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病房房门开,护士走出来。
"护士小姐!"松爷开心地跑向护士。"花给你!他送的。"
"咦?"护士惊讶莫名,收下花束,觉得不太可能而频问:"真的吗?真的?"望向骥少纵,脸颊上有粉红晕开,但对方不理他们这方。
松爷指着骥少纵,有够大声地说:"他是小白脸。"
"嗯……"抱着花束陶醉幻想起来的护士一愣:"什么?"
她看见骥少纵转向他们,蹙起的眉眼发出的锐气令五官不再英俊,还有些吓人,然后,她身边的爷爷突地跳到她身后,并伸出手她眨眨眼,他的手停在她腰下突起的臀部,她被吃豆腐了!
"呀!"花束落地,她惊叫。
松爷没吓着,嘿嘿笑,不要脸地道!"他是小白脸,我是大野狼。"
为免事端扩大,骥少纵送护士回休息室,道歉安抚护士的情绪。肇事的松爷则在往护士休息室的途中一溜烟不见。
毕竟出手的人不是他,护士不好计较,也不愿惊动护士长,便说算了。
骥少纵松口气,再次前往徐舞文的病房楼层。这间医院和他有点关系,信得过这里的医护,才将她往这送,他可不愿因为松爷的恶作剧而泄露身份,甚至坏了名声。
方才护士说她在梳洗,现在应该可以进去了吧。来到病房楼层的走廊,一步步朝徐舞文住的病房走近,心上浮起一股怪异的情绪。
那情绪闷闷的,教人消沉。但他没有多想。这里是医院,快乐不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他走到刚刚松爷闯祸的地方,离病房有五六步远,瞧见病房门开,另一名房客……沈绘里从里头走出来。
他骤然停步,对方在合上门后看到他,推了下脸上的眼镜镜框。
意识到沈绘里朝他走过来时,他浑身毛骨悚然,双脚差点不听使唤地后退逃跑……现在是大白天,走廊上一整排日光灯明亮无比,但他还是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脑海劈啪不断有闪光闪过,烁得他双眼看不清,然后眼前一暗,背脊发冷
她是人、她是人、她是人……吗?不断在心中说服自己,末了却忍不住添了疑问词及问号。更怕。
她在他面前停下,他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她有访客,叫……"沈绘里没表情,搔搔头,语调平板地说:"雷纯青吧。"
雷纯青,面容姣美、身材瘦长的男模特儿,能够让徐舞文自动矮化成小女人的男人。谁找他来的?
他不说话,沈绘里将下滑的眼镜往上推。"她有别人陪了。"玻璃镜片上闪光一闪。
他依然静止不动。
沈绘里轻叹口气,把话挑明了说:"别去打扰比较好……"未字的"吧"未出,他转身大步走开。
对着他的背影,沈绘里面无表情,播了搔毛搔发痒的头皮。
骥少纵走出医院大楼,穿过广场从侧门出去,沿着医院外墙绕到一条巷内,停在一辆车前,抬头望向医院大楼。
他所在的位书看得到徐舞文病房的阳台。
转过身,他掏出钥匙。握住车钥匙,插入车子的匙孔前,他的手抖着。
打开车门。"汪!汪!"助手席上的阿弟甩着尾巴。
坐入驾驶座,猫、猪、鹅安然待在后座,姿势和他离去时一样,真是难得。
"呜唔……"阿弟轻哼,侧头,像在提出疑问。
"她有她的纯青哥陪。"骥少纵涩笑。
他原本想她若可以下床,从落地窗口往下望,他将车子敞篷后,她便可以看见这些动物。
这下不需要这么做也好,省得她问他怎么有车。
低头看手,心里明白手会抖,是因为徐舞文昏迷在自己手上的感觉一直褪之不去。她的血染红他的手,他不愿记得当时以为她可能就此消失的恐惧,却无法忘记。
如果可能,他想守在她病床边。
"但是,她有别人陪……"他的存在是打扰……他喃喃自语,心上闷窒的原因好似清明了起来,然而……
"啪"!一个重量覆上他的背,他被压得弯腰。
"哈哈哈--"阿弟抬前脚趴在他背上,大咧咧在他耳边呵着气,用力舔他一口。
耳畔的黏湿令他蹙眉。"阿弟,你是在安慰我?"
他回过头,看见美美冲向大卫,一头撞上它。
"嗄!嗄!"大卫拍动翅膀,不客气地以嘴反击,猪鹅当着他的面打起架;猫咪小米跃至前头,拍动液晶荧
幕;一直想过来和地挤在同一个位子上的阿弟,后脚陷入排档杆的空隙,闷哼挣扎着……
四只动物构成非常生动滑稽的画面,他在画面里面,无言。
第七章
纯青哥最好了,不像某人。
"纯青哥,谢谢你又来看我。"不像某人。
"公司在附近。"抽空或顺路绕过来都方便。雷纯青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今天好多了?"
"嗯,不过不小心碰到会很痛。"还是纯青哥关心她,不像某人,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躺下时可得小心。"雷纯青微笑,劝道:"出院回家后更得小心,别再发生同样的事。"
徐舞文温驯地点头,再次觉得纯青哥实在好好,不像某人唠唠叨叨。
"纯青哥,你什么时候回松樱舍?"她怀念每天见得到他的时光。
"我也很想回去,可是一直没有时间。"雷纯青有些无奈。
"模特儿的工作很辛苦哦?"他所说的回去似乎只是坐坐,他不可能再搬回松樱舍了?
"赶工时候,或行程排太满,才会觉得辛苦。不过辛苦的时候想到松樱舍,心情便愉快起来。"想起阿弟和爷爷他们,雷纯青笑了。那笑容挂在别人脸上是憨笑,在他脸上,美丽得让人仿若闻到花香。
"你好像很忙,所以我不太敢打电话找你……"其实拨过他留给她的行动电话号码好几次,但总是没有接通。他搬离松樱舍那天,她就该明白他不会再回去了……那她在等待什么呢?
"对了,我换号码,也搬家了。前天晚上回之前住的地方找东西,接到爷爷电话,才知道你受伤住院。昨天我给爷爷一张新名片,他没跟你说吗?"
徐舞文看着他,摇摇头。好久不见,他真诚善良依旧,她好崇拜、好喜欢……
"我遇到他再跟他问清楚。"突然想起爷爷也动不动便不见人影。
"没关系。我今天没带,明天来的话再带一张给你。"
"好。"明天没带也无妨,再请他写给她。"纯青哥,和你一起工作的女生……那些女模特儿,很漂亮?"
"嗯,都很漂亮。"
答得完全不加思索,爱慕的少女芳心出现裂痕。纯青哥太老实了。
"那你有没有喜……"
"哔哔、哔哔!"铃声打断她的话,雷纯青打开折叠式手机看简讯。
他站起身,向她微笑。"我得走了。"
"纯青哥。"忽然想问清楚,她唤住他:"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雷纯青回过头,尔雅斯文的俊容一绷,露出为难的样子。天啊,她让她的纯青哥为难了……
"算了,当我没……"
"哔哔、哔哔!"雷纯青手上的行动电话又响起简讯铃声。"好好休息,明天有空,我会再来看你。"
他走出病房,合上门,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看经纪人传过来的简讯。外景车先出发,依他请求,安排一辆计程车在公司楼下等他。第二通指为了节省时间,改讲计程车司机到医院门口,他动作得快一点才不会延误工作。
他合上手机,来到电梯间。今天南下外宿,不能出任何状况,明天才赶得回来看徐舞文。很久不见,她还是像个可爱的妹妹,真的想找个时间回去看看阿弟它们。
电梯门开,一名男子走出来,两人对上眼。对方率先别开视线,掠过他,身长高他几公分。他望着对方背影,对方简单的POLO衫、休闲长裤,看起来却不像普通人物。
好像在哪看过……
他想着,电梯门关而不自觉,突地,一阵寒毛竖立,背脊发凉。
这几天常常这样,是医院的问题?他看看左右,几个一起等电梯的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他打个冷颤,走入另一台开启的电梯,完全没发现走廊角落一抹细微的光芒闪过。
这是他第几次进病房前有人干扰?
"你来做什么?"看着魏摩纪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骥少纵的眼神非常不欢迎。
停在病房门外,魏摩纪面对着骥少纵。"听说可爱的舞文小姐受伤,我谨代表集团前来致上慰问之意。"靠近骥少纵脸庞,低声说:"并感谢她选择由敌集团资助的医院就医。"
骥少纵颔首。"简单地说,你来找麻烦。"
"至少我立场鲜明,不像有人为达目的,不惜纡尊降贵,把自己变成个大骗子。"魏摩纪不若平日任人笑骂的泰然模样,挂着浅笑带讽说道。
"你请回,病人不高兴见到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魏摩纪伸手想握门把,骥少纵先一步遮住门把阻挡他。
魏摩纪后退一步。"不让我进去可以,咱们借一步说话。"
摆手致指来时路后,魏摩纪率先转身走,骥少纵在他身后跟着起步,也没有留意到背后角落那抹镜片上的闪光。
魏摩纪与骥少纵上至医院的行政楼层,进入一间医生休息室。
"老大,我心情很不好。"一进门魏摩纪便说。
看得出来。"心情不好不该来找我。"骥少纵合上门。
"你的位置真不是人坐的。"魏摩纪落坐沙发椅上。"我快变成你了。"近来常梦见自己变成一头焦躁易怒的猛狮,唉,他当只狡猾自在外加潇洒的狐狸就满足了呀。或许待会顺路到精神科找心理医生谈谈比较好。
"放心,人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进化完成。"骥少纵走到窗边,手环在胸前看窗外。?
"真可恶,以前我也是这么幽默的。"魏摩纪指控道。"你学我。"
"以前公事再怎么缠身,我也不曾自怨自艾。"骥少纵不认为魏摩纪会让工作压力击垮。他只是找他抬杠罢了。
"所以你才会成为老大啊。"
"不若你出色。揪出莲悦违法施工后,大家等你出下一招,你却已经摆平。"听说那三名受伤的流氓因为擅自行动,又被狠训一顿,而且莲悦当家宣称金盆洗手,从此将致力更正企业形象。
魏摩纪摇摇手指头、眨单眼。"私下请我几个好朋友出马罢了,小意思。"别太放在心上。
"一般人很少有那么多位够意思的好朋友。"而且是美丽性感得足以迷惑并左右莲悦当家做决策的女性朋友。"你难过的是这个?为了公务狠心将红粉知己往别人怀里送?"
"我难过的是我没有时间去倍增我的好朋友!"鸣呜。
"你可以把事情交给底下的人。"周旁的人全信得过。"毋需事必躬亲。"
"就是办公室底下那些人让我受不了,不知你之前给他们什么好处,个个拼得像来卖命一般,没一个有人性。"他们简直像勤做工的工蜂,镇日在他耳畔嗡得他耳呜!"尤其你那个能干的欧巴桑秘书,我和她没仇,为什么每天使劲排满我行程?那么爱谈生意,我派她自己去谈行不行?等等,你似乎听得很快乐?"
"是很快乐。"不过,魏摩纪提醒了他该找机会让那些辛苦的员工放大假,体会体会优闲的感觉,就像他近来的日子,在徐舞文出事之前……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追个妞儿,得丢下所有事情不管。"不这样,根本腾不出时间追求所爱。
"你错了,我只是落实你这位大老板的责任。何况是你提议我该休个长假。"
"我只说你应该休息一阵子。休息够了,该回来了。你不回来也行,轮到我丢下一切逃跑。"
骥少纵转过身。"你不会。"
"既然大家做得如此不甘愿,不如结束营业?"
看着他,骥少纵说:"你舍得老板称号,关门也行。"
唉,被点中命门了。魏摩纪的双眉蹙成八字。"凡夫俗子都爱荣华富贵的。"而他正是个标准的凡夫俗子。
"你爱得可不只荣华富贵。"更爱因着荣华富贵而攀附他的美人。"你该回工作岗位了。"他提醒他。
"该回去工作的人是你。"魏摩纪站起身。"你以为我刚跟你扯这么多做什么?你被威胁了,老大。我会先告诉松樱舍那些人,这医院董事长姓邹,算是骥先生你拜把兄弟,当初邹老二坚持盖这家医院,美其名是推动慈善事业,其实是另一套坑钱的手法。我们生意人就是这样,势利是最适合我们的形容词。"是老大先不义,别怪他不仁。
"还有呢?"骥少纵走向他。
"我还要告诉他们,他们怎会笨得引狼入室那个想拆了他们房子,把大片土地占为己有,顺道染指他们可爱女主人的人,就是……"
"闭上你的嘴。"骥少纵英挺的面容板起。"该说的时候我自己会说。"
望着骥少纵的眼睛数秒,魏摩纪扬起双眉。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你们的进展,还停在几乎一个世纪以前你采取主动的那个吻?"骥少纵微征后蹙紧的眉像在问他怎么知道--他当然知道,当他好几天前问他曾主动吻过哪个女人时就知道了。"你真有耐性,如果是我,我可按捺不住,毕竟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处处是机会呀。"
他闭眼空想自己所说的处处机会,接着说:
"女人永远在等男人主动,多金与温柔是攻城掠地的不二法门,这世上每个女人都可爱,而且没有女人是追不上的。老大,恕我直言,你太逊了--呃,我以后会不会被自己这些话噎到?"
"会。"骥少纵斩钉截铁道。突地,背后一阵寒意,觉得很不对劲地转身回头看……
魏摩纪也望向合得好好的门,问:
"怎么了?"
门外。
沈绘里有些驼背、侧耳附着门板,依稀听见里头两人的一些对话。
推了下下滑的镜框,无意识地转头瞟后方一眼,眨眨眼,再转过头,背后那个姿势和她一模一样的身影还在。
松爷!他怎么也会在这?
她转过身,较她矮的松爷抬头看她,她将眼镜推近眼眸,确定他的脸色很难看。
"美……美美……"不只脸色难看,连因年纪大而有些混浊不清的双眸也浮现水气。"不见了……"
"你带小猪来医院?"这里不是兽医院,不能擅自带动物进来呀。
"美美……"松爷左望右望,不知往哪找心爱宠物。
斜前方一间护士休息室响起尖叫。
"呀!有……有一头猪……呀!"
"哎呀,美美,怎么可以去吵护士姐姐呢?"松爷三步并成两步,急切地跑向惊叫连连的休息室。沈绘里脸上浓淡适中的眉毛轻扭。想去吵护士姐姐的是他老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