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对方放过她了,原来,又是在变着法儿嘲笑她,她就是丫头,没什么好掩饰,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那么成亲后,乔爷也不带夫人出来玩玩?”
“爷太忙了,所以也没怎么出来……”这是在讽刺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吗?呵,说的也对,她和爷的确很不好……
“你们男人啊,真是的!”
爷和格格好亲密的 模样,她这个宁夫人在跟前反倒成了外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打情骂俏。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沉到何地,不要看到令她伤心的画面……
“这河道流出京城,一路南下,听说会经过山西。”乔眠风忽然道。
小宁一怔,不由得抬眸,他……是说给她听得吗?山西,她的故乡……
这就是所谓从小培养起来的默契吗?只要他一句话,不用明示,她便懂得其中含义,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懂。
她突然觉得心里稍稍平静,对他的怨怼似乎也少了些。
“乔爷知道的真多!”
“河岸上常有许多小贩,我想吃冰糖葫芦,乔爷,可否替我买一串?”
这个刁蛮女子,又在搞什么鬼?
“爷,还是让我去吧,反正坐着也是无聊,”小宁连忙道。
“有男人在,那需要我们女人忙呢!”
“爷去吧,我俩说说话,怎么,宁夫人不会不舍得乔爷吧?”
对方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她还会拒绝吗?何况,对方是格格,命令不可违。
“冰糖葫芦是吧?”乔眠风在一旁笑问,“我知道还有一些好吃的,豌豆黄、芝麻糕什么的,这就去一并买来吧。”
“烦劳乔爷了,”永玉格格点头,招来手下,备了一叶小舟,给他乘坐。
乔眠风迅速踏舟而去,小宁望着他的背影,心下不知为何一阵忐忑。
“别依依不舍的,一会儿人便回来了。”永玉格格讽笑道。
她回过神来,端着杯子喝茶,让氤氲的水汽遮住自己的脸。
“昨天晚上,我父王还跟我说起乔爷的好呢!”
乔爷虽是汉人,相貌品行却比许多八旗子弟强,若是进宫求求皇上,给我俩赐婚也不是不可以。
赐婚?小宁猛的一顿,茶盅险些滑落。
“怎么,不想跟我成为一家子?”格格狡笑道。
“所有妻子都不希望丈夫纳妾,不过你本身便是小妾,难道还指望一辈子独霸乔爷不成?”
“格格何必赌气?”小宁决定心平气和的与她谈一谈,“我知道,格格因为缠足之事恨我,可恨我归恨我,没必要搭上终身幸福吧?”
“怎么?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赌气,故意亲近乔眠风的吗?”她哼笑,“你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乔眠风,像他那样的男子,天下哪个女子不会倾心呢?本格格再傻,也懂得婚姻大事不能开玩笑,不会那一辈子幸福来赌气。”
她……真的喜欢上爷了?这倒让小宁始料不及。
加入永玉格格之事在赌气,一切皆好对付,尽量避而不见便是,可如今这样的状况,教她如何是好?
怔愣中,只见永玉格格站起来,迈到船边,望着脚下碧波,回眸对她笑道,“来,给你瞧件好东西。”
小宁一脸疑惑,跟她走到船舷,低头一看,河水清澈,并无任何异物。
永玉格格故作神秘的说:“你看见了吗?”
“什么?”她不懂。
“这河水,可以预测乔眠风的心意。”
“心意?”小宁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说,加入我俩同时掉进河里,他会先救谁?”
呵,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懂了,“当然是先救格格你了,一则格格身份尊贵,二则我会泅水。”
“乔眠风知道你会泅水?”
“当然,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不知道?”
“那你就假装腿抽筋,忽然游不了,沉到水底去。”她摊摊手,“看看他到底一会救谁?”
“格格,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小宁凝眉道。
“当然有意义,”永玉格格莞尔,“一则可以看看你的丈夫对你的爱有多深,二则,我也可以借此考虑是否请皇上赐婚,这样的测试对我们俩都意义非凡!”
这是在逼她打赌吗?赌爷对她的感情?
小宁感到自己被逼到了绝境,虽然,她根不想配合永玉格格演戏,但却有些好奇……
心下一阵害怕,不是怕溺水而亡,而是怕假如他选了永玉格格,没选她,她会有多么绝望……
她该答应这幼稚的游戏吗?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你看,乔爷回来了。”
永玉格格忽然往侧方一指,小宁傻傻地转头,就在这一瞬间,只听见耳边哗的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周身便水花四溅,柔弱的身子像折翼的幼鸟坠入河中。
不,应该说,是永玉格格强行把她推入河中。
第6章(1)
小宁一直觉得死亡很可怕,然而,现在才发现。原来死亡可丑如此轻易,就像擦肩而过的风,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而且毫无知觉。
她死了吗?
有片刻,她感觉自己已经沉入了幽暗的河底,甚至被水草缠住了脚踝,阳光透过与世隔绝的水域,从头顶直射下来,迷离梦幻。
然而,她还是醒了。
也不知喝了多少河水,醒来的时候,全身疲软无力,呼吸有些艰难。
“醒了!醒了!”小桃雀跃的声音响起,“爷,夫人醒了!”
爷?他也在吗?
她实在很想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先救的到底是谁一她在他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
睁开恨睛,乔眠风就坐在床边,离她好近好近。
他的神情好吓人,严肃深沉,不发一语地瞪着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如此铁青的脸色。
“主子感觉如何?”小桃轻轻唤道:“能认人吗?”小宁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主子听得懂我说话!”小桃满脸惊喜,“爷,主子没事了!”
“她当然没事了,你以为她真的会被淹死?”乔眠风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话,听起来满是恨意。
“爷……”小宁缓缓抬眼,虚弱的唤道。
“醒了就起来,别装病!”乔眠风忽然站起身,踱到盆景旁,用力拽下一片绿叶,指尖狠劲搓揉着。
“装病?”小宁万万没想到,才刚转醒,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安慰”,一颗方才暖和的心顿时又凉了下来。
“你不是爱装吗?”乔眠风回眸,冷睨着她,“明明会泅水,却假装不会,你骗谁呢?”
“我……”她自知理亏,无可辩驳,然而,心却伤痕累累。
不管怎么说,她等于冒险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为何连句嘘寒问暖的话也没?
他就真的这么讨厌她妈?她在拿性命博取他的怜爱,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爷,主子刚好点,就暂且别说了吧……”小桃见状连忙劝道:“来,主子,喝药了。”
“喝什么药,喝什么药?”乔眠风忽然大发雷霆,拿起药碗猛砸到地上,“她不是不怕死吗?她不是连命都可以不顾吗?自己不要命,我们何必操心?让她死了算了!”
为什么如此绝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反而比较像是关切,像是在责怪她的轻生?他的眼角隐隐闪着泪花,似乎是替她焦急担心的痕迹……
她看错了吗?或者,这一切有只是她的幻想?
“爷,你不要动怒……”小桃连忙跪倒地上,收拾残片,“主子不是故意的,真的,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好好听主子解释啊——”
乔眠风强抑住胸口起伏,眼神复杂的望向小宁。
他如此的眼神,让那个她再也忍不住,话语如水般流淌而出——
“没错,我是故意的,”她深深喘息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到底如何?我再也受不了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不愿意再百般猜测……”
她还耍继续说吗?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再也说不出话了,只觉得虚弱得快要晕倒“
四下一片沉默。小桃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而乔眠风……没有再言语。
他只是看着她,万千心事尽在眼眸之中,让她依旧迷惑,不知所以。
而后,他缓缓往门外踱去,步履沉重,足下似有千金重,满腹心事不堪负荷。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夕阳晚照的房中,不曾有过他探望一般,空荡冷绝。
“主子,我再到厨房替你重煎一碗药吧。”半响过后,小桃怯怯地说。
“不……”小宁轻轻摇头,“不必了,我没事……”
“主子,你吓死我了!”小桃吁出一口气道:“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全身湿淋淋的,脸色苍白,府里的人都说你活不了了。
“他先救了谁?”她冷不防地问。
“什么?”小桃一怔。
“我跟永玉格格同时落水,爷先救了谁?你听他们说了吗?”如此有趣的消息府里早该传递了吧?
“爷救了你。”小桃肯定地答。
“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的确是爷亲自跳入河中把主子救上来的…”
小桃的前半句让她欣喜若狂,但后半句却马上将她打入地狱——
“可是……永玉格格并没有落水啊,”
没有吗?那么她们之间的赌约,岂不白费了?
刹那问,她什么都明白了,她这个傻瓜,中了永玉格格的圈套!
因为永玉格格的诱骗,她故意沉到幽暗的河底,但爷不知道那个赌约,他只会觉得她心计太重,哄他来救她,博他的怜爱。
呵,她真是白痴!怎么这样轻易上当了呢?只怪她太过爱他,又孤独无助,才会一时失了准。
现世报来得好快,他非但没有半分怜爱,还责骂了她…活该!
她又要流泪了吗?然而,这一次,她只觉得怅然空洞心酸到极致,居然哭也哭不出来了……
“丫头,怎么愁眉苦脸的?”太夫人发现小宁的异样,和蔼地笑问,“身子好些了吗?”
“早就没事了……”
距离上次溺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没再见到爷,听说他生意很忙,应酬很多,总是很晚很晚才回到府中,在书房歇下。
“你跟风儿还在闹别扭?”太夫人观赏着池中的鱼儿,闲闲地道:“真不懂你们年轻夫妻,放着大好时光不珍惜,等到像老太婆我这般年纪,眼睁睁看着老伴儿离去,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说太老爷在世的时候,与祖奶奶的感情好得很,我们哪比得上呢……”小宁很羡慕,却不免也有些心酸。
“祖奶奶跟你说些悄悄话,”太夫人笑道:“其实,当初我嫁进乔府的时候,并不是配给你太老爷。”
“什么?”她有些错愕,“那……是嫁给谁?”
“你太老爷的小弟弟,当时只有八岁。”
“八岁?”小宁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我那小丈夫死后,才嫁给你太老爷的,当年还有人说我俩是通奸乱伦呢。”
太夫人缓缓道:“说起来,我当年的际遇并不比你好,你太老爷于我也有许多矛盾误会,现在回想起来,最终能得到幸福,唯有靠两个字——”
“哪两个字?”她静心听着。
“执着。”
“对,有时候,面前仿佛有万般阻碍,然而在克服之后,会庆幸自己并没有放弃,否则也不会在山穷水尽看到柳暗花明。”
真的吗?如果她一直守着爷,耐心等待,真的能赢得他的青睐,等到阳光明媚的春天吗?
她很怀疑……真的,很怀疑……
“过两天是永玉格格的生日,乔府会派女眷登门献礼,太夫人忽然道:“本来我想叫周嬷嬷去,可惜单派个管事似乎投什么礼貌,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永玉格格?一提到这个名字小宁万分忐忑,每次和她碰面都会出事,如果可以,她真想避而不见。
“明白了,我会准备好礼物的。”她垂下眸,只得如此回答,身为乔家的如夫人,不可能事事只想到自己,还必须顾全大局,“太夫人一说话问,只见周嬷嬷自池塘另一边匆匆忙忙地绕过桌。
“出什么事了?”太夫人蹙眉间。
“上次那位……宫里的贵人,又来了……”周嬷嬷低声答。
佟贵妃?小宁猛然抬眸,这才忆起,“对了,上次是我说的,等她感到没那么痒以后,再来让我看看,”
“这事我不管,丫头,全权交给你了。”太夫人拍拍她的手,
“祖奶奶放心。小宁会处理妥当的。”
小宁心不会意,扯开浅笑,努力笃定心神后,随着周嬷嬷来到前院。
佟贵妃仍像上次一般,淡妆打扮,由张公公陪着,坐在偏厅里喝茶,不过,这次她的身后却多了一名青年贵公子,模样清俊虽然一身素净衣着,却掩不住天生的华贵气质,眉眼和善却又闭着一丝威严,一看就知来历不凡。
“民女叩拜贵妃娘娘。”小宁依照礼数,俯身磕头。
“快快请起。”佟贵妃连忙叫张公公将她搀扶起来,“宁夫人算起来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多礼,况且,现在也不在宫里。” -
“贵妃娘娘近来可好?”小宁微笑道,看了眼她身后的贵公子,欲言又止。
“哦,这是我……表哥。”佟贵妃会意,连忙解释,“本宫让他做陪,宁夫人不会责怪吧?”
“民女这儿倒没什么不便的。”她摇了摇头,“既然是贵妃的娘家里人,想必不会多说什么。”
上次的事,永玉格格是如何知晓的,她心中仍有疑惑,却不便询问佟贵妃,但肯定有人泄了密,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难道是张公公吗?
“我表哥很好奇,听我说了许多缠足的异事,更想过来看看。”佟贵妃笑道:“宁夫人,你真有本事,本宫用你的法子治疗,果然好多了。”
说完,小宁向周嬷嬷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奴婢端着热水盆子、药粉,缠足布若干条,频频上前。
“我这脚……这辈子都只能如此了吗?”佟贵妃忽然叹道:“表面上倒是挺漂亮,可一脱了鞋,连我自己都不敢看……”
“谁教你自己瞎弄!”贵公子心疼地责怪,“如果让太后她老人家知道,还不知会怎么罚你呢!”
“我这还不是为了……”佟贵妃委屈地辩驳,却不得忍住,把说了一半的话给吞进肚里。
“贝勒爷,你放心好了,”小宁对贵公子笑道:“佟贵妃这脚还有救,按我这新鲜法子每晚复缠,就能慢慢把弯曲的脚趾给纠正过来,不过时间得久一些,或许一年半载吧。”
“真的吗?”佟贵妃大喜,“原来你上次叫我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新法子?”
“娘娘这脚是新缠的,所以还有救,可是象我们太夫人那样,缠了几十年,就没办法再纠正了。”小宁细心说明。
“恕我冒昧,想请教个问题,宁夫人自己是天足,为何却精通缠脚之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