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向我买你的命。”
“哦?”韩渊的反应淡淡的。“能够出动鬼罗门的门主,韩渊甚感荣幸。”
“若非冲着你韩渊的名号,我司徒焰也不会走上这一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至于是谁想杀你,不妨到阴曹地府去向阎罗王问个清楚吧!”
他暴喝一声,抡起大刀,雷霆万钧的冲了过来。
凌寒月就档在韩渊身前,这一刀砍下来,自是首当其冲。光看那刀法所挟带的风势,她也知道自己决计挡不了这一刀;虽明知不敌,她也不避,长剑横在眼前,决心硬挡。
哪知,司徒焰还未欺到眼前,一个清脆的笑声便朗朗传来,
“等等,司徒老大,你也太性急了,你的对手在这里呢!”
凌寒月只觉眼前一花,一名白衣少年以迅捷如电的身法抢了过来,挡在她的前面。
司徒焰的大刀硬生生的便停在半空中,凌寒月还以为是他收住刀势,可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刀下闪着一抹奇异的银光,再细瞧,发现那抹银光是一条长线,而长线两头就绕在少年的指间。那少年竟能以一条银线挡住司徒焰的大刀,这份功力足教凌寒月咋舌。
司徒焰眼睛一眯,“夺命银丝?你是无极门白虎堂堂主殷无欢?”
“正是不才在下我,没想到司徒老大也认识我,真是荣幸啊!”那少年笑嘻嘻的,一派天真无忧的模样。
司徒焰收回在刀,打量着这少年,不敢置信的道:“没想到白虎堂堂主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若非认出他指间的夺命银丝,他还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似男娃,又似女娃的少年,竟会是武林公推杀手界第一把交椅,无极门白虎堂的堂主殷无欢。
“这白虎堂堂主是我养父硬要我当的,我也没办法。”殷无欢摊了一下手,笑得好无辜。
司徒焰瞄瞄殷无欢,再看看韩渊,道:“你是他找来的帮手?”
殷无欢眼珠一转,又露出粲笑,“没法子嘛!人家花钱请你来对付韩爷,韩爷就请我来对付你。司徒老大,不好意思了,大家虽是同行,不过,今天看来得伤点和气了。”
凌寒月一怔,忍不住看向韩渊。她没想到爷会请帮手来,他一向独来独往,最不爱有所牵扯,今日竟会请来殷无欢……这样的举动,是为了柳无言吧!看来,柳无言对爷的影响力可真不小。
司徒焰扯出一抹狞笑,“伤和气就伤和气,这样倒好,我可以藉机让武林同道知道,杀手界的第一把交椅应该是我,而不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大刀一挥,再次砍落。
“说打就打啊?”殷无欢扮了个鬼脸,手里也没闲着,指间银光一闪,银丝抛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划向司徒焰的手腕。
在司徒焰动手的同时,鬼罗门的手下已由四方蜂拥过来,意欲包围住韩渊与凌寒月。凌寒月警戒的备势欲抵挡,不料,却有一群穿着白虎堂标志的白衣人突然由角落处窜了出来,将凌寒月与韩渊挡在身后,两边人马动手厮杀。
白虎堂与鬼罗门虽然人数相当,但白虎堂不愧为杀手界的第一把交椅,再加上有备而来,手下尽是精锐,包抄夹攻转瞬间,鬼罗门的人已倒下大半。
凌寒月与韩渊被档在战圈外,完全无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场内的厮杀恶斗;又过了一会儿,鬼罗门的人再次倒下大半,实力之悬殊已经显现出来。
这厢,殷无欢尚在同司徒焰缠斗,银丝在他手中灵活的勾、拉、缠、卷,一条看似不起眼的兵器竟把司徒焰弄得冷汗淋漓,而他却大气也不曾喘一下,还不时笑咪咪的逗着眼前的司徒焰玩闹。
“无欢,你还在玩哪!速战速决。”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凌寒月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美艳女子扶着柳无言缓缓走了出来,与殷无欢说话的正是那名美艳女子。
“师姊既然有令,无欢岂敢不从。”殷无欢朝那美艳女子顽皮的眨了眨眼,指间银丝抛出,卷住司徒焰的大刀,用力一带,大刀立刻由司徒焰手中脱落,激射向天。
司徒焰大惊失色,同时间,殷无欢欺身过去,右掌一挥,击中他的胸口。司徒焰“砰!”的一声摔倒在地,鲜血由口中狂喷出来,再也动弹不得。连门主都败了阵,鬼罗门的门徒哪还有心恋战,奔的奔,逃的逃,转瞬之间,绿柳山庄又恢复了平静。
殷无情扶着柳无言走了过来,先白了殷无欢一眼,秋波流转之际,净是魅惑人心的妩媚风情,“你啊!这司徒焰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解决他还花了那么多时间。”
“我新练了些招式,找人试试招嘛!”殷无欢笑得无辜,犹如天真的少年。他瞄了司徒焰一眼,问:“司徒老大怎么办?要我补他一掌,送他上西天吗?”
“别,不要乱杀人。”说话的是柳无言,她是一个大夫,见不得有人死在她的面前,挣开殷无情的手,便要上前去察探他的伤势。
“不行,无言。”等韩渊意会过来柳无言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
那司徒焰蓦地睁开双眼,暴喝一声,闪电般的拾起掉在他身旁的一把短刀,刺向柳无言。
韩渊不假思索,冲向前去想要推开柳无言,而凌寒月也,在同时冲了过去。
韩渊推开柳无言,凌寒月则推开韩渊,可是就在她推开韩渊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又冲了出来,推开了她。
凌寒月被这么一推,狼狈的扑到在地上,在她挣扎着转过身时,所看到的影象教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得几乎令她魂飞魄散。
应该远在扬州的云奇竟然倒在她的面前,那把短刀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顺着刀柄,狂流出来。
凌寒月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张大了嘴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全身不住颤抖着,然后跌进最黑暗的噩梦中。
感君怜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李煜,更漏子
同样是在绿柳山庄的大门口,同样是门房与凌寒月,不同的是凌寒月正跪在台阶前,一动也不动,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门房看在眼里,于心不忍,劝道:“凌姑娘,你就别再跪了,你已经跪了三天,就是铁打的人,也会撑不下去的。”
凌寒月仍是一迳的沉默着。
“你跟了庄主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庄主的性子,他说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你就算跪死在绿柳山庄门口……也没有用啊!”
见凌寒月仍是无动于衷,门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唉!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吃喝过半点东西,合上眼睛休息了,眼见这天就要变了,恐怕下午还会下起雨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其实,咱们嘉兴的名医也不少,你又何苦一定要求柳姑娘呢?柳姑娘她即使会医术,总归眼睛还是不……又是个妇道人家,医术就是再好,也强不过大男人,是不是?”
凌寒月仍是不说话。
门房哀声叹气了良久,见说不动凌寒月,那寒风又吹得他一把老骨头都快受不了了,遂连连摇头,走进山庄内。
那门房并不知道,绿柳山庄未来的庄主夫人虽然是个瞎子,但却被奉为江湖两大神医之一。
那日,司徒焰那把短刀刺中的是致命的地方,大量鲜血狂流而出,令云奇当场失去了意识。以他的伤势及失血的情况看来,若是普通人,老早一命呜呼哉了,好在云奇内力深厚,勉强多撑几天。
这几天,云腾双翼忙着延请名医,几乎只要是江南稍有名气的大夫都给找了来,但每一个大夫赶来后也都连声叹气摇头,说是人伤得这么重,怕是医不好了,与其让病人受罪,不如让他好好的去吧!
这番话只气得石敢当频频大吼,差点就拆了那不识相的大夫的骨头。
凌寒月知道,若是真有人能救得了云奇,则非两大神医莫属。南圣手行踪成迷,不知到何处才能寻得到人,但北幻影就近在眼前,所以,凌寒月再次来到绿柳山庄,可这次是为了恳求柳无言出面医治云奇。
对于她的恳求,韩渊的回答是冷淡的拒绝。
门房带了韩渊的话出来告知凌寒月,“云少之所以会受伤,全是因为你而起,你已和绿柳山庄没有关系,绿柳山庄没有必要为你救人。”
凌寒月不死心,就跪在绿柳山庄前,她知道韩渊冷酷无情,他不想做的事,别人再怎么恳求也没用,可是,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她就不放弃。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漫长的时间对凌寒月而言并不难捱,白天的骄阳,夜晚的寒风,都不曾侵入她的知觉,她那一颗心始终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处,脑袋则是一片空白,身体和灵魂好似分了家,心魂四处飘呀飘的,怎么都不肯回到自己的躯壳里,而身体却固执的跪在地上,等候最后一丝希望。
午后,果然如门房所说的变了天,大雨如倾盆般浙沥哗啦的落了下来。
凌寒月也不避雨,依旧跪在绿柳山庄前,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坚持,而且,爷恐怕真的是不会改变心意了。也罢!那她就跪在这里,看是云奇先撑不住,还是她先断魂吧!总归他们会在阴曹地府相见,这样也不算遗憾了。
滂沱大雨中,黑暗朝她笼罩而来,终于,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她恍惚的睁开双眼,意识仍陷于浑沌,不知是在黄泉,抑或是人间。
“你终于醒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调亲切温暖。
她猛然坐起了身,却因动作太猛,眼前一阵晕眩,痛苦的轻喘了一声。
“别忙。”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那亲切的声音又道:
“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身子状况严重失调,起得太快,必然会头晕,不用急,慢慢来。”
凌寒月静待了好一会儿,头部的晕眩才平息。她抬起头来,怔愕的看着扶住她的人,好半天才找到声音说:“你……是你救了我,送我回来?”她认出这里是她先前所住的客栈厢房。
柳无言轻轻点了点头,“你这样虐待自己,可得调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最近你的饮食尽可能清淡些,否则肠胃会受不了。我刚刚请店家给你煨了些小米粥,还热着呢!你趁热吃一些好不好?”她问,身子已经转过去,想要端粥。
凌寒月拉住她,猛然跪了下来,“柳姑娘,我求你救救云少,求你。”她不知道为什么柳无言会救了她,也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记得心头最惦挂的事,于是忙急切的恳求。
“你别这样。”凌寒月的动作吓着柳无言,她连忙伸手要扶她,“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凌寒月不动如山,跪在地上,硬是要求柳无言出手相救云奇。
柳无言轻轻叹了口气,“你别急,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去看过云少,他没事了,你先起来吧!”
凌寒月一怔,“你看过云奇了?”
柳无言点点头,“我看过他,也给他治疗过了。他受伤虽重,幸好内力精湛,已经熬过最危险的时候,再来只要好好休养,自然就会痊愈。”
如释重负的感觉窜过凌寒月全身上下,她松了口气,虚脱的坐到在地上。柳无言扶着她站起来,坐床上,问:“你想见见他吗?”
“我……”释然的表情由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迟疑。
她想见他吗?她当然想,想亲眼目睹他安然无恙,想知道他不会因为她的行为而丧命,可是……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声音细微。“知道他没事就够了。”
在她那样伤害他以后,她拿什么面目见他?
柳无言没说什么,迳自转身端起放在桌上的粥,送到凌寒月面前,
“你先吃点东西呢!饿了这么久,很伤身的。”
凌寒月没有拒绝,接过碗来,食不知味的吃着。
吃了几口粥,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是爷让你来的吗?”
柳无言摇了摇头,“不是。”
凌寒月黯然的低下眼睑。
柳无言又跟着道:“不过,如果他不让我来,我是不可能来得这里。”
“柳姑娘……”凌寒月一怔,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柳无言轻轻一笑,双手交握安置在膝上,“你叫我无言就可以了,我可以叫你寒月吗?”
凌寒月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她双目失明,遂轻嗯了一声。
“寒月,”柳无方轻唤她的名,那一双迷朦的秋瞳视而“不”见的朝着她,表情认真的说:“韩大哥这样对你,你恨他吗?”
凌寒月摇了摇头,“庄主对我有救命及栽培之恩,寒月不敢或忘。”
柳无言轻轻咬着唇,又道:“我在十一岁那年认识韩大哥的,那时候他也还大我没几岁,我见着他时,他正躲在树林里哭,我问他为什么哭,是哪里痛,他就恶狠狠的瞪着我,说他才没哭,还叫我滚开,不要烦他。”
她的眼眸因回忆而更加深邃迷朦,唇边那抹笑意美得如诗如画。
“我想,你多少知道韩大哥的身世了吧!他是平宪王的嫡子,本该是王位的继承人,但老王爷妻妾不少,生了许多子嗣,个个都想要继承王位,手足之间不断互相残害,其中尤以二王妃最是心狠手辣,帮着两个儿子对付其他弟兄,一心夺取王位;再加上老王爷放话说他的王位只给有本事的儿子,以致更助长了二王妃的野心。韩大哥的母亲早逝,老王爷又不保护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才会养成韩大哥冷酷无情的个性。”
“我和韩大哥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深知他极端的性子,他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也不关心,旁人的死活对他而言更是无关紧要,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我和娘;虽然如此,在我们面前,他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毫不在意的样子。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常这里摔那里跌的,韩大哥总是会扶起我,骂我不长眼睛;但他虽骂得凶;可是我知道他是关心我的,只是他的性子就是那样,娘说他是别扭,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在关心人。”
“你想说些什么?”凌寒月蹙起了眉问。
柳无言微微一笑,仍是一派温婉,“你是不是认为,因为你长了一张和我神似的脸,韩大哥当年才会救你?”
凌寒月一震,猛儿抬起头。
“我虽然眼睛瞎了,但耳朵没聋,下人的蜚短流长,多少总会听到一些。”
凌寒月难堪的握住拳,没有作声。
“那你一定也以为在韩大哥眼里,你只是我的替身,现在我回来了,韩大哥便再也不需要替身,所以你就被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