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会,并非不想?
悟到他用的是坚定的保证,而不是满怀歉意的低吁,蓦然间,一阵心花在君迎夏心中绽放,心一松,噙了许久的泪滴更是滚滚漾在眸中。
“哭哭笑笑,小狗子一样。”
他的揶揄令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呀……闷葫芦一个,心里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呀,你不说,光只叫我猜,万一我猜错怎么办呀?”将含泪的荏弱娇躯揽进怀里,情话轻轻倾诉,情意细细缠绵,柔软的唇瓣贴在她的耳畔,张合之际,气息轻拂过她的颈颊。
“好痒。”
“心在痒了喔?”
“不是。”她娇羞的睨瞪他一眼。“是耳朵痒痒的。”
“啊,不是心痒呀?”贾布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流气邪笑。
“那我还得继续努力喽。”
继续努力?
耳里才听进他这句话,就感觉到他以齿轻轻拉扯她的耳垂,当下,胸口一阵酥麻泛起,直窜向灼热的心窝,使她无力自他怀中挣扎起身。
字字句句,迷恋着他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偎在他的温暖胸膛,明知该端起矜持的架子,就算没赏他一记耳光,也该速速离去
这个满是毒液的情欲天堂。
但,她做不到呀!
“你别想甩开我。”轻轻地,他低诉着决心。
她才不想呢。
细吁着气,“贾公子……”
听她低唤,当下,贾布衣,不,是鬼青枢夸张的大声长叹,不加思索的张口,狠狠的咬了下她的粉颊,以示惩罚。
猛然吃痛,她缩了缩纤肩,泪眸含怨的瞪着他。
“好痛!”
“比不上我胸口的痛呀。”他没好气的嘀咕。“别叫我公子知道吗?”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硬就是将两人的关系撇到海角天涯这么远去。
“啊?”
“那不然呢?”
“青枢。”他轻喟着,明知道这个冲击对她来说过大,但,既然发生了……“我叫青枢,鬼青枢。”
深深的望进他眼里,君迎夏哑然无语。
都已经心知肚明,他是鬼青枢;那群壮汉口中所要找寻的少爷,此刻,听他自个儿承认,她仍是心头一揪。
仿佛,偌大的鸿沟就这么在眼前掘出。
“别哭。”
啊……她哭了吗?
“不准哭,我不爱见到你掉眼泪……”鬼青枢嘀咕着,心中难受极了,倾身向她,吻着她芙蓉颊上的泪痕,不由自主的将她的身拥紧,像是想揉进自己体内……
呃……什么鬼玩意?
他像是吞进几颗圆珠,体积虽然不大,但因为冷不防的滚进嘴里头,让他结结实实的呛到了。
“赫……咳咳……”
“贾……青枢,”她急得都大舌头了。“你怎么了?”
怎么了?还怎么了?
“王八羔子,我吞了什么东西?”
“呃……”虽然不是她的错,但追根究底,她还是难辞其纠“是……我的眼泪。”
“你的泪?”瞪着眼,他想起了那个传闻。
该死,他以为那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咳咳咳……
“还好吧你?”更偎紧他,她手忙脚乱的拍着他的胸膛。“我倒杯水给你……”
猿臂一伸,他将她拉回怀里,不让她离开。
“不必。”
“呃?”
“别急着离开我。”
他不想她走,她更是恋恋难舍哩,离开?呵……
瞅着他,见他一张脸咳得像朵红桃花,她又于心不忍。
“我去替你倒杯水。”
他边摇头边咳,“我没事。”再怎么咳,总不会咳死人吧?“上回,你在池水里不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我都没吞到任何东西?”
一阵羞意袭心的君迎夏发不出声音。
感谢他的……居心叵测,经由他的再三重复又重复,她总算将过程了解得透彻,一如亲眼目睹!
想到自己像个小猴儿似的巴在他身上,手脚并用的紧缠他,更遑论竟然还不知羞的强占他的唇不放……听说……听他,她亲了许久许久……
“你又脸红了。”
“哼!”
满意的听她发着娇嗔,在他怀中扭捏了一会儿,却没强行挣脱他的怀抱,鬼青枢嗤笑着,兀自沉醉在心满意足的爱恋里,半饷,微笑着追索答案。
“说嘛,那些眼泪呢?”他哄着,打死也不信那些眼泪在遇水后会再化为水。
因为,他所听到的传闻中没有这样。
“都沉进池里头啦。”
“真的?”
“骗你做啥呢!”拿眼偷瞧,她欲言又止。
心里,不由得升起疑惑。
阿爹心底的忧心与警戒她不是不懂,只是,她不相信贾布衣,不,是鬼青枢是个居心不良的坏胚子。
“那真是好里家在。”
“嗯?”偷偷的拿眼觑他,她屏气,小声问:“什么好里家在呀?”
老天保佑,他最好别说……
“赫,这还用说呀?若那天我也吞进你的珍珠泪,这么一呛,我们两个就死定了。”
原来,他的意思是……呵呵……
噙泪的面颊贴回宽厚温暖的胸怀,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不敢跟他说,那天夜里,在确定他们两人都性命无碍后,就数那座莲花池子最热闹了;趁着池水即将抽换,仆人们纷纷在水里乱摸,就只企盼能奇迹似的摸着几颗珍贵的小小珠子,发一小笔的横财……
“喂,你这是在挑逗我吗?”
咦?
“被你这么一揉搓,我连骨子都酥麻了呢。”
啊?
“哇,我的小美人都这么配合了,我怎么可以枉顾你的善意,嘿嘿……”
回过神,君迎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偷偷的摸进贾布衣的前襟里头……
轰!
“贾公子……”
“青枢!”他温柔的更正。
“从今而后,别再叫我贾公子了,记住喽。”
手一挥,窗口的帘幔落下,他扯回羞红双颊急欲闪躲的她,带着她沉浸神秘却诱人的情欲波涛里……
第八章
“你昨天很晚回来。”
“呵呵。”
“笑什么?”君嬉夏疑惑的睨了她一眼。“大姊,你没睡好呀?”
眼圈微微泛黑了哩。
“是吗?”
“茶!”言简意赅,君潋夏奉上香片一杯。
接过来,她深深的啜了一大口。
“谢谢,喔。”
“大姊,你昨天跟贾公子在一起吗?”
“嗯。”恬恬一笑。“对了,他不姓贾,他姓鬼。”
啊?
不约而同,三道目光投向她。
又饮了一口茶,润润喉,君迎夏将她所知道的全都跟妹妹们讲;其实,能说的也不多,因为.昨天根本没太多的时间让她问他事情……
呵呵!
“看来,他的背景还真不是普通的复杂哩。”低吁口气,君嬉夏狐疑的望着一脸傻笑的姊姊。
“咦,大姊你的笑容很怪哩。”
“怪?”
“二姊,你怪什么怪呀?大姊还记得回家,我们就该偷笑了。”
君嬉夏瞥见闻言竟然粉颊泛红的君迎夏,不由得心底长叹。
“靓夏!”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诚实呀?
“我没说错呀。”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君靓夏偷塞了颗蜜饯到自己嘴里。“你问问她,她现在是不是满脑子都是贾布衣?”
“是青枢。”红着双颊,君迎夏下意识的纠正。
“喏。”挑眉娇笑,君靓夏一副我没说错的得意神色。
对耶!君迎夏在心里附和妹妹的话。
以前,总觉得青枢的笑容虽然俊美迷人,却也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轻浮,可如今,她瞧呀瞧,将他的笑容瞧进了眼、入了心,竟也觉得不同了。
是哪儿不同呢?
“含情脉脉。”
“咦?”
这回,三双轻愕的水眸不约而同的望向一脸向往的君潋夏,见她气定神闲的饮着茶。
“你说什么呀?”君靓夏嘴快了一步。
“他看向大姊的眼神含情脉脉。”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眼睛可以看呀。”君潋夏难掩得意,淡淡的揶揄三姊妹。
每 母 吟
一夜好眠!
鬼青枢不急着清醒,合着眼,仿佛暖玉温香仍依偎在怀,两情缱绻,难分难舍……
门外,有人影晃动。
“少爷,你醒了没呀?”
“叫魂哪你!吵死了。”
“太阳都高挂喽。”
下了床,见小泗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鬼青枢没多问,神情气爽的来到大鹿,见伍笠一伙人全都醒了,正等他,他并不意外,只是,愠恼浮心。
恼他们的忠心,咒自己的残忍,再怨老头的万般干涉,不由得重重一哼。
“你们都没睡?”
“有眯一下。”
打量着那几双略显憔悴的眼神,他压根不信他们的话。
“真担心我会再玩失踪?”
“少爷……”
听伍笠吞吞吐吐,他也不为难人。
“算了,不听也罢。”手一挥,他按捺住胸口的心浮气躁,先吩咐小泗替大家准备早膳,再瞧向稳坐在椅上的伍笠。“他要你们怎么
做?”
“这……”
“连这也难以启齿?”
面面相觑,伍笠等人仍沉默以对。
鬼青枢不耐了。“说呀,既然找到我了,还怕说这么几句话?”
没错!暗叹一声,伍笠道出底线。“不择手段。”
闻言,鬼青枢一丝讶然都没有。
“想像得到,这就是他的作法。”
“少爷,你就回去吧。”
“我会回去。”
“何时?”下意识的,伍笠追问。
“你管我!”
伍笠闻言无奈至极。
他不愿管、不想管也管不动,问题是,老爷授意他们这次一定得将他带回府里呀。
不择手段?
见动作勤快的小泗率着几个仆人送上早膳,鬼青枢长吁着气,导见的笑颜微微退去。
“你们先用早膳吧,待会儿全都给我去休息,不准跟着我。
这怎么可以呢!“少爷……”伍笠微慌的跟了几步。“跟我们回去吧,老爷跟老夫人都念着你。”
“我想想。”
啊,这还需要想?他们都已经千里迢迢的赶来了,甚至还打了照面,他还要想想?
鬼青枢不理会一干人的为难,迳自朝后院踱步而去,前个晚上的甜蜜依偎猛地浮上脑海,他勾起唇角,笑得有点苦涩。
对他而言,回不回南京城只是个小小的犹豫,也曾设想过真被老头儿逮到,顶多就是回家晃一晃;只不过,如今多了个她,抉择变得更不容易了。
他不怕回家见老头,可是,他实在是怕老头端起架子来,会吓倒到单纯的小美人,他怕,他真的怕呀!
甫入夜,向来平静的君家起了大乱。
君迎夏失踪了?
而直到深夜,接到君家捎来的讯息,
鬼青枢才察觉行迳鬼。伍笠他们背着他干了什么好事。他怒不可遏!
“你们,给我招来。”
瞥了眼身旁的一干好兄弟们复杂的神情,伍笠暗暗的吸了口气,一肩扛下。
“是我擅自作主,将君姑娘……请来了。”
“请?!”
听进少爷的讥讽,伍笠的老脸一红。
“君姑娘稍有挣扎,所以……”其实,那小姑娘也没作什么挣扎,只是用一双温柔且了然的水眸瞧着他们,瞧得他心虚不已这么狠下心,动手将她砍昏。
“你们去绑了她!”
“少爷……”
“她是做了什么?犯了你们什么?你们这么多个大男人对付她一个弱女子,不怕人笑话吗?”
老脸更红了。
“少爷别忘了,老爷说过……”
“这就是你们的不择手段?拿她来要胁我?”
“我们实非得已呀!”
伍笠一句歉意十足的实非得已,让鬼青枢然大怒,他根本听不见他的任何解释。尽管,他心知肚明,就算君迎夏被绑了来,伍笠他们也不致亏待于她,可是,他怎能容许他们随意动她?
甚至,这事竟然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少爷请先别动怒,我只是想,若君姑娘可以陪同少爷一块儿回南京……”
“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
“我与她的事犯着了你?”
“啊,没……”
“她呢?我要见她。”先将小美人好好的护在身边,其余的帐他再一一跟这些人算个清楚。
吸足气,伍笠纹风不动的表明立场。
“不,除非少爷答应.明早就起程回南京,否则,我不会交出君姑娘。”
鬼青枢微愕。
“你说什么?”
“少爷……”
“你这个王八羔子,她人呢?”
完全气晕了的鬼青枢激动的伸手一挥,桌上的油灯四溢,他也不理会,只想扑上去揍醒伍笠这昏庸的愚忠老头,逼他将小美人交出来。
“少爷,冷静呀!”
“冷静个屁,你给我将人交出来。”揪着伍笠的衣襟,他气红了眼。“她呢?她呢?”
冯老三等人见状慌了手脚,全都扑上前,挡人、拉人、劝阻人,整个大厅乱烘烘的吵成一团,突然,不知道谁大喊一声。
失火了!
“少爷,快走。”
随着阵阵惊呼,只想从伍笠身上摇出答案的鬼青枢几乎是被架出大厅的,一群人狂奔而出,直到来到大街,这才纷纷停住了脚,回望着宏伟的府邸,天干物燥,在夜风的呼啸中,火星散落的范围又过于广泛,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没多久,整排木造的屋舍几乎全都遭狂火吞噬了。
杵在大街,鬼青枢木然的瞪着眼前的景象……
“赫,糟了,君姑娘还在里头!”
君字一入耳,几近失魂落魄的鬼青枢猛然一僵。
小美人……
“她在哪里?”顺手一逮,倒霉的冯老三被他揪住。
“在后院的那间木屋里。”
后院?
惊惶的瞳眸迅速扫向一片火海,而后院,正是熊熊火焰急速窜掠的方向。
猛地推开冯老三,脸色铁青的鬼青枢冲回火场。
在他身后,几条人影随即疾掠,追上去。
令 每 每
悠悠转醒,君迎夏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总之,不是在自个儿房里……唔……”捂着鼻子,她缓缓自陌生的床上坐起来。
好呛!
一股刺异的烟火窜进她的胸腔,先是淡淡的、缓缓的,然后,她惊觉到眼前.逐渐转浓的一片白茫茫。
短短刹那,她的眼皮狂跳,心口的位置像遭狂雷击打,怦怦怦地叫地胆战心惊。
天哪,失火了!
“失火了、失火了……”
扑向房门,她用力拉开门闩,一次、两次、三次,傻眼的她瞪着紧合的房门,脑子倏然泛起一阵冷麻。
透过薄薄的窗纸,可以瞧见外头一片火海,夹带着烈焰的橘光恐怖的跃动清晰可见。
而她,被人锁在屋子里,等死!
她想起临昏厥时,伍笠那张脸上布满的歉意。
“难道,他们真的要置我于死地?”泪梗在喉头,她难以置信的低喃。“不像呀,怎么看,他们都不具残暴之相。”
问题是,她在被锁的房间里,外头,大火在烧,在在都代表了一个事实。
她,死定了!
“迎夏?”
听见这熟悉的呼喊,君迎夏浑身一紧,继而双腿一软,猛地跌坐在地上。
他来了!
“迎夏?你听到没?”外头,因为风大火旺,鬼青枢的声音忽远忽近。
但君迎夏无畏无惧。
他来了,他会救她出去的!
“迎夏?
你在哪里?”急了、慌了,鬼青枢吼得都哑了。“说话呀你!”
喔,对呀,她得扬声呼救,否则,一片白雾中,青枢要怎么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