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邝求安大吃一惊,他怎么可以……“我老公……”
“他出差去了,要三个星期后才会回来。”
邝求安更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办法,总之,等我,我十五分钟内就到!”
“不,你不能……”
邝求安急声拒绝,但电话已挂断了,傻了好半晌后,她才突然跳起来,慌慌张张的准备了一提袋东西,然后抱着女儿急急忙忙出门,咚咚咚咚跑到一楼去敲门。
“莲达,能不能让我躲一天?”
“呃?”
半个月后,康桥风尘仆仆赶回来,才刚踏进公寓一楼大门两步,房东家的门就突然打开,他正想问一声好,嘴巴却连打开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就被莲达绑架到她家里头去了。
“我得告诉你,乔斯,这样不行的!”
“呃?”康桥满头问号,一脸茫然。
“安妮尔她呀,这半个多月里来……”详详细细的,莲达把所有的状况告诉了康桥。康桥的脸色愈听愈阴沉,但他始终静默无声。
“那男人三天两头的跑来,安妮尔也三天两头的往我这儿躲,我是无所谓啦,还乐得有人陪我呢,可是安妮尔很辛苦啊,她总是一听到电话铃响就吓得脸发白,你得想想办法,不然你要是又出差,她又得辛苦了!”
“我每天都有打电话给她,她为什么不说呢?”康桥终于出声了。
难怪她叫他打手机,不要打家里的电话,原来她常常不在家,躲到房东太太这里来避难了。
也难怪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肯定她所说的“我很好,家里没事”这句话是在说谎,所以他才会在工作甫告一段落,最后结果都还没出来之前就先拉腿跷头,就为了赶回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废话,她体贴你嘛!”莲达嗔怪地横他一眼。“她说你在工作,很辛苦的,不想用这种事去让你烦心,那会耽误你的工作进度,所以她打算等你的工作整个结束后,再把全部的状况详细的告诉你啊!”
康桥又缄默片刻,然后叹气。
“女人太体贴,有时候也会让男人很头痛的!”
莲达顿时翻了一个大白眼给他看。“男人,就是不懂得知足!”
门一打开,门外是出差提早回来的丈夫,门内是一手抱孩子,一手拎大提袋,好像要背夫离家的妻子,这种情况到底是怎样呢?
“要到哪里去吗?”康桥似笑非笑地问。
“……”邝求安张着嘴,半声都吭不出来,满脸的慌张再加一抹因突然见到他而添上去的错愕,看上去实在很滑稽。
见老婆那副惊慌失措的锉样,康桥再也忍不住失笑。
“好了,老婆,”他走进门内一步,一手关门,一手丢下旅行袋,再一手接过孩子,一手揽住老婆往沙发那边去。“我的事情都办完了,有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了吧?”
“办完了?”邝求安喃喃道。“全部都办完了?”
“对,全部都办完了,以后不必出差了。”
话声刚落,邝求安的手提袋往下一掉,哇地一声就哭进康桥怀里了,康桥不由呆了呆,他可没料到老婆会这么惊天动地。“慢着,慢着,老婆,别哭呀!”再也顾不得女儿了,他随手将小娃儿扔进游戏围栏里让她自个儿去翻天覆地,好全心呵护老婆,“来,有什么问题告诉我,我都会帮你解决的!”说着,他把老婆带到沙发坐下,并将她抱在怀里。
“那……那个韩颂奇……”
“好,好,你的前男友,他怎样?”
“他……他……”
“嗯嗯……喔喔……原来如此……”
老实说,他实在听不懂老婆呜呜咽咽又抽抽搭搭的到底在说些哈玩意儿,十句里头他大概只听得懂一句,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从房东太太那里得知大略情形了,现在,他只想知道房东太太也不清楚的细节。
“他为什么一定要缠上你?”
“因……因为……”
邝求安又呜呜咽咽说了一大堆,幸好,哭了好一会儿后,她已经平静多了,这次说的话康桥起码懂了七成。
“不敢相信,”他喃喃嘟嚷。“为了他的医学院面试,逼你非帮他不可?”
“嗯……嗯……他……他还……”
“什么?竟敢威胁你?他以为他谁呀?还有,你为什么会笨到去相信他?”
“我……我们交往十年了,他的个性我了解,他是真的被逼急了。”邝求安怯怯道。“他家很穷的,本来他爸爸是要他高中毕业就出去找工作赚钱养家的,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爸爸让他继续念书,但念医学院要办学贷,还要我养他,他家里根本拿不出半毛钱来,为了到美国留学,他勉强自己和一个富家女结婚,结果留学的机会眼看着就要错失了……”
现在,邝求安几乎没在哭了,反而像个小婴儿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在康桥的怀抱里,时而抽噎一声而已。
“那也不关你的事呀!”康桥不满地咕哝。
“他快抓狂了!”邝求安叹息。“一旦他老婆来美国找他,发现他根本通不过面试那一关,就会把他抓回台湾去,这么一来,他就只有乖乖的在他岳父的医院里做个小医生,他不甘心……”
“也有那种不需要面试的学校啊,虽然学校可能烂了一点!”
“他就是不要烂学校嘛!他想出名、想赚大钱、想自己开医院,首先就得拿到名医学院的证书,所以……”
“他就威胁说要绑走宝贝,逼你一定要帮他,而你也傻得相信了他?”所以她才会害怕成这样。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无所谓,但是她的宝贝女儿,她心头的最爱,她永远的牵挂,她绝不能让她出任何事!第一段人生,她为了追求愿望实现而奋斗。
第二段人生,没有女儿她要怎么活?
而韩颂奇就揪住了她这个最大的弱点,威胁她、恐吓她,使她害怕得丧失了正常的理智与判断力,恐惧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只会到处躲,无助地一看见康桥就哭到他怀里去了。
康桥是她唯一的依靠啊!
“你不在,家里只有我和宝贝,我不敢不相信嘛!”邝求安嗫嚅道。“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康桥不禁哑口。对,这不能怪她,因为他也有错,错在他不在家!
“你可以报警啊!”
“我没有证据。”
“录音啊!”
“我录过好几次了,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录不起来嘛!”
“笨蛋!”
邝求安瑟缩一下,低头不敢出声了。康桥板着脸好半天,终于他叹了口气。“算了,你这女人有时候就是笨了一点,我又不是不知道。”
邝求安委屈地偷观他,抽噎一下。“说我笨……”
康桥双眉一掀。“连录音都录不起来,不笨吗?”
邝求安的脑袋又掉下去了。“笨。”
康桥摇摇头,将她放到沙发上,起身去检查电话,片刻后,他手拿着电话录音的小录音带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录音带坏了,要换。”
“……喔。”
邝求安可怜兮兮的垮着脸儿,康桥两眼瞪着她继续板脸,可是不到十秒钟,他就忍俊不住笑出声来了。
“老天,你这个样子,教我怎么气得下去嘛!”
邝求安委屈地啾着他,不语;康桥笑着丢下录音带,过去再次将她拥入怀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好好好,没事了,我回来了,一切交给我就行了,嗯?”
“你会保护宝贝?”
“不,我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
“你要杀了他?”
杀了那个“俗辣”?
他已经不做大哥很久了好不好!
康桥啼笑皆非的低头看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威胁你,我就威胁他,不过要耍这种勾当,我可是比他高段喔!”
都会用开山刀砍人,用手枪杀人了,威胁又算得了什么。
“嗯。”邝求安终于安心了,有他在,一定没有问题的。“你累了吗?我去放水给你洗澡。”她讨好地说。
“等等,”康桥拉住她。“你刚刚不是要出门吗?是不是他打电话来过了?”
“还没有。”邝求安摇头。“是昨天他说要是再找不到我,他今天就会直接过来,不会再打电话通知我了,所以我想早一点出门,免得撞上他了。”
“好,”康桥放开手。“那就先去替我放水吧!”
邝求安一进卧室,康桥便眉开眼笑的大步走向粉粉嫩嫩得像个洋娃娃似的宝贝女儿。
“宝贝,要不要跟爹地一起洗澎澎啊?”
邝求安说得没错,韩颂奇是真的快抓狂了,不,他是已经抓狂了!他奋斗了这么久,努力说服爸爸让他办学贷念医学院,哄骗邝求安提供他生活所需,拐到富家女送他出国留学,为的就是将来能够成名医、赚大钱、开医院,高高在上的睥睨众人,轮到他来看不起过去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谁知就在这临门一脚上,一切就毁在他那个老是紧张的毛病。
不,他不甘心,长久以来的奋斗,他不能功亏一篑,辉煌的远景,他绝不会让它成为泡影!
所以他才会去威胁邝求安,看准了康桥不在,那个柔弱的、温驯的,被他骗了十年而不自觉的笨女人就会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她抗拒一时,但最后,她还是非得听从他的命令不可。
他完全没有料到康桥会提早回来!
“你怎会在这里?”一看见开门的人竟是康桥,韩颂奇不由自己的失声惊叫。
康桥莞尔,“这是我家啊,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说着,门大开,人往后退。“来,请进吧!”
韩颂奇犹豫着,想走人,又不甘心。“我……”下一刻,人已经被拖进去了。
“进来啊!”康桥泰然自若地硬把人拖进门,旋即砰一声关上门,断绝对方的退路,再继续把人拖向沙发,粗鲁的按坐下去,这才放开对方,自己在韩颂奇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坐,悠悠然的跷起二郎腿,提声大喊,“小安安,客人来啰!”
“喔!”
卧室里,传来邝求安的回应,不过应声跑出来的却是一个小小人儿。
“爹地!爹地!”
“宝贝,我最最可爱的小心肝!”
康桥喜滋滋的抱起香喷喷的宝贝女儿,左亲右也亲,刚出卧室的邝求安不禁抿唇而笑,转到厨房去了。
“呃,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韩颂奇不安地问。
“今天一大早,”康桥漫不经心似的说。“搭夜机赶回来的。”
“喔。”那么,邝求安都告诉她丈夫了吗?
“因为我想念我老婆和孩子。”再加一句。
“那……那是当然。”应该还没有吧,不然她丈夫不会这么友善……
“听说韩先生最近也很,呃,‘关、心’我老婆?”
韩颂奇僵了一下,“那是……是因为我和她是老朋友了,哈哈,好久不见了,想来看看她,和她聊一些往事而已。”他干笑着解释。
“是吗?”康桥似笑非笑地轻应。
就在这时,邝求安从厨房出来了,手上捧着托盘,上面是给韩颂奇的可乐,康桥的啤酒,还有宝贝的果汁和饼干。
然后按照康桥的指示,在把可乐递给韩颂奇时,她对他细声低语。
“讲话要小心一点,他外公是台湾纵贯线的角头,他爸爸是日本黑道第二大帮住吉会的会长喔!”
铿锵一声,可乐落地了。
韩颂奇面色惨绿,脸颊肌肉在抽描,嘴角也在发抖,心中哀号不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邝求安同情地瞄他一下,默默蹲下去收拾。
康桥则露出一脸夸张的惊讶。“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呢!”
“没没没……没什么……”舌头在咬舌头,不对,是舌头在咬牙齿,也不对,是牙齿在咬牙齿,还是不对,是牙齿在咬舌头,这就对了。“我我我……我想告辞了!”韩颂奇结结巴巴的想站起来,可是两个膝盖头也在打架,就是站不起来。
“才刚来,怎么就要走呢?”忽地神情一沉。“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吓得差点跪下去,“不不不,没没没……没那种事……”韩颂奇惊恐得快哭出来了。“我我我……我只是突突突……突然想起有有有……有急事……”
“是喔,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好留你了……”
“谢谢谢……谢谢,”韩颂奇勉强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那我走……”
“可是……”
“……”僵住,汗流浃背。
“我希望你知道,我很宠老婆的,不希望有人背着我让她难过,你……”康桥慢条斯理地说,一边还逗弄着宝贝女儿,看也没看韩颂奇一眼。“明白吧?”
“明明明……明白!”
“下次你要来找她,最好先通知我一下,嗯?”
再来找她?
不,这辈子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是是是!”
“好,你可以走了。”
“谢谢谢……谢谢!”下一秒,大门打开,再一秒,不见人影,康桥和邝求安望一眼洞开的大门,再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失笑。
简单利落,搞定!
第九章
台湾的七月艳阳天,依旧那么热。这是邝求安回到台湾,踏上台湾土地后的第一个感触,闷热的空气,赤焰焰的日头,真的好热啊!
“怀念吗?这种会热死人的天气?”来接机的康健戏谵地问。
“嗯!”邝求安用力点头。“好怀念!”
康健不由哈哈大笑,顺手一把抢来小宝贝啾了一下,然后马上被康桥夺回去,横手臂在康健亲过的地方用力擦擦擦,擦得小宝贝咿咿唔唔抗议。
“唔要,唔要,讨厌,讨厌!”
“宝贝,不要动!”才不管女儿要不要,康桥继续擦擦擦,还放言警告“凶手”。
“脏鬼,不要随便用你那张养满细菌的脏嘴碰我的小宝贝,不然我杀你全家!”
“你这臭小子!”康健笑得更乐。“做了爸爸,那张嘴还是他妈的斓!”
“等你的狗嘴比我干净了,再来跟我说这种话。”
“我操你×××……”
“去干你×××……”
表兄弟俩一路从桃园机场斗到台北,再从台北斗到康家门口,一刻也没停过,邝求安笑得喘不过气来,见到康爷爷时,她都还在笑。
“外公,我们回来了!”
“嗯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话说着,康爷爷两眼已飞向康桥怀里的小宝贝,“来,来,曾爷爷抱抱。”刚抱来软绵绵的小身躯,小宝贝立刻对他展现出最娇惑、最可爱的笑靥,一点也不怕生,他更是笑得阖不拢嘴。“会听中文吗?”
“我们在家里都说中文的。”
“好!好!很好!”最后一个“好”字说完,小宝贝已被挟持不见了。
“这样就给我‘没收’了?”康桥喃喃道。
“就给爷爷没收一下吧,我那三个小子都是养小鸟的,没半个女娃儿,所以你这小宝贝就很希罕啦!而且……”康健拍拍他的肩。“去年听说你们生了个女儿,爷爷就一直在念着,说孩子会像谁,我想,爷爷可能是希望孩子像姑姑吧!”康桥沉默一下,耸耸肩。