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她啼笑皆非地瞪了他一眼。
“不记得了?!那么珍奇的果子,你竟然不记得是什么滋味?”聂飞大呼小叫地扼腕道。
“我那时已经病得神智不清了,哪里还能注意到果子的味道?”袁敏依对他哼了一声。
“啧,给你这不识货的家伙吃下去,还真是可惜了!”
“哼!”
她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理他。
他瞧著她直发笑,觉得她实在是好可爱……
咦?可爱?他觉得她可爱?!
他、他、他、他……他脑子怎么了?在想什么啊?
聂飞迅速收回心神,站了起来。
“好了,已经很晚了,我回房去睡了。”
他佯装出从容的姿态,伸了伸懒腰,压住想要拔腿跑得越远越好的冲动,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她叫住他。
“嗯?”
聂飞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
“你该不会趁我睡著的时候逃跑吧?”她怀疑地瞧著他。
“不会、不会!”
聂飞用力挤出牲畜无害的笑容,拚命摇手否认。
“男子汉说话算话?”她要求他的承诺。
“没问题!”聂飞拍拍胸脯保证。
一回房,聂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如果不跑的话,她肯定又要跟他追索婚约的承诺了。
更可怕的是,万一他对她日久生情怎么办?
像是刚刚,想起她早上为两个乞儿所做的事,还有流过的同情泪水,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的柔软,竟然开始觉得她越来越顺眼,和她聊天说话也越来越自在了。
不行、不行!他非逃不可!
“谁说不逃?不逃才是笨蛋……”聂飞马上从客房的窗外爬出去。
虽然刚才他才跟袁敏依保证过,男子汉说话要算话,但是,他是大侠,大家都叫他大侠,不是叫男子汉,所以刚才的约定不算数啦!
“呃……依依……”
聂飞见到袁敏依,顿时僵住。
“原来聂大侠不是男子汉,说话都不算话的啊!”
袁敏依站在窗外守株待兔,果不其然,她瞧见聂飞推开窗,蹑手蹑脚的正要溜出来,于是看著他,冷冷地说道。
方才和乐相处的好气氛,这会儿全都消散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熊熊怒火,从她胸口开始燃烧起来。
瞧出她的怒气,聂飞微微瑟缩了一下。
“呃……依依,息怒、息怒,我不跑就是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没有信用的家伙!
“那……那你要如何才相信我?”
“两条路让你选,一是先娶我,我便不再追你。”
“那第二条路呢?”
“给我躺下去,让我用银针刺你的睡穴,确定你不会逃跑。”
“有没有第三条?”
“没有!”她回得十分决绝。
聂飞缩了一下。
“那……那……我选第二条好了……”
“那就进去躺好!”
“喔……”
聂飞满脸哀怨地从窗口爬回屋里,乖乖地走到床边躺下去,四肢呈大字形。
袁敏依从窗口跃进去,走到床边。
躺了一下后,聂飞突然抬起头来。
“喂,依依,你觉不觉得,我现在好像是要被人霸王硬上弓的良家妇女耶……”
“你的意思是说,我则是正要霸王硬上弓、糟蹋民女的采花大盗?”
袁敏依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抽出一支细细长长的银针。
猛地一看,他觉得她的脸上,还真有一股隐隐的邪气。
“躺好,我要刺你睡穴了。”她推一推他的肩。
“喔……”
他顺势地平躺下去,眼睛紧闭。
当她举起针正要刺下时,聂飞又张开眼来。
“还有什么事?”
“用针扎睡穴会不会痛?”
“不知道。”
“那可不可以改用手指点穴就好?”
“用手指点穴,凭你的内力一下子就能冲破,用针刺的话,时效比较长。”
“但是……我怕会很痛啊……”
“聂大侠,你说怕痛,会不会笑掉江湖人的大牙?”
“这有什么好笑的?”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废话少说!闭上眼!”她对他开始没耐心了。
“……欸……”
他闭起眼,牙一咬、头一偏,非常有壮烈的气魄。
她瞄准了穴道正要刺下时,聂飞又张开眼,转过头来。
“等一等!”
“又有什么事啦?”
她气呼呼地放下针,狠狠地瞪他。
“可不可以先刺麻穴,再刺睡穴?”他要求道。
“为什么?”
他怎么这么啰嗦?好想直接把他揍昏喔!
“先让我的身子麻掉,再刺睡穴,这样应该比较不痛。”他很正经地跟她讨论。
“你想刺两针也无所谓!”
笨蛋!袁敏依翻了翻白眼。
“就说我怕痛嘛……”
“闭上眼!再啰嗦,我就刺三针了!”
她手指一拈,果真举起三支亮晃晃的细长银针。
聂飞倒抽一口气,马上闭起眼,连气息都憋住了。
她哼了一声,拈起一支银针,正要以极其熟稔的手法刺入穴道时,聂飞的左手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反手点上她胸口的穴道。
“啊……”
身子一阵软麻,袁敏依柔若无骨地倒在他的胸膛上。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真的很怕痛,实在太紧张了,所以这只手就自己抬起来点住你的穴道了……”
“你……你真可恶!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毁承诺,你没有信用!”
“对不起啦!但我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要白挨那一针了。反正我终归会跑掉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守信用的小人!”
袁敏依气得大骂,脸蛋胀得通红。
聂飞一面道歉,一面抱著她翻过身来,让她从他的胸口挪移到床上。
翻过身来的时候,他与她的脸蛋靠得极近,胸膛与双手也无可避免地与她纤细玲珑的身子碰触到。
眼底望著她秀气精致的脸蛋,鼻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气息,手掌触著她温暖柔软、不盈一握的腰肢,聂飞整个心忽然扑通扑通的跳得好急……
惨了……
他怎么会觉得她越来越……好吃了……
如果此刻把他最爱的烤鸡和她摆在一起,他竟然会觉得,她……似乎、好像、可能……会比烤鸡来得可口……
袁敏依原本正气到头顶冒烟,忽然发觉他悬荡在她身上静止不动,还用著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著她。
他那双眼眸变得深幽幽的,视线像是会灼人似的,在她的肌肤上灼出一片烫热……
“你……你做什么?”她不安地开口,胸口又涨著难言的奇怪情绪,像是怕他会做什么,又更像是期待他会对她做些什么似的……
因为她开口说话,他的视线不由得转向她的樱唇。
她的两片樱唇粉粉的、润润的,像是沾了糖水、冰镇过的樱花瓣儿。
他突然觉得有点饿,好想低下头去,尝一尝那两办粉嫩,看看是不是和想像中一样的香甜软润……
当他的头渐渐靠近时,她的气息渐渐窒住,不由自主地望著他像是有磁力的双眸。
她忽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小舌,润了润突然干渴起来的唇瓣。
袁敏依的小动作,顿时击碎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他不再犹疑地低下头,准确地对上了她的唇……
两唇相触的一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闭上眼,被动地让他掌握主导权,细细地嘤咛一声……
忽然间,她发出来的细微声音,让他的脑袋像是被一把大槌敲下去似的,“轰”的一声,炸得他头胀耳鸣,瞬间清醒。
他……他做了什么?
他在轻薄依依?
他在亲她的唇?
他……他疯了……
下一瞬间,他神色仓皇地从她身上翻下,一跃到床下去。
他的表情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活像是她头上突然长了角般,整个人惊恐万分地瞪著她看。
接下来,他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夺门而出。
袁敏依惊愕地看著他先是冲出去,又折回来关好门再跑掉,顿时气得不顾形象,大叫出声。
“聂飞!你给我回来!”
……想当然,他一定不会回来的。
袁敏依躺在床上,气呼呼地咬著唇。
可恨她被点了穴,不能动弹,否则的话,她一定要跳起来,甩他两巴掌!
轻薄了她之后,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逃了……
可恶!
她决定了!她誓言此生一定要他娶她,否则的话,她这辈子绝不跟他善罢干休!
咬著烫热的唇,她又怒又羞,在心里将聂飞骂翻了天……
第五章
聂飞下的手真重,竟然让袁敏依直到快一天一夜后才解开穴道,害她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久,才有力气下床来。
当她终于可以自由行动,满腔怒火地打算离开客栈去追回该死的聂飞时,没想到,竟出现一位不速之客,缠了她整整两天……
“呜呜呜……依依,我要离家出走跟著你!”凌雁霜对她泣诉道。
望著学她穿了一身劲装,还把银票和干粮都绑在肚子上,将自己打扮成一只油嫩小肥羊的模样,口口声声说要跟她的未婚夫关天逸断绝婚姻关系的凌雁霜,袁敏依只觉得自己完全被打败了。
她很想丢下凌雁霜,赶紧追上已经逃走两天的聂飞。
但,毕竟凌雁霜是目前唯一肯与她结交的朋友了……
如果抛下凌雁霜不管,那她袁敏依可能就连半个朋友都没有了。
她无奈地听霜霜泣诉著关天逸冷落了她多久。
“……在这一个月里,他很忙,赴了很多约、见了很多人、吃了许多应酬饭,就连我家巷口豆腐摊的李大头都曾经吠过他,但他却忙得抽不出一点时间来陪我一下下……”凌雁霜抽抽噎噎地说道。
“李大头?谁呀?”
袁敏依有点茫然,心不在焉地问道。
“……豆腐摊老板养的一条狗!”
“呃……听起来真惨。”
袁敏依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一脸同情地安慰霜霜,心里仍挂记著聂飞的去向。
当霜霜一直吵著要跟她一起出门时,她的心思已经渐渐飞远。
聂飞这一走,不知道又躲到哪边去了?
倘若再不离开客栈,前去追他,不知又得费多少功夫才找得著他了……
袁敏依正要张口劝霜霜回去时,忽地看见关天逸不疾不徐地出现在门口,眼眸充满爱怜地瞧著霜霜。
小肥羊的正主儿来了!
她也该把看顾小羊的工作还给人家,赶紧去追聂飞那个臭家伙了!
袁敏依缓缓站起来,绕过关天逸和凌雁霜,走出客房,把地方让给这一对正在拌嘴的未婚夫妻。
正要离开时,关天逸忽然开口跟她说了句话──
“聂师弟应该是去找师父了。”
袁敏依用眼神对关天逸表达了感谢之意后,便脚步飞快地窜出客栈。
有了方向,就不怕找不到人了……
***
她有种感觉,以前聂飞躲她躲得随意,加上他顶著的那个“天下第一刀客”的头衔太响亮,所以不管他到哪里,她都有办法打听到他的行踪。
但这一次,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躲得严严实实的,不愿让她追上。
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曾经看过他出现的行踪。
原来他想要消失的时候,竟然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
追了一段时日后,袁敏依开始感到泄气。
想了想,她决定回去“关家堡”,找关天逸问清楚。
没想到,才刚到了“关家堡”门口,就看到门口聚集了一大阵仗的人,其中一个是凌雁霜,她正哭著向关老夫人求见关天逸。
平时颇疼凌雁霜的关老夫人,不知为何竟然对凌雁霜疾言厉色了起来,不让她见关天逸。
袁敏依仔细一瞧老夫人,发现她的眉额之间,竟然隐隐发黑,分明是中毒之相。
正当袁敏依垂眼思考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低下头去,就看到两个十分眼熟的小乞儿,怯生生地仰头看著她。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去投靠亲人了吗?”
她又惊又喜地蹲了下来,握住他们细瘦脏污的小手。
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才几日不见,竟然变得更瘦了。
“聂飞叔叔说过,如果想找他,可以来‘关家堡’等他。”
“怎么不待在亲戚家里?”她轻声问道。
“因为表姑家里已经有好多个孩子,家里的粮不够吃,所以我跟阿弟决定来找聂飞叔叔……”较大的孩子低头说道。
袁敏依不再问了。
从他们失望又难过的表情,她约莫可以猜测得到,他们兄弟俩可能是被亲人给赶了出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
叹了一口气,她对他们露出笑容问道。
“我叫于平,阿弟叫于石。”大孩子回答。
“平儿、石儿,你们在这里待多久了?”她又问道。
“五天了。”
“有看到聂飞叔叔在里面吗?”
“有啊!不过他好奇怪,完全不理我们。”
“他看到了你们,却没有理会你们?”
“嗯……我们无处可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一直待在这儿了……”
那表示,他们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吧?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梳洗一下。”她牵著两个孩子离开。
然后,她得查一查,“关家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一名村姑打扮的女子,牵著两个孩子,站在“关家堡”门口求见。
容貌娇丽却带著邪意的萧素心开了门,仔细地打量著他们。
“找谁?”
萧素心冷冷地问道,眼中充满戒意地盯著她瞧。
“我……我要找阿虎。”村姑小小声地说。
“什么阿虎?没听过!”萧素心不耐烦地打算关上门。
“等一等!”
村姑飞快上前,伸手挡住门板。
“做什么?”萧素心怒道。
“我是阿虎的妹妹,这两个是他的孩子。孩子们的娘前不久生病走了,我是来通知阿虎这个坏消息的……”
村姑一见她生气,马上收回手,抖著嗓音说道。
两个原本怯懦胆小的孩子,一听见说娘生病走了,眉眼一皱,突然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看著两个孩子哭得惊天动地的,萧素心听得万分头疼,对他们的戒心也完全降低了。
“喂,你过来!”她随手召了一个守门的下人过来。
“带她去找一个叫阿虎的。还有,在我允许之前,她不准随便离开‘关家堡’,听见了没有?”
“是……”
下人呆呆地望著村姑猛瞧,似乎愣住了。
“阿木哥,你还记得我吗?”
正在安抚孩子的村姑,起身说道。
阿木愣愣点头。“我、我记得……你是袁……”
他当然记得!
她是袁家小姐,也是聂飞聂少爷的未婚妻啊……
“对,我是阿圆!阿虎的老婆死了,我带了他的孩子来见他。”袁敏依偷偷地对他眨眨眼。
幸亏阿木反应机灵,愣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啊……这么惨啊……我、我带你去找他。”
“谢谢阿木哥。”
村姑转身跟两个孩子说道:“我进去找你们的爹,告诉他说你们来找他了,你们两个先去昨天咱们落脚的地方等我,好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