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第一个呼唤寻找的名字是心如。
恍如一把利剑刺入她的心窝,让她的心不只淌血,还冻结成冰。
「文正,我在这里。」杜心如赶紧出声吸引他的注意。
他缓缓的转头,眼睛里有著惊讶与狂喜,「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对,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杜心如抓住他的手连声保证,「我知道我错了,原谅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他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为什么他能原谅姊姊原谅得这么轻松?姊姊背叛了他,嫁给另外一个人呀!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
「文正?」她忍不住出声。
他注意到她了,「心仪!你也在呀!」他露出抱歉的眼神,「抱歉,增添你麻烦了,不过谢谢你,帮我把心如叫了回来。」
他……他在说些什么?
她的脸色刷地变得一片苍白,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你知道……你为什麽会在医院吗?」
「因为我从机场的楼梯掉了下来呀!」他老实说。
恍如雷击,她的心碎成千片万片,世界瞬间在她眼前毁灭,只因为他--忘了她。
第八章
抉择
知道你已不属于我,
虽然心碎了,
心死了,
却也体认,
离开你是我唯一该走的路。
他真的忘了。
忘了与她在一起生活的记忆、忘了与她热烈缠绵的欢乐、忘了和她一起在那小茶厅喝茶聊天的悠闲……那时候的他们是多麽的快乐、幸福。如今一切随风而逝,唯一记得的只有她。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这医院的小花园里,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坐到这张这么角落的椅子上,更不知道时光匆匆过去多久,脸上的泪流去多少。
她只知道她失去他了,永远的。
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她有选择吗?
没有!
他的世界里将没有她的存在,只有姊姊。之前,当姊姊还没嫁的时候,他的眼里就只有姊姊,不管是她,或任何女人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她是多麽怨恨他的痴情、多麽嫉妒姊姊的好运。
原以为这样的好运终於落到自己的头上,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
「我可以坐吗?」
有听到也当作没听到。
「心仪,我知道你很伤心。」丁远才递出手帕给她,「但是事实如何你也看到了,不管你们这几天是如何相处,他都忘了。」
她颤抖的伸手接过手帕!默默的按在脸颊上不动。
「你也知道这孩子死心眼,只要心如真的肯回头,无论她做过什么,他都会原谅的。刚刚,心如也跟我保证过,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背叛他,我想我们至少该给她最後一次机会。」
但谁曾给过她机会?
「毕竟,文正跟她在一起,很快乐。」
可他跟她在一起也很快乐呀!只是!他忘了,忘得彻底。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快乐,我希望在他养伤复健的这段期间,你能让他心平气和的度过。」
她能说不吗?她也没有那个资格说不。
她默默的点头,「我……我会离开。」她要去一个再也不用想到他的地方。
「不,你不用离开,只要像以前一样,当他的妹妹,叫他一声丁大哥。」
可她怎麽做得到?
她爱他呀!她怎麽可能在他的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再假装妹妹!现在的她做不到,以後的她……也不可能。
「姊姊她……不会答应的。」这是最好的藉口。
「我会说服她的。」
她仰起头望著他,「伯父,不要,这样做……只会使我痛苦。」
丁远才感到心痛,他可以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人是真心的爱著文正,比她姊姊心如还深,如果文正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快乐的;偏偏文正那麽的死心眼!那麽偏爱那个自私的心如。要不是文正现在负伤在身,他一定会强迫儿子面对心仪的感情,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跟他的一切……等到他伤好了之後,再说好吗?」
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那个勇气活到那个时候。
「好。」她口中轻轻的敷衍,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
「奇怪,最近怎麽都没有看到心仪?」他蹙著眉头极力思索,似乎在他醒来後,就再也没有看到她过,奇怪?为什麽?以她的个性,不会那么久都不来医院探望他这个「哥哥」的。
「怎麽?你很关心她嘛!」杜心如嘟著嘴,很明显的把不高兴的表情摆在脸上。
「她是你妹妹呀!」他笑!很高兴她会嫉妒,不过感觉总有点怪怪的,要是以前,他会满心欢喜,会涌起想把她扑倒的欲望,但现在的感觉淡多了,似乎只有男性的自得。
「不再是了。」
心如的反应也比以前更加淡漠。
「你们吵架了?」他不得不这麽猜测,无法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有种想见她的欲望,好像有什麽东西必须要想起?但到底是什么?
他听说在他昏迷不醒的这段时日内,心如、心仪和父亲轮流看顾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对劲,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讲错了?
「我们闹翻了,我们再也不是姊妹了。文正!你说,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多奇怪的问题,更怪异的是,他竟然有股冲动想要回答「是心仪」!到底怎么了?他是昏了头吗?
硬生生压抑那股冲动,他微笑的说:「当然是你。」
应该是心如呀!自从他醒过来後,心如就一直来探望他,询问他身体上的伤处,跟父亲一起和医生商量治疗他的办法,在他们交往的过程中,心如从来没有这麽积极过,像是想要捉住什麽似的。
不过,不晓得为什麽,眼看这麽努力的心如,他却没有一点高兴或感激的感觉,有的只是淡淡的不在意。
不该是这样啊!
所以,他装起最灿烂的笑容,说起最甜的话语感谢她。
但心里头,却一点也不感激她的感觉。
奇怪!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造成他这样的改变?
但他不知道,也不明白。
「既然这样!就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她。」杜心如仰首挺胸骄傲的说。
她的态度让他起了反感,他没想到她是这麽骄傲的女人,因为跟妹妹吵架!就把妹妹抹杀,为什麽他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他不知道,只是装笑,「好,只要你告诉我,她到哪里了?」
「谁知道她死到哪里去了。」杜心如说,削苹果的动作骤然停止,因为苹果被她一刀削去了一半,已经没有可以吃的地方。「不要再跟我提到她。」她强调。
但他还是想到她,根本没发觉到心如的小动作。
好大的不同,要是以前,他会很高兴心如的嫉妒;但现在,不知道为什麽,他只想到心仪可能有的感觉?
到底是为了什麽,他的心境上有这样的不同?
难道是因为心如曾经背叛了他,投进乔夫·史登的怀抱?可是,当心如回到他的身边,宣布已经跟那个乔夫离婚,并且後悔不已後,他就原谅她了,不是吗??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不介意心如曾经意乱情迷,但是他却这麽介意……心仪为什麽不来看他?
好奇怪的心情,他怎麽也想不通这样的转变为了什麽?
「你的未婚妻是我、你爱的人是我,你最重要的人还是我。」杜心如强调的宣布,甚至抓住他的脸庞直视她。
但他还是在笑,「你干嘛这样说?本来不就是如此吗?」
杜心如无语,默默的看著他许久,然後问:「你爱我吗?」
基於以往的习惯,他很快的说:「当然!你是我的女人。」但说出後,心里却又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不该这麽说。
奇怪!
「爱我爱到不去想心仪?」
这是个更怪异的问题,她们是双胞胎,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声音,看到心如!
不就等於看到心仪?反之亦然。
「是还是不是?」杜心如强硬的询问。
「是。」基於习惯!他这样的回答,酬劳是杜心如高兴的脸庞。
「我就知道你爱我,吻我?」她嘟起嘴,闭上眼的等待。
但是为什麽他会满心的厌恶,竟然不愿意吻她,不应该呀!他应该是爱杜心如的。
所以闭上眼,他强迫自己吻上心如,但是那感觉已经不一样,不是爱,不是心之所欲,而是一种义务。
到底为了什麽?
***
她哭了,而这已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在他的病房外,在他看得到的范围之外。因为她目睹姊姊跟他幸福的亲吻、因为亲耳听见他是爱姊姊的保证。
她输了。
在他心中,根本没有她的地位以及存在。在他的记忆里,她只是妹妹,他未来妻子的妹妹,他的小姨子。
但她不要这样呀!可谁能成全她的心愿?
没有!
茫茫然的走向前,走向不知名的远方,她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让茫然的脑子忙乱的想著未来--她该死吗?她该冲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们曾经同床过、缠绵过吗?该告诉他!她比谁都深爱他?该告诉他,她姊姊的真面目吗?
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或许选择一死百了是最好的答案。
但她舍不得他,她还想活著知道他接下来的人生。
啊!好苦、好闷呀!
她重重的坐在医院某楼的椅子上,一双眼睛空洞的望著远方,那新光三越高耸入云霄的灯光让她直直的瞪视著,但脑子里却在想……到底她该怎麽做?怎麽做才能对所有人最好?
离开这里,让大家找不到她?
结束自己的生命,让最美丽的幸福只存在她的脑海,
冲到他的面前,告诉他--她爱他。然後吓坏他,伤害周遭所有的人?
泪水直淌,唯一一个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什麽也不说呀!但是,凭现在的她,能离开到哪里?又能做些仟麽?
她的心中茫茫然一片。
然後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刻,她听到了声音,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彷佛天使的福音。
「……这是财团法人国际发展基金会的案子,你仔细想想,虽然史瓦济兰落後,远远比不上台湾,但至少在那里,你可以救许多人……」
救人?那是她最无法做到的事呀!
脚好像被什麽牵引,她一步又一步的走向那激辩的所在。
「救再多人又有什麽用,他们都是些庸夫俗妇,对这个世界根本没什麽功用。」
「你不要这样讲,中国人不是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吗?一个人生存下来,一定有他的意义,你不要这样随便否认一个生命的存在,就算是一只蚂蚁,它还是很伟大的。」
那麽她呢?她存在的生命是不是有什麽意义?
「去史瓦济兰帮帮那些人,佛语不是说『施比受更有福』,我相信到了那里,你会发现再绝望的人都会找到希望。」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希望呀!
望过去,是两个穿白衣的医生在椅子上,一边喝著咖啡一边谈论。
「到了那里,你会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想起『她』,这样对你只有好处,等过几年你的心情平静後再回来。毕竟!现在的你什麽事也做不了。」
这好像是在说她?
她无法控制脚步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但是,我无法放下她……」
「你必须放,发见『她』的心里没有你,『她』爱的是另外一个人。去吧!只要你点头,我会为你安排一切。」
「我也可以去吗?」她颤抖的出声。
两个男人惊讶的转向她。
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任由泪水崩溃,任由声音破碎的说:「我现在只有绝望,他不记得我了,他不记得……我爱他,他还想把我当妹妹……我没办法……没办法亲眼……看他跟我姊……我必须……离开……不然、不然……我只有死……求求你们……也让我去……我什麽……都可以做……求、求你……」双脚再也忍受不住的瘫软。
「小姐?」两个医生冲了过来,扶起她。
她一手抓住跟她同病相怜的医生!「你知道我的心情的,不是吗?拜托你,让我去,我、我不会惹麻烦的,拜托!」
「你确定?」男人皱眉。
「我确定,我必须离开……必须……」如果不离开,她一定会渴望死去。
「我知道了。」男人抬头询问的看向另外一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农耕队一向缺人。」
「谢……谢!」心一松,她随即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朦胧中还是有听见他们在喊她。
「小姐、小姐,你醒醒呀!」
第九章
认清
再见了!
我的爱、
我的梦,
或许有一天,
我俩能再相见。
悠悠醒转,她睁开双眼,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熟悉的阳光却从陌生的窗户晒了进来。
这是哪里?
她摇摇。!想要甩去脑中的昏眩,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打著点滴……然後忆起昨晚她向两个陌生的医生做出奇怪的要求後就昏倒了。
她当时怎麽会做出那样的要求?
真是可笑,他们会答应却更奇怪,唉!就当作是作了一场梦好了。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病房的房门打开了,陌生的医生之一走了进来,淡淡了
瞥了她一眼。「你该庆幸我是个妇产科大夫。」与她同病相怜的男人说。
她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向他。
「要不是我及时看出不对,为你安胎,你早就流产了。」
她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他在说什麽?流产?
「还没清醒吗?」他冷哼一声,「都要当妈妈,还那麽糊涂,你肚里的孩子还真可怜。」
她肚里……她怀孕了?
眼睛倏忽睁大,「你是在说我……是我?」
「废话,难不成是我。」那男人毫不客气的往椅子一坐,「你这样的状态,还想到史瓦济兰吗?」
她有孩子了,是文正和她的孩子,就在那段像神仙般快乐的日子里孕育出来的生命,她的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双手疼惜的覆上小腹。
「喂!女人,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你这样还想去史瓦济兰吗?」
史瓦济兰?
蓦然一愣,是呀!现在她怀了文正的孩子,更不能待在他的身边!因为不出多久的时间,等她的肚子大了,她就谁都瞒不了,就算文正忘记,但姊姊和丁伯父会猜到,到时候他们会怎麽对付她?
会不会让姊姊假装怀孕,抢走她的孩子?
光是想到那个可能,她就恐惧得发抖,她没办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得走,离开这个伤心地。
「我想去,也必须去。」她坚定著口气望著医生,「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人生。」医生伸出了手,「我姓白,叫白常生。」
她握住那双友善,却又有些冰凉的手,「我姓杜,叫杜心仪。白医生,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她深深的吸一口气。
「什么事?」他挑眉。
「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告诉我,除非是我跟你主动提起。」
「为什麽?」她听不懂她的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