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他拍拍助理的肩膀,要他别担心。
赖国俊小他几岁,从年轻时就跟在他身边做事,对他而言不止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能信赖的好友。
「国俊,照你看,蜜儿和均瀚是不是很相配啊?」逮着机会,作为父亲的陶伟民总是忍不住问别人这问题,探询旁人的看法,就担心自己的眼光不够好,不能替女儿找个好对象。
「是很相配,而且他们俩似乎交往得很顺利。以后多个人替您照顾小姐,您可以更放心了。」他微笑,了解董事长疼爱女儿的心情,只可惜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个心结,这么多年了都解不开。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是安心多了。」他点点头,在特助的陪同下缓缓走出会议室。
此时他的心境虽是轻松,但依旧摆脱不掉胸口传来的阵阵闷绞痛……
★★★
魏均瀚和陶蜜蔷一起步行到附近的餐厅用午餐,沿路上她都不太说话,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
「蜜儿,你说过不生我的气了。」他搂着她的腰,记得刚刚在电梯里她已经答应要原谅他了,怎么现在还摆着一张冷脸咧?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她真的没有,只是心里闷得很,笑不出来,也懒得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伯父?」他揣测道。刚才在会议室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一直以来也感觉到她对父亲这个话题很敏感,总是不愿多提,像是一片碰不得的地雷区。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神情带着一抹杀气。
「不要随便在我面前提起有关他的事,我们可能会交往得比较久一点。」话落,她又别过脸,像阵寒风似地刮向前。
她讨厌他和父亲之间有任何连结,真希望他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看着他们坐在一起讨论公事,甚至忘了时间,她忽然有种被彻底冷落的感觉……她不喜欢。
他望着她冷飕飕的背影,知道自己命中了她的心事,也更确定父女关系绝对是足以引爆分手危机的大地雷。
不过,他又隐隐约约地觉得她对父亲的怨恨不是那么的绝对,因为当她提起父亲的时候,她眼中不只有愤恨,还含着一丝极淡的落寞。他猜她自己也没察觉吧。
愈是了解她,他愈是觉得她并没有外表看来的那样坚强,很会逞强倒是真的。
「蜜儿。」他快步上前,从身后张开双臂抱住她,贴着她的脸颊亲昵地磨蹭。「我就知道你想和我天长地久的交往下去,你爱上我了。」他得意地笑着,像刚得到一份大礼一样。
「快放手,不然我报警抓你。」她努力想拉开他的铁臂,觉得在大马路上当众拥抱实在恶心死了,他不怕被「华冠」的员工撞见,她还怕被冠上耍浪漫的恶心罪名咧。
「你舍不得。」他嘻皮笑脸地赖着她。
「非礼呜……」她张嘴大叫,立刻被他捂住嘴,架离原地。
幸好他们恰巧准备过马路,大太阳下人又不多,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被她给毁了。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她一脱离他的箝制,马上回呛,警告他以后别乱来,考验她脱困的决心。
「下次我会挑没人的地方下手,保证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挑着浓眉,一脸暧昧至极的邪恶神情。
「下流。」她狠瞪他一眼。
「我还可以更无耻呢!」他在她耳边低笑,搂着她过马路。
她冷瞅了他一眼,被他拖着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太烈的关系,她好像有些脸红心跳……
前一刻的烦闷与不悦,都被留在马路的另一边了。
第7章(1)
这个周末,「Colorful」暂停营业,因为店长有喜,身为老板的陶蜜蔷便下令放店员们一天假,让他们都能去「华冠」参加店长的婚礼,沾沾汪采瑄的喜气。
宴席后,宾客逐渐散去,一群单身女性却往搭高的舞台前聚集,准备抢接新娘捧花,成为下一个步上红毯的幸福女人。
陶蜜蔷拿着一杯饮料,独自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台前的情况。
「你不去卡位吗?」
身后的声音让她忽然一怔,转头便看到魏均瀚站在身后。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没好气地打量着他,明明叫他放下礼金后就可以走人的,现在婚宴都结束了,他又回来干么。
「来帮你加油啊,凭你的身手,要抢到捧花应该很简单。」魏均瀚打趣地说道。
可怜他今天本来是要来喝喜酒的,可是到了现场却被陶蜜蔷给轰了回去,说他这个总经理坐在这里只会让「华冠」的员工备感压力,妨碍人家专心上菜,而且她担任伴娘也要一直跟在好友身边,没空陪他,只准他留下红包和祝福就立刻滚蛋。
不过他不想就此离开,只到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又进办公室里看了几份文件,心想等喜宴结束后再来找她约个会。
「我又不结婚,抢那干么。」讲到结婚,她露出一贯的冷淡表情,对新娘捧花没兴趣,倒是觉得看那群女人像挤沙丁鱼似地争夺一束花还挺好玩的,才继续留下来「观战」。
「这很难说,有时候姻缘是天注定的,你想躲也躲不掉。」他微笑,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想躲也躲不掉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姻缘八成也是场灾难。」她也微笑,四两拨千斤地回嘴。
「放心,我向来热爱挑战,就算是灾难我也有信心带你走出困境。」他一副得心应手,见过大风大浪的口气。面对她,他可是满腔热血,信心十足的,即使再多荆棘也阻止不了他摘下这朵娇艳的蔷薇花。
「你自己慢慢走吧,我没兴趣蹚这趟浑水——」
「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兴奋的尖叫声,舞台前挤成一团,空中划过一道圆滑的抛物线——
「吓!」陶蜜蔷倒抽口气,眼见手中的玻璃杯瞬间砸落,取而代之的竟是怀中一束扎实的新娘捧花?!
「蔷,太好了!」台上的汪采萱头一个拍手叫好,恭喜好友接到捧花,还高兴的亲了老公一下,多亏他刚才暗中指点,自己才能背对着众人还抓准方向。
「好个屁,干么丢这种东西给我?!」陶蜜蔷惊呼,一脸见鬼的表情,彷佛拿到了什么不吉利的邪物,有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
「下一个新娘就是你了,蔷。」汪采萱兴奋地大喊,还比了比她身后的魏均瀚,台下同时响起一片共鸣的欢呼及掌声。
「少诅咒我!我才不要这种鬼呜——」她举手想把捧花扔回去,却被一道力量捂住嘴巴。
「谢谢大家,我们先走了。」魏均瀚及时阻止她急到口无遮拦的言语,拉下她的手,笑着向在场的宾客及台上的新人点头致意,随即把女友拖离宴会厅。
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他才松手放开她。
「干么拉我出来啦!」她不满地吼他,看到手上的花就有气。
「我有义务维持会场秩序,防止你做出任何可能有损饭店形象或影响客户满意度的行为。」他一副负责的专业口吻,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拿捧花「攻击」群众,搞砸饭店的好口碑。
「而且我不是说过有些事是你想躲也躲不掉的,天命难违呐。」转眼,他又一脸促狭,忍俊不禁地看着她手中的捧花,想到她方才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就觉得好笑极了。
看来连老天也站在他这边,要她认命的接受这场「灾难」呀。
陶蜜蔷抿着嘴,嗔睨着他,觉得他根本是在挖苦她嘛。
「你那么喜欢,那给你呀!」她把花塞进他怀里,真想用花堵住他的嘴,又很气自己怎么那么倒霉,站那么远也接得到这束捧花,汪采萱那女人到底是不是她朋友啊,真是交友不慎。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喽?」他戏谑地说,笑得更开心了。
「屁啦!」她马上动手想把花抢回来。
「想悔婚啊?」他举高手左躲右闪,逗着她玩。
「不准你胡说,我要回去换衣服了。」她跺脚,放弃这场费力的争夺,低头看着身上被溅到饮料渍的小礼服,表情多了几分无奈。
这礼服可不是租来的,而是她花了几万块特别添购的新装耶。
「我等你,待会一起去喝下午茶,你当伴娘应该没时间好好吃饭吧。」他知道她是个尽责的伴娘,为了好友的婚礼从一大早就开始忙进忙出,一定忽略了自己的胃,所以今天约会的第一件事情要先带她去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闻言,她抬起晶灿如星的眸子望着他,心中忽然漫开一阵暖意,因为这男人总是能体贴入微地为她设想,有时候好像比她自己还关心她的身体,留意她吃了没、睡了没、做了什么、开不开心……
一开始,她觉得很不耐烦,不习惯有人这么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因为她已经过惯了独来独往、不受任何人干预的日子,掌控自己生活中的全部。
但渐渐地,她听惯了耳边那个多出来的声音,适应了他在生活中逐渐增加的分量,甚至在他身边,她常会有种被人呵护、疼爱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慢慢暖了,好像被这股窝心的温暖给软化了。
「谁说的,我饱得很。」她心里有丝甜蜜,唇角也微微上扬,可是却不改嘴上的倔强,觉得肚子饿只要随便喝杯牛奶就可以解决了。「现在我比较想回去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今天起得太早,她现在比较缺乏的是休息。
「我陪你。」他手肘马上搭住她光润如雪的肩头,手掌很令人怀疑地刚好垂挂在她高耸的胸前,一点都不避讳肢体上的碰触。
「呿,谁要你陪!滚一边去。」她翻个白眼,挌开他的手,走离几步又对他回眸一笑,妩媚地放电。「我晚点再去找你。」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喜欢和他约会,感觉很快乐。不过得让她先去补个眠,休息一下,重新弄个美美的发妆再去找他。
「说话要算话,我会等你吃晚餐。」他提醒她可别睡过头,低头瞥见手中的花束。「蜜儿,你的捧花。」
「丢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她远远地回答,头都没回便拐过弯,消失在转角。
他浅笑,看着手里的花束,闻着阵阵花香……
有幸福的味道。他愉快地嗅出恋爱的气息,尽管她一再强调她不信爱情也不会结婚,但他却从她身上察觉到完全相反的变化,感觉到她的心在两人愈趋频繁、亲密的互动中已经慢慢接受他,甚至爱上他……
她的眼里,有爱情的光彩。那是他不会错认的美丽眼神。
「是啊,丢了也行。」他莞尔,步伐轻松的向前走。
即使她不接受这束代表祝福的花束,他也会让她成为自己的新娘。
★★★
当晚,魏均瀚从晚餐等到宵夜,迟迟不见陶蜜蔷出现,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
无故被放鸽子的他愈等愈生气,试着联络她,可是她手机关机,也不回电。饭店的人说她不到傍晚就拦了计程车离开饭店,但没说要去哪里。
接近十点钟,魏均瀚已经从生气等到着急,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突然失联,没半点消息。
十点二十分,他接到一通意外的来电,是赖国俊打来的电话。
果然,出了大事,但不是陶蜜蔷,而是陶伟民傍晚因为心肌梗塞被送到医院急救,紧急动了手术。
魏均瀚一挂上电话就立刻赶往医院,和赖国俊短暂交谈后,来到加护病房前,看到陶蜜蔷正坐在外头。
「蜜儿。」他在她身边坐下,听赖国俊说她从来到医院后就滴水未沾,买了晚餐给她也不肯吃,又不愿回去休息。赖特助担心她的身体会出状况,所以打电话要魏均瀚来医院一趟,顺便告知他上司住院的消息。
陶蜜蔷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地别过头去,不发一语,无精打采。
他看到不远处有饮水机,走过去倒了温开水给她。
「来,喝点水。」他将杯缘凑到她唇边,直接喂她喝下,滋润她干燥的唇。
她喝完了水,还是静静坐着,望着前方的透明玻璃窗。
「蜜儿,别太担心,我听赖特助说伯父的手术很成功,情况也已稳定多了,他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他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理解她此时对父亲的病情感到担忧,但也怕她会饿到体力不支。
毕竟她白天忙了一天,下午回房应该也没休息多久就赶到医院来了,现在又整个晚上不吃东西怎么行?更何况她父亲人在加护病房,她就算继续留下来也无法陪在身边照顾他,不如先回去填饱肚子、养足精神,明天再来探望她父亲。
「谁担心他了,我是恨他。」她神情冷冽地否认,起身走向透明玻璃,望着病房里的父亲。
他走到她身边,看向她所看的……
「你看,他这人一向都那么自私,我都还没恨够他,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倒下去,躺在那动也不动……用这种方法逃避真是卑鄙。」她望着那个身边摆了几台仪器、身上插着一堆管子、脸上罩着呼吸器的人,冰冷的眼里有股忿忿不平的波动。
他看着她些微颤动的唇,拧紧的眉,读出她不满的情绪下还藏着更深的怨怼和伤痛,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心疼她明明受了打击却依然故作坚强的模样。
他温柔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想给她一些支撑、一点力量,希望自己能分担一些她心中的悲伤,让她知道身边还有他在。
「从小到大,他没有当过一天好父亲,更不是个好丈夫,眼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连我妈都快病死了,他还是狠心丢下她到国外出差,而我妈却到断气的前一刻还喊着他的名字……」
她眼神空洞,喃喃地述说起对父亲累积多年的怨恨,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总藉口努力赚钱都是为了让她们母女衣食无忧,以后能过更好的生活。但那根本不是她们需要的!只有母亲那个蠢女人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被他哄了一辈子,痴心守候却从没等到丈夫承诺的长相厮守……
以前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她还曾经叛逆的跟着人去打架闹事,故意惹是生非,但每回出面来处理事情的都是律师。当她需要父亲的时候,他永远不在……
陶蜜蔷轻倚着魏均瀚肩膀,缓缓地倾吐了许多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往事与怨叹。
平常她从不愿提起这些陈年往事,也不会轻易向人吐露心声。然而凭靠着那股温暖又沉稳的气息,她的心就像被触动了某处情绪的开关,在充满安全感的氛围里自然而然地摊开自己的心,放心地跟他大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