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妙方果然有效。”欧阳泉眉飞色舞地夸道:“老夫照姑娘的方法将养着,果然近日都没再犯病了,姑娘不但是才女,还是神医啊!”
陆宛飞谦道:“说神医还才女的真是折煞小女子了,不过略懂皮毛罢了,当日先生信任,肯让小女子医治才是真有勇气。”
“呵呵呵,是老夫要谢姑娘,姑娘怎么反倒谢起老夫来了?”欧阳泉兴致高昂地道:“老夫设了茶宴,咱们边喝茶边说。”
第九章 自露破绽(2)
欧阳泉引路,所经之处,亭台阁榭都极为精巧,茶宴设在兰室,四面大大的木窗透进光线,薄薄纱帘随风微拂,四周飘散淡淡的竹香,外面是莲池,檀木香几摆着一壶两杯和时令果品,欧阳泉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倒茶给陆宛飞。
陆宛飞自然知道这是十分礼遇她,她慎重的品茶,见茶盏中的茶汤色泽清凉,加上茶香宜人,便知不俗,只是她不懂茶,只爱咖啡,好茶给她喝是可惜了。
两人在和煦的微风下品了一盏茶,欧阳泉这才笑吟吟的道:“老夫今天邀请姑娘,其实是别有目的的。”
陆宛飞也猜到了,总不会特意请她来品茶,她浅浅一笑,“先生请说。”
“那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欧阳泉呵呵笑道:“老夫是想将姑娘言随兴所做的诗句录下来,在阁里做个诗展,好诗共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陆宛飞啜了一口,抬起眸来,眼神明亮的说道:“不如小女子亲自将诗句写下来如何?”
与其去试探她家大人,不如让她家大人来怀疑她,待她家大人看到她的字,总会惊讶,也是为日后她向他吐露他们两人前世之事做铺垫,不会让他以为她是疯子,当然了,若日后加以试探,发现他压根不信前世今生之说,她也就不会再提了。
事实上,照她此刻难耐的心情,她恨不得直接冲到他面前将他们前世的事说出来,可是就怕他当场退亲,觉得她疯了……
她开始对阴间使者不满了,让他们重逢,却不让她以花萸的面貌重逢,也不让她家大人带着前世的记忆,这样他对她根本没感情啊,变成她一头热,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想到她就呕,怀疑阴间使者在整她,也不提醒她这些眉眉角角,让她空欢喜一场,以为重生来过就一切妥当,没想到阻碍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就是她家大人……
“喂,小姐,是你自己说只要与你家大人年龄相当、身分匹配即可,你又没说你要长得怎么样,还怪我身分不同了,长相怎么可能一样,况且我还让你现在的容貌美如天仙,居然还被你抱怨?重生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你当重生都是量身订做,都能顺风顺水啊?你错了,多少人即便重生了也是会走老路,会不由自主的做同样选择,也会重蹈覆辙,犯上一世犯过的错,而且,我不是神,我只是个小小的阴间使者,力量有限,不能做到让你满意,抱歉厚……”
听到蓦然冒出来的声音还酸溜溜的,陆宛飞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叹气。
这个阴间使者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她才小小抱怨一下,居然就来给她魔音传脑了。
她于是在心里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念行了吧,你快走吧,你再干扰我,难保不会被别人发现你的存在……
“姑娘当真?”欧阳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浮起了热切的笑意。
陆宛飞确定阴间使者已经离开了,这才饶有兴味的说道:“小女子十分乐意,能在玲珑阁办诗展,是小女子的荣幸。”
“姑娘可不能反悔!”
欧阳泉大喜,连忙叫书童准备文房四宝,又抬来一张好写字的矮桌,待一切摆周全了,陆宛飞落坐,她落笔从容,气定神闲。
“没想到姑娘除了诗做的好,也写了一手好字啊!”欧阳泉万分惊讶,看得频频点头,但半晌之后,他疑惑的说道:“不过,姑娘的字怎地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陆宛飞一边落笔,微微抬了抬眼皮,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是吗?”
这就对了,欧阳阁主当然要感觉像才行,不然她就没戏唱了。
“是啊,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欧阳泉陷入了苦思。
陆宛飞笑了笑,装作没当回事,继续将诗句逐一写下来。
从玲珑阁离开之后,陆宛飞一番挣扎,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渴望,命车夫到徐府外绕绕。
清霜在心里摇头,看来姑娘对徐大人的爱恋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竟然想来徐府外巧遇,可若是真遇到了徐大人,她们要说她们来人家大门口做什么?没事会逛到这里来吗?就怕徐大人觉得自家姑娘太不矜持。
幸好,马车在徐府外绕行了三圈,大门都没开阖过,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陆宛飞总算死心了,叫车夫回府。
马车蓦地慢了下来,陆宛飞示意清霜,清霜扬声问车夫道:“柳大哥,有什么事吗?”
马车已经完全停了下来,车夫柳元道:“路边倒了两个人,像是一对母子……”
马车早就停稳了,陆宛飞闻言,立即跳下了马车,清霜急忙跟上。
姑娘这身手俐落的不像大家闺秀,也不知姑娘这跳马车的行为打哪学来的,以前都要她们先下马车搬小凳子或搀扶,现在到了目的地,动不动就自己一马当先跳下去,叫她们很是头疼,以后嫁进徐府还这样怎么得了……
而且姑娘忘了吗?上回他们才因为多管闲事被人绑架,这回怎么也没谨慎一点?
照她说,姑娘应该快点派人去查是谁绑架了她们,还想毁了姑娘的清白,可她却好像不当一回事,还说徐大人会去查,这是有什么根据啊?姑娘怎么就有把握徐大人会去查了?
清霜想着,赶紧走到陆宛飞前头,想着万一有什么事自己还可以拦一拦。
“姑娘不要碰他们,可能死了……”清霜看到倒在草丛边的两个人都脸色发白,动也不动,急忙阻拦陆宛飞,然而陆宛飞还是走上前,伸手去探他们鼻息,她看得差点昏倒。
姑娘怎么又不管自己身分了,像这种事,可以叫她做啊……
“还有气息!”陆宛飞直接对车夫指示道:“柳元,你把他们两人抱到车里!”
“是!”柳元人高马大,抱起一个弱女子和一个男童轻而易举。
陆宛飞回到马车里,先给女子施针,再给男童施针,没多久,两人都缓缓醒来,女子看清自己身处在豪华宽敞的马车里,满眼惊讶,男童则紧紧靠着她。
陆宛飞友善温和的说道:“你们别怕,你们昏倒在路边,我行经此处,略懂医术,便先帮你们施针了。”
女子感激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陆宛飞说道:“你们没什么大碍,就是体虚无力昏倒了,你们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
女子有几分羞愧,垂下了眼眸低声道:“盘缠用尽,流落街头,前先又淋了场雨,这才再也没力气支撑,晕了过去,没遇上坏人,遇上姑娘这样的好心人,真是万幸。”
陆宛飞听她言谈文雅,容貌楚楚动人,若是好好妆扮,肯定十分明艳,她心中蓦然有了个主意,“不介意的话,我能知道你们为何会流落街头吗?”
女子轻轻点头,柔声道:“我叫楚玉娘,这是我儿子,名叫朗儿,我们原来住在芳州,夫君是教书先生,遇上了水患,夫君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没一技之长,又无田地,在村子生活不下去,原想来京城投靠兄长,却不料几年没连络的兄长已搬走了,也不知晓搬到何处,我们找了几日,找不到人,盘缠也用尽了,在京城又无相识之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陆宛飞看着他们,原来是相依为命的孤儿寡母啊,孩子倒是生得眉清目秀,一双圆圆大眼睛很讨人喜欢。
她在房里看过原主母亲的画像,倒是和这位楚玉娘有五分相似,眼前的楚玉娘约莫二十八、九岁,正是女子最有韵味的时候。
她和善的说道:“你们身子尚且虚弱,不宜再餐风露宿,不如随我回府休养几日,家父还有些人脉,可以帮忙打听令兄下落,楚娘子意下如何?”
楚玉娘满眼的感激,“姑娘能收留我们母子几日,玉娘感激不尽!”
清霜疑惑的看着主子,对她的做法无法理解,给他们一些银子打发便是,为何要把不知根底的人带回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赖着不走,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算了,反正打从姑娘痊癒之后,许多作为她都看不懂,她也不需要懂,尽力帮着姑娘就是,这是她做为下人的本分。
第十章 一模一样(1)
玲珑阁原来就是徐凌澜经常走动的地方,他为太子招揽人才,而玲珑阁正好是最多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再上欧阳泉对于一个人的评价总有独到见解,他会来吸取经验——以上说的是他的前世。
他前世确实藉由在玲珑阁走动为太子网罗了众多人才,可经历过前世,他已经握有一份前世的名单,根本不需要慢慢接近,试探调查,他如今已经开始在跟他名单里的可用之材打交道了,有些人现在还是不起眼的小官,将来会一飞冲天,那些他都在铺路了。
而太子将来会坐上龙椅,这也是笃定之事,不需要额外的助力,他如今拉拢的是将来太子成为皇帝之后要用的人才,而那些前世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两面倒,表面上还假装是太子党的小人,他自然已所有防备,不会再让太子犯前世犯过的错误。
他可以预期,这一世他的仕途依然会像前世那般的顺风顺水,若说可能会有什么变化,便只是他的名声问题罢了,他刻意要弄臭自己的名声,外界对他的评价自然不会如前世一般高,这他也有准备了,不管旁人对他如何评断他都不在乎,若是能毁誉参半那就更好了,那正是他要的。
今日徐凌澜来是因为欧阳泉说要让他看几幅字画,还说他看到一定会大大惊讶,甚至说出若他不惊讶,便将玲珑阁一幅千金不卖的字画送给他,他这才来了,来看看一定会让他大大惊讶的字画是何模样,何以让欧阳先生夸下海口。
晓月廊里整整齐齐的挂了三幅字画,徐凌澜只看了一幅便变了脸色。
这不是他的字吗?他何时写了这几幅字?
“看吧!老夫就说徐大人会大大吃惊。”欧阳泉得意的说道:“当日老夫想了好久,这才想起这字跟徐大人的字十分相似。”
“这是谁写的?谁临摹了徐某的字?”徐凌澜相当不悦,不是相似,根本一模一样!
“非也,非也,不是临摹。”欧阳泉摇头晃脑的说道:“若老夫没在一旁看着,也会以为是有人临摹了徐大人的字,可老夫全程观看,所以知道并非特意临摹,而是有人写的字刚好和徐大人一样,是不是太有趣了?”
徐凌澜断然道:“不可能!”
“老夫就知道徐大人不会信。”欧阳泉不以为忤,继续抚着胡子笑着说:“当日陆姑娘在老夫面前一字一字的写下,根本谈不上临摹了徐大人的字,陆姑娘落笔轻松无比,绝无可能是特意学了别人的字。”
徐凌澜一时微怔,“先生说……陆姑娘?可是相府的陆大姑娘?”
“就是徐大人的未婚妻陆姑娘啊!”欧阳泉笑道:“徐大人和陆姑娘真是郎才女貌,两人都才貌双全,真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徐凌澜胸口起伏不定,没将夸赞听入耳里,只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音干涩地问:“先生确定这三幅字画均是陆姑娘所书写?”
“老夫非常确定,就是在老夫跟前写的……”
“徐某告辞!”
不等欧阳泉说完,徐凌澜仓促离去,他呼吸急促,指尖也在颤抖。
花萸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她聪明伶俐又勤于练习,外人分不出他俩的字迹,他自然分得出来是他写的还是花萸写的,而适才那三幅字画便是花萸写的,绝对是出自花萸的手没错……
徐凌澜上了马车,一叠声吩咐去相府。
端砚被主子这心急火燎的态度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问道:“爷这是要去拜访陆姑娘?”怎么看都不像要去拜访,哪有人拜访这样气势汹汹的,何况又没提前递帖,忽然上门又这样严肃,根本像去兴师问罪的。
自然了,这种话他只敢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徐凌澜心中波涛汹涌,他紧抿着唇,紧蹙着眉,一语不发。
陆宛飞的字居然和花萸一样?这已经不是巧合可以解释,天底下也没有这等巧合!
端砚见主子理都不理他,心里益发胆战心惊,主子这般怒火攻心的气势,不要去人家相府惹出什么祸事来才好……
端砚祈祷着相府慢点到,可相府终究是到了。
接获门房通知,大总管立即出来相迎,对于毫无知会便上门的准姑爷,他不敢怠慢,慎重的请进府里,命人奉上好茶。
“徐大人,我家相爷眼下不在府中,您……”
徐凌澜并没坐下,他的眉眼覆了层冷意,“徐某要找陆大姑娘,烦请陆大姑娘出来一见。”
见徐凌澜面色凛冽,大总管不敢多问来意,命小厮快去松月院通知大姑娘。
徐凌澜登门造访,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府中,陆宛飞还没出来会客,陆宛霖已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前厅,后头跟着追得辛苦的丫鬟小翠。
大姑娘的准姑爷上门,自家小姐在急躁个什么劲?她都说了让小姐不要去,不关小姐的事,可小姐当耳边风,硬是跑去了前厅,她只好跟着跑来,真的是累死她了。
“二姑娘?”大总管讶异的看着不请自来的陆宛霖,皱起了眉头,老爷禁足了二姑娘,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她却不管禁令的跑了出来,其作为叫人摇头。
“宛霖见过徐大人!”陆宛霖行一个福礼,脸上带着假意的羞涩,内心是真的倾慕。
真是老天帮她,她终于得以在徐凌澜面前露脸了,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将徐凌澜给抢过来!
如今的她已和以往不同,不再天真,不再幼稚,她知道自己处境艰难,娘亲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柴房里,不管她如何求情,她爹和祖母都说没将她娘亲送官严办已是仁慈了,要她不许再为她娘亲求情,所以她已不能再寄望于她娘亲身上,相反的,现在要换她为她们母女谋求生路!
过去她不懂事,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倚靠她娘亲,娘亲先前还说,陆宛飞会死,死了她就有机会会嫁给徐凌澜,她会为她备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