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秋丹立即施展轻功,尾随在上官雁后头。
狄璟转身回到大牢,对一名护卫低声命令。“把抓到的那十名死士带过来,本官要审问他们。”他没告诉上官雁的是,十名死士没逃走,全部落网,他想顺道利用这件案子,查查他一直怀疑她的某件事。
被摆了一道的上官雁,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她直接去了脂粉铺,接着命人备纸笔,在信上写了几行字,然后用油布将染了毒血的帕子包好,连同信纸塞入一个皮筒里,命喜郎亲自送去给神医赵老头,之后她便继续去巡视她的铺子。
隔日,上官雁走进衙门没多久,狄璟就命人来传唤她过去。
“大人要出去?”
见马车已经备好,她不禁疑惑的看向狄璟.
“你跟随本官去。”丢下这句后,狄璟便上了马车,上官雁虽疑惑,但心想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遂朝前头车夫旁的位子走去。
狄璟掀开车帘,沉声命令。“别坐在外头吓人,进来。”
上官雁怔住,其它官差听了,有的憋住笑,有的则把脸转开偷笑。
哼,这人跟在秦家时一样,还是喜欢逮到机会就故意打趣她,丝毫没变。
她讪讪地往回走,轻松一跃就跳上马车,坐到狄璟的对面。
狄璟立即命令。“启程。”
马车从侧门驶出,上官雁掀开帘子欣赏外头的街景,感受到狄璟的目光,她转过头看他。
“你的脸似乎没有复原的迹象?”他问。
上官雁摸着自己的脸,哀伤的垂下目光,叹了口气。“是呀,大概不会好了,可能一辈子都会顶着这张丑脸呢。”
“不丑。”
她抬眼,颇为意外地看着他。
他直直看进她的眼里,说道:“你就是你,不管你的脸是长麻子,还是起红疹,都不会改变,在我眼中,你很美。”说完,他径自闭目养神。
上官雁呆呆的望着他,他刚才说什么?不丑?很美?怎么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情话?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呀?
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赞美她的话,很难想象如他这般严肃、平日又爱与她斗嘴的人,竟也会赞美她,还说得如此正经。
难道他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姑娘家误会吗?平日说不出好话的人突然正经八百的赞美她,还真让她不习惯,心头莫名小鹿乱撞,她赶忙做了个深呼吸,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幸好他现在闭着眼睛,否则让他发现自己发热的耳根子,岂不尴尬?
第9章(2)
才这么想着,坐在对面的狄璟突然睁开眼睛,让她僵住。
“你怎么了?”他问。
“我?没有啊!”她连忙装傻。
他突然向她靠过来,这意外的举止令她一颗心莫名往上提,她睁大眼盯着他,突然感到耳边一暖,他的手指轻轻撩起她耳边的鬓发。
“你的耳朵也起红疹了。”他拧眉,语气里有着凝重。
“喔?是吗?”她强自镇定,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心湖无端被扰乱的涟漪。
属于他的清雅气息包围住她,靠近鬓发的指掌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他的举止自然,似乎只是单纯的关心她,没有其它意思。
怪了,她怎么这么不镇定?她平日扮男人,必要时也会和男人勾肩搭背,不该这么没用啊?她瞄了狄璟一眼,他俊是俊,但俊美的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被他撩了发丝,耳根子就不受控制的红成这样,幸好他以为是起红疹,不然多尴尬。
狄璟只看了一下便收回手,坐回对面的位子。“放心,我会派人打听,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你医治,毕竟你的脸会变成这样,我也要负一些责任。”
上官雁恍悟,原来他是觉得愧疚,当初自己用易容这个理由来眶他,没想到他将此事放在心上,才会如此关注她。
“那在此先多谢了。”她洒脱的拱手,也不跟他客气,心想大概是他刚才说的一席话让她有些动容,才会无端耳根发热。
她很快便抛去这杂乱的心思,又恢复镇定。
而狄璟表面上沉稳如常,心思却是暗流涌动,看来她对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这让他心喜,眼底的流光轻淌,很快又隐藏起来。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抓人。”
“抓谁?”
“等那人出现时,你就会知道了。”
呵,这么神秘,居然卖起关子来了?可见这人必然很重要。她不再多问。
马车出了城门后,往西走了一个时辰,接着驶入一个庄子里。
进了庄子后,狄璟走下马车,命令所有人乔装打扮,这会儿他身上穿的是官服,其它护卫也都是身着官差服,她自己则是做捕快打扮,看来狄环中途绕到这个庄子,是打算要微服出巡了。
庄子里的人将准备好的衣物分配给每个人,她分到的是一件年轻妇人的衣裳,便明白这是要她扮作妇人。
她穿上妇人服,梳起妇人髻,准备好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大伙儿在院中集合,打扮好的众人也顺道打量彼此的装扮,男护卫换上仆人服,女护卫则是扮作丫鬟,她心想自己大概是扮管事嬷嬷吧,但随即又觉得身上的衣料质地甚好,不太像是管事嬷嬷穿的,倒像是夫人,呃……不会是要她扮作夫人吧?
这时众人神色突然变得恭谨,似有人走出来,她顺着大伙儿的目光看去,只见狄璟从屋里走出,此刻的他已脱下官袍,换上一件天空蓝的宽袖锦服,腰系玉带,梳拢的发上戴着一顶玉冠,优雅沉稳地走向她,她也盯着他看。
这打扮一看便知是主人,虽没有严厉慑人的官威,却有着一家之主的风范。
狄璟上下打量她,给了一句评语。“还可以。银霜,把身分告诉她。”
“是。”名唤银霜的女护卫上前,递给上官雁一份众人的身分名单。
原来这次他们扮的是一户大户人家,狄璟是主人,她是夫人,叫银霜的女护卫则是她的丫鬟,名单上有每个人的假名和身分,还有他们这户人家的来历。
“熟记下来后,就把这份名单销毁。”银霜说。
这时狄璟已经上了马车,上官雁立刻转身跳上去,要找狄璟商量。
“我扮你的夫人不好吧?我这副模样,谁会相信我是你的夫人?”她也常做卧底,这样很容易被识破,狄璟如此英俊,起码也该找个标致的女护卫来当他的夫人。
“不如我和银霜交换好了,她长得漂亮,很适合。”
狄璟瞟了她一眼,佣懒地往后靠着车壁。“正是因为你的脸,所以才需要你扮成我的夫人。”
“为什么?”她奇了。
“到时你就知道了。”他转头对外命令。“启程。”
马车又动了起来,家仆们骑上马,跟在马车两旁,扮作丫鬟的女护卫们则改乘坐第二辆马车。
别看狄璟表面沉稳,其实他是装的,此时他心下既紧张又欣喜,他承认是藉由这机会让她扮成自己的夫人。
既是扮夫妻,那么他这一路上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丈夫的身分喊她一声夫人,这是他私心的喜。
同时,他也紧张她是否会因此怨他,不情不愿地配合?
傍晚,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做为丈夫的狄璟先下了马车,接着让人拿踩凳过来,仆人掀开车帘,狄璟向她伸出了手。
“夫人。”他轻轻唤她,低哑的嗓音带着掩饰紧张的镇定。
就见马车内伸出一双柔荑,轻轻放在他的掌心上,上头的温度也彷佛触在他的心尖上。
已戴上帷帽遮住面容的上官雁,扶着狄璟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相公,这是哪儿呢?”她的嗓音温柔悦耳,举止优雅如莲,就算见不到那帷帽遮掩下的容颜,也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位清丽婉约的年轻美妇。
她一句“相公”,让狄璟向来冷静自持的心也跟着轻颤了下,好在他一向内敛,忙镇定心神,含笑回答。
“这是通往丰阳城路上唯一一家客栈,天色晚了,咱们今夜留宿在这儿吧。”
上官雁轻轻点头,柔声回复。“一切听相公安排。”
两人恍若恩爱的夫妻,相偕往客栈走去,向店小二要了间房。
原本狄璟只是想着能够在外人面前作作样子就好,况且两人不是真正的夫妻,她肯定不会愿意跟他同房,所以当店小二领他们上楼,进了房后,他正想告诉她今夜她就和隔壁的银霜共住一房,谁知他还没开口,她就先说话了。
“今夜咱们就同住一房吧,既是扮夫妻,得扮得像一点,别让人怀疑了。”
狄璟怔住,见她很自然的把帷帽拿下,立刻在这房里到处检查。这是她的习惯,出门在外,凡事总是小心为上,要知道这劫财杀人的黑店也是很多的。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比他还认真,尽责尽力,绝不马虎,做掌柜像个掌柜,做贵女像个贵女,做丫鬟像个丫鬟,做暗捕更是尽责的暗捕。
打从知晓要扮成他夫人的那一刻起,上官雁便已经做足了准备,她扮男人久了,必要时和男人共处一室也是有的,心里倒没那么多想法,更何况这是办案,哪来那么多的扭扭捏捏。
在马车上的那点尴尬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她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该潇洒时就潇洒,该查案时就全力以赴。
狄璟唇角逸出一抹欣赏的浅笑,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见她开始张罗、铺床,又戴起帷帽,招呼店小二把膳食端上桌,就好像在秦家她还是他的丫鬟时,她也是如此为他张罗,心头不由得一暖。
用过晚膳后,店小二打水来,两人简单梳洗过后便要就寝,上官雁对他说:
“请大人歇息吧,我睡地上。”
“慢。”狄璟走到她面前,对她命令。“地上凉,你睡榻上,我睡椅子上。”
他走向一旁,打算要在椅子上窝一晚。
“这怎么行?”她忙道。
“怎么不行?去睡吧,这是命令。”
“可是——”
“再啰嗦就一起睡。”他盯住她,幽深的眼神闪着威芒。
上官雁想了想,点头道:“好吧,反正咱们合衣躺着,只是床挤,怕委屈了大人。”
闻言,狄璟反倒被她的爽快惊住了,心跳漏了一拍,但看她又不似开玩笑。
“一起睡?你不介意?”
“咱们躺在床上,又不做什么,有何好介意的?更何况出门在外,哪那么多规矩,事事都要讲究规矩,反而误事。”
“你……不怕你未来的夫婿介意?”难道她对潘家公子其实没那么上心?
上官雁听他这么说,恍悟地笑了。“我未来夫婿很体谅我的,他不会怪我,放心吧。”当她说这话时,笑容十分甜蜜,透露着她对潘公子的信任,这让狄璟心头的醋缸打翻了。
他沉下脸。“你不介意,我介意。”话落,他背过身子,不再理她。
这无端的羞恼令上官雁傻了,不明白他为何生气,她是好意哪,说一起睡的是他,说介意的也是他,真是莫名其妙。
她耸耸肩,也罢,这里他最大,钦差大人有令,她做属下的只好听命行事。
见她拉下床帐,很大方的躺下去睡了,狄璟吹熄了桌上的灯火,坐在椅子上,却一点睡意也无。
屋内静谧,落针可闻,没多久,她平稳入睡的呼吸声传来。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睡着了?狄璟实在气恼,他在这儿憋屈,她却睡得没心没肺。
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她睡在他的床上,与他同榻而眠,心中想的只有他一人。
第10章(1)
隔日用过早膳后,他们便出发了,打从进了客栈开始,狄璟就命人放出风声,说他们是来寻医治病的。
他的身分是谷姓商人,十分疼爱妻子,只因妻子染上不明疾病,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因此便带着妻子南下暂居,顺道寻访名医,若有人能治好妻子的病,愿以重金酬谢。
沿路上,每经过一个城镇便有郎中找上门,想试试身手,可惜他们找不出谷夫人脸上的病因,皆无功而返。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传,尚未到安石城,谷姓商人为脸上有疾的妻子寻医一事,已经传入安石城某人的耳中了。
“喔?你说那姓谷的妻子得了怪病?”
“是,去打听的人回来禀报,据说那妻子因得了怪病,致使容貌变丑,像个妖怪。”
“原来是这样啊。”娇四娘正慵懒地横陈在香榻上,侧着身子,一手撑腮,另一手拿起玉盘上的葡萄,那玉盘被跪在一旁的男仆捧着,每一颗葡萄皆已剥皮去籽,而她腿边还有另一名男仆,正为她轻轻捏着腿。
娇四娘是个大夫,但她的名声并不好,她虽貌美如花,却性好男色,身边伺侯的小厮全是英俊儿郎,她善医术,却专制些毒药卖给江湖人,以谋取暴利。
跪在她面前向她通报消息的是买卖小倌的人牙贩子仇大郎,专门寻找好看的童男让娇四娘挑货,偶尔也会卖些消息给娇四娘。
“娇四娘不如去试试,若能治好那位谷夫人,说不定能得到重赏。”仇大郎嘻笑着建议。
娇四娘听他说完,显得意兴阑珊,她虽会医术,却对行医济世什么的丝毫不在乎。
“还以为你提供的是什么大买卖呢,谁知是要我去医治一个女人的容貌?我没兴趣,若对方是个美男子,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
“这正是我来向你通报的原因,那位谷公子正是位美男子哩。”仇大郎道。
“喔?”娇四娘美眸瞬间放光,捻葡萄的手也停住。“当真?多俊?”
仇大郎朝周围的小厮扫了一圈,回答道:“不是我夸口,您府上所有男人都被那谷公子给比下去了。”
娇四娘这下有兴趣了,还坐起了身子。“他们在哪儿?”
“他们租下了城西拢月胡同的一间宅子,打算在这城中待一个月,若是在这附近的县城寻不到名医,便要继续往江南走。”
“行,待我去会会那位姓谷的,若真如你所说是难得的美男子,必会酬谢你,若你夸大了,小心我毒死你。”
仇大郎忙摇手。“我哪敢骗您,知道您眼光高,寻常的看不上,若非是好的,我哪敢夸这个口?您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若看上,记得事后别忘了给小的好处。”
“知道了,来人,去拿一锭银子来给他。”
听到一锭银子,仇大郎惊喜的笑了,忙向娇四娘再三称谢,便随着仆人去领酬劳了。
在听到仇大郎夸口那位谷公子的相貌后,娇四娘等不及了,立刻梳妆打扮一番,接着命一名小厮提着药箱,随她一块儿前往拢月胡同。
另一头,正在宅院里装病的上官雁依照狄璟的吩咐,等人上门为她诊脉治病,她中毒是真,只不过这毒不会伤身,也有解药,可解药是赵神医的独门配方,一般大夫是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