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为他着想、为他做饭、为他忧愁,都只是因为自己的命运与他息息相关,他好,她才能有舒心的好日子过;他若不好,她也得跟着吃苦受罪,这才不去计较他的阴阳怪气,努力的与他和平相处。
可今天她突然发现,最初这单纯的想法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改变了……变得连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非,自己对他真的……
睡梦中的闻东方忽然将涂白阳抱得更紧了些,让她的身子往他怀里贴去,两人紧密的程度连她都脸红了。
感觉身子不住发烫,她稍微挣扎了一下想挣脱,但她一动他立即圈得更紧,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别吵。”他醉语。
“可是、可是我很热……”
“热就脱衣服。”
“脱……脱衣服?这怎么成!”
“啰嗦。”
“喂。”
“闭嘴!”
“你这人……”她闭上嘴了,因为她的唇突然被堵住了,严格说起来,应该是被吻住了,她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他居然吻她?!这是她的初吻,而他、这家伙竟、竟然——可恶!
她气得推他,但他不仅纹风不动,唇还贴得更紧。
“你——”她一开口,有了空隙,他连舌都伸进去了,这什么状况!
她惊了半晌,而这半晌他已在她口中尽情肆虐了。
他怎能吻她?更糟的是……她居然一颗心悸动了起来,甚至不想推开他了,这……
为稳住自己混乱不堪的心思,她闭上眼,拚命告诉自己他喝醉了,这只是想阻止她说话别打扰他睡觉罢了,这吻对他没有意义,对自己同样没有。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她在心里不住的呐喊。
可为什么她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失序,快到要爆炸了?
她再也忍不住的用力睁开眼睛,正当要一口咬下他的唇泄愤时,他的唇蓦地移开改落在她颈上并且用力吸吮了一下,接着不久后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他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僵住,也傻住。
这一夜,她既推不开他也离不开这张床,就这样脸红心跳外加心惊胆跳的睁着眼直到体力不支才终于睡去。
但她睡不到一个时辰,便传来小君高八度的声音——
“天啊!两人睡一道了!”
“喜事,喜事啊!”不只小君,连李骆也出现了,还欢喜的击掌呢。
糟了,让人撞见了!涂白暍倏然醒过来慌张的要起身,可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压着人,这时闻东方也醒了,正瞪着她瞧,那表情像是不解她怎会在他床上。
她不禁咬牙切齿,这家伙非礼她过后,果然将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他才开口,她马上推开他。
“我是不小心经过这的,你喝醉酒了,我照顾你,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什么也别多想!”她火速坐起身,在李骆和小君暧昧的眼神下匆忙要逃离,可双脚在床底下捞了半天都捞不到自己的鞋。
正尴尬时,鞋终于捞出来了,她忙套上去,虽然感觉不太合脚,但眼下哪管这个,急急忙忙要走,而这一起身又发现手上还抱着妍贵妃的牌位,她只得慌忙的回身将牌位塞进闻东方怀里,并且用被子覆上不让李骆和小君他们瞧见。
“这……这你自己收好了。”交代完才跑出他的书房。
李骆与小君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好望向床上另一个当事者,希望他好心给个答案。
但闻东方只是在她消失后皱皱眉,摸摸她临走前塞给他的牌位,陷入沉思。
李骆与小君见状晓得在他身上得不到答案了,两人撇撇嘴互递了眼神——三皇子这儿是不可能、也不敢逼供的,那就只能去问逃走的那个了。
涂白曝向来没架子,与下人们相处得也好,尽管仍将她当主子看待,但更多时候却像是朋友般的互动。
由于两人极度好奇昨晚书房里发生什么事,火速向闻东方告退后便立即飞奔去找涂白阳问个清楚了。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请等等!”小君在涂白阳后头急呼。
小君嗓门大,一早喊这么大声是要让大家都听见吗?为免惹来更多注目,涂白阳只好停下脚步等小君和李骆两人追上来。
“你们做什么喊我?”她恼怒的问。
“三皇子妃,昨夜您没回自己寝房去,奴婢一早找不到人,最后在三皇子那儿见到您,您不用解释一下吗?”小君不废话,直接问重点。
“解释什么?难道我的行踪还得对你们两个报告?”她难得摆出主子的架式吼人。
两人见她这态度,摸着鼻子不敢再问,不过心想昨夜一定有什么,否则她何必恼羞成怒,再加上她手上有伤,似是让什么割伤的,两人越发好奇昨晚发生的事,但眼看是问不得了,实在挺失望的。
“滚滚滚!”她摆手,没留意到这语气可是与闻东方一模一样。
两人见她这般哪敢多留,识相的转身要走了,这时李骆忽然瞥见她脚上的鞋,脸色一变。
“您的鞋……”他指着她脚上的鞋,手都颤抖了。
小君跟着朝她的脚看去,立刻瞪眼问:“三皇子妃,您怎么穿错鞋了,穿了不同双的,而且左边这只红鞋还大了,这是您的鞋吗?”
涂白阳闻言也往自己脚上望,原来自己真穿错了鞋,可闻东方的床下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女鞋?
难不成,书房夜里会有女人?
思及此,她蓦然起了满腔怒火,这家伙避开她去睡书房,夜里竟招其他女人侍寝!
“这只红鞋不是我的,是别人的!”她光火的道,立刻将鞋子脱下,她不穿别人的鞋。
“别人的,难道三皇子书房里养女人?!”小君惊讶的说。
涂白阳脸色更沉,拾起鞋子交给李骆。“小骆子,将鞋子还给三皇子,让他好生收藏。”她磨牙道,话里酸得不自知。
然而李骆接过鞋子却像是见鬼似的,立即丢开。“不、不……这、这……”
“小骆子,你怎么了?”她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讶然问。
“这鞋、这鞋……”他脸色都白了。
“这鞋有问题吗?”她将鞋子重拾回来,问他。
“有……有问题!”他像是吓得不轻,说话都打结了。
“到底什么问题?”小君见他异常的反应,也好奇了。
“这……这鞋是……是小红的!”吞了半天口水,李骆总算说了出来。
涂白阳脸上写满震惊,小红的鞋?!怎么可能!
这时,蓦然见闻东方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追上来,似乎是想将那东西交给她,可当他看见那只鞋时,神情倏地一紧。
“小骆子说这是死去的宫女小红的鞋,怎会在你的床下?”她僵硬的将那只鞋拎高,屏息问他。
他默不作声。
“我问你,你为何不答,这鞋哪来的?”她再一次质问。
他仍是不吭声,她瞬间怒不可抑。
“人人都在传,小红是得罪你才教你的煞气给咒死的,我不信,不信什么煞气怨咒的,更不信你是众人口中的厄星,可我相信谋杀这件事,请你告诉我,是你杀了小红吗?”她严肃的问他。她心情起伏极大,双腿在发抖,多希望他像往常一样
她一说出白期话,大声否认小红的死与他有关。
可他并没有,嘴角甚至缓缓带上一抹阴森的笑。“她连张嬷嬷都敢欺负,有这下场也是应当。”
“你……”她惊慑住了。
他森冷的瞧她一眼,邪气与杀气尽显,让人见了不寒而栗,她一个站不稳,当真要软腿了,幸亏小君及时出手扶住才没让她摔较。
“你是……恶魔!”她惊讶的瞪着他,最后吐出这两个字。
他脸色一变,变得凶残狠戾。“对,我就是,只要得罪我的人,我就让那人不得好死,就像其他人一样!”
“其他人……”涂白阳猛然想起小君先前说过十多年来南宫莫名其妙死了九个人,而这些人都是死于……
她不敢想下去,原来自己嫁的人是杀人魔!
她面容惨白,不敢相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小君与李骆同样惊愕,但两人都噤声不敢多话,这事说不得,是南宫天大的秘密。
闻东方见她投来的目光充满惊恐与嫌恶,心莫名的刺痛起来,无法多承受片刻这样的眼神,他铁青着脸拂袖离去。
而他一走,涂白阳身子一软,便是连小君也搀扶不住,彻底跌在地上了。
第4章(1)
一个月了,一个月来涂白阳一步也未曾走出寝室。
她病了,真病了。
这副身躯虽然换了灵魂,但自娘胎起就不健朗,那日在书房让闻东方摔了一记又照顾了他一夜,体力已透支,后来得知小红等人的死与他有关,刺激太甚,隔日就真的病倒了。
她一连发了几夜的高烧,之后烧是退了,但连自己每日必去的小厨房也不去了,整个人懒洋洋的,成天躺在床上不肯下床。
小君为此着急不已又劝不动她,这回可真吓到她了,她不曾见主子这样过,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若主子再病恹恹下去,不会旧疾复发,脑子又出问题了吧?
想了想,她决定送消息去涂府让老爷与两位少爷想办法进宫来瞧瞧,否则主子若出了什么事,她真担待不起啊!
而这一头,闻东方亦是整个月未曾踏出书房。
一瓶金创药就搁在案上,他不时对着它发呆。
这瓶药是当日他专程追上要让她涂抹在手上伤处的,事实上那夜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他并未真的喝醉,明白他对她做了什么,他是故意的,也是存心的。
这女人是他唯一想亲近的人,他的脆弱、不堪、悲伤、痛苦,他已不怕她看见。而他细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能对她这般坦然的?
是洞房之夜掀开她的红头巾,见她一嘴油的吃着猪腱肉的时候?
还是听见旁人议论他是带煞灾星,她挺身说他是她的丈夫,身为妻子见丈夫吃闷亏,得替他讨回公道的时候?
又或者,她不顾危险跑到凤宫去找小骆子查案,坚信小红的死与他无关,众人冤枉了他的那一天?
抑或是,见不得御膳房苛刻南宫,她每日亲自做吃的,想博得他一份满足的时候开始……
他想,当她见到他母妃的牌位,不仅不担心会惹祸上身,还毫不迟疑的跪地朝牌位叩首的瞬间也有吧。
她的与众不同,他看在眼底,第一次对马凤芝的安排感到欢喜,马凤芝的自以为是反而让他娶到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那夜,他吻她吻得不可自拔,甚至想就此圆房了,要不是担心太过孟浪会惊吓到她,他真会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努力克制住欲望后,他抱着她一夜,装睡不让她离开,也在那一夜他彻底明白自己有多喜欢她,并且下定决心要与她好好做夫妻,可小红那只鞋……
那只鞋粉碎了他刚筑起的美梦,那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接纳他了,她说得没错,他是恶魔,一个满心房都是阴影,满身子都是丑陋疤痕的人,不是魔鬼是什么?
他不配爱人,更不配拥有她。
过去就算受尽父皇冷落、兄弟嘲弄,他也不曾像此刻这般失落过,然而现在的他当真是失魂落魄了!
他以为在自己悲惨的人生中有机会得到一点幸运,能拥有可相知相守的女人,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一场空。
“三皇子……”李骆走了进来,见他低头喝着酒,不安的启口。
“如何?”他问,声音干涸不已。
“三皇子妃还病着,今天同样没出寝房。”李骆每日都像这样来向他报告涂白阳的近况。
闻东方手一松,落了酒杯,酒洒了他一身,可他浑然不觉,径自发怵。
李骆心急的欲帮他收拾干净,他这才回神,手一挥的道:“退下去吧,今天也不用送膳来,别让任何人来打搅我。”他依旧如此交代。
李路腿一屈跪下了。“都怪奴才,奴才不该多嘴说出那只鞋的主人是小红……”
说着都要哭了,他若是知道小红的死与主子有关,说什么也不会提起的,这下事情闹到这地步,两方折磨,他悔不当初。
闻东方抬首,一脸落寞。“罢了,不知者无罪,我并未怪你,大概是我与那女人注定无缘。”
“若无缘你们又怎会做夫妻,是奴才不好,奴才坏事,您惩罚奴才吧!”李骆自己请罪。
他冷笑。“滚出去吧,若要问罪时我自会找你。”
李骆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只能闭上嘴巴安静的离去。
门口的张嬷嬷看着这情景,老迈的脸庞满是担忧,她嘴一抿,转身朝涂白阳的寝房去了。
涂白阳被打击到心灰意冷,两眼发直的瞪着床梁。
她如此的信任一个人,想不到这人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这不可笑吗?
更可笑的是,她之前竟对一个杀人凶手心动了,她差点沉迷在他的吻中,深深陷进去,如今恍然梦醒,浑身虚弱至极,动都不想动,只想当作恶梦一场,希望在某次睡醒后就忘了先前的一切。
可偏偏每次一觉醒来,记忆仍深刻,他的话仍在她耳边盘旋不去,他承认自己是恶魔,杀了许多人,他说这话时那阴狠的笑容,她还余悸犹存。
她忽然羡慕起真正的涂白阳来,无爱就无恨,没有想法就不会有伤害,也许脑袋空白才是最幸运的。
她双手捂住双眼,彷佛这样就看不见他残忍的笑容。
“三皇子妃……”张嬷嬷特意不让小君通报,悄悄来到寝房内,面带复杂神色的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讶然不已,张嬷嬷专司照顾闻东方,这会过来她这,莫非有话要对她说?
“老奴……”张嬷嬷果然欲言又止。
“你如果是为那家伙辩解,大可不必,他已经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了,我想没有什么误会的。”张嬷嬷忠心于闻东方,极有可能是来替闻东方说话的,因为这事若传出去,闻东方铁定逃脱不了马凤芝的责罚,虽然皇子杀几个宫女、太监不是大事,但经过渲染,他厄星的罪名就更洗不清了。
况且这回说不定连皇子的身份都保不住,直接被眨为庶人,又或者当成妖怪烧死,而这两个结果都是马凤芝极为乐见的。
张嬷嬷脸色一沉。“您真认为三皇子杀人是错的吗?”
“杀人还有对的吗?”她反问张嬷嬷,认为张嬷嬷不辨是非,是愚忠。
“老奴以为您会是全天下最能理解他的人,但显然老奴老眼昏花错看人了!”张嬷嬷语气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