,不待你好,要待谁好?”他一脸的宠溺。
这阿紫并非自己所亲生的,是逝去妻子亲戚的女儿,云家在前朝、阿紫三岁时,满族被抄斩,无子无女的他念妻子在世时十分喜爱阿紫,在云家出事后出面力保下她,请先皇准许他收阿紫当义女。先皇见阿紫年幼不经事,便饶她不死,又念他膝下无子承欢,这才同意将阿紫给他,并封阿紫为郡主,但毕竟为罪臣之后,并未赐她谷姓。
阿紫抱着谷明华有些激动,鼻子都酸了。“父王,阿紫不嫁算了,一辈子陪伴您也好。”她说的是真心话,这世上的男人唯有父王值得她付出,她愿意一辈子孝顺他做为回报。
“你啊!说什么不嫁,之前怎还缠着人家唐元宁?”他笑问。
她笑得尴尬,那元宁哥哥不过是她用来挡谷若扬的挡箭牌,自己哪里是真想做人小妾。“父王,您晓得女儿苦衷的,这会儿何苦消遣阿紫了。”
他闻言叹气,可不是,女儿苦衷他是最清楚的,而这份苦他们父女俩也只能往自个儿肚里吞,是一丝一毫也不能显露出来的……
慈凤宫里,太后盯着尤一东送来皇帝亲自定下的选秀条件,一抹冷笑由嘴角逸出。
尤一东低着头,只等太后认可这份东西,他这才好领命去办接下来的事。
“凡西朝在京的贵族之女,十六至二十岁者皆得入宫参选,哀家记得过去选秀并不只拘在京的贵族之女,且这年纪也不能超过十八,你那主子这回倒是改规矩了。”太后冷冷的说。
尤一东面色不动,只是陪笑道:“皇上说,让各州各县送人进宫,太过劳师动众,就由在京的贵女进宫待选即可,而太后娘娘向来也不喜小题大作,这么办是最为恰当的。”
“哼,说得好听,最为恰当?旁人不知,哀家还能不解吗?!你那主子谁也不要,目标就只有一个人,这条件是为她订的,这宫门是为她开的!”她动气的说。她这还想儿子竟真的愿意选秀了,正高兴之际,看了这选秀条件才知为什么,这谋来为去就只为了一个云绦紫!
尤一东一惊,腰身伏得更低。“太后娘娘息怒,皇上的心思……您明知又何必动怒……”云绦紫乃庆王义女,贵为郡主,年届二十,居于京城,依此条件圣旨一下,势必入宫待选。
“住口!哀家就是知道才生气,哀家的儿子是一国之君,又是品貌非凡,要一个女人,竟还要看她的脸色,且这一看六年,这丫头若对他有心,早就听命入宫了,这还推推托托,打死不应,这样的女子皇上还要她做什么?”
“这……皇上对庆王府的郡主是真心真意……”
“真心的只有哀家的儿子,那丫头不知好歹,哪还有半点真情?你那主子费尽心思要将她弄进宫来,这不甘愿的女人就算进宫对他又怎会尽心伺候?且届时他眼里只有她,又怎会看上其他秀女?回去告诉你主子,哀家不同意让阿紫进宫!”
其实她对阿紫这丫头本来也是很喜爱的,但见这丫头几年下来根本无心入宫来侍奉自己儿子,因而对她厌上心头,极为排斥。
“这个……启禀太后娘娘,皇上还交代奴才转达您,若您同意……皇上保证对进宫的秀女一视同仁,不会特意偏宠谁,之后也必会有秀女留下,不会全数遣返,太后娘娘为后宫添人的心愿不会落空。”尤一东赶紧说。主子早知道太后会有此反应,事先让他备着这些话,说出来让太后安心。
太后听了果然变了态度,“他真能做到一视同仁,并且真会将秀女留下?”
“皇上确实如是交代。”
“那好,若他做得到,不让哀家空欢喜一场,那哀家就同意让阿紫那丫头也进宫待选。”
太后那方搞定了,这头的庆王府接到入宫待选的圣旨却是鸡飞狗跳。
阿紫脸白得像冬雪,那谷明华亦是急得跳脚。
瞧这圣旨今日才收到,居然就要她明日便入宫,这未免也太突然,一般来说,奉旨入宫的秀女十五日前会得到通知,让秀女能有时间与家人道别,还可利用时间补强宫规礼仪,可这回竟是让人措手不及,更像急着将人逮进宫似的。
谷明华朝那送圣旨过来的公公抗议此事,谁知那公公竟明白的说,圣旨是十五日前便开始送至各秀女府上的,而庆王府的这份不巧是最后送达,因此才会显得仓卒些,要请他们见谅了。
阿紫听了傻眼,这哪是不巧,分明是故意将圣旨拖到最后一刻送达,不让她有时间收拾包袱逃跑。
送走大内公公后,阿紫气愤之余,哭丧着脸问:“父王,女儿这是让皇上算计去了,这该怎么办?”
谷明华铁青着脸,“就只剩装病一途了。”
“就这么办!这一病多晦气,宫里这么多贵人,万一过了病气给任何一个都是大事,就算阿紫想进宫也会被赶出来的。好,我明日就装病不进宫待选了!”阿紫捏着拳,绝不让谷若扬算计成功!
“父王会帮你的,明日你就尽管病得下不了床,剩下的交给父王打发。”
父女俩连夜商量出应对之策,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料再周全的办法到了隔日也都不管用了。
“原来郡主病了,这可怎么得了啊?”谷若扬怕她不肯乖乖进宫,竟派自己的心腹尤一东亲自来接人,尤一东一听阿紫染病,十分忧心。
“可不是,这近来入秋,气候乍冷乍热,阿紫的身子本就不算强健,难免生病,只是不巧,竟在入宫待选前受寒,臣实在愧对皇上,大罪一桩、大罪一桩啊!”谷明华摇头,装模作样的说。
“王爷也无须自责,这郡主真要病了,皇上心疼都来不及,也不会怪罪的,不过,这也是巧得很,皇上见这天气多变,担心王爷年纪大了容易受寒,临出宫门前才让奴才带了御医过来,说是顺道为王爷检视一下身子,尽一份身为子侄的孝心,所幸王爷这会儿身子康朗,那这御医正好给郡主瞧瞧。金大人,你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给郡主治病。”尤一东有备而来,连御医都给带来了。
在谷明华阻止不及之下,尤一东已经领着御医闯进阿紫的院子里去了。
金御医进屋后,先喊了一声,“郡主,失礼了。”
躺在床上装病的阿紫一愣,就见这御医不由分说地抓起自己的手把脉。
这一把脉,还真让金御医皱起了眉头。
“如何,郡主可有大碍?”尤一东急问御医。
“这个嘛……郡主身子是寒了点。”
“寒?”尤一东心头一跳,他奉命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带郡主入宫,若她真染病,这就麻烦了。
阿紫暗笑,开玩笑,这既然要装病就要装得像,昨日她与父王商议定后,为免露出破绽,她泡了大半夜的凉水,这没病也泡出病来了。
嘿,这苦肉计她是下了重本的,但若伤点身能换得不进宫,这买卖划算得很。
“郡主确实是受寒了。”金御医据实以告。
尤一东脸一沉,“那病情严重吗?”
“病气入体,最好是卧病休养个几日为妥。”
阿紫赶紧应景地咳了几声,脸色殷红殷红的,瞧起来病得不轻。
“看样子阿紫今日是不方便进宫了,万一将病气过给皇上,那可就罪该万死了。”谷明华马上说。
尤一东冷笑,皇上交代的事他从来不辱命的。“王爷放心,皇上身子强健,哪可能轻易染上病气,金大人不妨先给郡主开个药方吧!”他朝金御医暗地里使了个眼色。
金御医在来以前就被嘱咐过了,到了王府一切听命行事,立即开出了药方,这里头竟需要千年人蔘一支,让谷明华与阿紫都目瞪口呆了。
千年人蔘乃宫中才有的珍宝,价值连城不说,更是十分稀有、千金难得,她不过是染了风寒,吃了这玩意不会补过头,反而折寿吗?
“这千年人蔘只有宫里有,想必皇上不会吝啬拿出来给郡主治病的,事不宜迟,救命要紧,来人,快将郡主抬上马车,进宫取蔘!”尤一东毫不耽搁,立刻要人抬阿紫走,这就是病了也得进宫去医。
“慢、慢着……我这病没那么严重,王府有雪蔘,凑合着用就成。”她慌忙说。
“郡主贵重之躯,哪能凑合,您若有闪失,皇上定不饶奴才,重病要有重药医,一切有皇上,郡主不用忧心。大家还等什么,还不将郡主抬走?!”尤一东横了心的道。
“千……千年人蔘王府里像是也有一支,阿紫不用进宫。”谷明华回神后也来拦人。
“王爷与皇上客气什么,王府怎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等级也必定赢不过宫里的,王爷若是疼爱女儿,就别耽误救人的时间了。”
“可是——”
“王爷有话对皇上说去吧,这会儿先别妨碍奴才办事了。”尤一东格开谷明华,将阿紫强抬入宫。
这下,阿紫真恨不得病死算了,起码一了百了。
第二章 被打了脸(1)
亏谷若扬真舍得,这千年人蔘当真大方的让她吃下肚,而她也惨得补到流鼻血,补过头后风寒是好了,但身子却是更虚空了。
“云姊姊今日的精神可好多了?”一名清丽夺目的女子走进阿紫的屋里,关心的问。
这人叫秦芬儿,也是秀女之一。
这回符合待选资格的秀女共十七名,目前全住进储秀宫里等待遴选,因此次的秀女个个都有点来头,便配有独立的屋子住,不像过去通常二至三人才配得一屋。
秦芬儿就住在她隔壁的屋子,不过毕竟是入宫待选的身分,即便往日在府里仆婢如云,到了宫里没有位分也只能凡事自己来,没人可伺候。
她进宫时染病,秦芬儿热心,主动过来照顾她,这点让她颇为感激。
“我好多了,今日可下床了。”她其实还虚着,鼻血偶尔滴落,但总不好一直赖在床上让秦芬儿照料。
“那太好了,咱们进宫这是第三天了,可云姊姊一直病着,并未参加秀女的宫仪集训,今日淑妃与德妃两位娘娘要亲自检视大伙儿的仪态姿容,你的身子好转,恰好赶得及拜见两位娘娘。”秦芬儿高兴的说。
淑妃与德妃是目前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两人,这次奉太后之命主持大选,帮皇上挑人,所以这两位是绝不能得罪的,今日谁若敢缺席,就是不将两人放在眼底,之后也不用选了。
这两位娘娘的背景阿紫是知道的,淑妃莫香凝的爹是左相莫千里,德妃季霏嫣的爹则是右相季汐山,这两人家世过人,连带使得她们在宫中的地位也高人一等。
秀女将来若想在宫中一切顺意,这两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不过对于压根不想进宫的阿紫来说,她何必费心去讨好谁。
“我虽能下床,但这骨头还酸麻着,今日恐怕无缘与两位娘娘见面了,不如你去替我请个假,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身子依旧不便,日后再向两位娘娘请罪问安。”她寻了藉口不去。
这病也有病的好处,不用出去跟人罗唆,而且她巴不得两位娘娘对她印象差,直接将她的名字剔除出去,如此皆大欢喜。
秦芬儿讶然,她居然敢不去?“云姊姊,咱们既然进了宫,这前程就要自己争取,眼下咱们还只是个秀女,怎好不给两位娘娘面子,你这还是去一趟的好。走吧!”
她也是好心,担心阿紫开罪两妃,以后日子会不好过,还是强拉着她出去。
阿紫拗不过秦芬儿,被拖来了,淑德两妃检视秀女的地方就在储秀宫前的广场,她们到的时候,所有秀女早都到了,就连两妃也已高坐椅子上,众人的眼睛全盯着她们看,心想她们着实大胆,这种场合也敢迟到!
秦芬儿自是不好意思,心下惴惴,但阿紫则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了。
莫香凝与季霏嫣一身珠翠罗衣,皆是容颜娇艳无双的美人,两人瞧向迟到的阿紫与秦芬儿,表情各有不同。
莫香凝虽不悦,但还忍着没说什么,可这季霏嫣的不快就清楚的写在脸上了,本想教训人的,但还没开口已有人先起身斥道——
“才只是待选的秀女而已,就敢让淑妃与德妃娘娘等,你们这两个丫头分明不知轻重,这将来有幸入了宫门还不会目中无人吗?”
这说话的人是年纪三十的成嫔成秋雨。
今日检视秀女仪容的除了淑德两妃外还有她,成秋雨位分虽不高,却是第一个伺候谷若扬的人,在谷若扬十五岁时,先皇指她给谷若扬侍寝,谷若扬登基后,她也入了后宫,但谷若扬成年后几乎不曾与她亲近过,因不受宠,所以位分始终抬不上去,远远不如比她晚进宫的莫香凝与季霏嫣。
不过尽管她地位不高,毕竟是老人,对宫中的事务比任何人都熟悉,所以太后让她也来协办。
她位轻无宠,平日只能靠讨好两妃过活,这会见阿紫与秦芬儿开罪两妃,瞧是机会,马上要修理她们给两妃看。
秦芬儿很紧张,马上就道:“咱们不是故意的,是……路上遇点事耽搁了,还请两位娘娘原谅。”
“大胆!迟到了还有理由,这宫中规矩还不清楚吗?任何事也比不上见娘娘们重要。你叫什么名字,将名字报上来,让娘娘们知道,记着之后得特别调教。”
“我……姓秦,名芬儿。”秦芬儿白着脸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秦芬儿?我想起来了,你爹不就是秦将军吗?不过,说将军是好听,实际上只是个挂着将军职衔却是手上无兵的闲人,你能参加采选,这资格是勉勉强强才过的,如此居然还不知感恩,敢无视于两位娘娘?”
成秋雨这话说得既伤人又污辱人,秦芬儿听得脸色死白。她父亲秦孝越受先皇提携成为将军,但因为能力普通,晋王之乱时又未建下什么功劳,之后并不受当今皇帝重用,所以手上无兵,这点常私下受人耻笑,不料成秋雨今日当众说出,让人极为难堪。
阿紫哪里见得成秋雨这般欺人,立刻道:“是我慢吞吞才害得秦芬儿迟到的,要责怪就责怪我,不关秦芬儿的事。”
成秋雨这才注意到阿紫,见阿紫目光不逊,不禁瞪了眼,虽说这次的秀女都是世家出身,但贵女遇到宫里的嫔妃怎么都矮上一截的,这丫头敢与她明着呛声,立即令她火大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既然说是你的错,那就报上姓名来,叫什么、谁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