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琦琳顺着手指方向望过去,好刺眼啊,啥东西做的,反光反得这么厉害,谁瞧得见上头有字?
「你不该用镜子当牌子,用木头不是实际多了。」她批评着,但还是将身子靠过去,瞇眼看仔细上头的字。
这一看可不得了,这牌子竟是银做的。
唉!若是让小偷晃到这里,心情一定大为畅快,连警告的牌子都做得这么值钱。
也难怪白云山庄的情况会不好了。
「妳叹什么气?」白季悠口气不好的站在她背后。
「好浪费。」为他们心疼啊!
「看清楚上头的字了吗?」那才是重点,一块镀银的铁片能浪费到哪儿去。
嗯,看清楚了,上头写的是--擅入者死。
好严重哇!她的确踩死了一株小草,但所谓的「者死」……是说小草必死吧?
「妳有什么话好说?」
黑琦琳转身望向他,惊悚的看见他脸上带着不良企图的表情,大大不妙哇!赶紧又转头左右看看,寻找可以解救她的门路,清了清喉咙,还是先随便哈拉一下转移他的注意力。「嗯,这园子真美,你一定费了许多心力照顾吧?」
「别以为妳赞美我,我就会放过妳。」不识货的家伙赞赏,白季悠才不领情。
「我是说实话。」她陪着笑,指着一处松柏,「那本是二种树,你能让它们环抱同生在一个基石上,表示你剪枝技巧的纯青。再瞧那丛芙蓉,在凤凰树荫下还能长得这么茂盛,代表你注意到排水和日照的问题,这足以证明你是个高手。」
说得虽不极具专精,却也都说到了重点。不过一个卖菜的村姑何来这些学识?
「你是一个尽职的园丁。」
园丁?他像园丁?
白目的女人。
「我相信你的主人绝对不会因为踩死屈屈一株幼苗就痛罚你。」黑琦琳笑得亲切,目的是要他安心。
白季悠宛如石像般毫无表情,心里暗忖着,他爹恨不得踩死这些花花草草,若不是他出言威胁,郑重警告……
「如果会,那我劝你最好换一家……」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若因为她而开了先例,难保爹以后不会想办法制造一个又一个的例外,践踏他心爱的花草。所以说,他只能对不起她了。
「还是得罚。」他沉重地说,一脸抱歉模样。
「你该不会想杀死我吧?」黑琦琳屏息问,她的命再怎么卑贱,也总强过一根草吧?
白季悠点点头,「这样就不会有人敢再犯。」
说完,他竟把她拦腰抱起,一举甩上肩膀。
不会吧!看起来这么瘦弱的男人竟然力气这么大?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救命啊!」她大叫着,不断挣扎,「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救命啊!」
白季悠不为所动的扛着她往小湖走去,不顾沿途众人讶异的眼光。
「四少爷,不要啊!」远远的,福伯匆匆赶来。
黑琦琳蓦然顿住挣扎的动作,这「园丁」就是应征她的丈夫?那个自家最小的儿子?
才想完,就觉得身体凌空飞起,然后便扑通一声整个人落下水。
嗯,她往下沉,一点挣扎也没有,只是生气的抱胸思索--
可恶,白家的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第三章
在水中悠游的鱼儿缓缓的摆动鱼尾,扬动美丽的鳍,顺着水流的方向轻摇着身躯,那姿态是多么优雅,让每次看到这些鱼儿的白仲俊都能得到心情上的平静,彷佛也随着沉入深深的水底,同鱼儿一般沁凉。
咦?鱼儿怎么匆匆游开去?
喝!水里怎么突然涌出大量的水泡?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游……像是个人,但不可能是人……妖怪吗?
噗!
「人形妖怪」冒出了水面,用力的呛咳几声后便振臂游上岸,狼狈的爬起来,这才发现眼前站了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看什么看?没看过会泅水的人吗?」黑琦琳一开口就火气很大。
「请问妳是……」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她狠狠地瞪回去,用力拧干衣襬。该死,这可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啊!
她心情大不爽快,根本不管眼前这号人物是谁,劈头就骂:「白家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本来想放过的,没想到竟然想淹死我,啊!」她猛地仰天长啸,「不整死他,我就不叫黑琦琳。」说完,眼睛冒火地匆匆走开。
独留白仲俊愣忡地想着,黑麒麟?天上飞的祥兽怎会从水底冒出来?奇哉,怪哉。
他好奇的跟着她走出流水院,也跟着她躲在后花园的拱门前往里头瞧,这一探头就瞧见--
他那风雅的四弟正焦急的往小湖喊:「黑琦琳,妳躲哪儿去了?快起来!妳该不会真死了吧?」见湖面上没半点动静,他更是急了、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吸一大口气便扑通往下跳。
白仲俊猛然睁大眼,四弟竟然会为了一个姑娘跳水?真是难得,四弟一向讨厌泅水,因为他总嫌水会狼狈了他那头飘逸的黑发。
「呵!呵!」就听身前的姑娘轻笑起来,「活该,找死他好了,竟敢把我丢进水里,真是有欠教训。」
原来如此,白仲俊终于明白这位姑娘是从小湖的湖底通道游到他的鱼池去的,水性真是好啊!
「姑娘,妳是被丢下水的?」两人身后传来一道老迈的说话声。
两人同时转身,就瞧见一个老伯也颇有兴致的躲在他们身后,观察着白季悠在水中翻滚找人的焦急样。
在白仲俊出口喊爹之前,黑琦琳先出声了:「可不是,我只不过踩扁他一根草,他就要淹死我,真是草菅人命、没家教,他爹娘是怎么教的?」
父子两人同时微变脸色,可气得发昏的黑琦琳无心注意,径自说:「我要是他娘,就好好打他一顿,把他的苗圃变菜园,看他能怎样?」
父子俩面面相觑,有默契的同时在脑子里产生一个念头,并不约而同的望向园子里的小湖。
「黑琦琳、黑琦琳!」白季悠兀自在水中大声呼喊,甚至吩咐着:「来人,快多找些人来,把池水弄干。」
弄干?那得花多大工夫?多久时间?
「大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照四少爷的话做。」福伯跟着大吼。
一大群人这才来回奔跑,好不紧张。
事情似乎是越搞越大了,但越是如此黑琦琳就越高兴。「人命关天,这下可紧张死他了吧?」
「其实他也只是说说而已。」白升为自己的儿子说话,「并不是真的草菅人命。」
她也看得出来,如果真要草菅人命,他现在就不会这么紧张。「那我吓吓他,让他好好反省一下,作为他丢我下水的惩罚,这样很公平吧?」
父子俩毫无异议的点头。也是,关于老四总把花草看得比人重要这一点的确是需要再教育一下,这位姑娘的作法确实不错。
「对了,你们是谁啊?」黑琦琳这才怀疑起他们的身分,看他们穿的衣料都不错,应当不是下人,该不会……她头往小湖方向一撇,「他的亲戚吗?」
父子俩同时点头,好奇眼前这女子会不会因此吓一跳而急着陪罪?
见状,她的脸色依然平静,「瞧,你们家的四少爷把我弄成这副狼狈模样,你们说怎么办才好?我总不能这样去应征他的新娘吧?」
老四的新娘候选人?
「姑娘,你们吵成这样,妳还要应征吗?」白仲俊忍不住地问。
「为什么不?你们不觉得我有那个本事教育他?」为了小健的身体着想,再怎么厚颜无耻的话,她都敢说。
父子俩面面相觑。
「你觉得呢?」白升问儿子。
白仲俊同意的点点头,「我觉得不用再比下去了,这位姑娘跟季悠相当有缘。」
白升也点头同意,「那就这么决定。」
黑琦琳雀跃不已,她中选了,小健有救了,有救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条件,希望你们大人大量能答应。」
「姑娘请说。」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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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四少爷?」福伯从拱门边走了回来,朝他连声呼唤。
可忙着跟大伙儿舀水的白季悠没心情理睬他,「走开,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奇怪,这水为何怎么舀都少不了?」
「因为这水是从流水院的地下泉水流过来的,要舀干除非断了那边的水源。」福伯好心地告知。
闻言,白季悠吓得往后坐倒。怎么会这样?他只是想吓吓黑琦琳,没想到她竟然就像大石沉江一样,没个声响就沉下去,一点挣扎也没有。
会不会真的死了?
他懊恼的抓着头,如果她真死了,他要找到她的尸首厚葬也得花许多时间。天!他不是存心要淹死她,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没想到……没想到……
「福伯,报官。」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她真死了,他不会像大哥那样躲避应该负的责任。
「报官作啥?」
他瞪了福伯一眼,「你没瞧见我杀了一个人吗?」
「有吗?」福伯轻点一下头,表情好像没啥大不了似的。「在报官之前,要不要先看看选出来的新娘子?」
「我都要坐牢了,还看什么新娘?」白季悠怒吼着,恼怒这福伯搞不清楚事情孰轻孰重。
「不看喔!」福伯惋惜的叹口气,「黑姑娘会很失望的。」
黑姑娘?
「黑琦琳?」他屏息问。怎么可能?
福伯点点头,「四少爷知道她?」其实他早就笑得快要得内伤了。
他何止是认识,他还亲手把她丢进湖里呢,可怎么她这会儿却已经赢得新娘的比赛?怎么回事?她会分身术吗?
「她人呢?」白季悠急着问。
「谁?」福伯故意装蒜。
「黑姑娘。」他咬着牙忿忿地道。
福伯搔搔头,一脸无辜样。「哪个黑姑娘?」
「黑琦琳!你们选来给我当新娘的那个女人。」他忍不住地大吼。
呵,四少爷承认这个新娘子了。
福伯笑开了嘴,「她现下正在西厢房布置,月底……」
还没说完,白季悠已经咻的跑得无影无踪了。
福伯摇摇头,四少爷真是心急哪!
然后他拍拍手,要那群辛苦舀水的下人们别舀了。「回去吧!希望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些。」他的笑容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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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白季悠一脚踹开西厢房的大门,就见黑琦琳穿着一簇新衣,正跟婢女们笑谈着如何布置房间。
一把怒火在胸口里熊熊燃烧着。
他舀水舀得快要精疲力竭,而她却在这里谈笑风生;而且她明明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却不回头看他一眼。
砰的一声他大力拍一下桌子,要所有人将注意力转向他。
如他所愿,所有的人终于都停下动作看向他,包括她。
他就是讨厌被人忽略。
「喂,别拍这么大力,那桌子是桧木做的,很贵耶!你死了都赔不起。」黑琦琳双眼笑盈盈地对上他的怒眸,「你看起来很生气,是气你比不上一张桌子吗?」
是有一点,可重要的是--
「妳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她打哈哈,开心的打开衣柜,哇,好柔软的被寝啊!抱起来好舒服,盖在小健身上,就不用怕会冻着了。
白季悠冲上前抓住她的手,「我明明把妳丢进湖里……」
黑琦琳承认的颔首,「我爬上岸,然后继续比赛。」她省略了与他父兄的协议不谈。不过这一谈,倒让她改变了想法,白家的男人或许不是都很坏。
「为什么我没看到?」那么他就不用舀水舀得这么辛苦,还自己吓自己。
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或许是你没那个眼光吧?」哼,吓死他算了。
他没眼光?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加大,「妳敢骂我?」
黑琦琳反手握住他的手,并用力拉开,「骂你又怎样?」
白季悠吃惊得张大眼,这女人的力气竟然……
「我种菜可不是种假的。」黑琦琳笑道,「还常常挑着两大担的菜上市集卖呢!你不是曾亲眼目睹过?」
他阴沉着一张脸,想到他这个闻名仕伸的园艺造景专家寄幽,竟然得娶眼前这个乌漆抹黑、瘦得像猴子的庸俗村姑为妻?
不合!
「妳配不上我。」他直言道。
这句话可没伤到她的自尊心,「真遗憾,你得娶我呢!」还十分愉悦的欣赏他的怒容。
「我不会娶的。」他肯定、信誓旦旦地宣告。
「哦?」她应了一声,放开他,招手要婢女继续工作。「快点整理干净,人快来了呢!」就当作他不存在好了。
谁?
还有,她怎么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拒婚宣言?正想发问,就听到门口一阵骚动,望过去竟瞧见他爹抱着一个小男孩进来。
这小男孩一进门就朝黑琦琳伸手,叫着:「娘,娘,抱抱。」
娘?白季悠踉跄向后退数步,他的新娘是个寡妇,还带了个拖油瓶?
不!他绝不当现成的爹。
「小健,乖喔!」黑琦琳抱过孩子,扬手比着整个房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喜欢吗?」
「喜欢。」小健乖顺地点头。
他一定要把他们母子赶出去。白季悠在心里暗自决定。
「来,以后娘要跟他成亲,先叫一声爹给他听听。」她带着孩子凑到他面前。
「爹。」小健笑着呼唤。
白季悠的脸色倏地变白。他敢肯定,这女的是存心想气死他。
他冲到他爹面前,指着他们母子,「我绝对不会娶她。还有,爹,你脑袋是装了什么东西?」竟然想当现成的爷爷?
「唉!」白升看着孩子感叹道:「这山庄好久没听到小孩的声音了。」
闻言,他的脸瞬间扭曲,狰狞得不成样了。
「那可是别人的孩子。」他强调,想抱孙子也该抱自个儿家的吧。
「那你们赶快生一个给我抱吧!」白升的脸上瞬间充满期盼。
这是怎么了?他爹是喝了这女人的什么迷汤吗?
「我不会娶这个女人的。」白季悠再强调一次,难道爹看不出来这女人压根儿配不上他,而且跟他八字不合吗?
白升看了他一眼,接着笑呵呵的转头望着黑琦琳,「琦琳,以后就交给妳了。」他可看出来了,对任何事都风雅对待的小儿子,遇上黑琦琳就冒火,有趣,有趣。
「放心吧!爹。」
爹?
还没进门就到处乱认亲,这女人简直……简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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