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就像你爱看的那些穿越剧跟小说一样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你真是个缺乏想像力跟作梦能力的人!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真想把她爱看的穿越小说一把砸到前夫叶杰修那张好看又高傲的脸上,告诉他,他斩钉截铁说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是的,她真想那么做,但这才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叶杰修早在一年前就因车祸而去世,说不定都已经投胎了。
像他那么难搞的家伙,谁生到谁倒楣。
可明明是让她气得牙痒痒的男人,为什么在跟他离婚后,她却那么的想念他?
在他发生车祸事故丧生后,她整整半年无法工作,镇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甚至三不五时便跑到他出事的地点凭吊他。
那可恶的男人,他居然一直没摘下婚戒。当她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看见他无名指上还套着他们的婚戒,望着沾染着鲜血的手和戒指,当即让她心痛到哭不出声音来。
前几天是他的一年忌,她带着他喜欢的金门陈高到他出事的十字路口吊念他,没想到在过马路时,遭到酒驾的休旅车驾驶撞飞,一命呜呼,然后,她便穿越到这个名叫贺春恩的二十一岁姑娘身上。
贺春恩是盛京织造名店天羽织霍家,霍家大爷霍晓涛的妾室,同时也是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
贺春恩在中秋赏月时,从秦月园的楼台上跌下,头部重创而死的。
在贺春恩断气的当下,在黑暗中飘浮着的她被一道急流卷住,咻咻咻地便钻进这具年轻的躯体里,重新活了过来。
她脑中没有贺春恩的记忆,只依稀记得贺春恩摔下楼台时看见了一只手——那是男人的手,更清楚地看见那男人的袖口上有着金丝云纹的饰边,十分精细华美。
那是谁的手?是要拉她一把吗?
醒来后,她见了一些陌生又隐约熟悉的面孔,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终于慢慢地凑齐了一块角色拼图。
她是贺春恩,卫城布商家的么女,十五岁那年入霍家门,成了霍晓涛的妾室,霍晓涛十分宠爱她,两人还生下一个儿子,名为霍子琮。
一年前,霍晓涛一场大病过后性情大变,从前温情柔软的人变得冷酷淡漠,还将贺春恩母子逐出他所居的承明院,命他们迁居遇月小筑。
霍家老爷霍腾溪今年正是知命之年,身体硬朗,但半年前已卸下当家一职,将天羽织的事务全交给霍晓涛打理。
霍晓涛的娘亲李氏是霍腾溪的正室,在他年幼时病逝。说来,李氏本就是个体弱的人,霍晓涛那孱弱的身子骨便是缘自于她。
如今霍家的主母是霍腾溪的妾室崔姨娘,崔姨娘原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家道中落后投靠姑母,之后在姑母做主之下许给了霍腾溪为妾,代体弱的正室服侍他,甚得霍腾溪信赖。
照理说,李氏过身,崔姨娘应可扶正,但李氏临终前为保儿子霍晓涛是「唯一」的嫡子,哀求霍腾溪此生只她一名正妻。
霍腾溪是怜惜她的,遂答应了她的要求,也因此,崔姨娘虽执掌中馈多年,却一直没扶正。
崔姨娘育有一子霍碧山,娶妻苏翠堤,生有一女珠落,已五岁,而苏翠堤肚子里刚又怀上了一个。
贺春恩既是霍晓涛的妾室,上头自然有正室存在。
赵媛,年二十四,是丽水城布商之女,跟陪嫁的周嬷嬷、丫鬟明月住在春华院。
可能是贺春恩受宠且生下一子之故,赵媛跟贺春恩向来不对盘,这一点,在赵媛跟着崔姨娘一行人来探望初醒的她时,她便看出端倪。
总之,敏感又慧黠的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落在一个不简单的大家庭里。
从前她总羡慕别人家人口众多,可霍府这大家庭不比一般,以后可有她烦心的了。
第一章 发觉她的不对劲(1)
醒来已经第三天了,贺春恩还十分虚弱,不太能下床,只要稍稍坐起,头便晕眩得厉害。
小茉跟舒眉是她的贴身丫鬟,小茉是跟着她从卫城嫁过来的,舒眉则是他们母子俩移居遇月小筑后,崔姨娘拨给她的,两丫鬟年纪相当,十分贴心勤快。
刚发现自己穿越时,她连着两天睡不好觉,看见这陌生的一切,心里忐忑不安,可过了几天,见过好些面孔后,便慢慢地冷静下来了。
她是个没有牵挂的人,十九岁失去母亲,二十九岁时再失去父亲,身为独生女的她没有任何可以牵挂,或是牵挂她的人。
对她来说,前夫曾经是她唯一的家人,但他走了之后,她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被落下了。
既然在二十一世纪已无牵挂,其实去了哪里,成了谁,好像也不是什么困扰的事。
「春姨娘。」舒眉走了进来,见她虽躺在床上,但已睁开双眼,「您醒了?饿吗?」
「有一点。」她有点虚弱。
「我已经备好粥了,正等着放凉。」
「子琮呢?」这几天,她昏昏沉沉地,老听四岁的子琮在床边吵,有时候听他对着小茉跟舒眉呼来喝去的,她真想起来好好教训他一番。
想必是个受宠的孩子吧?也是,他虽是妾室所出,却是霍晓涛目前唯一的儿子,可矜贵得很。
「小茉带小少爷去跟老爷请早,应该快回来了。」舒眉趋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坐好,又赶紧到外面的小花厅将还冒着热气的药膳粥端过来。
舒眉坐在床边的绣凳上,轻轻地用调羹翻了几下热粥,「这益脑开窍粥是崔姨娘让厨房特意给春姨娘熬的,加了一些能帮助春姨娘恢复记忆的食材,有枸杞子、松子、大枣、莲子、胡麻跟桂圆……」她努力背齐了那些食材的名字,一个个说给贺春恩听。
「崔姨娘有心了。」春恩说。她醒来后,崔姨娘是第一个来探望她的人。
崔姨娘今年四十二,清姿雅质,只看那身形容貌,决计猜不到她已经有一个五岁的孙女。
封建时代的崔姨娘三十七岁便当了奶奶,而二十一世纪的她……连妈都还不是。
因为家里人口少,又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她总羡慕别人家热热闹闹,每天都像是要把屋顶掀开似的。
她在三十二岁那年认识前夫叶杰修,知道她是孤儿,没半个家人,他只说了句——真好,多清静。
交往的两年间,她慢慢明白他为何那么说。
他家有四个兄弟姊妹,两男两女,真的是父母、兄弟姊妹俱全的家庭,可他们四个兄弟姊妹是资源竞争对手,彼此之间亲情淡薄,互相斗争算计。
他厌了,什么都不争不要,便自立门户,开了家服饰贸易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婚后,她一直希望能赶紧生两三个孩子,让家里热闹些,可他却避之唯恐不及,为此,他们不知吵了几回架。
「如果你不要孩子,我们干么结婚?同居就好了!」
「结婚是为了生孩子吗?结婚是因为我需要你,不是因为我要孩子,要生孩子,我跟谁生都行!」
她吵不赢他,他总能用强势中夹带着甜蜜的话语征服她。
其实除了「繁衍后代」的问题,他们在工作上也总是取不着共识,他是个牡羊男,冲动又执拗,一跟人杠上,就用那尖角直钻人心脏。
她对他,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在日常生活之中总是将她当女儿一般在照顾;恨的是,他也总把她当女儿在管理、控制跟「教训」。
「春姨娘?」舒眉一脸惊疑的望着她,「您怎么了?您……」说着,她指着自己的眼角,暗示她。
春恩回神,伸手一摸,竟发现自己眼角泛泪,她猛抽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故作轻松状,「没什么,只是想到自己捡回一命就觉得很庆幸。」
舒眉闻言一笑,可不知想起什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春姨娘,您……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无奈地点点头,「是呀,大多都忘了,这一撞可撞得不轻。」
舒眉若有所思地道:「大夫说春姨娘伤了脑,可能会丧失记忆,看来不假……」
「也许我只是暂时丧失记忆,会慢慢想起来的。」她乐观地说。
舒眉望着她,微笑不语,继续喂她吃粥。
霍府的厨子真不是盖的,这益脑开窍粥听着明明是药膳,可吃进嘴里却一点都感觉不出半点药味,还清爽甘美,十分顺口。
吃了半碗,外头传来声音,是小茉带着子琮回来了。
穿着一袭蓝缎竹纹小袍的子琮蹦蹦跳跳地进来,见她已能起身喝粥,立刻朝她奔了过来。
「姨娘,您醒来了!」他手脚俐落地爬上床,伸出手便要抱她。
「小少爷……」跟在他身后的小茉一把拉住他,「春姨娘现在晃不得,您轻点。」
子琮气呼呼地瞪着小茉,「不要拉我,臭小茉、臭肥猪!」
听见子琮这么对小茉说话,春恩秀眉一拧,语调一沉,「子琮。」
从没听过她这般严厉的声音,子琮不由得一怔,「姨娘?」
「跟小茉道歉。」春恩神情严肃地直视着他。
不只子琮愣住,小茉跟舒眉也呆了,狐疑地看着她,因为她向来宠溺子琮,总是由着他胡搅蛮缠,出言不逊,从不见她如此严厉过,再说了,先叫小茉肥猪的也是她呢!
「快跟小茉道歉。」她态度强硬。
子琮皱着小脸,一脸倔强委屈的表情,「我不要。」
「不道歉就去面壁思过。」她指着墙角,「等你愿意道歉才能离开。」
子琮从没让娘亲这般训斥惩罚过,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见状,小茉急急替他求情,「春姨娘,算了,小少爷他……」
春恩眼珠子一瞪,声音虽虚弱却强势地道:「我教孩子呢。」
小茉跟舒眉看着突然变得如此明理又严厉的她,还真是不习惯。
「我不要道歉,姨娘……姨娘也叫小茉肥猪的,为什么子琮要道歉?」子琮不服气又不甘心地哭嚷着。
闻言,春恩这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没给孩子做好身教言教的罪人。虽说错不是她犯的,可如今她宿了贺春恩的身子,过去种种她都得概括承受。
「你过来。」春恩语气稍稍缓和。
子琮抽抽噎噎地走到床边,小脸委屈得很。
春恩拉着他的手,目光澄定地直视他,「子琮,是姨娘错了,姨娘不该叫小茉肥猪,不该无礼,不该羞辱别人,咱们做人得有礼貌,得尊重别人,知道吗?」
闻言,子琮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至于一旁的小茉跟舒眉听了,则是又惊讶得互看一眼。
「姨娘先跟小茉道歉,然后你也跟小茉道歉,行吗?」她问。
子琮听着,迟疑了一下,然后讷讷地点了头。
春恩抬头望向小茉,衷心地、诚意地道:「小茉,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那么无礼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小茉一时也慌了,「春姨娘,您、您这是……」
「你可以原谅我吗?」她问。
「那是当然,我……」小茉不知所措。
「谢谢你愿意给我改过的机会。」春恩向她道歉及道谢后,立刻转向子琮,「子琮,姨娘已经跟小茉道歉并得到她的谅解,该你了。」
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母亲向小茉道歉,子琮没再撒泼耍赖,他转过头看着小茉,用童稚的声音老老实实地道:「小茉,对不起。」
「没关系的,小少爷……」小茉一脸尴尬。
「子琮真乖。」春恩摸摸他的头,「我们一起改过,好吗?」
子琮点点头,看着春恩那温柔脸庞及和蔼的目光,露出浅浅的笑意。
「姨娘。」他歪着脸,眼底有着不安及忧心,「您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带子琮去花园玩?」
「快了,姨娘会尽快好起来的。」她想,子琮虽顽劣,但终究只是个四岁孩子,看见平时健康的母亲忽然卧床不起,心里一定很害怕吧?
「姨娘,方才子琮去给祖父请安时,看见爹了,我请爹来探望娘,可是爹说他很忙。」
此话一出,春恩这才想起从她醒来至今,丈夫霍晓涛都没来过呢!
真是奇怪,一个他曾经专宠过、又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受了重伤,他却用一句「我很忙」便打发了,这夫妻俩是有什么误会还是仇怨?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话说回来,他们夫妻俩感情失和也好,要是他们感情融洽,如胶似漆,她才真的头大。
应付一个四岁孩子跟一群不熟悉的家人已经够麻烦了,若还要应付一个完全没有感情基础、却要跟他恩恩爱爱的男人,她肯定会疯掉。
躺了一个月,春恩的身子慢慢养好,也能在小筑里走动。
因为重伤之故,霍腾溪允她早上不必过去请安,如今已恢复八、九分,也该到照云院去露露脸了。
一早梳洗过后,她便带着子琮前往照云院请早。
她到时,刚巧霍碧山跟妻女已请安完毕,正要离开,可见着她,霍碧山整个人警戒起来,脸上虽然没太多表情,身体却向她说明了一切。
至于苏翠堤,之前随崔姨娘来的时候都站在崔姨娘身后不说话,如今正面碰上,竟立刻低侧过脸,一脸顾忌。
这贺春恩从前在府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讨厌鬼,还是横着走的女恶霸?难不成是因为霍晓涛专宠她,她又母凭子贵,所以在这偌大的霍府之中为所欲为?是因为这样,霍晓涛才将她驱出承明院的吗?
可据小茉说,在霍晓涛大病初癒之前,对她是十分宠溺的,怎么一场大病后,他对她便无法容忍了?
看来,她得花不少功夫才能将「贺春恩」这个人洗白呢。
「二爷,二太太早。」伸手不打笑脸人,纵使她从前有再多的不是,如今先释出善意就对了。
霍碧山置若罔闻,迈着大步便走开,他身后的苏翠堤紧紧拉着珠落的手,畏畏缩缩地跟春恩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跟上丈夫的脚步。
春恩没搁在心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必是从前做了太多「顾人怨」的事了。
「老爷,春姨娘跟小少爷来了。」一名管事见着他们,立刻往里头通报。
她带着子琮进入花厅时,正要准备用早膳的霍腾溪搁下了手里的筷子。
「老爷、崔姨娘,妾身来跟您们请安了。」春恩领着子琮恭谨请安。
霍腾溪看着一个月没见的贺春恩微微一怔,她还是他所熟悉的她,可这么端详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一样了……
「春恩,怎么不在遇月小筑多休息一些时日?」霍腾溪说着,跟子琮招了招手。
见状,子琮立刻朝爷爷靠了过去。
霍腾溪将他揽着,塞了两颗糖球给他。
子琮一喜,马上塞了一颗到嘴里,一脸满足。
「是呀,春恩,你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大夫说你至少得好好静养三个月。」崔姨娘取笑道:「怎么?闲不住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