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愈来愈暗沉,一如她此刻的心灵,一点清朗的色彩都没有。
傍晚时,天威哥告诉她,傅子骏情况十分不乐观,她的一颗心揪得好疼,偏偏碍于身分,她不便到竹院探望他。
“傻瓜,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她喃喃的念着,祈望自己心底能好受点,可是,这一念,眼泪却被念了出来,那一日令自己绝望的画面不断的放大、再放大,直到她受不了了。
“傻瓜,不——”她疯狂的喊着,身子已转身飞奔而出。
她跑着,泪水尽情宣泄着。喔!老天,?会保佑他没事的,你会保佑他没事的……奔到了竹院外,院内竟一片的宁静,静得骇人。
雪梅突然感到无比的害怕,她好象掉入了黑黑的洞里,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人可以为她指引方向。
她颤巍巍的往前走着,夜晚的风倏地变得好冷、好刺骨,冷得让她全身起寒颤。
人呢?大夫呢?丫鬟呢?娘呢?奶奶呢?为什么没有半个人?空荡荡的,像是一座死城。
死?
“不!不可能的……”她紧咬住下唇,红嫩的唇瓣在她不知不觉中给咬破,渗出了血丝,她却不自知,只是毫无意识的往内苑移近。
不!傅子骏不会有事的。她只要看一眼,知道他脱离危险。到时,她就会避得他远远的,直到他死心娶了梁玉华为止。
她只要看一眼就好。
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微弱的烛光下,傅子骏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睡觉,胸前均匀的起伏证明他睡得很熟。霎时,雪梅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
他还活着,不是吗?真的是太好了!
她走向前,来到床边,她弯下身子,让自己的左耳轻轻贴在他胸前,感受到他有生命的呼吸,她突然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呵。
她还记得他用尽全力拥着自己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感受,曾经一度让她以为她快死了。
“真好,看到你还在呼吸,还活着,真好!”她低低的诉说着,怕吵醒傅子骏。她可以压低自己思念的声音,却无法压抑为情而落的泪水。
打他受伤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好想再见他一眼,亲眼看见他没事。可是,就连这么小小的一眼,也是一种奢求。
泪落得又快又急,她只能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可是,泪水却将他胸前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
她吸吸气,正想起身时,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额头,轻轻的揉着;
她一惊,抬眼一看,顿时掉入一泽黑幽幽的眼眸里。
“你还要逃避多久?”她惊愕,直直望入他深情的眸子,那漆黑的眸子中竟泛着微亮的湿意,他,可是流泪?
“很吃惊吗?男人也会哭的。我一直在等你来,终于,在我醒来后的第五个晚上,我等到了。”
“不——”雪梅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她急于挣脱着:“对不起,我不该来的,我……我现在就走。”
“不准走!”傅子骏左手紧紧拉着她的衣袖。
雪梅这才想起来他的右手受伤了。
“你的手还疼不疼?”她柔声问。
“你来看我就不疼了。”傅子骏不正经的轻挑眉。
“你——”雪梅一气,嘴嘟了起来。“真是笨蛋一个,真是笨蛋、笨蛋、笨蛋……”
“好、好、好,我是笨蛋。”傅子骏按住她的头往下压,雪梅眼见两人的脸蛋愈来愈靠近,心跳声如擂鼓般急遽震动,愈来愈大声,愈来愈大声——
“不……”雪梅本能的低呼隐没在他深情的黑瞳中,他柔声道:“我要。”她依言闭上了眼,任这狂烈的热吻淹没了她的理智,她要忘了世俗的一切,只记得他的吻!
“雪梅,叫我的名字。”他柔柔地吻着她柔软的红唇,手灵巧的解去了她身上的排扣,轻轻的将她的上衣褪去,只剩下一件红肚兜。
“子骏,我……”雪梅仿如被电到一般,浑身一颤,整个人软软的半倒在他身上。
“嘘,不要说话。”他的话带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她觉得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温柔的拥抱。
“可是,你的手……”当他的手探到她颈后解去肚兜的带子后,肚兜顺势滑落在地,露出她光洁诱人的美妙胴体,雪梅因羞涩而垂下头。
这情况令傅子骏一窒,血脉偾张。
“我只是伤了一只手,可不是残废。”他坏坏的笑着,轻轻拉她到床的内侧躺着雪梅因紧张而全身僵硬着,傅子骏以左手支撑,用他的吻来诉说自己的思念。
“雪梅,我爱你,我爱你……”他以吻来宣誓,誓言深深烙印在她每一寸细致的肌肤上……傅老爷在天色未亮时就赶了回来,只惊醒了总管及傅夫人。
傅夫人替傅老爷拿下披风外套放好,并泡了一壶热茶进来。
“老爷,你辛苦了,先喝杯热茶喘口气吧!”
“谢谢你,夫人。”傅老爷接过茶喝着。他和寒翠是因煤妁之言而结婚,双方对彼此都没有感情,甚至早些年他们还互怨着对方,只因自己当初原有恋人而被拆散;而现在,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了,两人之间虽谈不上恩爱,倒也相敬如宾。
“骏儿呢?他要不要紧?”
“没事。”傅夫人一想起宝贝儿子便笑靥如花。“算他命大,还好抢救得及。只不过要在床上倒个一、两个月是必要的。”
“没事?”傅老爷终于卸下心头一大重担,吁口气道:“那好,反正现在天还没亮,等用过早饭后我再去看看他。”
“也好,老爷可是要先躺下休息?”
“睡?我哪睡得着,这一段日子以来,我没一天睡得好的。”他眉头间显而易见的焦虑让傅夫人担心,她在一旁坐下,问道:“老爷,京城是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接到了一封密报,说有一群贪官利用沿海附近和洋人合作,暗中将鸦片输入我国哪!”
“鸦片?”傅夫人大惊,“可是,自从林大人那次将这类毒品全烧毁后,皇上不是已下令不可将此类毒害民心的东西带入我国吗?”
“是呀!我们目前正在调查此事。”傅老爷显然十分的恼怒,“这批贼人真是无法无天,他们将毒品分三批运进国内,我们已经在杭州和济南截到这两批货,剩下的一批我们还没查出要由何处运进?”
“那……幕后主使人呢?”
“还没查出来,不过,我想应是官中人物,否则不会有如此广大的人脉。”
“老爷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江湖上黑道帮派所为?”
“想过了,也调查过了,确定不是。”傅老爷抬眼对傅夫人笑一笑。“同夫人说过以后,我心底好过一点,也舒坦多了。”
“这……”傅夫人羞涩的笑着。“老爷觉得舒坦便好,还是先上床歇一会儿吧!”
“不急,不急。”傅老爷呵呵笑着,“夫人,我看你眼底有事,不如说出来,咱们一块儿想想,如何?”
傅夫人为傅老爷的体贴感到温馨极了。她暵口气,缓缓地说:“我是为了骏儿的婚事而烦恼。”
“为了骏儿的婚事?这有何好烦的?”傅老爷大惑不解,道:“这小子像匹野马似的谁也管不住,再说,娘不是挺中意那梁知府的丫头吗?”
“可是……骏儿不甚开心哪!”傅老爷突然了解妻子心底的忧,哈哈大笑道:“这夫人你就别担心了,骏儿和娘对峙,哪一次娘不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傅天人娇瞋的瞪了他一眼。“每次骏儿离家出走,娘生闷气时,处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是我,不是你呀!再说,若是这次骏儿又为了玉华而和娘闹翻的话,这个家我也快待不下去了。”
“辛苦你了!”傅老爷很真诚的说着。
他的这一句话让她觉得,这三十年来的日子也不是如此的难受。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只是骏儿心中……”
“他有了中意的姑娘?”傅老爷大惊,这个浪荡子也有付出感情的时候。
“是谁?是哪家的姑娘?”他急切切的问着。是哪家的姑娘如此的好福气?
傅夫人更烦恼了,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是你的义女,雪梅。”
“雪梅?”傅老爷大大的吃了一惊。雪梅这丫头他挺欣赏的,要她成为骏儿的媳妇不是不行,而是傅老太君那一关,恐怕过不了。
“你确定?”
“当然。骏儿这孩子是我生的,我会不明白吗?你没瞧见骏儿看雪梅时的眼神,那爱意露骨的吓人哪!我有时在想,若是他和雪梅单独相处的话,他一定会将雪梅给吃了!”傅夫人很是烦恼的说着。
“听你这么说,我儿子好象变成一个禽兽似的。”傅老爷皱起眉。
“骏儿若对雪梅没这份遐想的话,他就不是一个男人了,那我们可要担心了。”
“这……”傅老爷哈哈大笑,“说得也是。夫人,待鸦片这件事解决,我想告老还乡,一辈子住在傅家庄,同你一块儿生活,可好?”
“这……你?”你在京城没另一个妻子吗?这是傅夫人最想问的话,可是,她将话咽了下去,改口道:“这是你的家,你们傅家的根,要回来何必问我呢?”
“我知道我们是媒妁之言而成亲的,彼此有许多心结未解开;我不该在骏儿生下来一年后就长住京城,一年回家不到十次,真是辛苦你了!”傅夫人眼眶红了。
“这……”
“你要知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待在京城,生活可是可怜得很哪!”
“什么?你、你、你没——”没有在京城另娶妻妾吗?傅夫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寒翠,这三十年来,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傅老爷握住她的手,眼神真挚。
“你是我这一生中认识最好的女子,我很高兴我娶的人是你。”
“真的?”
“真的!相信我。”
“那……为什么你都不肯回来?”傅夫人咬着下唇,忍不住落泪了。
傅老爷搔搔头,有些腼?的笑着,“每次看到你静静地坐着不说话,我以为你还在怨这桩婚事,所以,我只好离你远远的。”
“真是这样?我以为……我以为你长住京城是因为忘不了当年的情人。”两人相视,都有些腼?的笑了。
“我想,这傅家庄里头最笨的人,非我们两人莫属了。”
“是呀!”幸福的笑容在傅夫人脸上漾开。
黎明乍现,温暖的曙光照暖了每一个角落,包括在竹院的每一寸土地上。
“我真的该回去了。”她的小手却被他给牢牢的握住,紧紧的贴平在他胸口上,让她想动也动不了半分。雪梅眼眸略含娇嗔的看着傅子骏,心中却涨满浓得化不开的幸福。
她真的很幸福呵!
“我不要让你走。”傅子骏一个侧身,揽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搂住,惹来她一阵低呼娇笑。他像个孩子似的,紧搂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不放,直往她怀中蹭去。
“小心你的手,子……”
“子骏,嗯?”傅子骏抬起头,坏坏的笑着,“从今开始,你得峙时刻刻喊我的名字,直到你喊不出声为止。还有,经过昨晚之后,我认为你担心的不该是我的手,而是你的肚子,嗯?”雪梅的脸蛋倏地涨红,看来格外娇艳动人,
“干……干嘛担心我的肚子?”
“我担心送子娘娘已经为我送来一对宝儿宝女了。”说完,他转将脸贴在她肚子上,正经八百的说着:“儿子,女儿啊!你们来了没!来了的话,跟爹地说一声哈啰。”
“哈啰!”雪梅俏皮的接下话。
“什么?”傅子骏瞪着她,口气十分的不满,“喂,娘子,你篡位呀!我可是要你当我孩子的娘,我可不是要当你的爹。”
雪梅的脸又烧起来,嗫嚅道:“娘……娘子,你胡说什么?我们又没有成亲。”
“那我们昨天干了什么事?”他很坏的笑着。
雪梅的脸着火了。
“你、你、你……”她噘着嘴,抱怨道:“你欺负我,你坏死了!”
“坏……嗯哼,我还不够坏哩!”他邪恶的笑着,“这坏事早该两年前就对你做了,否则,两年后的今天,哪轮得到姓左的混蛋小子出现。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不准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有他的影子出现,知道吗?要是他敢来下聘,我就打飞他的脑袋。”好霸道的男人喔。
“知恩不图报,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她笑着。
“救命恩人?他要是敢跟我抢娘子,我就翻脸不认人。”他转而扣住她的小脸蛋,目光灼灼的射入她眼中。“一提起他我就有气。还有你,说,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他?你这个欠扁的小女人,我满怀期待的回来,你送给我的欢迎居然是这等方法!”她都已经在他怀里了,他还要和她翻旧帐。男人也是如此的爱吃醋吗?
“要是他真的来下聘怎么办?”她故意挑起他的满腔怒火。
“我不准!我今天就去见奶奶,告诉她,我只娶你一个,傅家庄的少奶奶只有你能胜任;至于他,我会把他踢出我傅家大门。”他低头,热切的唇急欲吻上她柔嫩的樱唇,却在契合之际,从她唇中逸出咯咯笑声。
“你笑什么?”他瞇起眼。
“我笑你是个爱吃醋、霸气十足,却又是个心眼特小的男人。”雪梅笑得更开心了。
“你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惩罚你。”吻上她爱笑的唇,他的吻来得狂烈,令她窒息。
“子骏,听我说。”雪梅偷得空隙说话,娇喘连连,“他不会再出现了。”
“真的?为什么?”
“因为我坦白的告诉他,我爱的人是你,我没有办法抱着这种心态嫁给他。”
“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告诉他,我没有办法嫁给他。”
“不是这一句。”他飞快的轻啄她的唇。
“前面那一句,三个字的。”雪梅意会过来,羞怯的启口道:“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
“真好听,我要你再说,再说给我听。”他又采取了攻势,搂住她柔软的身子完全契合的贴在自己怀中,他灼热的唇一刻也没闲着,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游走着雪梅心智再度迷失,娇喘不停——
“别、别这样!天就要大亮了,我得走了,子骏……”
“我不管,我要你。雪梅,我爱你。”
“可是……”
“嘘,不要说话。”他又成功的堵住了她的唇。
“子骏……”
“只准说你爱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九章
雪梅直到近中午才回到松院,她全身几乎都是红红的吻痕,这全拜傅子骏所赐。
一打开门,眼前的情景让她从心底打了个寒颤,直冷到脚底。“上哪去啦?一大早不见你的人,直到现在才回来。”开口说话的正是傅老太君,她此刻正坐在雪梅闺房中的正厅内,口气平稳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