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蓁,等等我。”安祺追着她到楼下,看她飞快地坐上车便想离去,忙不迭唤道。
她在他面前停下。“快上来,要不然就闭嘴。”她的语气相当不善,可见心情相当糟糕。
安祺也不计较,赶紧坐上她的车,早有心理准备地抓紧椅子,屏住气看到她的里程表飞快飙升,马上冲到了时速一百五十。
颜咏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飙车,从以前到现在从未变过。
“对不起。”颜咏蓁未正眼瞧过安祺一下,却忽然出口说道。“我对你刚才的态度不好,对不起。”她又重述了歉意。
“不要紧,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他很快地谅解。“不过咏蓁,你现在要去哪里?难道就这么茫无目的地在高速公路上飙车?你别忘了,这里也有时速限制,可不能让你胡来。”
“我不会胡来,我只是打算去。‘新平报’的总部,砸得那里面目全非。”她的语气有如谈天。
但是安祺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的眼眸瞠大望着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咏蓁,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他是知道咏蓁绝对不会饶过得罪她的人,但也不能闯出大祸来呀!
听说这次的事件肇因于上次咏蓁得罪Tina Wang的事。Tina Wang不甘心殷 阳后来和咏蓁出双入对,又深知殷家对咏蓁的评语不佳,因此想尽办法要扯她后腿,没料到她不但揪出Sam和允言的事,更加油添醋乱下耸动的标题,让事情变成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就因为是如此,他才不能让咏蓁做出傻事,她的前途可不能毁在那样的女人手上。太可惜了!
“咏蓁,快掉头,你不要做傻事!”安祺冷声喝叱,苦寻办法。
“傻事?如果我不这么做才是傻事,我怎么可能让那女人在那耀武扬威地耻笑我的失败?”她美丽的瞳眸有着决绝。
“咏蓁!会吃上官司的!你现在没有证据指控他们毁谤,但不代表以后没有。等这件事水落石出后,你大可以给他们任何难堪,甚至整得他们恶性倒闭也可以,但是现在你如果冲动地做了犯法的行为,任何事都没有转圈的余地了!”
“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无动于衷,车子拐过一个弯。
安祺见状,一颗心不由得更加着急。
“咏蓁,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我想想!陨石是我一手创立的心血,你忍心毁了它吗?我在外头奋斗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实现我的梦想,你怎么可以让我的心血毁于一旦?你没有资格!”他用斥责的方式打算让她打退堂鼓。
“我是没有资格,不过我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人生!女主唱你可以再找,我不会拖累你的。”
“说什么不会拖累!”他难得地严厉大喝,终于动了怒气,车内顿时只闻他怒气腾腾的呼吸声,战火仿佛一触即发。安祺凝视着她,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任性的举动让多少人伤心?我们都是为你在着想,希望你可以活出自己的一条路,而你却辜负我们!当年你执意放弃父母、离开家门,我无权置喙,毕竟我们不了解你的苦!!但是现在不同,你等于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看着你从一个只能在paul驻唱的女歌手到现在家喻户晓的陨石女主唱Nicole。我、志礼、Sam和允言,对你付出的爱绝对不会少于亲生手足,现在你就这么违背我们的期待去做这种让我们失望的事吗?你对得起我们吗?还有,殷 阳呢?你不打算跟他厮守了?你们现在的处境已是危如累卵,再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们就完了,结果你现在在做什么?将这段感情付之一炬!如此一来,好让你不再痛苦是吗?你就这么舍得,毫无一丝留恋?”他痛心地道出徘徊多时而未出口的话,想要挽回她看来坚决不容改变的心意,却没发现车子已下交流道,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颜咏蓁沉吟了会,才低幽道:
“我是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就打消这个愚蠢的主意,别让自己走进死胡同!我认识的颜咏蓁虽任性却不愚笨,她不会甘心就这么放弃她现有的一切。”
“安祺,你真抬举我。”她暗嘲,嘴角却拈了抹兴味和苦涩交杂的笑容。
车子开进一条巷子,在安祺犹困惑自己所处的环境时,颜咏蓁已停好车,率先下车。
“安祺,或许是你太久没来堕落了,才会连堕落的路也不认得。”她的纤纤手指忽然指着东方。“那边才是去‘新平报’的路,我从来就没打算要去。只不过是想跟你开开玩笑,却逼出了你心底的话。这样也好,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样看我的。”
话完,头也不回地先行步入堕落天使,留下安祺咀嚼完她一番话后,怔愣在当场,痛捶心肝大骂自己才是愚蠢的那人。
由于现在仍是白天,因此堕落还没开门,颜咏蓁也才能一眼便看到正在吧台整理的岑允言,她走过去后在吧台前落座,说道:
“老板,给我一杯酒,辣一点的、呛一点的,愈烈愈好。”
清亮微微低沉的声色让岑允言抬起了头,他漾出笑,依言调起酒。
“Nicole小姐现在绯闻缠身,还有闲暇时间来光顾我的小店,我真是备感荣幸。”
“好说。你不也一样受到全面追踪?”她瞄瞄外面。“刚才我进来时还见到几名记者在外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想往里面瞧。”
接过他调的酒,她拿着便立即仰头喝光,完全有别于过去优雅的举止。
岑允言将这种情况看在眼底,未动声色,依旧笑容可掬。
“那你还来?”
“我没必要为这种无聊的人限制我的行动。”她又接过酒,杯底跟方才一样快速见底。
岑允言挑了眉,调起另一种酒。“咏蓁,你的心情不太好喔,这种时候喝酒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
说是这样说,依旧递过去他调的第三杯酒。
颜咏蓁拿起酒杯,嘴才就口,又听闻岑允言状似无意地提起:
“咏蓁,这是我新调的口味,基酒是白兰地,我还加了兰姆酒及些许柠檬汁和糖浆。虽然简单却相当香醇醉人,保证符合你刚才的要求。不过可惜,提出这个创意的人不是我,是 阳,他才是这个点子的所有人,所以我为这种酒取名叫‘晖映艳阳’,看起来是夕阳要走到尽头,但明日仍然有着和煦的阳光,你觉得我取得好不好?”
他像是兴奋地等待着答案,其实真正的目的已达到,颜咏蓁放下手中的酒,专注地看着酒杯中的褐色液体。
“很好。”她忽然幽幽开口,呼吸在玻璃杯上化成一层薄雾。“他给我的感觉就像阴霾中的阳光,能够为我驱逐人生的迷雾,让我的眼中只看到他。”她捧膝盘坐,难得地露出无助的举动,她望着岑允言。“允言,我很爱他,真的。就因为爱他才不能害了他,如果我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为让他受伤害,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我现在很惶恐,不晓得应该怎么办好。”这是她第一次在岑允言面前露出最茫然无措的样子。
对颜咏蓁来说,岑允言是她的良师和益友,举凡有什么烦恼一旦跟他商量,都会迎刃而解,但她从来不展现自己的脆弱,听取他的建议后,真正下决定的还是她自己。现在有这种表态,代表她心底的确拿不着任何头绪,是有些慌了。
“他知道你的心情吗?”
颜咏蓁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担心,打算自己想出解决的法子后,才跟他详谈。”
“不可以这样哦,咏蓁。感情是双方面的事,你没有权利一个人做决定,他有权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却不包括你们感情的未来定向。或许你是真心为他好,但是这样对他的伤害反而更大。咏蓁,你虽然没说,但心底应该打算要跟他分手了吧?”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温柔却直言不讳地问道。
她不语,拿过酒轻啜了回,才点头。
“也许,这是最坏的打算。”在香港时,她就有心理准备。
“那 阳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他对你放下了很重的感情,他虽然看似温和,其实脾气也跟你一样倔,一旦认定也不会再改变。你不给他申诉的余地就将他踢出局,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放你走。”
“我明白,但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做。”她直视着岑允言,愁云染上眉间。
“为何不找他谈谈呢?”他微笑建议。
“不,再跟他谈,我也无法找出解决的方法。我必须冷静地想想,何况,我们暂时也见不到面,他们不可能让他在短期内见我的。”她合上眼,吁了口气。“我会找出来的,我跟自己说过,我不会让他因我受伤,当然更不能让他受到他人的伤害。”她相当坚决。
岑允言啧啧称奇,突然想起殷 阳前些日子也才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看来,他们两人真的爱得很深,要抽身很难了。
“你会的。”岑允言保证。“你会的,我相信你,咏蓁。”
* * *
几天后,陨石乐团在众家媒体的包围下召开了记者会,一开始担任鼓手的Sam便亲自向所有人承认自己与同性相爱的事实,但坚决否认与女主唱Nicole之间有暧昧不明的关系。只道他和Nicole形同兄妹,两人之间光明正大,所有的事全是造谣。
不过媒体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被搪塞敷衍过去的。虽然在记者会前已被再三交代不能问Nicole私人感情的事,但仍是有记者不顾劝阻地旁敲侧击一番,甚至意指如果她没有大玩不伦之恋,怎么不肯说明自己真正的感情动向。
然而不肯回答就是不肯回答,记者会在快速地召开没多久后,便匆匆收场,三人也马上离开会场,拒绝任何采访。
电视转播到此结束,主持人正要说结尾语的时候,萤光幕也被切掉。
“不知所谓!”手持着遥控器的老者轻蔑地冷斥了声后,便转过身来面对站在他身后已有多时的男子。
“爷爷。”殷 阳必恭必敬地鞠了躬。
殷氏集团的最大股东——殷东庭,也是殷 阳的祖父冷哼了声,才缓缓启口:“你跟那小明星的事要怎么办?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殷家的脸都丢光了,你要怎么收拾?”
殷 阳抬头,坚定道:
“我会娶她,我对她是真心的。”
“娶她?你疯了不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像这种女孩妄想嫁入殷家,不可能!你赶快给我解决这件事,跟她斩断任何关系!”
“对不起,爷爷。我不能这么做。”这是他第一次违反他的意思,不卑不亢的语气并非是在请求原谅,而是陈述。“不能这么做?混蛋,”老者驱动他的轮椅来到殷 阳面前,就是一记耳光。“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阳,不要忘了,你现在的经济全都掌控在我手中,就算你开的法国餐厅也在殷氏旗下!你如果不听我的话,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绝对不会比 玺好过!就算你是我最疼的孙子也一样!”凌厉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而熟知他的人都明白,他的话不仅威严,而且绝不容说情。
当年殷 玺便是如此。殷 玺是殷 阳三叔的私生子,自幼便不被殷家承认,而后殷东庭念在殷家第三代人丁单薄,便在殷 玺十岁那年找回了他们母子俩。而殷 玺倒也争气,表现优异出色,被喻为殷老爷子在台湾地区的接班人。本来这对殷东庭来说是相当欣慰的事,可是殷 玺却犯到了他的忌讳——凡是只要有碍殷家名誉的人,全都不可原谅!因此,当殷 玺在二十岁那年闹出轰动一时的丑闻风波后,他被赶出了家门,而殷家也从此对外宣布殷 玺与殷家毫无关联,他所做的事殷家也不再负任何一点责任。
于是,在国外与殷 玺有相同优越才干的殷 阳被召回,接手殷 玺原本负责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殷 玺对殷 阳怀有敌意的原因,他将这一切的罪算了一半在殷 阳头上。
“爷爷。”殷 阳沉稳却不失敬意地唤着,对方才的那巴掌似乎不引以为意。“我的意志很坚定,我对她有过承诺,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她。”
“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大好前程你也愿意?”
“如果爷爷准许,我会脱离殷家独立生活。”
“混帐!”又是一声喝斥。殷束庭万万想不到他最疼爱的长孙竟然会如此不思进取,为了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误了自己。“可以!你如果要自立更生,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要想清楚!你一旦出去就和殷家毫无关联,那殷家在你身上栽培了二十多年的恩情你要怎么还?你说,我会将我自己一手培养的人才送给他人吗?”驱动轮椅,他行到门边才冷漠续道:“ 阳,你要想清楚,你一旦出门,无论你在哪个地方发展,我都不会允许!殷家在台湾有相当的势力,你并非不知,除非你无所事事待在家中,否则我会将你逼到绝境,让你没有生路,你最好牢牢地给我记住这一点!”
他已经失去了 玺,不能再失去 阳!话说时,他暗暗起誓。
话完,便独自一人离去,留下殷 阳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深深地自胸臆吐出一口气。
第八章
一个月过后,在事业上各自有一片天的两人未曾再见过一次面。当然,并非他们没有想见对方的热情,事实上两人都想立刻飞奔到对方身边,而是外力的因素让他们分隔两地,以致无法迈出相见的步伐。
殷 阳被限制了行动,除了公司外他哪里都不能去,就算偶尔偷个闲也有殷东庭派遣的保镳跟随——名为保镳,实际上是行监视之实。
颜咏蓁一个月来依旧被媒体追个不停,所有的活动全部取消,公司外头二十四小时都有媒体全程跟拍,一有点动静便捕风捉影。
岑允言也遭受了无妄之灾,在堕落天使pub外头也存在跟耀星相同的情形,所幸他向来看得开,不曾介怀这种被跟监毫不自由的苦楚,反倒是跟个个摄影师混成了熟人;本来想要探听八卦的记者也变成了他Pub的常客;他人竟然也因岑允言大名上报而循线找来这里,堕落天使的客人顿时暴增。
“允言,给我杯酒。”Sam落座在吧台前,对岑允言道。
岑允言摇了头,声音略大地回了他:
“等会,我现在很忙。”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狂欢夜,午夜十一点的现在,各式各样的人全拥入这间占地四十坪、装潢简单却别有一番情调的Pub,加上所有的人都听闻已休息好一阵子的那名神秘女歌手今天要驻唱,更多人慕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