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样跟他在一起,不是约会,只是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很……对劲。看着他睡觉,听着他的呼吸声。她还不敢把这种感觉称之为爱,那太快了。过去的经验使她戒心犹存,不敢盲目地相信此刻跟他相处的兴奋会持续到永远。戒慎是她不愿跟他上床的真正原因。没错,使他受挫折是很好玩,她喜欢他注视她时那种炽热的眼神,但在内心深处,她仍然不敢让他太接近她。
也许下星期吧!
「嗨,晓蔷。」
她抬头看到费敏佳把头探进来。她扬起眉毛以示询问。
「上班前我在电视上看到妳们接受访问的部分内容,但我设定了录像机。真是酷毙了!妳看起来好惹火。每个人都很好看,但妳最棒。」
「我没有看。」晓蔷说。
「真的吗?哦,如果我上了全国性的电视,我会请假在家守着电视机。」
如果妳像我一样对这整件事厌倦透顶,妳就不会,晓蔷心想。但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
八点半时,露娜打电话来。「妳有没有玛茜的消息?」她问。「她还没来上班。我打电话去她家也没人接。」
「星期五之后我就没有跟她说过话。」
「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不来上班的人。」露娜听来很担心。她的年纪和玛茜差最多,和她的感情却最好。「她没有打电话来说她会晚点到或是生病了。」
那确实不像玛茜的作风。如果不可靠,她就不可能升到会计部主任的职位。晓蔷皱起眉头,现在她也开始担心了。「有没有试过她的行动电话?」
「没开机。」
晓蔷第一个念头就是玛茜出了车祸。底特律的交通在尖峰时段乱得吓人。「我会打电话到处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她说,没有把她突然产生的忧虑告诉露娜。
「好。找到了告诉我。」
挂断电话后,晓蔷思索着该打电话问谁才能知道,从玛茜家到汉默科技之间的大小道路上,有没有发生交通事故。
山姆会知道该问谁。
她迅速查到沃伦市警局的电话,然后打过去找唐警探。接电话的那个女人要她稍候。她拿笔敲着桌面,不耐烦地等了几分钟。最后那个女人告诉她唐警探不在,问她要不要留言。
晓蔷犹豫不决。她不愿拿很可能根本没什么的事打扰他,但认为警局的其它人都不会把她的忧虑当回事。一个朋友晚了半小时还没到公司上班,这种小事通常不会有人报警。山姆可能也不会把她的忧虑当回事,但他至少会努力查出个结果来。
「妳有没有他的呼叫器号码?」最后她问。「我有要紧的事找他。」对她很要紧,对他们则可能不要紧。
「关于哪方面的事?」
她恼怒地暗忖是否常有女人打电话到警局给山姆。「我是他的线民。」她随口瞎办,交叉食指和中指,试图减轻说谎的罪过。
「那么妳应该有他的呼叫器号码才对。」
「看在老天的分上!有人可能受伤或死了」她及时住口。「好吧,我怀孕了,我以为他会想知道。」
那个女人笑了。「妳是晓蔷吗?」
天啊,他跟别人说过她!她感到脸颊发烫。「嗯——是的。」她咕哝。「对不起。」
「没关系。他交代过如果妳打电话来,一定要让妳跟他联络上。」
很好,但他是怎么形容她的?她忍住没有问那个女人,只是记下她告诉她的号码。「谢谢。」她说。
「不客气。呢,关于怀孕这件事——」
「骗人的。」她说,努力在语气中加入一丝惭愧。她猜她没有成功,因为那个女人再度放声而笑。
「真有妳的。」那个女人说,然后切断电话,留下晓蔷纳闷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键入山姆的呼叫器号码,然后键入她的办公室电话号码。他不会认得那个号码,因此她不知道他要多久才会回她的电话。在这期间,她打电话到会计部。「玛茜到了没有?」
「还没到,」对方担心地回答。「也没有打电话来。」
「我是晓蔷,分机三六三。如果她到了,叫她立刻打电话给我。」
「好的。」
九点半时她的电话再度响了。她抓起话筒,希望是玛茜终于出现了。「白晓蔷。」
「听说我们要为人父母了。」山姆低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该死的大嘴巴,她心想。「我不得不找话说,她不相信我是线民。」
「幸好我警告过大家关于妳的事。」他说,然后问:「什么事?」
「没事,希望没事。我的朋友玛茜——」
「狄玛茜,著名的清单小姐之一?」
她早该料到他把她们的底细都查清楚了。「她没来上班,也没打电话来,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行动电话没开机。我担心她在上班途中出了车祸,但不知道该打电话去哪里查询。你可以指点我正确的方向吗?」
「没问题。我会联络交通大队要他们查查报告。她住在斯高镇,对不对?」
「对。」晓蔷把地址告诉他,接着另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她的脑海。「山姆……她的男朋友对清单的事很火大。他在星期四晚上走了,但有可能回来。」
他停顿一下,在开口时语气变得严肃和公事化。「我会联络郡治安部和斯高镇警局,请他们派人去她家看看。可能没什么,但确定一下也无妨。」
「谢谢。」她轻声说。
***************
山姆不喜欢他在想的事,但他当了太久的警察,不会把晓蔷的忧虑视为反应过度。一个被激怒的男友和一个失踪的女人是构成许多暴力事件的要素。可能是狄玛茜的车拋锚了,但也可能不是。晓蔷不是那种会大惊小怪的女人,她显然很担心她的朋友。
这件事也许是她的女性直觉,但他也不会因此而不相信。见鬼的!他的妈妈后脑勺就有长眼睛,每次他和兄弟们在捣蛋时,都被她逮个正着。他至今仍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还是接受了事实。
他打了两通电话,第一通给斯高镇警局,第二通给交通大队的一个朋友请他调阅今天早晨的车祸受害者名单。跟他说话的那个斯高镇警局巡佐说他们会立刻派巡逻车去察看狄玛茜的住处,所以他决定暂时不打电话给郡治安部。他把他的行动电话号码留给那两个联络人。
交通大队的朋友首先回报。「今天早晨没有重大交通事故,」他说。「只有几件不大严重的小车祸而已。」
「谢谢。」山姆说。
「不客气。」
十点十五分,他的行动电话再度响起。是斯高镇警局巡佐。「给你料中了,警探。」他说,听来有些疲倦。
「她死了吗?」
「是的,死得很惨。你知不知道那个男友的名字?没有邻居在家可以让我们问,我想我们需要跟他谈一谈。」
「我问得到。我的女朋友是狄小姐的好朋友。」
「谢谢帮忙。」
山姆知道他踩到别人的地盘,但告诉他们那里有可能发生命案的人是他,所以他认为巡佐会谅解的。「可以告诉我细节吗?」
巡佐犹豫一下。「你用的是哪种行动电话?」
「数字式。」
「安全吗?」
「除非骇客想出取得信号的方法。」
「好吧。他用榔头对付她,凶器就留在现场。我们也许能采得指纹,但也不一定。」
山姆皱眉整额。榔头的破坏力非常强。
「她的脸被砸得面目全非,身上被砍了许多刀。她还受到性侵害。」
如果那个男友留下精液,那么他就罪证确凿了。「有没有精液?」
「还不知道。法医必须做检验。他,呃,用的是榔头。」
天啊!山姆深吸口气。「好的。谢谢你,巡佐。」
「谢谢帮忙。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打算问她那个男友的事?」
「是的。她打电话给我,因为狄小姐今天早晨没去上班使她很担心。」
「你可不可以只问她那个男友的事,其余的案情对她敷衍过去?」
山姆哼一声。「要我去摘天上的月亮还比较容易。」
「啊,我懂了。那么她能保密吗?我们相当肯定受害者是狄小姐,但身分还没有完全确认,也还没有联络家属。」
「我会使她提早下班,她一定会很难过的。」他想在她得知真相时陪在她身边。
「好的。警探,如果在本地找不到家属,我们可能会需要你的朋友指认尸体。」
「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山姆平静地说。
他在挂断电话后静坐片刻。他不需要去想象那些血淋淋的细节,他见过太多惨不忍睹的命案现场。他知道榔头或球棒可以把人头变成什么样子,他也知道多重刀伤是什么样子。跟斯高镇警局巡佐一样,他知道犯下这起命案的凶手认识被害人,因为攻击是针对个人的;被害人的脸被砸得面目全非。多重刀伤显示凶手心中充满愤怒。大部分的女性命案被害人都是遭到她们认识的人所杀害,通常是丈夫或男友,或是前任的丈夫或男友。凶手是狄玛茜男友的可能性非常非常高。
他深吸口气,再度拨晓蔷的电话号码。当她接起电话时,他说:「妳知不知道玛茜的男友叫什么名字?」
他听到她深吸口气。「她还好吗?」
「我还不知道任何事。」他撒谎道。「她的男友叫……」
「噢,他叫邱大顿。」她告诉他那几个字怎么写。
「好,等我有消息时会再打给妳。唤,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午餐?」
「好啊!哪里?」
她听来仍然很害怕,但跟他想象中一样克制得很好。「我去接妳,如果妳能使我通过大门。」
「没问题。十二点吗?」
他看看表。十点三十五分。「能不能早一点,比方说十一点十五分左右?」那点时间刚好够他赶到汉默科技。
也许知道了,也许她那时就明白了。「我会在楼下等你。」
***************
警卫让他通过大门时,她在大楼前面等他。她穿的又是长窄裙,那意味着她不可能靠自己爬进他的货卡。他下车绕过去替她打开车门。她用焦虑的眼神端详他的表情。他知道他此刻摆出的是毫无表情的警察面孔,但她的脸上突然血色尽失。
他握住她的纤腰,把她扶进货卡里,然后绕回去坐进驾驶座。
一滴眼泪滚落晓蔷的面颊。「告诉我。」她硬咽地说。
他叹口气,然后伸手把她拉进怀里。「非常遗憾。」他在她耳边说。
她揪住他的衬衫前襟。他可以感觉到她在颤抖,于是更加用力抱住她。
「她死了,对不对?」她颤声低语,那句话不是在问他。
她知道了。
晓蔷哭得眼睛都肿了。山姆只是坐在车里抱着她让她尽情发泄。等她稍微恢复自制时,他间:「吃得下东西吗?」
她摇头。「吃不下。」她硬咽道。「我必须告诉露娜和蒂洁——」
「还不要,宝贝。妳一告诉她们,全大楼的人都会知道,接着就会有人打电话给报社、电台或电视台,然后所有的新闻节目都会大肆报导。她的亲人还没有接到通知,不需要让他们用那种方式得知噩耗。」
「她没有多少亲人。」晓蔷从皮包里掏出面纸擦拭泪水和拧鼻涕。「她有个妹妹在密西根州的萨吉诺市,好象还有一个年迈的阿姨和姨丈在佛罗里达州。我只听她提起过这几个亲人。」
「知不知道她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雪茹。姓什么就不知道了。」
「她家的电话簿里也许有。我会叫他们找萨吉诺市的雪茹。」他打行动电话把玛茜有个妹妹的事告诉跟他通电话的人。
「我要回家。」晓蔷凝视着前方说。她把手伸向门把,但山姆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
「妳现在不能开车。」他说。「如果妳想要回家,我送妳回去。」
「但是我的车——」
「不会跑掉的人,停放在这里很安全。如果妳必须去什么地方,我会开车送妳去。」
「但你可能得离开。」
「我会处理的。」他说。「妳不能开车。」
如果情绪不是这么激动,她就会跟他争辩,但泪水再度盈眶,她知道自己无法开车。她也无法回到公司里;她现在无法面对任何人,无法镇定地应付那些无法避免的询问。「我必须让办公室的人知道我要回家了。」她说。
「妳能够应付吗?还是要我替妳处理?」
「我自己来就行了。」她的声音在颤抖。「只不过……不是现在。」
「好吧!系好安全带。」
她顺从地系好安全带,呆坐着等山姆把车驶上公路。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没有打扰她努力接受玛茜身亡的悲痛。
「你——你们认为是大顿做的,对不对?」
「他会受到盘问。」山姆不带感情地说。在这个阶段,大顿会是头号嫌疑犯,但这需要证据的支持,因为真相有可能与统计数字背道而驰。谁知道呢?警方说不定会发现狄玛茜一直在跟别的男人来往。
晓蔷又开始哭泣。她双手掩面,弓身驼背,肩膀颤动。「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她哽咽道,暗忖有几百万人在危机中说过同样的话。
「我知道,宝贝。」
他真的知道,她心想。身为刑警,他可能见过太多这种事。
「她是怎么——我是说发生了什么事?」
山姆犹豫着,不愿告诉她玛茜遭到锤击和刺砍。他不知真正的死因,没有看到命案现场,所以不知道她是死于头部创伤或刀伤。
「我只知道她被刺了几刀,」最后他说。「但不知道死亡的时间和其它的细节。」他说的是实话,但离完整的真相还很远。
「被刺了几刀。」晓蔷重复,闭上眼睛。
「不要。」他说。
她睁开眼睛,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他。
「妳企图想象现场的情形,她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痛。」他说,语气稍嫌严厉。「不要去想。」
他希望晓蔷把悲伤和愤怒转移到他身上,但她只是深吸口气,然后点点头。「我尽力,但是我要怎样才能不去想?」
「只去想她就好。」他说,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去想玛茜。那是哀悼的过程之一。
晓蔷张口欲言,但泪水使她硬咽,最后她只是猝然点个头。在回家的一路上,她都没有再说话。」
穿过车道回她家时,晓蔷觉得自己好象突然老了十岁。山姆跟上来,用手臂环住她,扶她爬上厨房门阶。「布布」摇着尾巴,瞄瞄叫着迎上前来,好象在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回家。她弯腰抓抓牠的耳后,从牠温暖的身体和柔软的皮毛里得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