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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宴  第10页    作者:栗和

  张辉忆起往事,面色不定,有骄傲,也有悔恨。

  墨成宁心一跳。“张总管,那个……姓袁的做了什么事吗?”

  张辉面露鄙夷。“那厮和老爷交恶,终于恶有恶报,教他栽在老爷手下。”

  他恨恨道:“牛牛年少时很是顽劣倔强,老爷交代她不可做的,她偏偏每一项都要尝试看看。有日,她违抗父命去探迷蝶派的阶下囚袁长桑,不知怎地,竟给迷了心窍,放走那厮,两年后还跟他跑了。”

  他拍桌,痛苦道:“鬼掌门奉命去将牛牛带回,没想到鬼掌门离开这段期间,就发生了血洗迷蝶派的惨案。要是……要是当时鬼清在场,十倍盗贼都不足为惧。”

  张辉一张脸臭到不能再臭。“这一切都是袁长桑这狗杂种的错!幸好老天有眼,嘿嘿……让他不明不白地去见阎王。”

  “不明不白?”

  他冷笑道:“当时贼子们找不着藏宝图,发了狂。老爷眼见保不住迷蝶派了,便要我向他们撒了个谎,说藏宝图被袁长桑给盗了去。那些贼子信以为真,便齐去找袁长桑,恐怕他到死前都不知为何会遭人暗算。”

  墨成宁隐隐发怒,欲为袁常桑说句公道话,才想开口,便被荀非打断。

  “姓袁的确实是活该,但那家伙如今已化作尘土了,咱们就别再提这人,免得扫兴。”他以眼神示意,要她识大体。

  她轻瞪他一眼,撇开头。哼,袁长桑不是他大哥,他自然无所谓。

  荀非微一失神,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向他表示怒意,虽然极淡,但,就为了那姓袁的男人吗?每每对他有防心,也都是为了护着袁长桑。

  思及此,让他如鲠在喉,心中烦闷无比。

  可他又在奢望些什么呢?明明已打定主意今生不能追求她,他是个有家仇在身的男人,偏偏要报仇,不是要牺牲她,便是要舍弃自己的后半辈子。

  “也是,他不配。提他的名字还污了我这张老嘴。”张辉闻言直点头。

  荀非对张辉强撑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张总管,往者已矣,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办好李女侠的要紧事,绝响谷究竟在哪,还盼您老能指点。”

  张辉拍了拍脑门,哈哈一笑。“瞧我这记性,两位请到寒舍坐坐,待老夫取来地图再跟你们说个详细。”

  “那就叨扰了。”

  三人随即起身,离开双喜楼,余平收到师哥眼神示意,回客栈等待消息。

  五十里外,张辉居处。

  说是居处,充其量也只是间临时搭建的草堂,桌边摆设都蒙尘了,只有待客的茶具光滑洁净,看来屋主并不常久留,想必是放不下江湖吧,如此隐蔽的地方,怕是会闷坏他。

  荀非细细浏览前厅,审视着蛛丝马迹,暗自比对一路上张辉说过的话,以防张辉出尔反尔,挖了个陷阱给他“兄妹俩”跳。

  门嘎一声地开了,满头华发的老妇端着茶点徐徐走出,这妇人年约五、六十岁,满面春风和气,和张辉身上的暴戾之气浑然迥异。

  “我家老头正寻着地图呢,他说两位要去相助牛牛,牛牛的朋友就是咱们的贵人,不嫌弃的话,本地特产小芋头,老头说这香甜滑腻,适合年轻人的胃口。”

  妇人言笑晏晏,端上两只精致的骨瓷碟,各放了两块芋泥糕,便回头去沏茶。

  墨成宁和荀非相视一眼,皆不想辜负老人家好意,却是没有动作。她向老妇去处望一眼,接着迅速探向发簪,取下一支细短银针,只见她轻弹指甲,抖出些许白色粉末,用细针沾染后,插上切下来的一片芋泥糕,观察一会儿后,转头向荀非一笑。

  “宁妹真是细心。”荀非叉起一块芋泥糕送入口中,一抬眼,见墨成宁也吃了一小口,嘴角绽出一小朵笑花。

  她想到娘亲嗜吃芋头,若是能送去家里,不知道娘亲会有多欢喜。

  “多半女孩儿家爱吃甜食,别说做哥哥的不疼妹妹,宁妹若是喜欢,剩下的这块你就吃了吧。”

  “……”她喜恶有这般外显吗?她刚刚不过是睇了眼荀非盘中的芋泥糕而已啊。

  “哥哥待我真好。”她双颊绯红,看荀非叉起一块芋泥糕欲放人她碟中,她忙递出碟子接过。

  他见她一张绯红娇容,一时难以自持,伸手待要抚上她脸庞,墨成宁怔住,不敢动弹。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滞,转而拭去她嘴角白粉。

  “沾得到处都是呢。”

  老妇端着热茶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

  “两位虽是远房堂兄妹,倒似一对璧人,不知各有婚娶了没?”这种小两口神态,她随张辉云游时看多了,一般是郎有情妹有意,只欠月老提。既然这两人是李玦的朋友,她便做个顺水人情,将两人送作堆。

  两人怎会听不出妇人言下之意,墨成宁窘得不知所措,忙低头塞进一大口糕点,鼓起的面颊隐隐泛着笑意。

  芋泥糕吃起来比方才甜呢。

  荀非喉头有些发涩,装作不知老妇之意,温笑道:“这事全凭家里作主,我离开的期间,说不定家中长辈已替我谈好了亲事。”

  “男子汉大……”妇人赫然住口,本欲斥责这年轻人拖拉不爽快,人家姑娘都没有反驳了,却见他别开头,目中闪过些许恨意。

  这时,她才意识到荀非是在委婉拒绝这桩姻缘。

  兴许是吃太大口,墨成宁呛咳起来。

  荀非怜惜地看着埋头猛吃的墨成宁。“宁妹,吃慢点,别噎着了。”

  “好吃吗?这芋泥糕老身自己做的呢。”老妇眼底闪过一丝精芒。

  “十分美味。这芋泥处理得松软滑顺,张夫人手艺真好。”

  “荀姑娘喜欢的话,老身可将做法授予你。”

  “那要先谢谢张夫人了。”她暗喜下次回家,娘亲有口福了。

  “既然老头还没找着地图,荀姑娘就来灶房吧,老身将做法抄写给你。”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前厅,荀非掏出怀中玉环,暗自出神。

  看来,他非成为石家小姐的夫婿不可了。

  半晌,张辉蓬头垢面自地窖中爬出;为了找那张地图,他差点把屋子给掀了。

  “找到啦,绝响谷地图在此,嘿嘿,放了八、九年,我还担心潮掉呢。”

  他将泛黄地图往桌上一放。“咦?荀姑娘呢?”

  “她随尊夫人至灶房学习芋泥糕的做法。”

  “啊?可那芋泥糕是老夫昨日自市集买回来的,老婆子在玩什么花样?”

  荀非一听,脸色一变,陡然起身,便要入灶房。

  “荀少侠切莫激动,老婆子就喜欢和人在灶房谈事情。唉,这坏习惯我之后定叫她改一改,待会教训教训她便是,少侠坐呀。”

  “教训谁呀?”声音自背后响起。

  “咦?什么教训?老婆子,你上了年纪听力退化得厉害呀,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会教训你呢?哈哈。”张辉冷汗直流。他这老妻,温柔面皮底下可是有着不输河东狮的悍妻灵魂哪。

  荀非见墨成宁虽然神情有些局促,并无其它异样,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墨成宁瞧见了置放桌上的地图,想起找李玦的事,自己在这当儿竟还净胡思乱想,立时面有惭色。“张总管,辛苦您找出地图了,要麻烦您从头细细说来。”

  “自此处向北走三百里,见一石碑,上头写着‘噬魂森林’,那便是通往绝响谷的唯一道路。”

  “噬魂森林?可有其来由?”荀非疑道。

  “森林内终年弥漫毒雾,能杀人于无形,是故称为‘噬魂’。迷蝶派余众迁至绝响谷后,便倚赖这森林抵挡外侵。听闻‘阴间琴师’鬼清在绝响谷的各方江湖人想去拜访请教,多数魂断噬魂森林。”

  张辉见两人毫无惧色,心下不禁佩服。

  “想必张总管知道如何解毒?”

  “要防这毒雾,唯一的方法便是服用紫花安魂草。据说这草长于南方瑶国五灵山的断崖处。”但实际上根本没人见过,他心道。

  墨成宁一怔。五灵山?从这回到家乡,即使快马加鞭夜以继日,少说也要两个多月,待她终于寻到李玦,首辅小女儿早就归西了吧?若真如此,岂不是会连累荀非?

  豆大汗珠滑下她细颈,她唇色发白。长久以来,她一心一意想替袁长桑带回李玦,如今却有了些动摇。是否要先将李玦的事暂搁一旁,先和荀非回京城?大哥……他等了九年,应该……应该不差这一时半刻吧?

  张辉假意研究着地图,却是频频瞥向自己年迈的结发妻子,欲言又止。荀非见状遂道:“张总管足智多谋,应当有其它取得紫花安魂草的管道吧?”

  “呃,老夫……不知。”张辉支支吾吾,先前那豪迈粗犷模样无存。

  张夫人冷哼一声,一张慈祥面容竟变得阴狠三分,道:“你是舍不得那贱丫头受到惊扰?她不就整天养些奇花异草,专门迷惑男人吗?”

  “老婆子,我是担心你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啊!我立过誓后,再也没见过马……那丫头一面,你就别再乱吃飞醋了。”

  “笑话!你以为我会把她放心上?要不是有人心里有鬼不敢提她,用得着我提吗!”

  荀非与墨成宁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决定:别蹚这趟浑水,遂背过身去,假意聊天,却细听着是否有紫花安魂草的消息。

  “咱们就别在少侠他们面前争这事了,多难看。婆子,此事休再提……我是说,我不敢再提……”

  “那贱丫头的蛇蝎心肠你倒是学了十成十,你就忍心见他们兄妹俩远赴瑶国五灵山去采那稀有的紫花安魂草?你不说我自个儿来说,老娘发过誓此生不提那人姓名,是你逼我的。”

  张夫人目光凌厉,几乎要将张辉剖成两半。

  “别别别!老婆子莫生气,你先进去歇歇,我来说,我来说。”

  “别耽误他们兄妹俩的时间了,你说完就给我滚进来,我可不许你同他们一起去找那贱丫头。”语毕,带着沉重的脚步步入内堂。

  “对不住,让两位见笑了。”张辉和缓了脸色,看来他这长辈的颜面已然扫地,说什么也弥补不回了。

  荀、墨两人装作不知方才发生的一切,异口同声道:“没有的事,我们刚刚在讨论

  张辉不胜感激,清了清喉咙道:“这……中原也是有紫花安魂草的,就在东北方二十里外的断崖处,由一名女子照料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她姓马,闺名不轻易告诉别人,你们只管叫她马三娘。”

  “要取得紫花安魂草,可有什么特殊条件吗?”

  “呃,她喜欢美男子。”

  “……”

  “哥,那你岂不是……”危险了吗?

  张辉连忙道:“不必担心,荀少侠年纪太小了,恐怕入不了她的眼。”不过荀非外表虽只二十三、四岁,但眼神中却予人世故之感,啊啊,恰巧符合那女人的脾胃。

  “是么……那有别的法子吗?”

  “有!她爱马成痴,比起男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瞧荀少侠那匹乌溜溜的骏马不同凡响,说不定她会愿意以马换草。”他击掌叫道。

  荀非眼神一凝,转瞬又回复平静。

  “那就这么办,以马换草。”

  “不成。哥哥你那匹马跟随你十多年了吧,恐怕它说什么也不会认第二人为主了。”墨成宁担忧地看向荀非。他怎么舍得?他们之间的缘分,比起荀非和乌虽马可差得远了,他如何舍得?

  荀非背着她,他答应过她不在她面前佯笑,可他也不愿让她看着他痛苦。

  “明天再视情况而定吧。张总管,今晚就打扰了。”他身侧的拳头隐隐颤动。

  “没问题,两位早些歇息吧。我去后院安抚我那老婆子……”张辉急急绕至内室,呼喊张夫人的叫唤声渐行渐远。

  方才在灶房里,张夫人的话语挥之不去,墨成宁盯着苟非的背影,一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人,何以能负载那么多沧桑?

  她像失了魂般地走近荀非,伸出两只皓腕,攥住他身上衣袍。

  “宁妹,人已经走了,戏不用作得这么足。”他背对着她,极力隐藏情绪。

  她向前,头顶住他背心,紧紧抿着双唇。

  “荀公子,不要再一个人痛苦了。我分担不了你的苦,至少,这次……让我陪着你。”

  “说什么呢……”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

  她这样……教他到时候怎么割舍得下?

  第6章(1)

  翌日一早,荀、墨二人告别了张辉夫妇,策马前往二十里外的断崖处。

  乌骓马与白马一前一后踏沙而行,马上人儿各怀心事。墨成宁有些气恼地盯着乌骓马高壮的体魄,再瞧瞧自己身下平凡至极的白马,要是她当初选匹高大的河曲骏马,或许荀非就不用为了紫花安魂草而割舍他的老伙伴了。

  等等……若荀非真将马送给那马三娘,那么回苏州城的路途,可怜白马岂不是要同时负载她与身形颀长的他?她轻拍白马,脑中不断浮现他俩共乘的画面,想到后来,不觉脸庞有些燥热。墨成宁轻拍额面,这种时机,她还在想什么啊!

  越接近断崖处风越劲,热辣辣的风迎面袭来,似要将人面皮硬生生烤干。荀非轻扯缰绳,放慢速度,来到上风处与墨成宁并肩而行,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替她挡去大部分风势。

  “想什么呢?”

  “这……”总不能说是在幻想和他共乘吧?

  “乌骓马,对,在想乌骓马的事。”她有些心虚道。

  “若真有缘,它还是会跟在我身边的,我们尽人事了,剩下的,就听天命吧。”

  “哥哥真是豁达啊……”

  “宁妹,有件事我一直不解。”

  “哥哥请说。”

  “九年前乌骓马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会突然失控?”他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

  “我那时居然忘了告诉你么?”她笑道:“它是受到山里特有的蛇‘诱驹子’所吸引而被咬了一口,因奇痒无比而失控。”

  “不会留下后遗症吧?”回中原后,他问过马贩,却没人见过那种状况。

  “没有没有!相反的,中过毒的马痊愈后,再不会受诱驹子的味道及毒性所扰。”

  “这样啊……”他随口道:“这倒是可以拿来运用在军事上。”

  “咦?哥哥也有这想法?我家乡的人都把这秘密当宝呢。”她轻笑,“瑶国的马市里,所有的马在贩卖前,都喂食过用诱驹子制成的毒饲料,待瑶国与外国交战,便向敌方投掷诱驹子毒饲料,使敌方的马不受控。”

  “诱驹子很稀有吗?若是引进中原……”

  “非常珍稀且昂贵呢!而且,它只生长在药草遍布的森林里。”

  荀非揉揉乌骓马头上的乱毛,笑道:“你这家伙,意志力不坚啊!倒是捡了个现成便宜。”

  乌骓马嘶嘶低鸣,享受着主人的亲昵举动。

  他刻意避开有关乌骓马送人的话题,又“顺道”替她遮去如火烤热风,她岂会不知?她心里感激,这般温文儒雅的男子啊……萦绕心头的疑惑再度浮现,该不该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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