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狡猾精明,心肠却不坏。
“一、一人做事一人当,上回的事是我不对……”在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下,作贼心虚的苏柔柔,只好硬着头皮率先认错。“不过,我不准你牵连无辜!”为了元守,她硬是挺起胸膛与他大眼瞪小眼。眼里大有他一出手。就要力拚到底的狠劲。
灰明仍旧沉默,倒是她身后的元守悄悄开门。
“你打不过他的。”他陈述事实。
她小脸一僵。
“安静:”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是诚心道歉实在些。”他好心建议。
苏柔柔醚起眼,忽然发觉方才只赏他一记爆栗子,实在太便宜他了。
这浑小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瞧瞧是谁在保护他!
“你给我闭嘴!”她一字一字说看,一双丽眸瞬间冒出火苗,竟忘了防备。
灰明嘴角微扬不禁露出笑意,可下一瞬间,他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蓦地敛下嘴角,面色一沉,迅速转身离去。
苏柔柔一愣,呆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就这么走了?
难道上回的事,他不打算计较?
“真是奇怪的人。”元守迅速探出头。一脸不解地看着那高大背影。“他竟然可以如此容忍你!”
咚的一声,一记爆栗子再次赏在他头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苏柔柔眯眼转身,将指节扳得喀喀作响。“你就这么想惹火我?”
元守先是眨眼,接着迅速摇头。
“谅你也不敢。”她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走到哪儿都会遇见他?每回遇见他就没好事,我该不是与那个瘟神特别有缘吧?”她一边皱眉说着,一边快速转身,谁知道她口中的“瘟神”却蓦地出现在客栈门口,并笔直无声的走向她。
刹那,她全身紧绷,一颖心险些跳出胸口。
“你、你……你回来做什么?”她连忙摆出防御姿态,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遇上老虎的猫。“一下离开,一下回来,你刹底想怎样。”
沿着帽檐,他无言凝望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一抹踌躇,最后仍然开门出声。
“别再骗人。”他的嗓音低沉浑厚,不特别好听,却稳重内敛,藏锋有力,有股震人心弦的力一鼠。
“什么?”
“这里是京城,一切讲求王法,总有一天你会吃亏的。”他意有所指的凝视着她。
所以他折回,不是要找她算帐?
她睁大眼,眼里的防备不减,却添了些许疑惑。“就算我吃亏,又关你什么事?”他们非亲非故,她又曾利用过他,他没道理关心她呀!
他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别去骗人,尤其别招惹官商。”
“官商?”怪了,他怎么晓得她打算招惹那些官商?难道……“啊,你卑鄙,竟然偷听我说话。”她指着他的鼻子,不悦地指控。
深邃的黑眸,从那纤纤素指,游移到那张表情多变的小脸上。
“我就坐在你身后。”要不听见也难:
“你可以假装没听见啊!”她说得理直气壮。
粗犷的脸庞没有波动,他无言以对。
“你若是不打算和我计较上回的事,我很感激。”她全身绷紧,始终没卸下心头的防备。“但我的事与你无关,不用你管。”
不用你管……
不错。她说得对,她的事确实与他无关,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将她的事置之不理。
她行骗江湖,遇上仇家却不知收敛,反倒愈挫愈历,计划更大的“买卖”,难道就不于怕遇上危险?倘若下回又出事,而他却不在,谁来救她?
浓眉爱紧,可下一瞬间他猛地一愣。
他与她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他何必担心她的安危?他甚至担忧她下次遇上危险时,他会不在她的身边?
深邃黑眸掀起波澜,他目光复杂的凝视着她,瞧看她忐志的眨着长睫,瞧看她紧张的缩回指头,瞧着她娇悍的努力瞪大眼,与他瞪视。
“怎样!”
她单手插腰,表情更娇悍了。
他心头微动,却本能不去细思,这份毫无缘由的担优。
“总之,记住我的话,别招惹官商。”最终,他只能语里心长的重复劝说。
“你……”她张开红唇,本能又想反驳,却想到与他这样周旋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念头一转,佯装不甘愿的呱起红唇。“不招惹就不招惹,反正这京城里多的是赚钱机会。”
黑眸一瞬,他一眼就看出她只是在敷衍,却不再多言。
接着他深深看她一眼,脚下一转,终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真是奇怪的男人。”直到确定他不会再折回,苏柔柔才敢道出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元守同意地点头,也觉得灰明奇怪极了。
能容忍如此泼辣嚣张的女人,还这么认真的对牛弹琴,那男人真的好奇怪啊。
第4章(1)
别招惹官商……
哼,怎么可能!
以金线绣边的精致喜帕,轻轻的自风冠上落下,将她精致的容颜给藏到了一片喜红之中。
“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一日郭大人回府之后,与你拜了天地,你就是郭府的人了。”
媒婆的叮嘱声在身畔响起,苏柔柔坐姿端雅,含羞带怯的低下头。
“是,多谢黄姨。”
媒婆笑得喜孜孜,轻轻拍着那交叠在嫁裳上的雪白小手。
“这婚礼虽然是简单仓促了些,不过毕竟是纳妾,郭大人又是工部侍郎,在朝为官。总不好太过铺张引人话栖,总之郭大人不嫌弃你出身贫困,还愿意收容你弟弟,就是你最大的福气,一旦进了门,往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和弟弟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这一切都是黄姨的功劳,茗儿不会忘了这份恩情的。”苏柔柔柔声说着,每一句话都是中听,听得媒婆心花怒放,深深认为没有白牵了这条红线。
“呵呵呵,你有这份心就够了。”黄媒婆笑得更开心了,连忙要丫鬟们将大门打开,到大厅问问郭大人何时回府,谁知才推开门扇,远处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奴仆们惊慌的尖叫哭喊声。
“怎么回事?”媒婆睁大眼,连忙奔到廊道上四处张望,谁知一名灰衣男子却领着四名禁军飞快自长廊上走来,一见到她们,就派人将她们捉住。
“啊,你们是谁?捉着我们做什么?快放开我!”媒婆和丫鬟们全吓坏了,连连惊叫。
“郭侍郎意图谋反,暗中毒害圣上,证据确凿,我等本御令到府缉拿人犯,府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通通不许纵放!”一名禁军喊道。
“什么?”所有人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意图谋反,暗中毒害圣上……
老天,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被眼前这消息一吓,不只丫鬟们,就连媒婆也听得腿软,险些瘫跪在地,而房里,苏柔柔自然也没漏掉那骇人的宣言,不禁全身一僵。
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好不容易钓上一头肥羊,没想到竟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重罪,连带害她也跟着遭殃,这种事实在太荒谬了!
她握紧拳头,连忙自床上站了起来。决定从窗扇偷溜,谁知道门外的男人却眼尖的发现她。
“大人,房里还有一个人。”一名禁军飞快冲入房内,拔刀挡住她的去路。
她暗抽一口气,瞬间止住脚步。
灰衣男子无声跨进房里,看着那头盖喜帕、一身喜红的新娘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新娘子,看来是那郭侍郎未过门的小妾。”禁军们语带同情的说道。
那工部侍郎野心勃勃、贪婪好色,拥有七名妻妾却不知膺足,竟还打算再纳一名小妾,可惜没来得及回府拜堂,就与同党一块儿被押入大牢。
直到案子厘清,确定清白无辜之前,凡是与郭府有关的人全都视为疑犯,而眼前的新娘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捉起来,一块儿押到大厅:”灰衣男子无情下令。
开玩笑,要是她被捉了,谁去救元守?他可是也在这座郭府里啊!
本打算利用喜帕遮掩相貌,好让人无法相认,再乘机逃脱的苏柔柔,再也顾不得其他,索性一把掀开喜帕,次定大干一场,谁知映入眼帘的高大身影,却让她瞬间膛大了眼。
眼前那讨人厌的粗犷脸庞,那讨人厌的刚正嘴脸,那讨人厌的沉默目光,他--他--他--
“是你?”她大叫。
灰明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她竟然就是郭府即将过门的新娘子?
眼看她一身霞坡嫁衣、翠绕珠围,一张小脸被妆点得艳丽绝俗,尤其那染着胭脂的嫣红小嘴是如此的潋滟诱人,仿拂就等着洞房花烛夜让新郎馆一亲芳泽--
“你不该在这儿。”深邃黑眸鉴地沉下。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为什么不管我到哪儿,都会遇见你?”她忍无可忍的低问。
他沉默无言,却也想知道答案。
美丽动人的她、狡猎麻烦的她、与小姐拥有相同容貌的她。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再接近她,却一次又一次的与她相遇。
“每回遇见你就没好事,没想到你又来破坏婚礼……”想起每一回的相遇,想起每一回的灾难,她就忍不住发火,一不小心竟将逃跑的事给忘得一千一净。“你这个大瘟神,阴魂不散的大瘟神,我被你害睿了你知不知道?”她怒急攻心,忍不住伸出乎指对着他大骂,那雪白的指尖,差点就要戳主他的鼻子。
一旁的禁军错愕瞪眼,下巴险些就要落到地上,从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胆敢对灰明大人如此放肆。
灰明大人虽无官职,却是皇上最器重的心腹,身份地位远比禁卫统领还高,一身功夫深不可测,眨眼间就能取走十数条人命,知道他厉害的。全都下黄泉了。听闻他厉害的,绝对没人敢招惹他,这女人却差点将指头戳进他的鼻孔?
禁军手中大刀一闪,本想阻止苏柔柔,不料却被灰明阻止。
“我应该说过,要你别再骗人。”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语气却多了分严厉。
“骗人?”被禁军押到厢房里的媒婆丫鬟虽是哭哭啼啼,却没漏掉这句话。
“我才没有骗人。”苏柔柔连忙反驳,就怕泄了底细。“你、你别乱说话。”她警告的瞪看他。
“如果你没骗人,为何会在这儿?”他逼问。
“当然是……是来嫁人的啊。”在他的注视下,她的气势竟莫名弱了下来。
“你不是。”他说得斩钉截铁。
她又瞪他。“你又知道我不是了?”她最讨仄的,就是他那自以为是、仿拂什么都晓得的眼神。
“你的目标是聘金,以及那身的珠宝首饰。”他一针见血。
“你。”她脸色微僵,眼底总算露出心虚,却也差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再让他说下去,她在京城还混得下去吗?“你满嘴胡说八道,郭大人待我恩重如山,不但处处照顾着我,还愿意照顾元守,我自然是倾心于他才愿意下嫁。”她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居心不良。
倾心?
想起那郭侍郎老态龙憧的模样,四名禁军实在难以理解,眼前的绝色美人怎么会愿意委身于他,光是想像两人站在一块儿,就仿佛看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过最让他们好奇的,还是灰明的态度。
灰明大人虽是宫中之人,却甚少露脸,行事相当神秘,偶尔有所接触,也总是冷漠沉着,让人猜不透他的心绪,他们从来就没见过他开口说过这么多的话,尤其他说话的方式几乎算是咄咄逼人。
眼看两人一来一往,如此热络熟识,四人纵然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无人敢出声询问。
“倾心?”灰明表情不变,可那隐含嘲讽的语气,却足以激怒易怒的猫儿。
他曾经劝告过她,她偏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郭侍郎铸下如此滔天大罪,这个案子办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她到底晓不晓得,她惹上了什么麻烦!
“够了!”果然,猫儿翻脸了。“我对郭大人的心意压根儿不关你的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黑时暗下,他沉默无声的盯着她,她也好强的仰头瞪看他。
刹那,一簇簇无形却激烈的火花在两人间进射,终于拧皱灰明平静冷漠的神情,最后,他终于如她所愿的转过身,不再担忧她即将面临的灾难。
“押到大厅。”他开口下令。
“呃……是。”四名禁军先是一愣,接着才有所动作。
“你们别靠过来……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直到被人拿下,苏柔柔才猛然意识到大难临头。
原本她还打算硬拚,可面对灰明她乐根儿毫无胜算,想起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但拾不到便宜,还惹了一身腥,她就懊恼得不得了。
“别碰我,你们无权这么对我,我是无辜的。”她反抗挣扎,眼睁睁看着媒婆与所有的丫鬟,率先被押出大门。
“郭侍郎意图谋反,企图毒杀当今圣上,株连九族,你没有脱身的余地。”灰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目光不再如往昔沉默,反倒显得疏离无情。
“我尚未下嫁,不算入九族之内,我压根儿不晓得--”
“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这座府里的人通通不能纵放。”他宁”断她的话,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呼吸一窒,蓦地想起被安排在后院的元守。
他才九岁,遇到这种事一定吓坏了。
敌不过两名禁军的力最,她终究还是被押出厢房,却不死心的对走在前头的灰明大喊:“那全少放元守走,他是无辜的。”
他没有搭理,脚步始终没有任何停顿。
“他才九岁,压根儿不懂大人的事,难道你们连孩童也不放过?”她气得跺脚。
他依旧不予理会。
“你……你这杀千刀的,你给我站住。”
气愤的娇喝不断自身后传来,灰明却始终充耳不闻,直到郭府内所有的人被押到大厅前方,他都没有回过头再多看她一眼。
夜深了,二更的梆子声早已过了许久,苏柔柔却始终站在窗前,警戒看外头的动静。而元守则是坐在床榻上,捧着早己冷凉的肉包子,一口接着一口啃着。
不只他们两人未睡,事实上,自从意图谋反的大罪被揭发后,整座郭府就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直到如今还是灯火通明,压根儿没人睡得着。
“现在该怎么办?”自到填饱肚子后。他才小声的问。
苏柔柔转过身。
“意图谋反,企图毒杀当今皇上虽是大罪,不过认真算起来,这罪还算不到我们头上,只是率竟是天大的事,一定会严密调查,我们的假身份撑不了多久,一定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她走回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