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妇人心!”他恨恨的扯下她的手,转身就走。
哼,男人!她的手已然红肿,但心更痛,是谁把她一过成这副模样的?
但,还不够呢!她要更狠,她派小厮在邬曦恩的房门外看守,要她这个孕妇不得进出房门一步,她可没忘了她是个破脚的残废,万一没走好,伤到孩子怎么成。
另外,其他妾室也不许过来叨扰,任何食物都得用银针试过,三餐和药汤都由她亲信的丫鬟亲自熬煮、送餐,为的就是不许她肚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可她千挡万挡,唯一一个拦不住的就是梁文钦!
只要他硬闯入门,她便闻讯奔来,不是大吵就是要坏他兴致,若真阻止不了,就威胁要对外说出两人设计邬曦恩的事,让他怒不可遏的拂袖而去。
庆幸的是,邬曦恩的肚子日渐凸了,只是食欲极差,不仅骨瘦如柴,光滑粉嫩的肌肤也变得粗糙,整个人就像朵枯萎的花儿,愈来愈没有吸引力,久而久之,梁文钦也没再上门了。
但邬曦恩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就好过,由于害喜严重,虚弱的身子香不下任何油腻的补品,邬诗援开始逼她喝鸡汤,一天至少要喝下三大碗,因为大夫已来把过脉,指称她身子骨太瘦弱,怕会握不过生产的疼痛,届时可是一尸两命。
邬曦恩也不想的,但她一闻到鸡汤昧就想吐。
此刻,邬诗媛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全身瘦成皮包骨、只凸起一个肚子的邬曦恩,她费尽心力、忍人所不能忍,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万一孩子生不出来或成了死胎,那她这一切不就都白费了?
她眼露凶光,转身就端走丫鬟手上的鸡汤盅,也不管汤还烫得直冒烟,“架着她”
两名丫鬟互看一眼,虽然不忍,但还是走到床边,一个将邬曦恩从床上扶坐起来,一个则从后方抱住她的头,一手撑着她的下颚,逼她张嘴。
“不要──不……不……”泪水滚落眼眶,她合糊的请求着。
“喝下去”邬诗媛眼睛眨也没眨,冷酷的将那碗热汤直接倒往她的嘴。
“啊咳咳……呕……”她以为自己发出痛苦的尖叫,但其实只有呻吟的哭声。
那张备受欺凌而变得凄楚的小脸,就连一旁的丫鬟们都不忍卒睹。
她滴滴热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脸颊,她的唇边、下颔则被热汤烫得红肿,好不容易得以在床上躺平后,她的皮肤仍感刺痛,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
邬诗媛却在此时笑逐颤开的俯身,贴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字清楚说着最残酷的威胁,“我警告你,如果你没有力气生出孩子,我会毫不犹豫的亲手拿刀剖开你的肚子,把孩子抱出来。”
怔怔的瞪着她那双邪恶的眼眸,邬曦恩全身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邬曦恩在备受折磨与痛苦中度过受孕的每一天,终于终于,她分挽在即,产婆也已进房。
“啊──啊──痛!好痛!”
她香汗淋漓的躺在床杨上,面无血色,一声声痛苦的喊声及呻吟不断从她口中逸出,这种密集的阵痛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就在她痛到死去活来、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尖叫后,她才听到孩子的哇哇哭声。
“生了、生了!还是个带把的。”满头大汗的产婆笑了出来,连忙替孩子在已备妥的小澡盆里洗澡。
而守在门外多时、早就等得不耐的邬诗媛立即推门而入,喜孜孜的看着产婆替那漂亮的小男婴穿上衣服,连忙伸手接过来抱。
“我的孩子……”她贪婪的看着男婴,好漂亮!
“让、让……我看一眼孩子……”邬曦恩奄奄一息的躺卧在床上,精神不济,整个人也异常虚弱,但她真想看看她的孩子。
闻言,邬诗媛的眼神一变,她将怀里的初生儿交给产婆,同时使一个眼神,产婆便明白的抱着娃儿往男一个房间走去。
“孩子……我想看孩子……”邬曦恩好累了,下半身仍有着像被撕裂般的剧痛,但她好想看孩子,而且孩子仍在啼哭,不,好像愈走愈远了……产婆要抱着她的孩子去哪里?
邬诗媛走到床沿,俯视看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她,“你不必看了,反正你也顾不到他了。”
邬曦恩喘着气,虚弱的睁开眼眸,再眨一下眼,这才看清楚堂姊眼里的冷霜,又见到她接过丫鬟手上一直黑黝黝的药汤,她不解,孩子已经生了,为什么又要喝?
“喝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邬诗媛的笑容像朵红花绽放。
一股冷意从骨子里透了出来,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不──不要!”她撑着虚弱的身子想逃。
邬曦恩脸色一凛,“想走?!把她抓住。”
两个丫鬟很害怕,但还是听令的上前压住邬曦恩,逼着她躺回床上,她虚弱的挣扎,摇晃着头,但邬诗媛一手用力扣住她的下颚,逼她张嘴,硬将汤药灌入她口中。
第2章(2)
“咳咳……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喊着。
“因为我丈夫的心不该在你身上,因为我不应该比你这个残废还不如,连孩子也生不出来!”
“这……这不我的错!不是……”她张开惨白的唇,为自己叫屈。
“是,的确不是你的错,是你命中注定就是要过悲惨的人生。”邬诗媛心情极好,笑着又道:“对了,为了让你能死得瞑目,我就好心告诉你,是我们夫妻一起设计你嫁过来的,目的就是让你生个孩子给我,完成之后你就可以死了。”
“不、不……不可能。”她不相信每个人都这么狠心,但她的意识开始涣散,身体也有了异状──痛,一股剧痛开始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你的不可能是指文钦不可能跟我共谋吗?错了,他知情的,而且,也是我们之间共同拟好的协议,我可以让你进门,可一旦生了孩子后,他也不能再要你了。”邬诗媛冷笑一声,“事实证明,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梁文钦的目光在你变成大肚婆后又放到别的女人身上了,连你生孩子他还在留连花丛,这就是男人!”
这事邬曦恩是知道的,这段日子随着她的肚子愈来愈大,他来看她的次数也愈来愈少,近一个月来,更是不曾踏进她的房门一步,但对这个丈夫她一向害怕,本以为无须面对他至少能轻松一些,没想到……
“呼呼……”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感到心痛,但身体更痛,尤其她的腿间,原本的濡湿感变得不一样了,是血吗?她在流血,而且还不断的由腿间漫流而出。“帮……帮我……”她身子瘫软,完全动不了,脸色早已一片死白。
邬诗媛站在一旁,脸色挥挥的笑看着她濒临死亡的脸,“可怜啊,这么努力的生下孩子,却血崩死了,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
不!她要她的孩子!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会善待她的孩子?怎么会教孩子正确的人生态度?万一他将来同堂姊一个样……不!不可以!她不要!
但气若游丝的她眼皮愈来愈重,痛楚的身躯也愈来愈沉重,她的意识正在远离,她好冷、好冷……隐隐约约的,她看着桌上的烛火愈来愈弱、愈来愈弱,终致陷入一片黑暗中。
油尽灯枯,她就这样死了?连怀胎十月、用尽所有力气才生出来的儿子都没能见上一面!
邬曦恩努力的张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但她想见儿子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她挣扎看、心痛看,使尽力气,终于从瘫痪的声带中哭喊而出,“我要见他!让我见他。”
房门砰的打了开来,小夏跟小朵急急跑了进来。
“小姐怎么了?作恶梦了吗?”
“怎么哭成这样?刚刚那一声凄厉的哭叫好可怕啊,小姐要见谁?”
邬曦恩泪眼婆娑的看着两个表情生动、又皱眉又困惑的丫鬟,喉咙里就像梗了个硬块,再次发不出声音来。
两个丫鬟见状更担心,忙靠近她,睁大眼猛看,“小姐怎么了?说话啊。”
“小夏?小朵?”她终于吐出声音后,急急的坐起身来,讶异的瞪着两人,她们不是死了?!
“怎么了,小姐怎么一脸惊愕?”两个小丫头不明所以的问。
“你们跟我都死了……”她面无血色的喃喃低语。
“死了?”两名丫鬟动作一致的先是一怔,接着猛摇头。
小夏吐了吐舌头,“小姐真的作恶梦了,才会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
“就是,咱们活跳跳的,小姐也活跳跳的呀。”
两名俏丫鬟在床前又叫又眺,见小姐仍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小夏干脆伸出于轻抚她滑喇白哲的小手,俏皮道:“有温度吧。”
所以,她没死,两个丫鬟也没死?邬曦恩吞咽了一口口水,仍是不太敢置信。
但她随即皱起了柳眉,困惑的看着这问精致舒适的雅房,奇怪,这不是她在梁王府的小院,也不是她在国公府的闺房,但却有点儿眼熟,尤其这雕工精致的大床与垂下的床帐--
“小姐还不信啊?”小朵忍不住拍了额头又翻白眼。
不对劲!邬曦恩困惑的看着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夏跟小朵,她们也怪怪的,但她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再定眼一看,她惊愕的发现──“你们怎么变小了?”
两人稚气可爱的神情,与和她在梁王府生活时替她抱屈而跟着落泪的悲苦差距甚远,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什么小?”两人搔搔头,不太懂。
“年轻好几岁。”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朵扑味一笑,“原来小姐是在逗我们呀,好坏啊。”
“就是,比年轻我们怎么可能比得过小姐,小姐十一岁,我们一个十二、另一个都十三了呢。”小夏笑嘻嘻的指指自己,再指指乐不可支的小朵。
邬曦恩眨了眨眼,无法相信的拉开被褥,利落的跳下床,快步跑到镜子前,又突然急煞脚步,没看镜子里稚嫩美丽的自己,而是飞快的低头瞳视看右脚。
她的呼吸紧绷、心跳如擂鼓,全身无法自持的颤抖起来--
她跨步走一步,再走一步,没瘸?!热泪在瞬间涌上眼眶,天啊!怎么会叫这是另一个好梦吗?她用力捏了自己的双颊,“噢--”真的好痛,所以,是真的?!
小夏跟小朵对小姐这个动作呆了眼。
“小姐到底怎么了?别吓我们啊!”
但她们发现小姐根本没在听她们说话,只是走过来、走过去,又跳一下,再跳一下,这会儿还转起圈圈来了,又哭又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邬曦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在乎,时光倒转是事实,她心里有千千万万的感激,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一岁--
她脸色倏地一变,又转身快步冲到小夏跟小朵的面前,心急如焚的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指的是几月,这里又是哪里?我爹跟我娘呢?”
“小姐好怪啊,这会儿是冬天,咱们跟三老爷和夫人一起来到离京不远的雪山玩五天。”
“这里是国公府的渡假山庄,咱们今儿要回去了,三老爷和夫人此刻应该已经在前院等着准备出发,因为小姐昨天玩堆雪人玩太晚,夫人让你多睡会儿,说是要上路才叫你……小姐,你要去哪?你没穿鞋,外头冷呢则小朵被她又急又慌的神态吓到了。
两个丫鬟一人忙拿着绣鞋,一人忙拿起披风就追了出去。
外头的确是寒风刺骨,虽然没有飘雪,但山庄是一片雪花覆盖的世界,不过此时的她无心观赏,她不觉得冷,反而是热血沸腾,她的爹娘还在,感谢天、感谢地,然后,在经过一道又一道拱门,跑过美丽的庭院,她一眼就见到在前院凉亭中对坐的父母。
这不是恍若隔世的感觉而已,心中的惊喜太狂、太烈,她急急的抱住了娘亲。
邬承中夫妇见到女儿仅着一身中衣,还赤脚跑过雪地,那双裸足已冻得粉红后,一个是急急的环抱住双颊一样被冻得红通通的她,一个是解开身上的披风要为她披上,但小夏跟小朵已追了过来,赶忙伺候她穿鞋、系好披风。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两鬓斑白的邬承中相当不悦。
“别怪她们,是我太久没见到爹娘了,急着想来见爹娘啊。”她笑着,眼眶却合泪。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昨晚才见吗?”柳真不由得一愣。
“就是啊。”邬承中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没有,我只是、只是太高兴……看到爹娘了。”她又哭又笑的抱抱爹又抱抱娘,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甭说邬承中夫妇是一头雾水,就连小夏跟小朵也是搔头挠耳,一脸的莫名其妙。
邬曦恩也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很奇怪,但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大悲与大喜的人生。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马车已经备妥,请主子等人移驾到门口,乘车回京。
回京?邬曦恩脸色丕变,“不要──不要出发,我、我忽然不太舒服,明天再出发好吗?”她的双眸蒙上水雾,双手紧紧握住父母的手,不肯放开。
邬承中与美丽的妻子相视一眼,神态皆有为难,今晚还有朝官友人为老母亲庆七十大寿所设下的宴席,早已约好前往祝寿,不去怎么成?
“求求你们,我明天一定就会好了,真的!”害怕的泪水涌上眼眶,她绝不能再失去他们。
“好吧,晚一天没关系吧。”柳真看看与自己的相貌几乎无异的女儿,眼中满是疼爱怜惜,那寿宴去或不去再商量就是了,她实在舍不得女见失望她给了丈夫一个眼神。
邬承中明白的点头,微微一笑,“好吧,瞧你面如土色,看来真的不舒服,你再回去躺一会儿。”
“好,好。”她口中说好,但却舍不得走,很怕一旦放手了,会就此与父母天人永隔。
她这依依不舍的模样被爹娘笑称像个还没断奶的娃儿,硬是要两个丫鬟带她回房去休息。
邬曦恩回到房间,乖乖的躺在床上,但还是不敢睡,她害怕一觉醒来,又会回到梁王府,然而回想着重生前的种种经历让她太过疲累,身心相对沉重,她挣扎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不敌浓浓睡意,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砰的一声再次被打开。
“不好了!不好了”小夏泪如雨下奔到床前,急急摇醒仍昏睡的主子,“山上的雪融了,从群山的雪线滚落而下,来不及……前方的马车来不及退,在呼啸如雷又轰隆轰隆的雪崩声下,没了!全没了”
“什么没了?”邬曦恩不解的坐起身来,实在是小夏说得没前没后、又急又慌的,她根本有听没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