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着,美丽的脸庞闪过一抹难堪。
“乐·瑜珈”主要教授瑜珈及皮拉提斯课程,以预收学费方式做小班制教学,除了苏行虹是主力瑜珈教师之外,另外还聘请三位瑜珈老师轮流排班授课。
管晴每周会拨出一、两天空档到教室走动,帮忙打打杂,有客人上门询问课程收费,她也会帮衬一下做详细说明,协助招生事宜。
苏行虹刚结束一堂课,一见到管晴立即喊她进办公室谈话。
“瞧你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发生?”管晴往沙发一窝,看着一脸笑咪咪的好友。
苏行虹拿毛巾擦着汗,她瞥了管晴一眼,揶揄的道:“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你跟温律师进展如何?人家大律师既然坚持要负责任,你就快快让人家负起责任吧。”
管晴生活圈小,除了瑜珈教室就是中医诊所,身边可谈心事出意见的朋友只有事业伙伴苏行虹,她在苏行虹面前完全是透明人,什么事都一五一十坦白,通常苏行虹都会帮她拿主意。
管晴一脸无言加无奈。“这太荒谬了,他的想法也太八股了吧,只是在走廊上一起睡觉,他就坚持要负责任?真是够了!”她为这件事伤透脑筋。
“以温律师的条件你还考虑什么?只要你点头嫁给他,根本不需要辛苦的看诊,每天在家纳凉当贵妇多好。”
管晴可不这么想。“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可能是一坨鸟屎,我不敢捡,还是小心为上。”
“哼,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动心。”
“该怎么说呢……”情况有点复杂啊。“起初我还满讨厌他的,虽说他说服力石集团老板点头答应更改都更计划,让我保住我的房子和土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我对他其实感觉并不强烈。”
“管晴,谈感情本来就需要一点勇气和冲动,你不要犹豫太久,小心手拿金卡的金龟婿飞了,到时候你欲哭无泪,生活没着落看谁还愿意帮你。”
“我们有这间瑜珈教室,有你帮我赚钱,我怕什么。”管晴一脸不以为然。“倒是你,干么说得那么严重啊,我以前一个人努力工作,不也过得好好的。我还担心这温律师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破落户呢,这飞来横财不见得是好事。”
“温律师还满有名气的,他赚钱赚得光明正大,才不是横财。”苏行虹曾在电视上看过温家禾的访问,是个厉害人物。
“是是是,温律师不是横财,但我还是要慎重考虑。”
“我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场,希望你能够不必这么辛苦,有个有钱男人可以依靠多好,不用为钱烦恼,还能过更好的日子。”苏行虹眼神闪烁,语气带着一丝不安。
“我如果接受温律师的追求,绝对不会是为了钱,对我来说要能支持我的理念、支持我所做的事才最重要。”管晴向来把钱财看得很淡。
她对温家禾并不是没感觉,但还没到动心的程度。
她是个务实主义者,对多金单身汉没有任何幻想,将来她交往结婚的对象必须是个能认同她的人,毕竟她现在扛着对外公的承诺,倘若对方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在一起应该会很辛苦很多摩擦吧。
苏行虹看她一脸苦恼,遂转移话题。“小晴,言归正传,我有两个好消息要跟你报告。
第一个好消息是终于和印度瑜珈名师Kash搭上线了,他同意九月来我们教室开一期十堂的特别课程,针对资深学员做指导教学;第二个好消息就是我规划已久的香氛瑜珈搭配推拿课程,已经找到了肯配合的女推拿师傅,另外我还打算推出亲子瑜珈课程,最快十月推出,我前两天跟其他学员提起,已经有几位抢着要报名了呢,在我看来这两个课程绝对会大受欢迎。”
“行虹,真多亏了你。”管晴全然信任苏行虹。“乐·瑜珈”从无到有一路走来很辛苦,开课之初遇到许多困难和阻碍,她却从不退缩,坚持不懈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绩。
“我们不能满足现状,必须继续加油。依我手边的规划,年底应该可以开分店扩大营业……”苏行虹拿了一份规划书给管晴看,里头提到“乐·瑜咖”将于下周开始在网路刊登新课程的招募广告,为了给学员最大的学费优惠,届时将推出预缴一百堂打六折的超级优惠价广收学员。
管晴对管理一窍不通,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头痛。“这事你来处理吧,我没意见。”
“好吧好吧,就知道你懒得看。”苏行虹早摸透她了。“那你在这契约上签名,名义上你算是瑜珈教室负责人,得由你签名才算数,我才好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那有什么问题。”管晴二话不说,接过苏行虹递过来的几张相关契约,刷刷刷在她指定的落款处一一签下大名。
苏行虹收好契约之后又跟管晴聊了几分钟,原本还想多谈一下计划内容,可管晴却哈欠连连。
“你这早睡的老毛病还没改啊,跟个老人似的。”苏行虹念归念,还是放了人。
“那我先走啰。”管晴拎起包包快步走出办公室,她已经累得眼皮快要阖上了。
她巴不得飞回家洗洗睡,没发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苏行虹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换上一脸的凝重抑郁。
第4章(1)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真是匪夷所思到让人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管晴看着盘腿坐在客厅后方长廊上,专注检视出庭资料的温家禾,橙黄色的光晕淡淡落在他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镀了层薄薄金光似的,让他即便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也充满存在感,那专注公事的侧影相当迷人,就连管晴也管不住自己的目光,时不时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养生茶,倚着门框而立,有一口没一口喝着,一双细致的眉毛轻轻蹙起,脑子里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打发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你观察得如何?我及格吗?”温家禾不知何时结束公事,起身来到她身边,大掌贴着她的左手取高马克杯喝了一口。
属于他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她的肌肤,她从他手掌中抽回手,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我渴。”他出其不意将马克杯抢到手,又喝了一大口。
“那是我的茶,我的杯子!”她伸手欲抢回。
他眉毛一挑,把马克杯拿高。“我女朋友这么小气,舍不得把茶分给男朋友喝一口?”
问题不在这杯茶,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不是他温律师的女朋友!这件事从头到尾根本是误会一场!
“我们谈一谈!”转身踅回客厅,她坐在藤椅上,头一歪,示意他过来。
“谈什么?”他把最后一口茶喝光,勾着杯耳潇洒跨步走回客厅,马克杯往茶几上一放,他别的地方不坐,偏偏选在她身边的位置。
“关于我们的关系。”俏臀挪了挪,跟他拉开距离。
他又朝她靠过去,缩短两人的距离。“关于这件事,我也正想找你谈。”
她瞪着粘上来的男人。“你可不可以坐到对面去?”
“我知道你还不习惯,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培养。”他露出真挚的微笑,用真诚来说服她。
望着那憨憨的笑容,她心一抖。“温律师,我该怎么说你才会懂我们只是躺在一起,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根本不需要对我负责。”她抹脸,一脸挫败。“我参加过登山社,常在野外露营,偶尔也会跟男生挤一个大帐篷睡觉,要是这样也得负责的话,我负责的完吗我?”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点头。
她眼底燃起一抹希望的火光。
“你把名单给我,我一一把他们告上法院,逼他们出来面对,非还你清白不可。”温家禾眯起眸,眼神犀利。
管晴眼里的火光瞬间灭了,一双圆眸瞪着他。“你以为自己活在古代吗?”算了,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决定速战速决。“我心里一点委屈都没有,我愿意跟你在平和的状况下和平分手。”
温家禾断然拒绝。“我不分手。”
“为什么不肯,我又不要你负责。”
“你不要我负责,可我要!你睡了我,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弃我于不顾。”他吃了亏,当然得捍卫自身权益。
“我睡了你?我有没有听错,我、睡、了、你!”他的死缠烂打让她怀疑他别有目的。
“你别以为缠着我不放,我就会投降把地卖出去。这招没用,要不你拿出律师专业去告我始乱终弃,随便你怎么编派罪名给我,总之要地没有,要命一条。”
“我不要土地。”
“哼!”她瞪着他,眼里连一咪咪的信任都没有。
“你看看这个。”他从公事包拿出刚刚翻阅的文件,回头递给她。“这是今 天早上才拿到的建筑蓝图,这块土地现在已不在都更建设规划之列,也就是说未来的日子你可以继续住下,诊所也能够照常经营,不用担心哪一天会被财团抢走。”
她认识字,有眼睛看,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外公留给她的这块地已经被摒除在都更计划之外。“你真没骗我?”
“文件上面有我的签名,我是律师,不可能明知故犯,再说我骗你也没好处,只会被抓去关。”
“为什么力石集团愿意放我一马?你真跑去帮我讲话了?你不怕丢了工作?”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当然得站在你这一边。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愿意帮你扛替你出头,以后有需要协助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到底。”原本不肯点头的父亲在母亲的劝说下答应了,他立刻要求建筑师重新规划都更建设蓝图。
温家禾这番话听在管晴耳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相依为命的外公过世之后,她身边没了可以依靠的人,一直都是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
有了他的陪伴,她的生活不再那么孤单,何况他还为了她跟集团争取,很支持她想为眷村做事的冲劲,这让管晴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虽说他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人看起来呆呆的,个性一板一眼可能一点趣味都没有,但却不讨人厌。撇除那副很不搭的眼镜,他的长相不差体格也不错,职业又是人人欣羡的律师,能被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追求,她真该偷笑了。
“咳,温律师,冒昧请教一个问题,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对了,你千万别误会,我不会因为你替我说了话就改变态度,我只是好奇而已。”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拿人好处就偏袒,何况感情的事还是慎重为上,她虽没谈过恋爱,但很明白自己重视感觉,感觉对了才能谈感情,要不免谈。
“你很可爱,像只活力永不减退的小兔子。”他完全不假思索。“在你身上我看见不一样的世界,你的生活简单却快乐自在,你个性善良富有爱心,愿意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在这个自扫门前雪的社会,你是个难能可贵的女人。在我的世界里,身边充斥着尔虞我诈,接近我的人都是为了某些利益目的,我讨厌那些人,而你是我唯一想接近,相处起来没有压力且有趣又舒服的人。”
哇,律师嘴果然厉害,她不过是因为好奇问了一个问题,他却滔滔不绝,简直把她捧上了天。
她转身走出庭院,让凉爽的风吹散脸颊瞬间漫起的热气。“气象报告说台风快来了,今晚登陆,可天气很好啊,怎么看也不像要变天的样子。”
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温家禾顺势答腔。“我来检视一下屋子的状况,虽说台风不一定会造成损害,不过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你别看这间老屋子破破烂烂的,好像风一吹随时会垮的样子,但整体来讲还是很坚固的,几十年来经过多少风雨不也都撑过来了。”她沾沾自喜,颇感骄傲。
“这间房子当初施作的工法的确非常扎实,不过毕竟也已经五十岁高龄,说什么都不能掉以轻心。”他实际评估过,就算环境整理得再好,也不得不承认这间房子年久失修,有些地方仍然要注意。
管晴说不过他,只好任他去。
他将屋子前前后后无一丝遗漏的探勘一遍,她像个小徒弟般跟在他后头,阿步步则摇着肥臀尾随着她,两人一狗排成列摇头摆尾的,左看看右瞧瞧巡视着整间屋子,这画面真是好笑到了极点。
温家禾蓦地停下脚步,管晴一时收不住脚,撞上他宽阔的背。
痛……这家伙的肌肉怎么比铜墙铁壁还硬实啊。
他猛然回头,眉头深锁的开口。“房子怕是禁不住强台肆虐,现在叫人来整修房子恐怕也来不及,今天你先搬到我的公寓住一晚。”
“不必麻烦,房子好的很,相信我,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没事的。”
“汪!”阿步步叫了一声。
“你看,连阿步步都说没问题。”她蹲下来,赞许的拍拍阿步步的头,谁知阿步步很不给面子,跑到温家禾脚边,汪汪汪连续叫了好几声。
“阿步步似乎比较赞同我的提议。”
“谁说的,它分明是在抗议你看不起这间房子。”管晴忍着把阿步步痛打一顿的冲动,走过去把站错边的家伙硬是拉回来。“我要带它去散步,你也收拾收拾。”好滚了。
他看看表,今天的确出来厮混太久。“晚上台风来别乱跑,门窗要关紧,如果有任何状况随即打电话给我。”
她敷衍的直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雨从黄昏开始下,雨势渐大,入夜后已变成暴雨,闪电不停雷声不断。
老房子漏水严重,滴滴答答造成屋内几处地板积水,一向好眠的管晴被吵到睡不着觉,起身找水桶脸盆接水,阿步步则塞进床底下躲起来,它怕死了这巨大的雷声,宛如要将天空劈开来那样轰隆隆,吓得它耷拉着耳朵。
时间走到凌晨一点,阵阵狂风来袭,屋顶的老瓦片竟然有小部分被吹落,瓦片砸落地板,屋顶漏了一个小洞,风雨灌进来,客厅开始积水,高度到脚踝处。
管晴这下开始紧张了,她跑进地下室仓库拿木梯,再找出木板和铁钉,打算爬上屋顶把破洞的地方先挡住,谁知下一秒破洞处的屋瓦竟被整片掀开——哗啦啦,好像灾难片一样,屋顶空了三分之一。
她跑回房间趴在床底跟阿步步喊话。“你这没用的家伙,快给我滚出来,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得赶紧逃!”
一阵阵雷声伴随闪电,阿步步睁着恐惧的大眼睛,屁股又往后面缩去,管晴死拖活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只胆小狗从床底下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