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肚子一定饿了,先吃个饭歇歇吧!”她呼喊大家过来。
男人们听见饭菜已经做好,疲累地放下手边的工作,走过来用餐,蔺斐引也在其中。华晴岚与大孩子将盛上饭的饭碗递给辛勤工作的男人们后,便要帮忙的大孩子也跟着坐下来吃,她自己则到厨房去收拾整理。
“华姑娘,你不过来一块儿吃?”蔺斐引发现她没一起用餐,因此放下手中的碗筷到厨房来唤她。
“蔺大人,我在出门前已经吃得很饱了,现下还不饿,你们用吧!”华晴岚扬笑婉拒。
做饭时她便留意到米缸的米所剩不多,她帮忙做饭下过是举手之劳,不想因为多了她一个人吃饭,而使大伙儿少了口饭吃,况且她可以回家后再吃,不差这一餐。
“华姑娘,辛苦你了,也谢谢你的帮忙。”蔺斐引衷心地感谢她,她的善良与体贴,如一道暖流般轻巧地流过他的心扉。
“蔺大人,你太客气了,这点小事微不足道,根本就不值一提。”她不好意思地挥挥手。
“对了,我忘了问你,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后,他这才想起她来时说过有话要对他说,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让她跟着策马奔出城来?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蔺大人,对不起,我真的是很对不起你!”她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郑重其事地向他鞠躬道歉。
“你为何突然向我说对不起?”蔺斐引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和唐老板起冲突那天,不该只想到自己,而没去想你的立场。你说得对,我和唐老板都有错,我不该错怪你,以为你和唐老板一样势利眼,真的很对不起!”再提起这件事,她就觉得惭愧不已,可该有的道歉是不可逃避的。
“原来为了这件小事,你一直耿耿于怀啊!其实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你也忘了那些不愉快吧!”他没想到她竟是为了向他道歉而追出城来,事实上,他反而在意她受到了无情言语的伤害。
“不!这不是小事!我误会了你,理当郑重地向你道歉。”她很认真的。
“好,我接受。”蔺斐引见她坚持,心想他若不这么告诉她,恐怕她会认为是自己诚意不足,才会得不到他的原谅。
“我想你一定觉得很厌烦,我老是做出惹人厌的事来。”连她都觉得自己很讨厌,更何况是他?
“不会,我觉得你挺坦率可爱的。”在赏花会上她做出出卖他的事,的确让他极为反感,可是那天在大街上,见她为了捍卫自己的家人,不惜挺身而出;见她即使受到伤害,仍固执得不肯示弱,他的心在不自觉中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看见了她坚强与脆弱的一面,她不再是模糊不清的影子,他已能在脑海中清楚地勾勒出她的一颦一笑。
现下,他看着她,不再看见闪耀刺眼的头饰,而是能看见她真诚清澈的眼瞳、白皙娇嫩的肌肤,与如花办般嫣红的小嘴。这一切组合看起来很讨人喜欢,让他的、心荡漾了起来……
“咦?!”他突然称赞她坦率可爱,让她惊喜低呼,却又不禁怀疑,他是认真的吗?抑或是随口说说,哄她开心?
“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刚刚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见她自然地和“白家庄”的孩子们有说有笑,不带一丝虚伪与勉强,就知道她很善良,没有千金小姐拥有的骄纵与傲气。
“蔺大人,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她被他接二连三的赞美逗得陶陶然。
“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不是吗?”他淡淡一笑。
小小的称赞,使她眼前望去的尽是缤纷亮丽的色彩,整个人充满精神,止不住嘴角的笑靥。
倏地,外头传来一阵咆哮声,站在厨房的蔺斐引意识到出事了,立即往外冲,不明究理的华晴岚也跟着跑出去一探究竟。只见一群男人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外头,正和“白家庄”的男人们对峙,而小孩们则畏惧地躲在大人身后。
“老子不是要你们立刻搬走,谁让你们还死皮赖脸地住在这儿?”为首的李四大声叫嚣。本以为“白家庄”的居民经过一把恶火之后,会吓得落荒而逃,没想到他们竟在重建家园,简直是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这里是我们的祖宅,我们在此上生上长,为何要搬?”
“白家庄”的男人们见到纵火犯出现,情绪霎肘变得激动不满。那天夜里,李四嚣张跋扈地命所有人马上搬离,否则要放火烧屋,在他们严词拒绝后,李四和手下果然马上点火烧屋,完全藐视王法。
“老子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烧!”李四神色凶狠,命身后的手下再次放火。“白家庄”的居民一日不搬,他就天天带人来放火,看他们能嘴硬到何时!
李四全然不怕“白家庄”的居民去告官,因为他的后台可硬得很,背后有一堆高官撑腰,在那人眼中,“白家庄”的居民就如蝼蚁般轻贱,特别言明要他放胆去做,不管用什么手法都成,只要能将“白家庄”的居民赶走就成,至于烧屋后衍生出来的问题,那人自会妥善处理,无须他担心。
身后的手下准备丢出手上的火把,再次纵火行凶。
蔺斐引见到他们行为嚣狂,根本不将王法放在眼里,脸色倏地一沈,拔身而起,由最后头跃至最前头,挥拳扫腿,打倒领头的李四,同时接住李四身边的小喽啰所扔出的火把。
“打得好!”华晴岚瞪大眼看着他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拍手叫好。她一直以为蔺斐引是个文人,从来只动口不动手,想不到他竟也有着好身手,见他出手教训恶徒,教她大开眼界!
“可恶!你们还愣着做啥?!给我杀!”倒地的李四狼狈地爬起,拔起腰际的长刀劈向蔺斐弓引。小喽啰听命,纷纷拔刀围攻蔺斐引,手中的长刀亮晃晃的,非要他见血不可。
蔺斐引利用抢下的火把,如问变戏法般,左右开弓连击,教人看得目不暇接。
本要纵火的火把一经利用,不旦火没放着,反倒是引火上身,痛得他们哇哇大口叫,像下了油锅的虾子般蹦蹦跳。
“白家庄”的人见蔺斐引为他们出了口恶气,响起热烈的欢呼,“你们这群饭桶!拿刀砍哪!”李四亦被蔺斐引手中的火把弄得手忙脚乱,拚命拍打身上着火的地方。
伤痕累累的小喽啰何尝不知要用刀砍?无奈蔺斐引出手迅速,他们压根儿来不及看清,就被火烧个正着,灭火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再出刀砍人?
“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后头的华晴岚见蔺斐引将这群恶人当耗子耍弄,开心得大声吆喝,恨不得冲上前,狠踢这群恶人的屁股,让他们日后不敢再作恶。听见她开心的吆暍,本是温怒的蔺斐引勾起笑意,东打西击,掌中的火把仿佛被赋予生命般,火舌漫舞,左旋右转,任凭他指挥。
孩子们见他威风地教训恶徒,让这帮恶徒无法再欺负他们,全都崇拜地跟着华晴岚欢欣大呼。
男人们则庆幸今日有蔺斐引在场,否则余下的屋舍又要遭受火焚,使孩子们的心灵再次受到伤害。
“可恶!你是谁?报上名来!”被要得团团转,李四已筋疲力竭,痛苦嘶喊。几人轮番想逃脱火把的攻击,总是无法突围离去,使得他们心力交瘁。
“晚点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蔺斐引冷冷一笑。他们来得正好,不用他的属下再费事找出他们。
舞动的火把,无所不在,让他们想逃却逃脱不得,吓得冷汗涔涔。心下不住想,这瘟神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蔺斐引认为已将他们耍弄够了,以木头柄迅速点住他们的穴道,使他们动弹不得。
“蔺大人太厉害了!”他轻松制住恶徒后,“白家庄”的人全都感激地围上道谢,同时赞叹他矫捷的身手。
华晴岚站在外围,笑看他被脸上写满欣喜的“白家庄”人所包围。因他的护卫,使“白家庄”免于遭受一场灾难,在他心里,这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白家庄”的人而言则不然。
在阳光照射下的蔺斐引看在她眼中,整个人充满了光辉,令她芳心悸悸,深受感动。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面对众多道谢,蔺斐引微微一笑。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她带着柔情的眼瞳,两人视线交会,对彼此的好感有如绵密的细网般,笼罩住两人……
蔺斐引命属下将纵火的一干要犯押回城,当夜先行审问,查明他们究竟因何事非得将“白家庄”的人如数驱离不可,日后再开堂,宣“白家庄”的人上堂作证。
领头的李四被押后,方知与他们动手的人竟是都御史大人,惹来都御史管“白家庄”这档事,是他始料未及的。蔺斐引坐在首座,顺天府尹方贤能则坐在他的右侧,一同会审。
“李四。你为何率人烧毁“白家庄”?”蔺斐引厉声问着跪在下方的李四。李四一行人的身份已让他的手下查明,他们是在京城胡作非为的地痞流氓,常受雇于赌坊与妓院当打手,只要有钱,便能请得动他们。他要知道,是谁在幕后主导他们到“白家庄”逞凶斗狠。
“我……”面对蔺斐引,李四总算不再开口闭口就是老子。
正欲回答时,立于顺天府尹身后的师爷马上不着痕迹地对他摇首,示意他开口说话前得先三思。
“都御史大人在问你话,还不快如实招来!”方贤能低喝,目光隐晦不明。
“我看他们不顺眼,想放火就放火了!”李四明白顺天府尹及师爷的暗示一一如不想给家中的祖母带来麻烦,最好走一肩扛下!于是粗声回答。
“就这么简单?”顺天府尹的师爷对李四摇头的小动作,让正巧偏头的蔺斐引看个正着,心里登时有了底。
“没错!”李四坚定说道。
“都御史大人,李四他们这帮人向来在京城欺负善良的老百姓,不是打人就是砸店,无法无天地收取保护费,下官想,他领人放火烧“白家庄”,恐怕真是瞧“白家庄”的居民不顺眼。”方贤能帮腔,极力显示此纵火案的起因单纯,并无牵涉其他。
“方大人,既然你知道李四等人欺负良善,为何未派人拘捕,反而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蔺斐引改将矛头指向方贤能。
方贤能想要轻描淡写地带过此事,就表示方贤能晓得事情的始末,至于有没有参与其中,还得再详加调查。
他对方贤能感到很失望,不顾阿志父母的冤屈,甚至亦从旁加害是一桩,“白家庄”遭人纵火一案又是另一桩,究竟方贤能做了多少助纣为虐的事?明明名字叫贤能,为人处事却和名字相反,要人如何不感叹这个大落差?
“这……实乃没人告官,所以……”矛头突然转向,使方贤能吓了一跳。
“虽无人告官,但既已听闻,就该主动调查。方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官,食君奉禄,就该尽心尽力为百姓谋福祉,是也不是?”蔺斐引字字铿锵有力,不容许他逃避。
“是,这是下官的疏忽,实在惭愧。”一番话说得方贤能无招架的余地,不管心头有多少不满,依然表现出受教了的模样。
“既然感到惭愧,日后行事就该秉公处理。”
“是,下官明白。”方贤能被他教训得很不高兴,但想来日方长,今日先唬过蔺斐引,来日在蔺斐引头上撒尿作乱,蔺斐引也绝对料想不到是他所为!
“李四,你鱼肉百姓,单凭看对方不顺眼便纵火烧屋,实在可恶!为了查证是否还犯下其他罪行,本官暂且将你还押大牢,改日一并再审。”蔺斐引将计就计,让众人误以为他真信了李四的说词。“来人,将李四及其党羽押人大牢。”
“是。”在蔺斐引一声令下,李四等人马上被押人大牢。
方贤能与师爷见蔺斐引相信了李四的供词,暂且还押大牢,是想再追究其他罪行,因此皆放下心中的大石。
外头老是传说蔺斐引为人精明干练,害得他和师爷见到李四等人被抓回来时,皆是惴惴不安,怕真会让蔺斐引查出个什么来。如今看来,不过尔尔,蔺斐引是名过其实了,随便三两下就被唬过,根本就不足为惧啊!
“方大人。”蔺斐引转头向方贤能交代话。
“下官在。”方贤能心下不把他放在眼里,仍晓得要虚伪地做出恭敬状。
“李四等人恶行重大,你派人去调查他们在京城到底还犯了多少事,不得有误。”蔺斐引一副信任的表情,将重责大任交给方贤能。
“下官领命。”方贤能在心里暗暗嘲笑他这是请鬼开药方,愚蠢至极!蔺斐引的目的就是要松卸方贤能的警觉心,是以刻意做出让方贤能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决定,以便接下来能好好调查方贤能私底下为虎作伥,犯了多少事。
隔天一早,华家的粮车便载了白米与麦子到“白家庄”。
“白家庄”所有人全都跑出来看,不晓得怎么会有一大车的米粮运过来,他们疑惑地望向随车押送的华晴岚。
““白家庄”的诸位叔叔伯伯、嫂嫂婶婶,是这样的,我家近来买了太多白米与麦子,卖不出去,怕放太久会长虫子,白白浪费掉,所以运一车过来,想请诸位帮忙消耗,希望你们能助小妹我一臂之力,小妹感激不尽。”华晴岚昨天帮忙做饭时发现米缸里的米不够“白家庄”所有人再食用一餐,“白家庄”所面临的窘境她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一回府,马上就向父亲禀告。他们家同样是穷苦人家出身,尝过三餐不继的困苦日子,乐于助人的父亲二话不说,马上同意她带着一车米粮过来帮助“白家庄””的人度过难关,还说“白家庄”若有需要,会再相助,反正华家做的是五谷杂粮的生意,不怕“白家庄”的人吃。
“华姑娘,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白家庄”的人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是为了大伙儿的面子,才会推说家中米粮过多,卖不出去,请大伙儿帮忙消化。她所带来的整车米粮够大伙儿不必再担心无米可炊,害得老人家与孩子饿肚子了,他们对她的相助铭感五内啊!
“呵!伯伯说什么呢,是大伙儿客气才是!咱们将米粮全都搬下来吧!”华晴岚笑着,故意撇过头去,下去看众人含泪的目光,怕自己也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好!大伙儿一块儿搬!”一声吆喝下,大伙儿手脚俐落地将车上的米粮全部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