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讨厌花言巧语的哄骗。”征云从他手中抢回墨镜,重新戴上。“现在你可以老实告诉我你的目的了吧?”
“我和赛玛是老朋友了,她近乡情怯,我当然义不容辞陪她走这一趟。至于你——”维扬吊一吊眼梢,咧嘴笑说:“借这一片好山好水陶冶一下你的性情,挫一挫你这副尖锐的脾气,也许你会突然明白不是每一件事都必须要计较到握在手中才算赢。”
“你——偷听我讲电话?!”
“我不需听你说什么电话,看看你说话的神情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你每天待在牧场里安逸的放牛、自在快活的骑马,哪里可以体会我们工作上的竞争和压力。”
“那就丢开身上的名牌衣服、脱下脚上的高跟鞋,留在这里放牛好了。”维扬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但是他的表情是认真的。
“你……”征云惊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他是真心的,那么她真的很心动。
当她想再一步确认时,他又径自替她下了结论。
“你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你的身材不穿那些剪裁合身的套装太可惜了。”维扬拉她起来,轻拍一下她晒红的脸颊。“好了,我们进屋里去吧,免得让主人以为他们怠慢了你这位娇客,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项耻辱,布农族的人可是很热情又好客的。”
维扬很自然牵着她的手走着。
“赛玛她……还好吗?”征云问。
“她很好。都是一家人,姆姆没有理由不原谅自己的女儿。”
很快地木皮屋就在眼前,让她没有机会再深究他跟赛玛之间的事。
“维扬,原来你在这里?”赛玛跑出来,亲密的挽着他手。“姆姆很高兴你能陪我上山。”
“这么说姆姆原谅你了。”
“嗯,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姆姆一直很喜欢你……”赛玛有意冷落征云。
他们边说边走进屋里,征云默然跟在后头,一句话也没有插进去。
* * *
晚上,空气有点炎夏欲雨不下的窒闷,再加上大批观光客涌入举行祭典的广场,即使清凉如水的山风也吹不散这份燥热。
一堆人围着一团火炬席地而坐,观赏这原始又充满爆发力的歌舞。
征云也坐在其中。
起初,她显得心不在焉的观看,手频频拭着脸上的汗渍,目光左右寻找维扬的身影。
刚才还看见他跟赛玛亲密的说着话,才一晃眼,他们又不见了,这更加使她原本就燥热难耐火气,如今又再上头洒油。
征云只觉全身又湿又热,再也不愿呆坐在这里。她毅然站了起来,困难的想从这一堵人墙走出去。
“你要去哪里?”维扬不期然的出现在她身边。
“离开这里。”征云丢下这句话。“好热哦!”
“坐下来,祭典的高潮才正开始。”维扬不顾她的反对,手拉着她的手臂,就强迫她坐下来。
“你干什么!”征云才不满的说着。“我还以为你打算整个晚上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怎么会呢!”维扬说。“用心看,这整个祭典过程都很值得细细观赏,虽然我已经看过几次,但是每一次都能带给我强大的冲击。”
话完,他的声音就被一阵清亮高亢的歌声给盖过。
征云整个情绪似乎也被带动起来,连同目光也一并吸引过去。
她看到在这充满原始氛围里,部落的骁勇战士,也是勇猛的猎人,唱着听不懂的歌,跳着看不懂舞,却不必等脑子去解读其中的含意,就可以强烈感受到他们直接、热情的表达生命力和爱。
维扬将手伸过来,紧紧的握着她。
接着是一阵合音响彻云霄。
这时征云看到赛玛一身传统服饰,明艳动人,站在一群布农族丽人当中,摆手摇臀,引吭高歌。
“赛玛真美,”征云由心的赞赏,相对地,也是一股很强的妒意。
“她一直是布农族里最受宠爱的公主。”
“也是你的吧。”她细小的声音淹没在歌声之中。
现场充满欢乐的歌舞。
常听说:原住民是无言不歌,无动不舞,这话一点也没错。
这时候一些观光客忍不住下场七手八脚和他们同欢的跳起来。
“走吧!”维扬在她耳畔大声的说。
“啊?”征云不解的看他。
“我们离开这里。”他拉她起来。
“不是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是余兴节目,除非你想看?”
“不要。我全身黏答答的,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里,舒服的冲个澡。”征云随着他离开热闹的现场。
* * *
走了几步之后,她发现这不是回木皮屋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征云瞧看四周黑暗又寂寥,偶传虫鸣声,心里不免起冷疙瘩。
“害怕了?平时看你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胆小。”
“我……不是害怕,而是……”她的眼珠子简直不敢随意溜转,惟恐看到不该看到的影儿。
“你怕看到……”
“不要说出那个东西。”征云惊惶的捣住耳朵。
维扬清朗大笑几声。“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走吧!绝对没有你心里所想的东西。”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征云紧紧的跟牢他的步伐。
“一个很好的地方。”
她紧密挨着他走着,约莫又走了几分钟之后,维扬停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
黑暗中,她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借由淡淡的月光和粼粼的波光,不难猜出这里是山中小山谷,前面还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
“把衣服脱了下水泡一泡,这里的水不深只到腰部,很安全,就算不会游泳也不会有事。”维扬已经开始动手脱掉身上的衣服。
“我会游泳,只是这里是露天……”征云为难的说。
“别蠢了,这么暗,什么也看不到。”他率先步入河中,舒服仰泳着,双臂缓缓滑动。“真过瘾,快下来呀。”
“我……没有带泳衣。”
“那些泳衣是累赘,裸泳才合乎自然。”
“可是,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她仍觉得裸泳应该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才对。
“放心,现在不会有人来的。”
征云注视他泛着光的身体步在水中来回悠游。
“这水很清凉、也很干净。”维扬在向她招手。
征云仍在猫豫。
“我倒忘了,这里不是设备良好的游泳池畔,没有体格健硕的救生员你就不敢下水了?”他有意用话激她。
“我在学校得过游泳金牌,不需要救生员。”她立即辩驳。
“你不是扭捏、造作的女人,快脱掉衣服下水,裸泳才是真正的游泳。”他的身体在波光的映射下闪闪泛着光。
她心动,终于也动手脱下身上的衣服。
她从背着维扬的那一头缓缓步下水。
刚开始,她只敢在离河岸较近的浅滩处清洗身体,慢慢地,才放胆游向水中央。
突然地,维扬像个孩子似的把水泼向她。
“喂,你干嘛泼人啊!”征云娇嗔不依,也回泼回去,然后快速游走。
“我说得没错吧,让身体直接亲近水,是一件美妙的感觉。”
维扬朝她游来,两人在水里相互追逐,如水中两条戏水交欢的鱼儿。
两人在水里游玩好一会儿之后,征云渐觉得精疲力竭。
“停!我要上去了。”说着,她转身往岸上游去。
才游没几下,她突然感觉到双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用力的挣扎,嘴里忍不住惊惧的呼救着:“维扬,维扬……”
这时维扬从水里窜出,攫住她的腰肢,大腿盘扣住她的下半身,直冲她笑。
“你——你以为这个玩笑很好玩吗?”征云怒眼斥责。
“我不是有意要开你的玩笑,”他抹去她脸上的水渍,低声的说:“我只是喜欢听到你说需要我的呼唤而已。”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急欲想回到岸上。
“你心里明白。”他的双臂牢牢攫住她的身体,并饥渴的吻住她。
“维扬,不……要这样,这里是……”征云的脑子还在提醒她不能在荒郊野外跟他交合,但这样的抗拒又是多么无力。
“我每一次跟你在一起,心里就会升起一股冲动,无法抑制,你了解这种感觉吗……”
“嗯……”她嘴里轻哼一声,心里呐喊:我懂。
“那一次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你……我想告诉你,你就是我找了好久的女人……”
“维扬,我也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事业心重的女人,男人只是生活其中之一而已;可是你不同,你凌驾……在我的事业之上。”
“那就不要回去了……”维扬吻得深入,仿佛恨不得将她嵌入到他体内。
“嗯……”她无法说话,只能用不断的呻吟来回应他。
征云觉得她再也站不住了,脚再无力气支撑这股欲念,脚下突然一滑,身体没有预警的向前倾倒,连同维扬,两人就这样跌坐入河里。
两人愕然相视,接着又大笑起来。
征云脸红,然后率先站起来。
“我们该回去了。”
“我再游一回。”维扬才说完,人已隐入水里。
她回岸上穿回衣服,坐在河畔等他。
* * *
夜里,他们从溪谷走回屋里时,发现赛玛仍穿着传统的服饰站在门外等着。
“节目还没有结束就不见人影,你们跑去哪里了?”赛玛劈头就抱怨。
“到后山那条小河洗澡。”维扬毫不隐讳的直说。
“我有事要跟你说。”赛玛说时,她那双大又黑如幽潭的眼眸冷冷的朝征云投射过来。
征云假装没有看见,还故意打了一个呵欠。
“赛玛,有话等一下再说,你先带征云去你们今晚要睡的通铺。”
“不用了,只要告诉我哪一间,我可以自己去。”
赛玛往左侧那个小窗口一指。
维扬和征云含情相视一会儿,征云便道了晚安。
她朝屋里走去时,还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回头看。
就在她人要转入屋里时,头还是忍不住转了一下,正好瞥见赛玛哭着扑向维扬的胸膛,环抱住他。
“维扬,你忘了我们的事,不再爱我……”
赛玛哭喊的余音,传入征云耳里,她的心顿时揪了一下,然后撇过脸,快步走进房间。
半夜三更,征云醒来过一次。
身边仍是空荡荡的,赛玛还没有回来睡觉。
征云在这张硬梆梆的通铺上翻来覆去,努力只想着河边的事,可是脑海却始终留在赛玛拥着维扬那一幕,心思无法平静下来。
他们整夜在一起吗?
她想等赛玛进来,等了好久,等到天色微微发白,终于她在不堪失望又痛心的折腾之下,实是困倦不已,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征云非常确定赛玛整晚没踏进这里一步。
赛玛的姆姆招呼征云吃过早点,对于赛玛和维扬没有出现似乎并不以为意,于是征云也放弃询问的念头。
在跟姆姆道谢之后,她寒着一张脸,倚靠在维扬的吉普车的车门边,一面看着时间,一面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维扬才姗姗来迟。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他搔一搔头,一脸惺忪。
“对,等了一个多小时。”她生气的说。
“现在上路,应该可以在中午回到牧场。”
“赛玛呢?”
“她会多待几天,不跟我们一道走。”维扬无精打采的坐到驾驶座上,看到征云还杵着不动。“怎么不上车?”
“看你一副因贪欢而睡眠不足的样子,我可不敢坐你的车,我看还是由我来驾驶,我们才能安全顺利的回到牧场。”
维扬只觉头昏脑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相信我开车的技术,还是不敢坐女人开的车。”征云嘲弄的说。
他耸耸肩,将身子挪到邻座之后,就闭目养神了。
征云发动车子,用力一踩油门,车子像飞一般狂飙出去。
“你疯了!哪有人这样开车的,而且还是在这种曲折的山路。”维扬惊吓出一身冷汗,顿时所有的瞌睡虫全被扔出车外。“我早该想到会这样,不应该相信你这个女人。”
“我才不应该相信你这个男人。”征云想到昨晚他跟她经历了一场甜蜜戏水乐之后,竟还能跟赛玛缝蜷一夜,一想到这里,她的怒火已从头顶延烧到脚底,更是加速踩踏油门。
“停车!现在我可不欣赏你这股劲。”维扬怒气冲冲的朝她吼叫。“你可不要把骑马的狂野精神拿来这里施展。”
此时前面有一辆车急凶凶的驶来。
“快往山壁靠过去,快——”维扬命令的同时,征云方向盘飞快一转,又让车速逐渐缓慢下来,机灵闪过来车。
“干!不要命了,你这个男人怎么让女人开车……”那辆车里的一位男子在擦身而过时不爽的探头叫嚣一句。
声音渐行渐远,维扬可是听了一脸铁绿,忿然伸过手拉住煞车杆,车子停了下来。
“换位子。”维扬严峻的命令着。
征云一言不发的下车,绕过来,坐上维扬原先坐的位置。
“你是吃了炸药,还是把整坛醋给喝下去,腐蚀你的脑袋了?”他用余光瞥她一眼。
她斜眼瞧他一副余悸犹存的恼怒,于是大笑起来。
“你真是一个疯狂的女人。”
车子缓缓上路了。
她仍是笑不可抑,笑到呛声,猛然咳了几下。
“我没想到你也会害怕。”征云笑说,手边拭着笑得呛出的眼泪。
“我当然害怕,我宁可跟你在餐桌上、在河里亲热快活,这样就算死了,也是做个风流鬼,也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掉入山谷而粉身碎骨。还是……你要我跟一道殉情?”维扬调侃的说。
“臭美,谁要跟你殉情啊!而且你死了,赛玛一定会为你哭得死去活来,你不心疼吗?”
“原来你真的在吃醋?”维扬笑说。
“我没有。”其实她也正在为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我只是不习惯吉普车的性能罢了,才会发生刚才那件事。如果因此让你受到惊吓,我愿意道歉。”
“自从你跌下马的那一次之后,以后你再做任何疯狂的事出来,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这完全是不相关的两件事。”征云顶他一句之后,眼睛看着前方道路,不愿再开口。
许久,征云忍不住又故意问:“我,是不是造成你跟赛玛之间有什么误会?昨晚我看到她抱着你哭泣,需不需要我替你跟她解释?”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没错!是与我无关。”征云丢下这句话,失望的撇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维扬伸出一只手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给拨开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上山吗?”
“这与我无关,现在我不想知道了。”她负气的说,摆出一脸不想听的样子。
维扬斜眼看她一眼,撇嘴一笑,逐自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