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难地看着意志坚定如钢的她,再看看那辆废铁般的脚踏车,内心里天人交战……
一个好绅士不该让淑女久等,更不能抗拒淑女的心意。
「那么就由我来载妳吧。」他心一横,豁出去了。
「你?你会骑脚踏车吗?」她一脸狐疑。
「我也有过童年的。」他温和地笑着保证。虽然当年他骑的是宾士出的变速鈇钢登山型自行车,而且距离他上次骑的时间已经隔了二十年。
不过不怕,骑脚踏车就跟游泳一样,一朝会终生会。
「上来吧。」他拉过脚踏车,长腿轻松一跨,坐在不舒服的硬椅垫上,表情仍旧潇洒从容优雅。
「你确定吗?」她怀疑地打量了他高大的身子,还有这辆又小又旧又破的脚踏车。
「万分确定。」他一脸视死如归慷慨赴义样。
宝贝差点笑出来,抓着他宽背后的衣衫坐了上去,看着他伟岸修长的后背,她所有的不安瞬间消失一空。
她知道他一定会保护她,绝不会让她受伤的。
「骑吧!」她双臂环住他的腰,小脸轻偎上他温暖坚实的背肌,心底满是放心与笃定。
背后紧搂住他的软香小女人,剎那间给了翟镇无比的信心和鼓励,他英俊的脸庞发光,气势轩昂地一踩踏板--
「啊啊啊……」她尖叫。
「啊啊啊……」他惨叫。
怎么会突然出现大斜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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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我的妹妹呀,妹妹我爱妳……」
张父哼着轻快的闽南语老歌,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削香瓜。
今年雨水多,瓜长得不好也不太甜,这样教他怎么好意思卖到市面上去欺骗消费者,所以索性将早上摘来的五、六十颗全削一削,分赠给左右邻居跟村里托儿所吃个消暑好了。
「阿伯。」一个甜蜜嫩嫩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张父闻声抬起头,「咦,是含笑啊,妳今天没去诊所上班吗?」他笑咪咪地递过去一颗削好皮的香瓜,「乖,来,给妳香瓜吃。」
「谢谢阿伯。」甜美妩媚的陆含笑乖巧地接过,「赖医生今天早上拉肚子,所以我今天休息,宝贝在家吗?」
「去做生意了啦。」张父愉快地道:「妳找她啊,她今天下午应该会去市区摆摊,妳逛街的时候说不定就会遇到她了。」
含笑脸蛋儿一红。哎哟,怎么连阿伯都知道她爱逛街乱买东西?
「没有啦,我是想约她跟香好去看电影,可是好奇怪,香好也不在。」她一脸纳闷。
她们三个人平常虽然各忙各的,可是一定会尽量抽空--在一块聊天吃东西,可是最近不但香好魂不守舍,连宝贝也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难道不止香好有男朋友了,连宝贝也掉入爱河了吗?
「不太可能吧。」含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这家伙眼里只有国父、蒋公和那四个小孩,若是真有哪个男人要追她,那要很拚命耶!」
「含笑,妳在跟阿伯讲话吗?」
「啊,不是啦。」含笑甜甜一笑,「阿伯,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打电话给宝贝。」
「哦,那妳慢慢走啊,顺便跟妳阿爸说一声,我下午去找他喝两杯。」张父说得眉飞色舞。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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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翟镇趁宝贝去洗澡的时候取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Rim,明天早上八点整开车来乌龙镇田侨里大门口等我。」
「少爷!」凄惨的叫声直冲他耳膜,翟镇差点以为自己拨错号码打到市立殡仪馆去了。
「你怎么了?别哭、别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柔声地安抚。
「我以为您失踪了,被歹徒绑走了,呜……少爷,您吓死我了,这样教我怎么有脸回去见老爷和夫人?又怎么有命回去见劳伦斯管家?」Rim真是被吓惨了。
「好了、好了,我没事,现在不是打电话跟你报平安了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不肿、但淤青未褪的额头,若明天被Rim看见,怕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吧?
「少爷,您到哪里去了?我差点就去报警了,刚刚劳伦斯管家还打电话来问您的近况……」
「你没告诉他这件事吧?」他眉头微微蹙起。
「我不敢说,少爷,您吩咐过此行一定要低调,还说回英国前都别让大家打扰您的。」Rim忠心耿耿地道。
他吁了一口气,笑道:「谢谢你,Rim,你真是个好帮手。」
「呜呜呜……Rim怎么敢当呢?我那天应该坚持别让您单独出门的。」Rim此刻哭哭啼啼的样子,完全不像英国剑术冠军和自由搏击高手,更不像个保镖兼司机了。
但是翟镇却觉得好不窝心,他温和地道:「我真的没事,你完全没有错。」
「可是少爷……」
「翟阿镇,换你洗啰!」房门外传来宝贝的叫声。「洗完帮忙吃香瓜。我那天才老爸削了二、三十斤的香瓜,真是会昏倒,今天没吃完明天就坏掉了。」
「马上来。」他忍俊不住,跟着想到手机那头的Rim八成竖尖了耳朵,忙清了清喉咙,低声道:「记得我说的时间和地点。」
「乌龙镇田侨里大门口,记住了。可是少爷……」
「就这样了,再联络。」他迅速关机,抬头对恰好打开房门的宝贝一笑。「我准备好了。」
「洗澡要准备什么?」她呆了一下,随即脸红起来。「呃,换洗衣裤吗?噢,可是你确定你穿得习惯菜市场牌的吗?」
幸亏她什么衣服都卖,符合他尺寸的T恤、牛仔裤和内裤不用去外头买,但是一想到让英俊尊贵优雅的他穿印有「原子小金刚」的T恤和牛仔裤,简直就像逼大卫雕像穿女性泳装一样亵渎又不敬。
「菜市场牌很好,便宜又好穿。」他迷人地笑了起来。
厚!没事不要乱笑得那么帅好不好?她抚着卜通狂跳的胸口,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那就好。」她没来由地又脸红了,发烫得连头顶都热热的。
待他去洗澡后,宝贝全身无力地趴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是自找麻烦,没事让一个帅哥在身边晃,挑战自己的意志力。」
哎哟,好烦哦!
今天晚上又要重复那种看得到吃不到--当然死都不能硬吞吃下肚去--的酷刑了。
她为什么不捡个比较不那么帅的男人回家?最好是脾气不要这么好,人格不要这么高尚,谈吐不要这么优雅,心地不要这么善良……
「自找麻烦,真是自找麻烦。」她喃喃自语,懊恼地把脸埋入枕头里。
时时刻刻想碰他,又提心吊胆怕他知道自己就是打晕他,害他到现在额头上还多一块淤青的凶手;既要防范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还要不断提醒自己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的日子怎么会变得这么矛盾复杂?」
一切,都乱了……
第五章
宝贝的头痛与困扰维持到第二天早上,在被翟镇兴匆匆地拖到田侨里大门口时,非但没有比较好一点,反而痛得更加厉害。
都是因为他,还有他身后冒出来的豪华闪亮黑色宾士轿车。
有点眼熟的高瘦司机在对她微笑,但显然也是很困惑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啊现在是什么情形?」她无言以对,呆了十秒钟才仰头追问。
「今天坐我的车去做生意。」翟镇语气轻快地回答。
「啥?」她下巴掉了下来。「坐宾士去摆地摊?!」
真是那样,她不被群众围殴才怪,这么嚣张的摆地摊法,鬼才会来买她的东匹。
「对。」他满眼热切,期盼她的应允。
「你肯定伤到脑子了。」她同情又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宝贝,妳听我解释,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我实在不想妳再累坏,也不要妳再骑着那辆危险的破铜……呃,脚踏车。」他神情严肃的说,「而且它也坏掉了。」
昨天那辆可怜的脚踏车享寿五十一年,正式宣告报销--在急速大转弯下坡以及两名人类的体重摧残之下。
幸亏两个人肾上腺素有惊人表现,在地上翻滚两圈就迅速爬起来,没事。
昨晚张父在听到陪伴自己长大的脚踏车就这样Say good-bye了,还洒下了好几滴英雄泪呢。
翟镇愧疚得要命,当下决定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定要买一辆全新豪华功能超强的脚踏车给张父。
而且他死也不可能再让宝贝骑那么危险的车子去做生意,除非他断气!
「宝贝?!」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Rim吓了一大跳。温文儒雅的少爷居然在光天化日下,那样亲昵地叫人宝贝?
Rim已经完全忘记曾经载过这名阳光少女的记忆了。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兴奋到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天大好消息上禀劳伦斯管家。
「拜托,这样很不搭轧耶!太夸张了,宾士……还有司机。」宝贝骇然地眨眨眼睛,这才注意到满脸兴味的Rim,小脸不禁微微一红,尴尬地对他点点头。「Sorry,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不打紧。」Rim笑得好不开心。
少爷声声唤着宝贝的阳光少女好有意思,可爱极了,难怪少爷会破天荒失踪两天两夜。
「Rim,你不是有些口渴了吗?」翟镇大皱眉头,不知怎地心底掠过一抹闷闷的嫉妒。
宝贝是他的小女人,他不爱她的眼睛看向别的男人,就连是同性恋的Rim也一样。
「少爷,我没有口……」Rim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口渴极了。我去买罐可乐,你们慢慢聊。」
Rim离开前还不忘贴心地留下车钥匙,万一他们打算上车好好「沟通」的话。
「宝贝……」翟镇轻喊她的名字。
她浑身肌肤掠过一阵敏感的栗然,咬了咬下唇,心慌地低着头直直往村外大路走去。
「宝贝!」他微微一愣,随即大步跟了上去。
八点多了,在村子里里外外活动的里民也越来越多,他们这样大剌剌站在村子口,一定很快就有流言蜚语火速传播了。
话说回来,她瞒得了谁呀?田侨里就这么小,随时有老人与小孩驻守在各巷弄间,俊美无俦的他早晚会给人发现的。
不能再留他了。
因为她已经太喜欢他……为了她的名誉,为了她可怜的一颗芳心着想,这个男人从此刻起离她越远越好。
可是为什么脑子才刚刚如此盘算,她的胸口就如同火烧般疼痛呢?
就在她心思紊乱如麻之际,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已抓握住了她的手臂。
「宝贝,怎么了?」翟镇焦急慌乱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忧心惶急的声音,自认识以来,他一直都是温文有礼从容不迫的。
她想抬头,却又不敢抬头,深怕望进他深邃如湖水的眸子里,她会失控,会再度忘记要和他保持距离。
「翟镇,我想你应该回去了。」她幽幽地开口。可恶的泪雾没预警地袭击而来,害她眼眶泛湿了。
她头垂得更低,紧憋住呼吸不敢吐气,她怕她会哭。
「为什么?」他备受打击,脸色有些苍白。
「我们这样……算什么呢?当初带你回家是为了你的伤,后来留下你是想你做客,可是……可是这终究不会是长久的,你又不能永远留在我们家。」她差点哽咽,连忙喘了一口气,死命把眼泪关回眼眶里。
翟镇苍白的脸庞因她最后那句话而恢复了一丝生意。「如果妳愿意,我真希望能够永远住在妳家不走。」
「为什么?」换她疑惑反问。
他轻轻地捧起她的下巴,爱怜不舍地凝视着她红着眼眶的小脸,心下因她的泪眼而深深地撕扯揪疼了起来。
「我喜欢伯父,喜欢你们小小却温馨的家,还喜欢妳家门前的桂花树,还有……」他温柔沙哑地开口,怜惜地轻抚着她柔嫩的脸庞。「我喜欢妳。不止是一点点,它就藏在我的心底,每分每秒都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茁壮……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但是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坠入爱河的人都会说些傻兮兮的话了,原来早已魂不守舍心不由己,脑袋完全失灵,又怎么能说出有智慧的聪明话来?」
因为爱情就是一个最不理智的小东西,因为爱上了一个女人(男人),就是值得甜蜜到不清醒也没关系……
爱情的发生往往让人措手不及,也许在电光石火间,或许在相看一辈子后,忽然发现--啊!真的爱上了,真的再也不愿放手了。
他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千真万确。
宝贝呆住了,作梦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居然会喜欢上自己?!
无视于血液里奔流的狂喜,四肢百骸窜升而起的酥麻战僳和激动,她所有名叫理智的脑细胞全力悬崖勒马,身子往后退了三步。
「别,别开玩笑了,我们认识才几天!」她小脸拉了下来。「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我统统不知道。」
不可以发生这种事的,她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阶级,同一个世界的人,更何况他完全不了解她有多奸诈狡滑、自私自利,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奸商,她……她永远不可能匹配得上他!
他那么善良,那么天真又单纯到呆瓜的地步,要真的变成她的男朋友,一定会被她榨到干扁--
「宝贝。」他深情地望着她,低低叹息。「我知道这对妳而言太突然,我这么说也太唐突……」
「你知道太唐突就好,坦白告诉你,我这辈子没想过要谈恋爱,更没打算嫁人,我打算当一个女强人,全力冲事业,要在二十五岁前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服饰精品店,我要赚很多很多钱,要出人头地。」她说得又急又快,小脸闪过一抹仓皇。「总之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
「我喜欢妳,这个事实并不会影响妳当女强人。」翟镇有一丝受伤,更多的心慌,但是神情语气依旧从容温和。「我只希望妳给我一个机会追求妳。」
老天,他为什么要向她告白?她的防备与决心早已经摇摇欲坠,本来以为偷偷地欣赏他,只要嘴里不说,什么事都不做,情势就不会演变成她害怕的那样忘情、失控。
可是谁想得到他居然主动跟她告白!
宝贝察觉出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智与警戒即将断折,内心深处对他巨大的期盼与渴望就快要淹没一切。
只要能够疯疯狂狂爱一场,管他三七二十一……
不!她不能这么做!
宝贝额头沁出冷汗,大口喘着气,最后终于挤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