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你不必告诉我任何有关你家里的事,”他命令道。“我不在乎你的父亲是不是英格兰国王,这件事你以后一个字也不用再提了。懂吗?”
“可是,依恩……”
“你的过去并不重要,”他告诉她。他握住她的肩并加重了力道。他的声音低沉,却很热烈。“往者已矣,茱丽。你即将属于我,我即将成为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来是如此地动人,茱丽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必须好好想想,”她决定。“再给我几天……”
“天哪,”赖神父惊呼出声。“我们不能让墨林等那么久,姑娘。想想这天气。”
“为什么还要等?”派特大叫。
“是啊,他已经说他要留下你,你们就赶快结婚吧!”勃迪说道。
这时候茱丽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听她跟依恩的谈话。她真想大声尖叫,然后她也真的叫了出来:“我不要被人逼着做事,”她告诉他们。稍微缓和一下语气后她补充道:“我有很多理由不应该嫁给你们族长,所以我需要时间再多考虑。”
“会有什么理由呢?”葛罕问道。
依恩转向这位长老中的领袖。“你是赞成还是反对我们的婚事?”
“我不是特别喜欢,不过我会支持你。吉费,你觉得怎么样?”
当吉费回答时,他对茱丽皱了皱眉。“我同意了。”
其它的几位长老,就像骨牌一样,在吉费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地应声同意。
茱丽实在受够了。“你们怎么能嘴里说同意,一个个却又像看仇人似地瞪着我?”她尖声问道。她转向依恩,戳了戳他的胸膛。“我不要住这里了,我决定去找吴玲姨妈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根本不给他时间回答。“他们不会当我是次等人。你有什么话说?”她挑舋地质问道。
“呕,你说什么?”依恩问道。强忍着不要对她的火冒三丈笑出声来。这个女人被激怒的时候简直浑身是刺。
“他们喜欢我。”她说得结结巴巴的。
“我们也喜欢你呀,茱丽。”亚力告诉她。
“每个人都喜欢你。”派特点头附加一句。
她半秒钟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勃迪也不信,他看了派特一眼,暗示他别说得太过火。
“不过我却不喜欢你们这些野蛮人,”她大声说。“我想都不敢想要住在这儿。我不会在这儿养我的孩子的……哦,上帝,依恩,我不要孩子的,记得吗?”
“茱丽,冷静一下。”依恩命令道。他把她拉过来靠在他身上,紧紧地拥着她。
“她不想要小孩?”葛罕问。他吓坏了。“依恩,你绝不能允许这种无稽之谈。你需要子嗣啊!”
“她不能生育?”吉费惊呼。
“她没有这么说。”文生咕哝着。
“这是我的错。”韦恩插了进来。
“这个女人不能生育是你的错?”吉费问道,他费力地想搞懂。“怎么可能呢,韦恩?”
派特爆笑出来,勃迪用手肘撞撞他要他收敛点。“她去协助过贝娜生产,”勃迪告诉吉费。“那让她害怕,就是这个原因而已。她不是不能生育。”
长老们松了口气地闷哼几声。现在,除了茱丽,依恩没有注意到任何人。他弯下身在她耳畔呢喃:“你是对的,你需要多一点时间来考虑我的求婚。你慢慢想吧。”
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些什么让她起了疑心。她几乎是立刻就发现到,依恩正乐不可支。“我可以考虑多久呢?”
“今天晚上你要睡我的床。我想,或许你会愿意先结婚吧。”
她挣脱他的怀抱,瞪视着他的双眼。他在微笑。她根本从未有过反击的余地,到现在她才彻底觉悟。老天!她是真的爱他,而如今她甚至想不出一个爱上他的好理由。
他们这些人联手把她弄得傻瓜兮兮的。“天哪,为什么我会爱上你呢?”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这个问题叫了出来,直到派特轰然大笑。
“好吧,现在一切就绪。她同意了,”赖神父大声说道,他匆忙地横过大厅。“我们开始吧。派特。你站在依恩的右手边,葛罕,你站在茱丽旁边,担任女方长辈,将她托付给依恩。以圣父之名,以圣子……”
“我们也要当女方长辈。”吉费宣布,他决定不要被摒除在这重要的仪式之外。
“是啊,我们也要。”邓肯嘀咕。
椅子的刮地声打断了神父的专注。他只好等待其它的长老终于你推我挤地在茱丽身旁站好,才又重新开始。“以圣父之名……”
“你跟我结婚只是为了想要全天候对我发号施令。”茱丽对依恩说道。
“是有这个好处。”依恩懒洋洋地说道。
“我还以为邓家是你的敌人,”她继续说道。“可是你们的神父……”
“你以为墨林是怎么死的?”勃迪问道。
“哎,孩子,他的死不是你的责任,”葛罕劝诫着。“他是从悬崖上掉下去一命呜呼的。”
“韦恩,当他拿着一把刀冲过来时,难道你没有推他一把吗?”勃迪问道。
韦恩摇摇头。“他在我近身之前就滑下去了。”茱丽专心听着他们的谈话,但似乎没有人打算回答她的问题,派特便自告奋勇地说:“附近地区没有足够的神职人员,因此赖神父便在各地来去自如。”
“他的服务地区很大,包括与我们敌对的很多氏族,如邓家、马家与毛家等等。”亚力补充道。
这么长的敌人名单,令她讶异,她便问葛罕为什么。一方面是想知道马家的事,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己收拾心神,她觉得自己像在五里雾中,也像婴儿被浸在冷水中那般发着抖。
“亚力告诉你的才一部份而已。”葛罕告诉她。
“你们谁都不喜欢吗?”她难以相信地问。
葛罕耸耸肩。
“我们不能继续进行吗?”赖神父嚷道。“以圣父之名……”
“依恩,我将邀请我的姨妈及姨父来看我,而我不要还得经过长老会议的批准。”
“以圣子之名……”神父用更大的声音说。
“接下来她就要邀约翰国王来了。”邓肯预言道。
“我们不会准的,姑娘。”欧文咕哝道。
“请握住彼此的手,专心于婚礼的进行。”赖神父叫嚷着,希望所有人能注意他。
“我不会要约翰国王来这里,”茱丽争辩道,侧身瞪着胆敢胡说的欧文。“我只要我的姨妈和姨父来,没问题对不对?”她得扭着身子才能看到葛罕身边的依恩。
“再说吧。葛罕,是我要跟茱丽结婚,不是你,你可以放开她的手。茱丽,到这里来。”
赖神父放弃了维持秩序的努力。他继续主持仪式,依恩立刻就同意娶茱丽为妻。
但茱丽可就没那么合作了。他对这个甜美的小女人感到有些抱歉。她看起来困惑到了极点。
“茱丽,你愿意让依恩成为你的丈夫吗?”
在她回答之前,她抬头看了依恩一眼。“再说吧。”
“这样是不行的,姑娘。你应该说‘我愿意’。”神父建议道。
“我愿意吗?”
依恩微笑。“我们很欢迎你的姨妈和姨父到这里来看你。”
她报以相同的微笑。“谢谢你。”
“你还是得回答我的问题呀,茱丽。”赖神父提醒她。
“他会同意永远珍爱我、怜惜我吗?”她问道。
“天老爷,他刚才已经同意了!”勃迪不耐烦地大声叫。
“依恩,如果我要留在这儿,我就一定会试着去做一些改变。”
“听着,茱丽,我们喜欢一切保持原状就好。”葛罕告诉她。
“我不喜欢这里的‘原状’。”茱丽说。“依恩,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想要再一个承诺。”她冲口而出。
“在我们开始之前?我们已经进行到一半了……”神父努力地解释着。
“什么承诺?”葛罕问道。“这得让我们长老先商量一下。”
“用不着你们商量,”她驳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依恩?”“什么事,茱丽?”
哦,老天,她爱死了他的微笑。她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暗示他靠近一点,她才好贴在他的耳畔告诉他。葛罕必须退后一步才能腾出点空间给他们。当依恩弯下身体时,其它的每一个人也都立刻跟着伸长了脖子。
可是他们还是只有猜谜的份。不管她对他们的族长要求了什么,一定让他大吃一惊……如果他脸上的表情没有骗人。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在听。
“这对你很重要吗?”
“是的。”
“好吧,”他回答。“我答应你。”
茱丽没发觉自己一直屏息等待着,然后,她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她的眼睛泪光莹莹。这个男人让她太高兴了。他没有笑她,也没有侮辱她,他甚至没有要她解释。他只是问这对她是否很重要,当她的回答是肯定时,他立刻就答应了。
“你有没有碰巧听到些什么,葛罕?”亚力用大声到让每个人都听得见的悄悄话问道。
“好象是提到一瓶酒。”葛罕小声地回答。
“她想要一瓶酒?”吉费低吼。
“不对,我听到的是喝醉。”欧文宣布。
“她为什么想喝醉?”文生很想知道。
茱丽努力忍住笑。她将注意力转回赖神父。“我们不是应该开始了吗?”
“这个姑娘可不是个会听话的。”文生说。
在茱丽与这位长老为他粗鲁的批评而争论时,赖神父说出他最后的祝福之辞。她的神智清楚得很,一定要文生道歉,才说出“我愿意”。
“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赖神父大声地宣布。
嘉琳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好不容易茱丽终于打开门走了进来。
“感谢上帝你回来了。我好担心。茱丽,你怎么会到现在才回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白。他们吓着你了,是不是?”她停下来忿忿地叹了口气。“他们不敢逼你回英格兰的,不是吗?”
茱丽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他们走了。”她喃喃道。
“谁走了?”“每个人。他们就是……走了,连依恩也是。他先吻了我,然后他也走了。我不知道每个人都上哪儿去了。”
嘉琳从未见过她的朋友像现在这副模样。茱丽似乎恍恍惚惚的。“你不要吓我,茱丽。请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结婚了。”嘉琳必须坐下来。“你结婚了?”茱丽点点头。她继续发着呆,她的神智还停留在那个荒谬怪异的婚礼上。
好半晌,嘉琳惊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她面对茱丽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你是嫁给依恩吗?”
“我想是的。”
“什么叫做你想是的?”
“葛罕站在我们之间,我也有可能是嫁给他。不,我确定我嫁的是依恩。他吻了我……葛罕没有。”
嘉琳不知道该对这个消息作何感想。她高兴极了。这是当然的,因为她的朋友将永远也不必回英格兰了,但是她也很生气。首先填满她心里的便是忿怒的情绪。
“为什么要这么匆促?根本没有半朵鲜花,对不对?你没能在教堂结婚了。这里根本就没有。该死!茱丽,你应该坚持要依恩按部就班的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匆促,”茱丽承认。“不过依恩一定是有他的道理,请你不要再为这件事烦心了。”
“我应该在场的。”嘉琳哀叫起来。
“是的,你应该在场的。”茱丽同意道。
静默持续了好几分钟,嘉琳才又再度开口。“我们该对这桩婚姻高兴吗?”
茱丽耸耸肩。“大概吧。”
嘉琳热泪盈眶。“你的梦想本来应该会实现的。”
茱丽当然明白好友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试着安慰嘉琳。“梦想只是小女孩之间的悄悄话而已,它们并不是真的会实现的。现在的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嘉琳,我不会再去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她的朋友不准备就这样算了。“别忘了你是在跟谁讲话。茱丽。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了解你,我非常明白你跟你那女巫般的母亲,和那成天醉醺醺的舅舅过得是怎样可怕的日子。我知道那种痛苦与空虚。你的梦想早已经变成你逃离伤痛的避风港。你可以告诉我你只是想象力丰富了些,现在,你也可以假装这些梦想对你一点也不重要,但是我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是你的梦想把你从绝望之中拯救出来的,你别装作它们根本不算回事,我不会相信你的。”
“嘉琳,理智一点,”茱丽气恼地说道。“我的日子并不总是那么可怕。而且美玲和贺伯也使我的人生平衡了不少。除此之外,当我编织那些幼稚的梦想时,我也太年轻了,我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象我要的是个什么样的婚礼。我的父亲也会在场,记得吗?我认为他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是幻想他会在教堂里,站在我的身边。我幻想我的丈夫将会非常快乐,而且喜极而泣。可是现在我问你。你能想象依恩流泪的模样吗?”
嘉琳忍俊不住地微笑起来。“我也幻想过我的丈夫会感激得哭了,可是派特才没有。他是一副捡到便宜的样子。”
“我再也不必见到我的母亲了。”她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嘉琳点点头。“你也永远不必离开我了。”
“我要你高兴一点。”
“好吧,我很高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要知道每个细节。”
在她终于叙述完毕后,嘉琳早已笑得乐不可支。茱丽颇为费力地去回想,而她也不断在为自己对那些混乱且过于残缺的记忆一再地道着歉。
“我问依恩说他爱不爱我,”她告诉她的朋友。“他没有回答。一直到婚礼结束我都还搞不清楚,然后他就吻了我。他说他想要我。我也试过告诉他我父亲的事,可是他不让我把话讲完。他说那不重要,我以后也不用再提了。不过或许我应该再努力试一下的。”
嘉琳不太淑女地从鼻孔哼了一声。“你就别再担心你的父亲了,我们也别再提到他,没有人会知道的。”
茱丽点头。“我要依恩答应我两件事:美玲和驾伯可以来这里看我。”
“那么另一件事呢?”
“只要我在场,他就不可以喝醉。”
嘉琳的眼睛噙着泪水。她永远不会想对她的丈夫提出这种要求,但是她完全了解茱丽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打从我来这里,我还没见过依恩喝醉呢。”
“他会遵守他的诺言的,”茱丽低语,然后她叹了口气。“我在想今天晚上我要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